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声音沙哑,自语道:“哀家一直帮皇上撑着,今回也一样,自然要撑到皇上醒来。”

田嬷嬷听着王太后语气松动,便上前扶她道:“请太后娘娘回宫安歇!”

王太后站了起来,同时道:“皇后呢?”

田嬷嬷忙扬声道:“太后娘娘请皇后娘娘进来说话。”

墨玉闻声进去,走到王太后跟前道:“母后有何吩咐?”

王太后冷冷道:“好生看着皇上,若他有不测,你便要陪葬。”说着扶在江嬷嬷肩膀上,踉跄着走了。

王太后回到长乐宫,梳洗了一回才上床安歇,她也睡不着,只眼睁睁等着天亮。

天一亮,王太后便使人去看崔承元。隔一会,去的人回来禀道:“皇后娘娘守着皇上,一夜未眠,皇上还没有醒。”

王太后摆摆手,挥退了来人。

田嬷嬷过来服侍王太后,劝道:“太后娘娘再睡一会罢?”

王太后苦笑道:“哪儿睡得着?哀家昨晚虽下了封口令,但架不住人多嘴杂,皇上中毒这件事,瞒不了多久,哀家只怕,过几天就会乱起来。”

田嬷嬷叹息了一声。

王太后问道:“映云呢?”

田嬷嬷斟酌言词道:“太后娘娘昨晚赐她毒酒,她喝了,停尸在她惯住的宫殿中。”

王太后喘了一口气道:“你待会出宫,召王时中进宫,不要惊动别人。”

王太后虽则恨王映云误毒了崔承元,但这会崔承元昏迷,她能商量的人,也只有王时中而已。

王太后又道:“映云的事,你如实告诉王时中,她误毒了皇上,哀家不能饶她的。”

田嬷嬷应了,只又有些犹豫,想一想问道:“可要召东方进宫?”

若崔承元有不测,东方便是最佳皇位继承人了。当务之急,便是笼络住他,不能让他和别的大臣勾结,到时作乱。

王太后道:“着人看住东方,发现他有异样,马上斩杀。”

田嬷嬷吓了一跳,杀了东方,哪谁来继承皇位?莫非太后娘娘心属王敏光?可王敏光不姓崔,他就是登位,也不能服众,且会引起内乱。

王太后见着田嬷嬷的神色,便道:“莫忘了,东方的异母弟弟,也是能继承皇位的。”

田嬷嬷这才回过神来,永安王继娶的王妃,本就是王太后的人,王太后与其让东方登位,确实不如让东方的弟弟登位。再说了,东方的弟弟年纪小些,容易控制。至于永安王,自有安王妃看住,也不致作乱。

王太后道:“安王妃跟永安王多年夫妻,哀家也怕她动了真情,不再向着哀家了,所以,东方若没有异动,且不要伤他性命。”

很快的,田嬷嬷就出宫了。

那厢,东方却抢在田嬷嬷之前到王家拜见王时中。

因着王家将王映真许配给东方,东方也算是王家未来的姑爷,东方来访并不出奇。王时中只一沉思就道:“请他进来!”

东方进了王家,一见着王时中就道:“国舅大人,大事不妙了。”

王时中问道:“何事?”

东方道:“我刚知道消息,皇上昨晚中毒了。现如今,只怕宫内会乱起来,更怕崔栖梧会举兵进京。”

王时中大惊,问道:“你因何得知?”

东方道:“宫中有人暗地里潜出来告知我的。我如今是王家女婿,自然是跟王家站在一条线上的,所以第一时间来告诉国舅大人。”

王时中还未说话,外间又有人报进来道:“田嬷嬷求见!”

☆、第73章

东方在宫中生活了多年,自然暗地里埋了钉子。这天一早,钉子却是混在送马桶出宫的人中,瞒过盘查的侍卫,轻易出宫,见到了东方,禀了昨晚宫中发生的事。

东方当机立断,决定连结王时中。现时崔承元中毒昏迷,若朝臣知道消息,肯定要建议王太后为崔承元立一位太子以稳朝局,但有资格当太子的,不止他一个人。若王太后不想让他当太子,为防朝臣拥戴他,甚至会令人提前杀了他,当务之急,只好向王家表态,投靠王家,借王家势力成就大事。

听得王嬷嬷求见,东方赶紧又道:“东方已表态,其它的,请国舅大人自己权衡。”

王时中点点头,指指屏风后道:“你暂避。”

东方见王时中没有让他出书房,而是让他藏在屏风后,分明是把他当自己人了,一时暗喜,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屏风后。他也知道田嬷嬷武功高强,因半屏了呼吸,沉下气来。

很快的,就有人领了田嬷嬷进来。

田嬷嬷也不耽搁时间,一五一十把宫中发生的事说了。

王时中一听王映云死了,一下失声道:“死了?”

田嬷嬷道:“不死不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查出她下毒害了皇上,致皇上昏迷不醒。若太后娘娘不立时处死她,待朝臣知道了消息,折子一上,说道王家纵女行凶毒害皇上和皇后,那时罪名更重,非但要治她的罪,连王家也要被牵连。”

田嬷嬷顿一顿,接着道:“皇上中毒之事,怕瞒不了多久,现太后娘娘深怕朝堂会乱起来,让我来请国舅大人进宫商议。”

王时中道:“如今要稳定朝局,自然是赶紧立一位太子,万一皇上长时间不醒,太后娘娘出来监国,辅助太子办理政事,如此才能安定人心。”

田嬷嬷道:“太后娘娘也是这样想,只太子人选一事,还在斟酌。”

王时中听到这里,一拍手道:“东方出来罢!”

东方应声而出,跟田嬷嬷行了一个礼。

田嬷嬷半避开,不敢受全礼。她眼见东方和王时中在一处,便明白了过来,东方这是站向王家这一边了,既这样,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王时中道:“走吧,一起进宫!”

王时中等人才到宫门外,却被胡兰擎和贺巡拦下了。

王时中喝道:“太后娘娘召我等进宫,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拦我等?”

贺巡笑道:“国舅大人莫恼,皆因太后娘娘也召了我等进宫,只侍卫不放行,我等只好傍了国舅大人一道进宫了。”

王时中听得这样说,便去看田嬷嬷。

田嬷嬷也诧异,太后娘娘这会怎么可能召贺巡和胡兰擎进宫呢?

未等王时中说话,那头又传来声音,却是陶守余到了。

陶守余一下马就道:“我来迟了!”说着朝王时中拱手道:“国舅大人!”

王时中扫一眼陶守余,问道:“陶大人也要进宫?”

陶守余道:“一大早的,就有公公来传旨意,说道太后娘娘召见,我忙忙就来了。怎么,太后娘娘也召见你们了?”

王时中冷笑道:“给你们传旨意的公公呢?在哪儿?”

王时中话音一落,常公公骑马从宫门内出来,纵马到了一众人跟前道:“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诸位大人进宫!”说着拨转马头,领先进了宫门。

有常公公这么一领,侍卫便放行了,让一众人进宫。

胡兰擎护着贺巡和陶守余一道进宫,心下暗暗佩服墨玉,太后娘娘要召王时中进宫,皇后娘娘借着这个机会,让常公公出来一喊,也顺道把他们全放进宫了。

一行人到了长乐宫外,田嬷嬷自进去禀报。

王太后一听贺巡和陶守余并胡兰擎也来了,不由一怔道:“他们来干什么?”

田嬷嬷道:“说是太后娘娘传召他们的?”

“胡说八道!谁假传哀家的旨意?”王太后大怒道。

“是臣妾传召他们的。”墨玉的声音响起,随着声音,她不经通传,已揭帘而进。

王太后脸色难看,喝道:“谁给你的胆子?”

墨玉道:“太后娘娘,王家姑娘下毒害皇上,您不下旨治王家纵女行凶之罪,却在这当下召王时中进宫,臣妾身为皇后,为防着王家再加害皇上,只好传召几位忠心皇上的大臣进宫了。”

“来人,把她拿下!”王太后扬声喊了一句。

很快的,便进来两队侍卫,一队听命于王太后,想捉拿墨玉,一队却听命于墨玉,团团护住她,不让人捉拿她。

“反了么?”王太后喝斥那阵护着墨玉的侍卫。

侍卫长躬身道:“禀太后娘娘,皇上临昏迷前,交代属下听命于皇后娘娘,属下不敢违皇上旨意。”

田嬷嬷眼见不妙,忙打圆场道:“太后娘娘息怒,大局为重!”

王太后冷笑一声,摆摆手让侍卫退下,接着让田嬷嬷把一干人全宣进殿中。

一行人进了殿,分成左右两列站定。

墨玉一抬眼,见着东方站在王时中旁边,心下微微刺痛,忙转开头,不再看东方。

东方却是看着墨玉,见墨玉不看他,心底苦涩着,暗暗寻思:得机会,总要让玉姐儿明白我的苦衷。我若不投靠王家,不要说得机会当太子了,只怕性命也难保。

王太后环视下面一干人,冷声道:“胡大人,贺大人,陶大人,你们既进宫,想来是听闻了什么?”

贺巡道:“禀太后娘娘,臣听闻皇上身体不适,急召臣等进宫议事,臣因忙忙来了。臣赤胆忠心,日月可表,此心只向着皇上。只要是皇上所嘱,臣定当照办。”

陶守余顺着贺巡的话意道:“臣也是听闻皇上不适,只究竟发生何事,尚不知情,请太后娘娘明示。”

墨玉接口道:“请太后娘娘恕罪,却是臣妾见皇上昏迷不醒,怕人心动荡不稳,动了大夏朝根基,又想着几位大人是忠臣,是可商议大事之人,便召了他们进宫。现皇上这般,还请太后娘娘以大局为重,莫要迁怒他们。”

王太后一夜没睡,这会又倦又累,再听着墨玉的话,怒火上涨,一拍案道:“你眼里还有哀家么?”

胡兰擎眼见王太后发火,忙躬身道:“请太后娘娘息怒,臣甘愿代皇后娘娘领罪。”

贺巡和陶守余也帮着墨玉求情,请王太后息怒。

王太后喘着气,心知现下不能把墨玉如何,又想着崔承元中毒的事也是瞒不住了,索性把事情简单说了,询问道:“依各位卿家,现下该当如何做?”

王时中道:“为稳定人心,还请太后娘娘为皇上立一位太子。”

贺巡和陶守余也点头道:“如今先立太子正是上策。”

王太后道:“有资格当太子的,却有几位,不知道你等对太子人选有何建议?”

王时中道:“臣建议立东方为太子,因东方早年进宫,一直陪着皇上读书,德行皆有眼可见。皇上也曾嘉许于他,由他当太子,相信众臣不会有异议。”

胡兰擎马上接口道:“臣附议。另外,皇后娘娘也一直陪着皇上读书,且之前助皇上理政批奏折,素得人心,现臣奏请由皇后娘娘监国!”

贺巡和陶守余便也道:“立了太子后,再由皇后娘娘监国,协助太子一起处理朝政,颇善。”

王时中一哂,开口道:“臣奏请太后娘娘监国,皇后娘娘主理后宫。”

王太后扫视下面诸人,胡兰擎接掌了皇城兵马司,手中有兵力,贺巡和陶守余是文臣支柱,有信服力,这三人支持墨玉的话,她还真不能除掉墨玉,只能暂时让墨玉分享权力。

东方适时道:“太后娘娘有威信,皇后娘娘之前协助皇上批奏折,却有治国之力,臣奏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共同监国!”

胡兰擎赶紧附议。贺巡和陶守余也跟着附议,认为当务之急,是两宫联手,稳定人心。

稍迟些,朝臣便听闻崔承元身体不适,不能临朝,现议立东方为太子,王太后和墨玉共同监国。

东方当天留在宫中,至晚,借着机会到了景福宫,遣一个小内侍去请墨玉过来说话。

墨玉听得东方相邀,挥手让小内侍退下,坐到崔承元身边道:“皇上,东方现下也是王家的人了,可叹!”

说着发呆一会,这才起身过去景福宫。

东方见着墨玉便站起来,看定她道:“玉姐儿,你还好么?”

墨玉落了座才道:“你还是喊我皇后娘娘罢!”

东方有些难过,叹息道:“玉姐儿,你还在怪我?”

墨玉苦笑道:“东方,咱们说正事罢!”

东方默了一默,半晌道:“玉姐儿,咱们多年的情份,岂能够一笔抹掉?不管我如何做,你须记得,我是为着你的。”

墨玉听着这话,对东方最后一点念想也消失了,站起来道:“东方,你其实是为了自己,为了皇位,何必假我的名,说是为了我呢?”

东方大急道:“玉姐儿,你听我说!”

墨玉摇摇头道:“东方,从你站到王时中身边开始,你作何想法,我已经不想听了。”说着站起,自行出殿。

东方怔怔看着墨玉的背影,一腔恨意堵在心头,竟无从发泄。

☆、第74章

“禀太后娘娘,东方约了皇后娘娘在景福宫见面,约片刻功夫,皇后娘娘就出来了,脸色不大好。”小内侍跟王太后密禀。

王太后半闭着眼睛道:“好好看着东方,他有任何举动,都要来报。”

小内侍应了,见王太后没有其它吩咐了,便退了下去。

小内侍一走,王太后张开眼睛,朝田嬷嬷道:“还没封太子呢,就开始想勾结墨玉了,要是封了太子,他们两人一联手,置哀家和王家于何地?”

田嬷嬷道:“东方是晓得利害的,这会约皇后娘娘见面,或者是另有他事。”

“你何必为他说话?”王太后说着,脸上浮上一个诡异的笑容,吩咐道:“你去请东方过来说话!”

东方听闻王太后召他,很快来了,一见王太后就行礼道:“见过太后娘娘,不知道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王太后示意东方免礼,淡淡开口道:“听闻你刚刚和皇后相见?”

东方心下一惊,瞬间定下神,答道:“回太后娘娘,我小时候得皇后相救,及后一道进宫,情若兄妹,这当下皇上中毒了,皇后心烦,我便想着宽解皇后几句,并无他意。”

王太后把手里的茶杯搁回案几上,抬眼道:“东方,你是永安王儿子,是皇上嫡亲的堂弟,是哀家嫡亲的侄儿,待和映真成亲后,更是哀家嫡亲的外甥女婿,现如今,哀家也只能倚重你了。但皇后又不同,她虽和皇上大婚,到底未及洞房,心里未必真向着皇上和哀家,也未必向着你。你明白哀家的意思么?”

东方心里“咯当”一响,欲装听不懂,到底没法装下去,只好硬着头皮道:“东方愚钝,还请太后娘娘明示!”

王太后整个身子靠在椅子上,叹息道:“你还不明白么?皇后爱弄权,纵然封你为太子,皇后也不会让你抓权的。你若想顺利继位,现下还得想法寻胡兰擎的错处,让王家的人当这个皇城兵马司的司长,到时王家的人护着你,皇后只好退居幕后了。”

夺胡兰擎司长之位,便相当于卸墨玉左右手。墨玉要是失了权,在宫中地位难保。

东方知道墨玉的处境,可他更知道自己的处境,现墨玉不愿意和他合作,他除了听从王太后的话,还能如何?

待东方退下了,王太后也撑不住了,在田嬷嬷服侍下上床安歇。

转眼过了三天,崔承元却没有醒来。

王太后心力交瘁,召王时中商议道:“若不然,便张贴广招天下神医进京为皇上治病?”

王时中道:“皇上虽未醒,可也没有恶化,张榜请神医上京的话,一来费时,二来怕人心张惶,朝局混乱。一旦生乱,局势不好控制。如今宜密令人出京,四下寻访神医,另有,还得宣京城一些擅长诊脉看相的道士进宫,为皇上诊脉,再论一下面相,以宽慰人心,同时,也抑制一些官员投向东方。”

王太后得了王时中的话,总算定了神,点头道:“就照你说的去办。”

王时中对东方还是存保留态度的,因压着声音道:“还得让东方和映真赶紧成亲,只要映真有孕,生下儿子来,那时让映真的儿子过继到皇上名下,咱们就不用顾忌什么了。至于东方和墨玉,也自然可以……”说着作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王太后道:“如此,就宣一个有名望的道士进宫,到时借道士之口,让东方和映真成亲,给皇上冲喜。只要映真有孕……”

不须王太后再多说,王时中也明白了王太后的意思。只要王映真有孕,便可以马上灭了东方和墨玉。一旦王映真不能顺利生产,或者生下的不是男孩儿,王太后自可以用一个备下的男婴儿替换王映真的孩子。有了这个男婴儿,王太后和王家便可以继续把持朝政,保着大夏朝不倒。

道士很快进了宫,照王太后的意思说话,道是崔承元吉人天相,现下只是暂时昏迷,料着过段时间会醒来的云云,又说东方宜成亲为崔承元冲喜。

道士走后,王太后和王家便开始给东方和王映真操办婚事,准备让他们成亲。

墨玉冷静眼旁观王太后和王时中种种动作,心中哂然,借着机会,却是宣了胡兰擎进宫,问道:“可有王敏光和南昌公主的消息?”

胡兰擎道:“臣刚刚得报,他们一队人马已近了京城,大概两天后就进城了。”

“很好。”墨玉招胡兰擎近前,低声道:“你跟贺巡要一张手书,装扮成贺巡的亲随,亲自出城去见南昌公主……”

胡兰擎问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墨玉道:“太后娘娘和王家疑忌东方,虽然议立东方为太子,其实不会真立东方为太子,而是想借王映真之腹,生一位王家外孙、崔家血脉宗亲子来继位。你将这一点告诉南昌公主。南昌公主是一个有野心的,她一听王家的打算,自不肯让王家得逞,到时将会动心,想让她的儿子金蝉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