见王妃好奇地看着他,小果子勉强笑道,“奴婢不是摆脸色给您看,而是真不能去,府里事多。”

“这个没事,暂时有长殳,长殳是吧?”柳贞吉问旁边长殳。

为了杜绝任何一个可能性,她是连长殳也请来了。

小果子的事,长殳不说知之甚详,但也知道□□分,尽管他不觉得把屈奴王妃带到王府来会是什么好事,但这些王爷王妃定意已决,他也就随他们的意思了。

长殳笑而不语。

小果子见他师傅笑得高深莫测,朝柳贞吉跪着的腿稍稍转了方向,对着了长殳,苦着脸道,“师傅,真不行,我会给王府添祸的。”

“没事,我们王府祸事不止一桩两桩,虱子多了不痒,你只管放胆干就是。”

小果子看着顶着一张少女脸,说话毫不在意的王妃娘娘,无奈道,“娘娘,我去了,只会令事情更不简单。”

“我嘴巴都说干了。”柳贞吉叹了口气,“说不听,那我找王爷来跟你说嘛。”

小果子一听,就知道他就算不屈服在王妃的意思下,也会屈服在王爷的命令下,半晌无语之后,只好磕头谢了恩。

长殳那天送了小果子。

俞飞舟没来,他领了小果子的差事,带那几个新来的人去西北逛去了。

“实在担不了,就跟王爷说。”到底知道徒弟笑脸下的胆小,长殳给他说了句话。

临到要走,小果子反而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一路都像是四魄丢了两魄,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临走前听到师傅的话,他回头看了他的老师傅一眼,迟疑地看着长殳,顿了又顿,才小声地道,“师傅,我不怕王爷对不住我,我怕我对不住王爷。”

那个女人要是实在可怜,他会不顾一切的。

他曾经已经做过一次荒唐事,并且从未后悔过,再来一次,他怕还是重择老路。

“那做你想做的。”这是长殳曾跟王爷和他都曾说过的话,现在,他把这句话重送给了他的徒弟。

“果子知道了。”果子苦笑,不再多言,翻身上马,领着护卫车队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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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殳回去后,就见王妃窝在王爷怀里,正皱眉看着一本册子。

见到他来,王爷没动,王妃朝他笑了,笑眼弯弯,“长殳你回来了,你那个小呆徒可是走了?”

“走了。”长殳笑着施了一礼,在离他们最近的位置跪坐了下来,“果子说怕会辜负王爷王妃苦心。”

“这有什么…”王妃一挥手,毫不在意地道。

她是个什么都不计较的人。

长殳甚至有时都认为,她连别人的背叛都不在乎。

长殳都不知道她这是心大,还是心小。

“你别担心,无论他做好做坏,我们王府都会有他一口饭吃。”她安慰他。

长殳点头,道,“那老奴下去了。”

“别,你看看这几封信,王爷刚收到的,”柳贞吉把信纸给了长殳,朝他皱眉道,“你知道钱家女眷充妓的事吧?这几封暗报里,说有钱家女怀上狮王军小将的孩子,你去查查,到底是哪几个,也没说是哪几个具体人物,问王爷,王爷就跟我说他就是把女眷充军了,别的他一概不知。”

说着,抬起头,拿眼白刮了周容浚一道。

周容浚不在乎她这点小眼神,没理会她,依旧看着他的军情分布图,琢磨着他在屈奴的官员安置。

长殳闻言眉头略缩,接过信就看。

如柳贞吉所说,暗报里,就说前段时日被充军的几个钱家女眷,已经有几个有孕事了,军医着人问过话,什么也没问出来,那几个将军除了认肚子,那几个钱家女哪底是钱家哪支哪房的、也说不出个一二来,回头他们审问,也只得了满包的泪,他们也一辞筹莫展。

这些钱家女,已是贱籍,生个儿子也不可能重回良籍,不过军中女人少,这些个人都是先分给了有品级的将士,所以还算是能弄清她们肚子里的货是谁的,母凭子贵,日子能过好点也不是不可能…

但长殳看王妃神态不对,又把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才琢磨出不对来。

这几封信中,认子的将士都是六品七品武官。

这但凡有点身份点,怎么可能堂而皇之认一个贱籍女子肚中的孩子?

而且,暗报里,说这些女子也确实美貌如花。

西北女子健壮黝黑,就是钱家女子,能称得上貌美如花的,也不过那么几个,且还都是嫡系那一支的…

“老奴现在就去着人去查。”长殳话不多说,站起身来就要走。

“嗯,这阵子,还得你多受累了。”

长殳怕这事有阴谋,钱家久居边疆,性格彪悍,即便是钱家女子,性格强悍的也不乏其人,他们狮王军的人要是被利用了,还真是棘手事。

**

长殳一走,柳贞吉就去掐周容浚的下巴,狠狠道,“肯定是你造的孽。”

“那,我下令把钱家女人…”

柳贞吉一看他冷冰冰开头,连忙拦了他的嘴,一个头两个大,“你就不能有点好主意?”

“你有?”周浴浚反问。

她这样婆婆妈妈的女人会有比他绝所有后患更好的主意?

“好吧,这次是我小心眼了…”见他扛上,她只好把罪过揽到自个儿身上,只求他少喊些打打杀杀,这人一生确实难免会造些孽,无形有形谁也逃脱不了,但造孽太多,就是天生有好下场的人都会破了运道,他本身就够造孽了,柳贞吉可不想再给他添一笔,她嘴里喃喃道,“就是我想得了,也得想法子好好安置了,可不能让咱们狮王府的狮王军军心溃散,跟你打了这么多年仗,好不容易美人也得了,儿子也有了,咱们要是绝他们后路,他们肯定会跟我们翻脸的。”

周容浚听了不快,本下意识就要说他们敢,但话到嘴边又咽下,沉了沉道,“确实会有失军心,信中的那几个,都是在军中有威信的,钱家女眷这就算有备而来?当初本不该留他们,除三族就是除三族。”

柳贞吉听了翻白眼,“三族?毕家你也除?就动钱家咱们已经是因为头上有人了,动京中的大族,你也不怕我们以后回不了京。”

说罢,她也有些敬畏道,“给人能留点活路就留点活路吧,狮王哥哥,逼人太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一旦没有依仗后路,绝望反噬起来,就是老天爷都会怕,何况是你我这种想多活长一点,身后还有儿女要护着的人。”

柳贞吉突然觉得让他多在意她一些,多爱护儿女一点,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他不会往无遮无拦,无畏无惧的那条路走去。

真正不畏不惧的路,是英雄之路,但从来也只是死路。

第136章 周文帝要来

小儿媳看似天真可人,无忧无虑,但时日一久,万皇后也看出了她的千难万险出来——她的小儿子,实在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万皇后设身处地想过,如若她站在小儿媳的处境,她能过得了几日?

一月两月,也许不成问题,年月一久,其实也是鱼死网破。

不是哪个女人在丈夫的凶神恶煞之后,还有勇气上前嘘寒问暖,也没有几个女人,会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定之后,还是不她自己的初衷,明媚开朗,待他之心如初昔,维护他之心依旧赤诚,而且,也不曾真正惧怕过他。

所以她从他那里得的好,也让人生不出羡慕嫉妒出来。

夫妻俩其实也不是不吵架,所以看到儿媳气唬唬地来她的寝殿,坐大松树下剪掉这几日她自个儿绣的衣裳,万皇后不动声响地看了一会,等翩虹抱走小郡主后,她走到了松树下的歇息处,在她面前坐下。

“母后…”柳贞吉朝她勉强一笑。

“怎么了?”万皇后随意问了一句。

柳贞吉不答,只道,“外边风大,您里头坐着去吧。”

“你也进吧。”万皇后没先动。

柳贞吉一听,想了想,站起身来扶她,“儿媳随您一道进去。”

说着说丫环把刚拿出来的绣架等物往里头搬。

“什么都顺着,心里不难受?”顺着他,也要顺着她这个当母后的,她就憋得住?

柳贞吉知道她是在打听呢,也没抗拒,闷闷道,“顺着您还好,您是长辈,顺着点应该的,顺他我一肚子火,可哪能跟他吵。”

“这次吵什么?”万皇后终于问出了想问的。

“不听我劝呗,还能什么。”

“为着我?”

柳贞吉朝万皇后无奈地笑了下。

“又看我不顺眼了?”万皇后说得平淡。

“哪,是父皇天天惦记着您,老提起您,果子刚进京呢,就给请进去问您的事了,也不知从哪打听到的说狮王哥哥对您不敬,来信骂了他一顿,他刚又叫我过去,说要送您回京,母后,我就不知道了,您现在这般护着他,他明明知道您在,您就是我们的护身符,他怎么就还这臭脾气?越活越过去了。”

万皇后半晌没说话,等进了门,她才淡道,“他就这脾气,从不跟人低头,现在其实也好些了。”

皇后还护着?

柳贞吉听了瞥了她一眼。

“你多体谅些。”

“唉,快把我气死了,您不知道,他刚还让我滚呢,说我婆婆妈妈又话多…”柳贞吉说着猛拍胸口,这时重复一遍还是气得不行。

万皇后看她一眼,淡笑了一下。

气归气,但她还是当了那传声筒。

该她做的,一分也没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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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那边的事还没个安数,眼看过年,京中的皇帝还要找事,柳贞吉不想送走万皇后,还被周容浚臭骂了一顿,作为一个没脾气的人,劳心劳力的柳贞吉也是有脾气了,一连两天,都没回去伺候那位爷,让长殳惦记他,就给他送口吃的,他要是耐不住,跑寝宫堵她,满府都是她的耳目,她自然有能耐比他快几脚躲他。

她也知道逮着了她,他肯定要冲她发火,因为她暗地里还唆使去屈奴任官职的那几位门客先当起了孟尝君,先以仁政治地——按狮王爷的话说,你一个无知妇人,还真把自个儿当回事了?

要是平时,就被骂这么一句,柳贞吉肯定不当回事,但府中最近的事一桩接一桩,夫妻俩刚滚完床单恩恩爱爱,下一刻,他知情了她私下所做决策就能板起来脸来把她骂个狗血淋头,这时候跟他硬扛硬,受损的还是她,这时候,哪怕柳贞吉没脾气也得要装有脾气,能躲他一时算一时,反正她觉得他太不对的事,她还是一桩也不能依的。

她不依的,他再生气也得给她脸,不可能在府中人面前败坏她的威言,前面因为钱家可能败坏她名声之事他连钱家都敢灭,所以让他来她威风,他也干不出,那些她做了决定的事,他一桩也否不了。

夫妻两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的恩爱期一过期,各自真实面目一出来,哪还有一成不变的日子,柳贞吉尽管做了决心以不变应万变,但她那万变实在太万变了,她不得不全力应付这万恶的男人。

说实在话,柳贞吉也不是个纸人,哪能没七情六欲,爱他爱得心花怒放,自然也有气得暴跳如雷的时候,不过就是因为心理年龄太大,实在没脸跟他生气这才作罢。

她这被折腾得焦头烂额,可躲着人没两天,长殳就来逮她,让他病了,正在寝宫躺着。

柳贞吉这两天晚上都是睡万皇后这边,连女儿也都是带在身边,没给他去看,听到他病了,她瞅了瞅长殳,长殳见了摇头,“是真病了,王爷昨晚在万花宫的亭外坐了一夜,您又不是不知道。”

“你就该请他回去。”柳贞吉跟自己说了一百遍别理他,但脚还是往外走,头却往前面扭,看着万皇后。

万皇后抱着周辰安正在教她认字,有孙女万事足,看到她回头,淡道,“本宫不会回宫,不过,皇上可能正月十日左右来趟西北。”

“呀,呀…”柳贞吉都忘了走路了。

“去吧,快过年了,哄着他些。”见惯了他们各种样态,万皇后也淡定得多了,现在她被折磨得哪怕小儿子冲她面前说要赶她走,她也能充耳不闻。

有时候想想,她也挺够明白文帝为何老有想宰了他的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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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容浚正躺寝宫里头,柳贞吉与他作战经验丰富,回宫路上那叫一个小心翼翼,回避着她相公那边的人,没给他们给他通风报信的机会,不过,防得了家臣,也没防住家贼,她这正蹑手蹑脚踩进宫里头,床上的周容浚就听到她回来的动静了,好好躺着的人就猛咳了起来,那震天动地,撕心裂肺的的咳嗽声,就差一点就可以咳断气了。

柳贞吉这猫着的腰也直了,回头就往门边的长殳看去,也是忙得只差一口气就背过去的老总管无奈踏进门来,看着小夫妻中间那个最不会置气,这两天却偏偏置气了的那个,轻声道,“您就顺着他点吧,您把荆城三地的的三百万两军晌都给王爷花了,哄着点他是应该的。”

“那是安民用的,哪是我花的。”柳贞吉也跟他轻声嘀咕,“这银子得花啊,要不然,这快要过年了,再让屈奴造势,朝廷参他的人不得更多?我是为谁啊!”

“您平时都不跟他生气,”长殳冷静道,“怎地就突然…”

“我太惯他了!”柳贞吉想也不想地恨恨道,“惯得他天天骂我,泥菩萨都要被他骂得有火气了,不教训教训他,小世子都当我好欺负!”

所以,重点是,怕小世子以后她这个当娘的好欺负?

长殳决定还是忙他的事去,不掺和这夫妻俩人之间的是事情了,于是淡定一揖礼,“老奴有事,先告退。”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那步子快得都有些绝情的意味了。

柳贞吉瞥一眼,撇撇嘴,果然她对长殳再好,长殳还是只向着那头狮子,一点也不觉得她这朵娇弱的娇花需要保护呵护。

“咳咳咳咳…”长殳退下之间,内宫的咳嗽声越发大了。

柳贞吉向天翻一个白眼,进了内宫,见到他们的大床上,周容浚一见到她就朝她边咳边瞪眼了——可真是为难他了,脸都咳红了。

“你还有脸回来?”他怒道。

他这一开口,声音还真是有些哑,与他朝夕相对的柳贞吉这下脚步加快,坐到床边摸了他的额头,摸到微有点火热的温度后,知道他只是有些低烧,这心到底是放了些下来了。

“你还骂我不?”柳贞吉拉他躺下,嘴里还问,同时朝外喊,“大夫怎么都不叫来看看?”

“你滚!”周容浚嫌恶地打她的手,“昨天让你回来你不回来,你今天回来算怎么回事?”

“你骂我,我记仇,今天不记仇就回来了。”只要愿意,柳贞吉太知道怎么对付他了,见他还要口无遮拦,低下头就亲了下他的嘴,道,“我不跟你道歉了,反正你的银子就是我的银子,我花了就是花了,你管我怎么花?这事不许你跟我生气了,至于父皇骂你的事,你也别生气了,我帮你对付他,我替你报仇,你看怎么样?”

周容浚眉头深皱,看向她,“你又蠢了?”

柳贞吉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万皇后刚跟她说的皇帝会来的事。

“他果真会来?”周容浚这下连咳嗽都不装了,星目一片冷然。

“嗯,怕是想见母后想见得不行了。”

“呵…”周容浚这时候轻笑了一声,翘起的嘴角却一点笑意也无,眼睛也冷得就跟西北冬夜的寒星似的,“让他每天来信骂我!他还真当我西北是他的后花园了!”

第137章 各人心思各人路

女人要是嫁人久了,就会发现,你丈夫无理起来的程度,其幼稚度跟你儿子差不多,例如不会在别人身上发生的那些没道理的事,他就能心安理得的冠到你头上来。

柳贞吉是发现了,她家王爷就是觉得府里谁都要听她的,就是连万皇后,他都想要她听她的,别给她添任何麻类贩好,但就是他对她如何,她必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说,还得觉得他是对的,还得事事以他为上,好的要受着,坏的更要受着,要不然,就是她不把他当回事,就是她不在乎他,就是她不把他放在眼里。

现在,他就在这么个紧要关头,跟她扛上了。

她给他喝退烧药的时候,他居然认为这不是她煎的药,从而板着脸冷冷地瞪着她,一口药也不喝。

“唉,书房里,军师,师爷都等着你呢,”柳贞吉拿他实在头疼,“我也要去处置府中的事,快要过年了,咱们家那么多的事,我得为你去打点呢。”

“是啊,你忙。”周容浚张了嘴,脸色装得淡然得不得了,口气平静,“忙得不回屋睡,忙得煎个药还要下人,我娶你何用?”

娶她何用?柳贞吉听得真想翻白眼。

听他这么一说,娶她回来是让她当老妈子来的啊?

这男人还是十年如一日的不会说话,是个女人都得被他气死。

这真是鸡蛋里挑骨头,她现在哪天有空忙这些厨房里的锁事?她好长一段时日都点心都没做过与他吃了,他也没惦记,偏偏这时候拿出来说嘴,想也知道他这还是在记仇,记着她这两天不回来的事了。

柳贞吉心里也有气,不想低头,但见他别扭的样子,想来若是她不低头,他就更不会了…

“以后不了,你骂我,我也不走。”柳贞吉懒得再与他废话,干脆含了苦药,以嘴送到他嘴里。

周容浚没料到,眉头深皱,等喝到药,她还在他嘴上舔了一下后,他眉头一下子就松开了。

不过,等柳贞吉把碗再送到他嘴边,他还是抿嘴不张。

柳贞吉摇摇头,只好用嘴渡药,把一碗药都喂了。

王妃是个有办法的人,安抚话也没多说几句,就把人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