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下次不成,还有下下次,他们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逼迫皇帝让步。

让到最后,江山又让到了他们手上,回到世家当政,各族瓜分国家利益的时期。

这就是以后的朝廷不断会上演的曲目。

所以,干脆让他们害怕,彻底闭上他们的嘴,和那些野心来得好。

要知道这世上皆多数人还是欺软怕硬,人的本性就是如此赤*裸。

这些道理她懂,也没矫情地再劝说他。

相反,她觉得她还有点拖后腿。

如果他没有这么强悍有能力,可以护她周全,她可能还会因她的那点婆妈之情害了他…

尽管这是男人女人的差别,她做不到像他这样的杀伐决断,但这还是给柳贞吉提了个神——他们现在是皇帝皇后了,享受着这天下认为的最高的尊荣,同时也说明,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要么被扯下皇位死得凄惨,要么就是活在皇位上死,风光大葬。

两种结果,还是后者要好看些。

“我也不同情,”柳贞吉听了他冷淡的话后想了半晌,道,“你放心,我不给他们求情的。”

周容浚嗤笑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她不会。

她从来都不是那么好的人,她不会把谁看得比他和孩子重要。

“我也知道你念着我得很。”所以在德宏宫里给她立威,让众阁老欠她的情。

说来阁老们确实也欠她的情,如果不是她念叨着,这些人肯定不是现在这么被撕一层皮这么简单,仅自我清理就可以向他交待。

“我现在想的是,我这么妇人之仁,是不是太拖你后腿?”皇后现在是真的有些苦恼,她当王妃还行,毕竟只管一个王府,再多不过是理清几百官将的内眷。

可现在她要面对的是满朝文武,整个天下。

而且他们也实在是一对太特立独行的帝后了,尽管他是尽了全力用强权把朝臣收拾得服贴了,可她这个当皇后的要是做得不好,帮了倒忙,可还真够他喝一壶的。

就像对柳家,也是如此。

按他的脾性,她大哥柳之程那样的人,肯定是只有死路一条的,可是她不行,她做不到,娘家的兄姐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所以柳之程就是不能出来做官了,也还是会在柳家好吃好喝一辈子。

其实人死了,就没了后患,像她大哥这样的人活着,谁也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冒出来再拖后腿,到时候,为他们柳家收拾烂摊子的还是他。

他爱她,可她带给他的,并不全是好事。

见她反省得很认真,周容浚沉默好一会,尔后宛尔一笑。

“再等几年,也要如此。”

“嗯?”她眼带不解。

“多说自己的不是,多想及我的好。”

柳贞吉哭笑不得,“我认真的。”

“我也认真的,”周容浚觉得之前的话也没必要再说下去了,把人抱怀里,贴着她的脸淡道,“你也别多心,不可能只让你一人为我妥协,该为做的,我也心甘情愿。”

“哪怕你觉得不妥?”

“哪怕有所不妥,”他点头,“但我会解决。”

说罢,他又问她,“你还记得当年嫁我时,我与你说的话?”

柳贞吉想想,竟是不太记得了,这些年他对她的心意比任何话都珍贵,人记住过往不放,大多时候不过是现在过得比以前坏,所以觉得以往太好,牢记不放,但她一直过得不错,他曾说过的话,也只模糊记得话意,于是她在努力回之后道,“你说要把当时成婚没给我的都给我。”

周容浚“嗯”了一声。

“你现在都给了。”柳贞吉小声地道。

“还没有,”周容浚摇头,“我还没和你到老。”

柳贞吉突然鼻酸。

周容浚却还是接着慢慢地道,“你陪着我,就是以后老了,变得不漂亮了,我也喜欢你。”

柳贞吉是鼻酸又心酸,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脸,有点煞风景地道,“我还是会尽量漂亮些的,你也别太操劳了,要是累得老了,跟我站一块也挺不好看的。”

承武皇情话说到一半又被打断,冷眼瞪着她。

这话还要不要往上说了?

皇后娘娘却摸摸他健壮的的胸膛,满足地叹了口气,“真的,狮王哥哥,咱们老了还是维持现在这样好了,你不嫌嫌弃我,我不嫌弃你,多好?”

“你还嫌弃我?”承武皇眉毛挑高到可以从脸上飞出去了。

皇后娘娘刚听过皇帝的甜言蜜语,相当不怕死得很,点头道,“要是像父皇那些瘦,像易国公那样胖,还是会嫌的。”

说着拍拍他的肩,表扬他,“这样刚刚好。”

说着就凑上前,甜甜地亲了他一口,抱着他的脖子就是一阵乱亲,还带着讨好。

难得皇后还像她少女时那样天真甜美,周容浚也就没计较那么多了。

**

言王的事,风大雨点小,而他的事,也不过是元昌一年中朝廷众事中的一笔,且还不是大事。

江南的春涝夏旱在秋天得到缓解,而在冬天十一月,皇帝下召,老兵回乡。

解甲归乡的普通士兵们每人皆可从朝廷领两百两银子,而为国牺牲的士兵,往年已经发放了抚恤银子下去的,令官府差役往每家再发二十两,其家人可从官府再领十年的怃恤金。

国库因此又空了大半,皇商刚上贡给朝廷的那些税银全部花光,还贴了原本国库里的一半,不过就算如此,柳贞吉一算帐,还是觉得周朝商人可真够富可敌国的,十个皇商这第一年交上来的孝敬银子,都可以养个二十来万的兵马一年了。

朝廷也把持了几条经济命脉,钱也有,就是到手没多久,就会都花出去——现在整个周朝修水路修旱路,钱财可都是一*地往下拨,不知道哪层官员会因此中饱私囊,或者哪个富商因此挣得盆满钵满。

十二月天南地北的周朝百姓,这年都很好过,周朝现在的四十万兵马,回了二十万回老家,足以让许多户人家过上欢闹的大年。

皇宫也难得的有了几分喜庆。

这年,和王一家跟开王一家进宫与皇帝过年。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245章

直到过完年后,如家的事才开始经由皇帝处置。

之前如家已经明确知情,长子一脉,必须割舍。

如阁老也必须从位置上退下去,同时,如献次子如东益从翰林学士从翰林院调到了内书省,官品不变,只是离皇帝更近了点。

这是皇帝给如家的出路。

如东益年后,从翰林院调到了内书省上任后,如家长子一门被贬屈奴荒州,其远在万里之外。

如家长子尚还有条活路,但如家长媳李清艳却没有这个好福气了。

她自从年前就被关进了大理寺,年后,原本也是京中名门望族的李家也受她牵连,其父其兄弟那一支,被剥职贬为贱民,不仅不得入仕,且连商户也做不得,便是买土地的资格也没有,只得终生为奴。

这一旨令下之后,大理寺的人把李清艳送回了娘家,并说十天之后,再来押人。

李清艳的父母一见到她,李母见到人眼睛一闭,就这么往后倒了,一直垂着头没抬头的李父则是脑袋往前一扎,如若不是被人抱住,一头就要扎到地上,饶是如此,也是气昏了过去。

嫡庶算在一块,李清艳三个兄长两个弟弟,还有未出嫁的妹妹两个,女子算好,等大理寺的官差一走,李清艳最小的一个弟弟朝李清艳扑来,抓向她的脸,“你怎么不去死!”

他眼里充血,歇斯底理。

这几天在大理寺的牢里好吃好睡的李清艳以为是有人在外面关照,才有这好日子,等送到娘家,以为是平日对她娇宠的父母兄长使了力救她出来,来不及说什么,就迎来弟弟绝望的扑击,一时之间傻了眼,竟忘了闪躲,被其弟李鄞扑倒在地,用拳头打了个头破血流,血流满面。

“住手。”

李清艳的父亲乃长房,李家二房未受波及的亲系连忙过来拦人,刚才官差大人走之前,又再与他们说了,十日后他们是要来提活人的。

这人不能打死,二房的二老爷来不及多叫人,自己就上前来拦人了。

“滚,滚,滚!”李鄞泪流满面,那扭曲的脸凶狠得就像恶鬼。

已没有前途,管什么生死。

即便是二老爷,也受了他的两拳。

二房老爷紧紧抱着他,也不管松开,中年男人的眼里也有了泪,不知说什么才好。

历来大家族中皆有争斗,他们这长房二房也不是太和睦,但到底长房是他亲生大哥,被贬为奴不算,连从家里也不能带走超过百两的银子,而且不许任何人周济,长房十三口人,这是从云端跌到泥地,要被活活贱踏死啊,二老爷就是平时再与其大哥不对付,也是于心难忍啊。

这李清艳活活打死了,也不过如此。

可是,现在李家只折一房,已是皇帝法外开恩,要是大理寺要来提人,提不到不知人,这是要折进整个李家啊,他不得不拦着。

“鄞儿,鄞儿你冷静点!”二老爷被侄子打得鼻子出血,也不敢松手。

家丁迅速过来,帮着他把李鄞从李清艳的身上拖开。

李清艳倒在地上,痛得呜呜地哭了,小声地道,“这是怎么了?我做了什么?爹,娘…”

说着就往父母的那边看去。

这时抱着李大夫人的奴婢哭了起来,“大夫人去了,老爷,二老爷,大公子,大夫人没了,没了气息了,你们赶紧过来瞧瞧啊…”

这时掐李大老爷人中的李大公子抖着手,也不看人了,身子往后一跌,跌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李家两位未出阁的小姐,跑到母亲身边跪着,扑到人身上去探气息,一探确实没了气,一个比一个抖得厉害,都已经无力哭了…

她们哭了几日,已哭得无泪可流,连眼睛都肿得只成了一条线,她们被叫到门前来迎人,以为是上面有了好消息,要饶她们一命,哪想,只是来见罪魁祸首的,一时之间,脑袋竟悲愤得一片空白,等到李大夫人气死了,回过神来,更是绝望。

“完了,”李家的二公子也是坐到了地上,痴痴地笑了起来,“真的完了。”

“爹,娘…”绝望笼罩着门口迎人的李家人,尚不知情的李清艳呆得傻了。

她以前她的出来是迎来另一厢柳暗花明,就如同当年嫁给如家那个胖如猪的长子,她以为此生无望,却转身能在她醉心的男人身下承*欢,命运待她不薄,该她的总归是给了她。

这些年来,那个人待她如珠似宝,她知道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可他像她许诺了未来,也曾道明了个中厉害关系,她觉得她赌得起——赌对了,李家至少也会出一个贵妃。

可现在,是成王败寇了吗?

是她牵累了家人?所以他们见到她才这么绝望。

李清艳不是个傻的,没人跟她说,她也想清楚了情况。

“娘…”李清艳已经不觉得身上的疼了,她撑着身子要起来。

不过只起到一半,又有人踢了她一脚。

只见她的大哥蹲□,踩着她的脖子,一字一句地问她,“你怎么不去死?”

说着那脚狠狠地往她脸上跺。

“拦住他,拦住大公子。”

这次总算过来了众多奴仆,一半去抬李大老爷和李大夫人,一半过来拦公子他们。

李家哭声震天。

那平时还有几家人经过的大门口,这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周边住着的达官贵人,皆闭紧了家中的门窗,不看热闹,也不打算过来帮一把手。

这李家,现在完全不能跟其沾上一点半点的关系。

**

皇宫里,兰公主的到来,跟皇后娘娘照例说起了宫外的事情。

说到李清艳,兰公主也不无嘘唏。

她是见过李清艳的,也在众多达官贵人内眷的宴请上见过这个人。

说起来,就是她,也跟李清艳的关系好过。

她对皇后没有隐瞒,知道跟皇后撒谎,哪怕是半句,也会得不偿失,于是很直接地说,“她确是个舍得花时间花银钱跟人交际的,当年我公爹大病,当时宫里出事,太医都在皇后宫里,我求不到宫里来,是她找了民间有名的神医上了我家来,替我公爹看的病,当时我公爹病情甚险,是她求的急,后来她有个什么相请的,我都开不了那个口拒绝,这满京城的,不单止是我,众多人都欠她这样那样的人情,而且她所求之事,从不为难,大家从她那得的要比还的多,她风评确实是好,如家的那位大爷也是对她死心塌地,我之前也跟您说过,李家老大曾经为博她一笑,还为她找武师学了一段剑舞,学了大半年,人都瘦了二十来斤,就为了在她的寿辰上为她舞一段助兴。”

“她几个孩子来着?我记得是两儿一女吧?”柳贞吉偏头,想了想道。

“是两儿一女,大的十三了,小的六岁。”

“不大不小。”

兰公主沉默。

是不大不小,就是不大不小才更糟糕,已经都是记事的年纪了,要是知道其母做的糊涂事,能不恨她一辈子?

“我都没怎么问人,她跟言王是怎么搭上的。”柳贞吉说着就往旁边看,“镜花,这事谁最知道?”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这就去问问。”

“嗯。”

打发了人去,柳贞吉接着道,“你知道吗?”

兰公主摇头,“就听外边都在传,是她与言王勾结在了一块,具体的,妾身也不知情,就是现在连老百姓也都在清查家里的那点子事,您还别说,最近死了不少了。”

“死的都是女子?”柳贞吉手捏着帕子弹了弹衣裳上的灰,淡道。

“呃…”兰公主犹豫了一下,方才慢慢点头。

“如若是奸*淫等通*奸之罪,男子犯的法才更大吧?”柳贞吉轻描淡写。

兰公主笑了笑,见皇后脸色不咸不淡,也不见平时的笑脸,也看不出这心情是好还是坏,缓了一下,心道皇后历来是个受娇宠的,除了皇帝,未必会把哪个男人看在眼里,于是没犹豫太久就点了头,道,“就是如此。”

柳贞吉像是没感觉到她的迟疑,只是又偏头与在案桌那边整理花瓶的梨云道,“你派人去跟皇上说一声,说我等会有事要找他呢,让他中午的时候挪点时间赏我。”

梨云听了笑,还得遮掩,沉了一声才回道,“是,奴婢这就去找人去报。”

“嗯。”

柳贞吉应了声,回过头与兰公主感慨,“皇上过年那儿还与我说,说现在的有些大臣那后宅,比他这后宫还百花齐开,他守着个皇后就能过日子,他的那些大臣们已不是三妻四妾可言的了,家里十朵二十朵地占着,还要往别人家的后院里伸手,这世道,这规矩,都被他们这些个人弄得不成样了,得抽空管管才行。”

兰公主听了眼皮跳了跳。

帝后这是借着言王之势收拾臣子后宅势力,还是,在报之前这些人给后宫添乱的仇?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各位同学对我的慷慨解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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