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直到葛麽麽送完东西告辞,徐莺都没听到她说起想求的是什么事,仿佛她真的只是来送礼的,并没有其他的目的。

葛麽麽走后,徐莺让人将她送来的两个箱子打开,里面放的一应都是小孩子的玩具,什么绣球啊、弹珠啊、棋子啊、九连环啊、不倒翁啊、风车啊、白釉彩绘陶猫啊,陶娃娃呀,文房四宝啊,都是有些旧的东西,看着倒真像是安陵郡主小时候玩过的。

徐莺在那里还发现了不少名贵之物,比如说一副棋子,就是用冰花芙蓉玉制成的,通体淡粉,通透温润,十分漂亮,还有一套文房四宝和一本开蒙用的千字文,看着像是前朝的古籍。这样的东西越旧越有价值,且不是用银子可以衡量的。

徐莺看着这些东西很是叹了口气,然后令人将芳姑姑请了过来,说了安陵郡主让人送东西来的事,又说了三郡主满月礼那天发生的事,再将她送的东西指给她看,然后问她道:“你说安陵郡主送东西来,究竟是什么用意?”

芳姑姑微微沉思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应该是为了春王府过继的事情吧。”

然后芳姑姑跟娓娓说起道,春王没有儿子,现在年纪大了也基本生不出儿子了,自然就要从旁支那里过继一个儿子来继承香火并承袭爵位。春王只有皇帝一个亲兄弟,他的亲侄子全都是皇子,这些他是不敢肖想的,他便打算从堂兄弟那里过继一个儿子来。

春 王看中的是自己的堂兄弟桓郡王家中的一个小儿子,也跟桓郡王说好了,报到了皇帝那里,春王跟永安帝的关系还算亲和,原本以为很快就会有圣旨下来的,结果事 情拖了几个月,皇帝一直不给答复,春王隐隐的追着问,也没问出个结果来。春王和春王妃自然也就急了,而春王府是安陵郡主的娘家,娘家能不能过继到一个兄 弟,能不能保住爵位,跟她由着切身利益的关系,安陵郡主自然也跟着关心。

徐莺问道:“春王府要过继孩子,跟太子妃有什么关系,我看安陵郡主隐隐有些针对太子妃的感觉。”

芳 姑姑道:“娘娘不知道,春王过继的事情,便是被太子妃的娘家,魏国公横插了一杆,这才耽搁下来。春王和春王妃原本是看中桓郡王一个妾室生的小儿子,刚一 岁,打的是年纪还小能养熟的主意。但当年太宗为怕王爷越封越多,给朝廷留下负担,规定了亲王要降等承爵,像桓郡王,其父是太宗的亲兄弟,原本封的是桓王, 等现在的桓郡王承爵,便是郡王,再等下一代时,便就只是国公了。

但桓郡王妃生有两个儿子,除了长子以后继承爵位要当国公之外,次 子现在还没着落呢。桓郡王妃怎么愿意让个庶子过继到春王府去,以后做个比她长子还高一级的郡王。桓郡王妃想将次子过继给春王,找了春王妃来商量,但桓郡王 妃的次子已经十几岁快娶亲的年纪了,早就养不家了,春王妃没同意,后来春王妃便找了魏国公。

魏国公便以桓郡王庶子若过继春王府,以后爵位上要压了嫡出的兄长一头,会乱了嫡庶为由,请求皇上下旨令桓郡王嫡次子过继。”

徐莺仍是不解的道:“春王要过继桓郡王府的孩子,这都是春王府和桓郡王府两家的事,关魏国公什么事,他为何要横插一手。”这样简直是白招人很。

芳姑姑继续道:“这位桓郡王妃,是魏国公府亲表妹。”

徐莺“哦”了一下,终于明白了。春王以后就是降等了,那也是郡王府,若是能得这样一门亲戚,那对自家也是一个助力。桓郡王妃是次子就是魏国公的表侄子,他若继承了春王府,他对他又有帮佐之恩,他以后会向着魏国公简直是可以预见的事情了。

而对于春王夫妇来说,一个一岁还不记事,以后能慢慢培养感情的养子和一个已经十几岁了,跟生母已经有了深厚感情的养子,该选哪一个也几乎是不用考虑的事情了。就是安陵郡主,想要的自然也是一个以后可以养得家的弟弟。

也是因为魏国公在这里面横插一脚,让春王府过继的事拖到了现在,所以安陵郡主才会恼恨上出身魏国公府的太子妃,甚至不惜故意喊她“小嫂嫂”来刺她。

那安陵郡主送她和三郡主的礼又是什么意思呢?想让她帮她在太子面前说话?

徐莺并不觉得太子会喜欢自己插手他外面的事,所以问芳姑姑道:“您说,我是不是应该将这些东西退回去?”

芳姑姑想了一下,然后道:“娘娘不如将安陵郡主送东西的事跟殿下提一提,看殿下是什么意思,若殿下说可以将东西收下,那娘娘便将东西收下来,以后也可以继续和安陵郡主相交,不说别的,能留下几分情谊也是好的。”

徐莺却觉得这有些并不妥当。

芳姑姑看出她的担忧,劝道:“娘娘,您如今得太子的宠爱,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很多,以后求到娘娘这里的人,娘娘不如看着殿下的意思,能交好的就交好了,留下一二分人情,这以后就是娘娘的人脉。”

徐 莺明白芳姑姑的意思,世人信奉枕头风,她得太子的宠,以后想求太子办事的人,很可能就会走她的路子。这些来走她路子的人,她不用急着拒绝,先告诉了太子, 若太子愿意帮且不忌讳她相交的,那她就收礼相交,若太子不愿意帮的,那就退礼拒绝。这样的想法不能说不对,但总有种她做了之后,她和太子的感情就不那么纯 粹了的感觉。

芳姑姑继续悄声劝她道:“娘娘,殿下是还没登上那个大位,东宫现在也是四处受敌,各位娘娘们为了大局着想,行事都会 克制,免得给太子拖了后腿。但是等殿下荣登大宝之后,大家的行事可就不会那么多的顾忌了。娘娘总要为以后打算,娘娘没有娘家依靠,无论宫内宫外,总要有几 个人能相帮的。”这也不是说让她为了去害别人,而是为了别人来害她的时候,总有几个为她说话的人。

徐莺知道她说得都对,但心里总过不了那个坎,于是便道:“让我想想吧。”

芳姑姑也知道这种事,总要她自己想通才行的,便也不再多说。

在芳姑姑看来,徐选侍哪里都好,就是将太子看得太重了些,都说皇家的女人,总要冷血无情才能走到最后,徐选侍这样深情的性子,也不知道能走多远。

但转头她又一想,徐选侍对太子有情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心中无情,哪怕装得再像那也是虚情假意,太子在宫闱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难道真的就能随意被几个女人瞒骗而看不出来,只要徐才人对太子的情谊是真的,就不怕太子看不到。

徐选侍在东宫并不算多么出彩的人,但却能得太子喜欢,未必不是因为她对太子一心一意。女人只要有男人护着,就胜过别人使出千种手段。只怕到最后,这位徐选侍反而是活得最长久最好的人。

等到了晚上,太子来西院的时候,徐莺便将安陵郡主来送礼的事情说了,另外还说个芳姑姑跟她说的话,只是略过了要她利用这个跟安陵郡主相交的事。

太 子听过后,跟着便道:“春王叔既然是给自己过继儿子,自然要从自己这边考虑,何况孩子过继给了春王叔,那便是春王叔的嫡长子,与桓郡王叔家的两个小公子便 就只是堂兄弟关系,又哪里来的身份压过他的嫡出兄长之说。”没道理孩子都过继出去了,你还将人当成自家儿子看待。

太子继续道:“魏国公的手实在伸得太长了,这说起来不过是我们皇家的家事,便是在普通人家,他一个外姓人也不能随意伸手。”

太子转头又对徐莺道:“安陵既然说东西是送给昕儿的,那你便替昕儿留着吧,等她大一点再给她。春王叔就安陵这一个女儿,给她的东西必定都是好的。过后你再回一份礼过去,不用重了,免得安陵反而不安心。”

徐莺听他的意思,那便是愿意帮安陵郡主的了,于是便听话的点了点头。

太子又道:“安陵虽然有些小性子,但人还是不错的人,你以后也可以和她多走动走动。”

徐莺再次听话的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太子见她不像是高兴的模样,脸上反而有些愁意,便走过来拉了她的手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安陵,不想和她相交?”

徐莺摇了摇头,其实她对安陵郡主还是很有好感的,怎么说,她都是第一个喊她“小嫂嫂”的人啊,虽然那句小嫂嫂是故意用来气太子妃的。

徐莺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特别是对太子,她有事从来不瞒着她,心里装着事不告诉他,她总觉得不得劲,好像心里装着一块大石头一样。于是她干脆将芳姑姑跟她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跟太子说了。

太子还以为她是在为什么为难,没想到是为这件事。太子不由笑了起来,问道:“那你不想按芳姑姑说的话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徐莺道:“我总觉得,好像我这样做了,是在利用殿下,会对不起殿下对我的好一样。”

太子笑了笑,道:“芳姑姑说得不错,你确实需要几个相帮的人。”说着抱了她在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道:“那这样,以后你能跟谁相交,不能跟谁相交,我帮你划出来好不好。这样你就是听我的命令去跟她们相交的,你也不用感觉是在利用我,觉得对不起我了。”

徐莺抬着头想了想,好像真的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太子只觉得她这个样子十分可爱,不由又亲了下。

他就是喜欢这样的莺莺,无论何时都会珍惜他对她的情谊,不轻易挥霍,也不会利用他来得到什么东西,一心一意只将心用在他身上。她们总是看不满他对她的宠爱,可她们自问有没有莺莺这样纯粹待他的情谊。

有时候站得越高越难得到真心,所以他珍惜莺莺对他的心。

过了半个月之后,春王府过继的事情终于有了旨意,皇帝下了旨,春王最终还是过继了桓郡王那个妾室生的幼子。

孩子被过继了的第二天,孩子的生母就提出了自己尘缘已了,意欲出家为尼,出嫁的地方就在京郊的老姑庵。

徐莺听到消息的时候,不得不佩服这位妾室,她为了自己儿子,真的是什么都豁得出去。

孩子以后长大了,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过继的,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倘若她还留在桓郡王府,以后难免和孩子有交集,春王夫妇不肯能不顾忌她生母的身份,以后难免会和养子有了嫌隙,还不如此时脱离红尘让春王夫妇消除了这个担忧,这样便能一心一意的对待养子。

更何况,因为过继的事,桓郡王妃不可能不记恨于她,她又不能跟着儿子到春王府去,留在桓郡王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遭了桓郡王妃的毒手,出家了,说不定反而能得个善终。

所以说,那位妾室也是聪明又能豁得出去的人。

春王府过继的事情了了没几天,安陵郡主上门来找徐莺,还给她送了一副字画做谢礼。

徐莺对字画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安陵郡主送的这幅《千山飞鸟图》是前朝名家张端所画的。张端是个怪人,一生画画无数,但死前却将自己所画的画全都烧了,唯留下来的只有三幅,这幅《千山飞鸟图》就是其中之一,价值万金,十分珍贵。

徐莺嫌这份礼太贵重,不想收,安陵郡主却将画塞到她手上,道:“我娘家的事多亏了你,比起能过继的事,这幅画算什么,所以这都是你应得的。”

徐莺道:“这件事其实我没帮什么忙,帮忙的是殿下,我实在受之有愧。”

安 陵郡主无论说话还是行事,都比上次要爽朗了许多。她道:“我知道,但这件事要不是你帮着在殿下面前提起,殿下也不会出手帮忙。我安陵虽然脾气不大好,但也 是知恩图报的性子,你帮了我娘家这件事,我记你的情。以后你有什么事要帮忙,只管跟我说一句话,我安陵能帮得上的,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徐莺道:“郡主说得太严重了,我哪里敢受郡主这样的恩惠。”

安陵郡主道:“你只管将这句话记着就是,我安陵说到做到。”

徐莺还要再说,安陵郡主却打断她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三郡主呢,我进门后还没见过她呢,不如将她抱出来让我看看。”

徐莺只好跟着转了话题道:“小孩子觉多,她还在睡着呢。”

安陵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等吧,等她醒了抱出来让我看看。”大有一副不见到三郡主誓不罢休的态势。

徐 莺有些意外,安陵见了,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你以为我说喜欢三郡主是跟你说着玩的或是为了讨好你?”说着顿了顿,又道:“虽然是有点,但我也是真心喜 欢三郡主,不说其他的,就说我让葛麽麽送给三郡主的那两箱东西,那可真的是我小时候玩的,有些东西,像那个白釉彩绘陶猫,那可是我父王亲手给我做的,要不 是因为喜欢三郡主,我才不舍得送她呢。”

徐莺笑道:“那可真的要谢谢郡主了。”

安陵摆摆手道:“你们不嫌是我用过的旧物就好。”

等三郡主醒了之后,徐莺让奶娘将她抱出来。安陵一见到她,一双眼睛都在发亮,伸着手道:“来来,快将三郡主抱到我这里?”

奶娘去看徐莺的脸色,在得到徐莺的点头之后,才将三郡主给了安陵郡主。

安陵抱着她,轻轻的晃着。三郡主仿佛还记得她,对着她笑了起来,“啊啊哦哦”的抬着手要去够安陵的脸,可惜手不够长,最后又想将头抬起来,可惜脖子的力气还不够大,没有抬起来。

她试了几下之后没试成功,最终像是失望的叹息一样,“哦”了一声就躺回了襁褓里,脸上表现得十分失望。

安陵看着她的脸,眼睛亮亮的,脸上皱起像是失望的样子,只觉得十分可爱,不由亲了亲她的脸,高兴的笑道:“你怎么这么可爱。”说着又抬头与徐莺道:“来跟我说说,你生孩子有没有什么秘诀,怎么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也让我学一学。”

徐莺道:“哪有什么秘诀,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安陵却道:“不是,我见过大堂嫂家的孩子,长得呆呆的,一点都没有我们昕儿可爱。”说着逗了她一会,又叹口气道:“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有福气,生个像昕儿这样的孩子。”

徐莺是知道她成亲几年,但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的,不由安慰她道:“郡主不用急,生孩子也是讲究缘分的,郡主是个有福气的人,等缘分到了,一定能生下麟儿的。”

安陵郡主却摇了摇头,不像徐莺说得那样放宽心。

她母亲的子嗣艰难,一辈子就生了她这一个女儿,到最后连个继承香火的儿子都没有。而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像了自己母亲的体质,成亲之后,到如今也有三四年了,可一直都没有怀上。

哪怕是怀上了小产了呢,也好过现在这样一点动静都没有,那至少表明自己还是能生的。

安陵在心里叹了口气,也知道这些事强求不来,然后便低头继续去逗手上的孩子。

安陵又道:“可惜我没有儿子,要不然就跟你定个娃娃亲,以后孩子进了我家的门,我定将她当成亲闺女一样疼。”

徐莺笑笑,不说话。

安陵抱着孩子几乎是不肯放手,半天下来,连奶娘都插不上手。一直到了傍晚,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她才依依不舍的将三郡主交给徐莺,然后告辞离开。

走的时候还不忘跟徐莺道:“我过几天再来看她。”

徐莺得了太子的话可以跟她来往,便也道:“欢迎。”

第62章

徐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炕下面垫了厚厚的锦垫,三郡主就被放在她前面的炕上。

徐莺拿了一个大红彩绘描金的拨浪鼓,在三郡主的眼睛上面“咚咚咚”的摇了几下,笑着道:“来,昕儿看这里,看这里。”

两个半月大的婴儿,正是对声音和颜色都好奇的时候。

三郡主一边摇着自己的拳头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手中的拨浪鼓,看了一会儿便伸着那只沾满口水的手上来要抓。徐莺则在这个时候将拨浪鼓放到她的侧边,张着一双空空的手对她道:“没了,没了,昕儿找找看去哪儿了,昕儿的玩具去哪儿了?”

三郡主看了一会她的手,又转头去看被她放在侧边的拨浪鼓,然后侧起一边的身子,想要翻身去够那个拨浪鼓。

徐莺给她鼓掌道:“昕儿,加油,昕儿,加油。”

只是三郡主总是翻到一半就不够力气,然后便又翻回去了。徐莺看得有趣,故意取笑她道:“昕儿好笨哦,翻身都不会。”

三郡主翻了几次没成功,正觉丧气,又被亲娘打击,于是扁着嘴巴用眼神控诉:坏妈妈,不理你了。

控诉完就将脑袋一转,给亲娘留了一个后脑勺,态度十分的傲娇。

徐莺觉得今天也练习得差不多了,免得练多了对小孩子的颈椎不好,于是抱起三郡主一边哄她道:“哟哟哟,我们三郡主生气了。生气了不可爱了哟,生气会变丑哟。”说着将拨浪鼓拿到她面前,道:“妈妈将拨浪鼓拿给你,我们三郡主不生气了好不好。”

不过人家三郡主非常有骨气,再次将脑袋一转,无视她手上的拨浪鼓。哼,刚才不给我,现在给我还不想要了呢。

徐莺觉得这个女儿怎么看怎么可爱,不由低头亲了她一口,夸道:“我们三郡主好有个性哦,妈妈好喜欢你。”

三郡主听得眼睛转了转,终于将脑袋转了回来。看在你夸我的份上,本郡主今天原谅你了。于是伸手去抓拨浪鼓上垂下来的小弹丸,然后拼命的扯。

徐莺在炕上逗了一会女儿,等三郡主玩得累了之后,徐莺喂了她一次奶,哄睡了她,然后便将她放到自己房间里的小床上。

三郡主睡得十分香甜,睡着了还不忘啧啧两声,仿佛是在回味刚刚吃到的奶水的味道。

梨香这个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声对徐莺道:“娘娘。”

徐莺怕吵醒三郡主,回过头对她作了个嘘的动作,用眼神示意奶娘看好三郡主之后,然后自己才领着梨香轻手轻脚的出了外室。

徐莺坐到小榻上,问梨香道:“什么事,说吧。”

梨香凑近了徐莺,悄声道:“太子妃今日请了大夫。”

请大夫?太子妃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吗?

梨香自然看清楚了徐莺的疑惑,开口解释道:“听说太子妃上个月已经没有换洗了。”

正 院的篱笆扎得紧,太子妃的贴身衣物又是自己的贴身宫女来清洗的,所以有些东西难打听,但也不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就比如说,太子妃在月事上有点小毛 病,每到那几天都会疼上一疼,所以会令大夫开一些暖宫的药。但上个月,太子妃突然没有让人去外院找大夫开药了。东宫里谁不对子嗣敏感,特别最后进门的太子 妃和赵嫔,几乎每个人都盯着她们的肚子看,所以初打听到太子妃上个月没有吃药的时候,她们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徐莺已经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没有换洗代表着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太子妃很可能是怀孕了。

赵婳比她先进东宫三个月,没想到最后还是太子妃先怀上孩子,也不知道是赵婳运气不好呢,还是太子妃的运气太好呢。

徐莺在心里对赵婳小小的幸灾乐祸了一把,然后便对梨香吩咐道:“传令下去,让院子里的人最近都低调点,别往正院凑,也少跟正院的宫女麽麽混在一起。”

太子妃肚里揣着的是嫡出,要是儿子那便是嫡子,她对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心思,但难保别人不产生心思,然后将脏水泼到她身上,然后来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这个时候,还是谨慎点、小心点以及老实点好。

梨香拍着胸脯保证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将下面的人拘得紧紧的,有那不听话的,奴婢最近正好学了两手处罚人的手段,正好排上用场。”

徐莺拍了拍梨香的肩膀,道:“主子我相信你,好好干吧,加油!”

梨香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抬头挺胸的出去了。

她最近正觉得自己在娘娘身边一把手的位置快要被杏香挤下去了,如今正是她表现的时候,她怎么都要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徐莺这边知道了太子妃很可能已经怀孕的事,那一边赵婳自然也知道了。

赵婳最近急得有些上火,身边有个来自同乡的徐莺虎视眈眈,另一边自己几次想要争得太子的喜欢却不成,这一边明明比自己还后来半年的太子妃都怀孕了,自己却还无动静。她只觉得自己从知道徐莺也是穿越女开始,无论做什么都没有顺的。

她不由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徐才人仿佛跟她天生是克星。自己原来觉得很简单自己必能做到的事情,现在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就如徐莺担心因为赵婳而让自己变成炮灰一样,赵婳同样担心自己也担心因为徐莺而成不了那个人生赢家。

本 来嘛,假如这个时空只有一个穿越女,这个穿越女自然最有可能是主角是成为人生赢家的那个人。但同时出现了两个,一山难容二虎,赵婳就再怎么自诩自己不比徐 莺差,也免不了担心自己会成为炮灰的那一个,特别是如今太子有越来越宠爱她的趋势,而自己几次想要插入他们之间却不得。

而这次太子妃有孕,越加令她的担忧扩大起来。

自古皇家立嫡立长,她的儿子排行越后,以后的优势就会越小,何况太子妃生下的孩子是嫡出,若是儿子,那必定便是自己以后儿子的大障碍。

虽然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太子妃最终生下的是女儿,甚至她一生都没能生下儿子,但是却也由不得她不担心中间会不会出现不同上辈子的状况。原本应该死的徐莺都最终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还是个跟她一样的穿越人士,上辈子的事情怕早就发生了蝴蝶效应,作不得准了。

万一太子妃生下儿子呢,嫡皇孙,嫡皇孙,嫡子,嫡子…

赵婳越想越觉得焦急上火,嘴角都几乎要长出泡来。

赵婳不由想,既然徐莺也同她一样是穿越人士,必定也是想要做人生赢家的吧,不知道她是不是也会如同她现在一样焦虑。

若是徐莺能出手就好了,最好出手还能成功。她清楚太子的性子,绝对不会喜欢伤害他子嗣的女子,若太子因此厌了她,而太子妃的孩子也因此没了…

赵婳想到这里,连忙止住自己的想法,在心里道,赵婳啊赵婳,你好歹是从现代文明社会二来的,怎能视人命为草芥,太子妃从进门自今,并无做过十分过分的事,自己怎能对她有这样毒辣的心思。

可是,若是想要让自己摆脱如今的困境,这却仿佛又是最好的情形…

赵婳来还未来得及继续往下想,青盏这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对赵婳屈了屈膝道:“娘娘,恭王妃来了。”

赵婳不要拍了一下脑袋,她怎么忘了这一茬,她昨天令人送了信给恭王妃,说自己今日想要见她一面的。

恭王妃便是皇长子妃,姓常,为户部侍郎常大人之女,是个嗜钱如命的女子。

恭王的生母何惠妃当年被查出残害朱后而被赐死,连带着娘家也被斩光,恭王虽然占了长,但在永安帝面前十分不得宠,听说几个已经封王的儿子中,恭王这个皇长子的府邸是最小最差的,娶的王妃出身是最低的,上朝办差是从来没有他的份的,连内务府的奴才都敢给他脸色瞧的。

可 能恭王自己也知道自己虽然占了长,但在不得圣心又没有外家岳家帮衬的情况下,若能侥幸上位,那也是除非下头的弟弟全死光了。所以恭王从来不掺和争储这趟浑 水,人家热衷的是和老婆一起楼银子。上辈子的恭王夫妇趁着别人争储的时机发家致富,等到新帝继位,人家早就连儿子花的银子都挣到了。

恭王妃虽然嗜钱如命,但在挣钱上也确实是一把好手。

赵 婳虽然是以侧室的身份进门,但也是带着嫁妆进来的,从前她要花精力照顾二皇孙,没有闲暇打理自己手中的产业,但自从上次在三郡主的满月礼上被宣国公夫人训 斥之后,赵婳越来越觉得,许多事不能依靠宣国公府,就如上一世,二皇孙登基后冷待自己这个养母,那时已经是皇帝外家的宣国公府可没有一人为她说过半句话。

一 切都需要靠自己,而靠自己的前提是手上有银,这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这里都是通用的道理,她也该好好为自己打算一番了。何况她一直困在东宫这个小天地里,打 理家事论不到她这个太子嫔,她根本没有施展才能的余地,她不能露出自己的本事来,太子便不能高看她一眼,她在太子心中自然也跟别的妾室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