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芝是被连翘叫醒的。

茫然的由着连翘伺候她擦脸:“我居然睡了一上午啊。”

“姑娘啊,您也太心大了吧!”连翘小声说着,很是恨铁不成钢:“孤男寡女的,您怎么就敢睡着了呢!”

“嗯。”宁芝还懵着:“孤男寡女就不能睡着了?”

“殿下又不会怎么样。”宁芝打了个哈欠:“瞎操心。”

“那……那被占便宜怎么办呀!”连翘瞪眼。

她看自己姑娘就跟看着眼珠子差不多的。

宁芝这会子清醒了,捧着连翘的脸,一字一句:“那,我,也,愿,意!”

连翘被她弄得脸红不已,三两下将她打扮好,扶着下了马车。

这是一片林子,数目不多,挨着河岸,四周也空旷,正是临时歇脚的地方。

裴珩见宁芝下来,看她犹自带着些刚睡醒的迷惘,很是可爱,也就情不自禁的对她笑了一笑。

美男含笑,宁只也无法形容是个什么样子了,反正是太迷人。

宁芝恍惚觉得心跳加速,乖乖,网子里的鱼儿成精了哟。

活生生就是个月下唱歌的公美人鱼嘛。往那一坐,就勾着人往过游。

于是,宁芝毫不犹豫的往公美人鱼那边游……咳咳,是走去了。

连翘在后无语的不行,姑娘好美色,可真是没救了!

☆、第43章 挺可爱的

裴珩见宁芝走来,面上挺满意。

他想,原先定亲的时候,他故意闯入禄国公府,未必不是想看看宁家与他结亲是何等样人。

当然了,那时候很恼火父皇随意给他定亲,又火大怕宁家给他随意塞一个女孩子。不过,得知是宁九之后,这怒气得以收敛了一些。

但是虽然样貌是见过的,性情如何却不得知。

本来,裴珩以为宁九作为宁家最得宠的一个姑娘,不该是这样的性子。

不管她打小家里发生了什么,自己经历了什么,都不能掩盖她仍旧是权臣宁氏最看重的一个孙女。

她也确实在外并不收敛。

掌掴朝廷命官,或者是废了臣子家的女儿。

或者对彭筱等人不假辞色,对临平也从不客气云云。

这些事,她并不隐瞒,也就是说,她并不介意裴珩瞧见她刁蛮也好,还是张扬坏脾气也罢。

可每当裴珩觉得她该是在他面前也张扬任性的时候,却总是错。

宁芝是个妙人。

她面对裴珩的时候,有真诚,有娇憨可爱,也会有一点嗔怪或者撒娇。

但是唯独没有刁蛮。

这一点,彭筱就恰相反。

其实,裴珩最初已经想过,宁九要是刁蛮,他也该忍让几分的。

便不说家世,只年纪与样貌,他也不得不包容几分。

可偏没有。

人与人之间,便是这般轻易拉开了差距的。煊赫如宁家的宁九,都不会在他面前任性刁蛮。彭筱又何德何能呢?

此时,看着走来的少女,裴珩心情确实不错。

“睡醒了?上车就睡,还真是挺能睡的。”裴珩故意说着,带着一丝取笑。

并不是想叫宁芝难堪,只是想逗她一下罢了。

宁芝果然有点不好意思:“是我不好,本该照顾殿下的,倒是叫殿下照顾了我。宁芝睡相不好,可有碰到了殿下的伤处么?”

这回,就该轮到裴珩尴尬了。

这丫头,竟就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了。

虽然周围都是侍卫和奴仆,到底也是不少人呢。

“殿下?”宁芝眨眼叫了一声。

也许是她太过纯洁的表现叫裴珩实在是无话可说。

想也是,她还小,很多事也许根本不懂……

虽然姑娘出嫁之前,很多事需要教导,但是她距离能出嫁还有两年,所以也许根本还没人教导过她吧?

裴珩是这样的想,也收起那些他此时觉得有点不合时宜的东西:“没有,你睡得很规矩。”

罢了,小姑娘不懂,他又何苦提醒她?

这样就很好,她还小,过几年大了,自然明白。

也不知是不是天生的缘分使然。这一刻,宁芝就读懂了裴珩的心思。

心里说不出的舒服熨帖。

裴珩呀裴珩,真真是个好男人呢。

“坐一会吧。午膳很快。”裴珩觉得宁芝一定饿了。

想起自己十三岁的时候,一上午习武,中午简直饿得不行。

宁芝乖巧点头,盯着裴珩受伤的手臂看。可隔着衣物,也看不出什么来。

“不必担忧。好多了。”裴珩也觉得被人关怀的感觉极好。

宁芝点头:“那就好,回京之后要好生养着,早些好。”

“殿下,宋王那边派人来了。”卫凌过来道。

“叫过来。”裴珩收起表情,瞬间就是冰冷的样子了。

宁芝轻轻挑眉,也没多余的问一句是不是要避开,所以完全没在意的接过了一个侍卫递来的热茶。

裴珩出门,没有带一个女仆,所以起居都是赵启和侍卫们负责的。

喝着热茶,就见也是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过来,恭敬行礼之后道:“我们王爷叫小的来看看二殿下,劳顿半日,殿下可好?”

“有劳你们王爷了。本殿很好。宋王伤势严重,他又如何?”

“回殿下的话,我们王爷有话,说自己无碍,有劳殿下记挂了。”侍卫很恭敬的回答。

宁芝勾唇一笑,这回答的……就是有事也是没事了。

这是宋王表明自己就算是不适,也不会耽误行程的意思么?

这要是换个人,也许能体贴一下,但是裴珩么……

果然,裴珩点了个头:“既然是无事,不如就早些回京吧。回去也好好生修养。好了,你去吧。”

那侍卫并不敢有什么多余的话,拱手之后就规矩的退下了。

宁芝没有笑裴珩,因为午膳好了。

她虽然睡了一上午,但是长身体的时候,便是活动不多,也容易饿。

此时此刻,与裴珩说闲话不如吃东西来的实际。

反正裴珩跑不了,下午还得一起坐车哪。先吃饱比较实际些。

自然是一道用膳的。

裴珩觉得自己真是……一旦看着这丫头顺眼了,竟是觉得她吃东西的样子也是可爱的。

情不自禁,就给她夹了一次菜。

丫头争气,只是对他一笑,就继续吃起来。

自然又亲昵,不会叫人觉得太过理所当然,也不会客气的叫人不喜欢。

等用过了午膳,略散了一会,就要上车继续回京了。

总要赶着入夜的时候进了城。便是进不了城,也得接近城门。

毕竟除了殿下身上带着伤以外,也得防备有刺客。

再度上了马车,两个人都不困了。

“会不会下棋?”裴珩问。

宁芝点头,自己亲手从马车里找出了棋盘棋子来。

马车上用的棋盘与别处不同些,因为这棋盘做的极其精致,每一个小格子都像是微微凹陷。

以便于在马车颠簸的时候,也不会叫棋子乱跑。

这么大一块青玉棋盘,可见是贵重无比。

配上黑白玛瑙的棋子,端的是贵重又雅致了。

宁芝和裴珩棋艺倒是巧合的差不多。

都不能说多精,也不差。

一来一去的,竟也将时间耗费了不少。

棋逢对手,厮杀久了,终于抬头的时候,马车里竟已经暗下来了。

显然是要天黑了。

“便就这般吧,非得争出高低来也不好的。”宁芝软软的。

裴珩也没想跟她在这棋盘上争高低,见她这般说着,便轻笑了一声:“怕输了?”

宁芝便果断的点头:“怕。”

裴珩无语。

他再是比谁都清楚,此时此刻的宁芝是故意的。

装出个略带可怜的样子来,并且她装的实在,就没打算叫他看不出。

这不是示弱,这是……玩笑。

挺可爱的。

☆、第44章 担忧

马车进了城,就有太子府的人来接。

并没有叫裴珩回宫,而是径自要接了裴珩回太子府修养。

裴珩临走前,叫卫凌先送了宁芝回府去。

也没换马车,就用自己的马车送她去。

禄国公府,宁则礼亲自候着。

见了马车来,几步就过来了:“芝芝?”

“嗯?祖父怎么候着,我又没受伤。”宁芝笑着扶着宁蕴的手下马车:“担忧什么?”

宁则礼看着她,轻轻叹气:“那就好。”

“有劳卫大人了,请进府饮茶。”宁则礼笑道。

“不敢打搅禄国公了,属下还得回太子府去,改日再来叨扰。”卫凌忙拒绝。

“麻烦卫大人转告二殿下,请他好生修养,宁芝会去看他的。”宁芝笑盈盈的。

卫凌应了一声,一挥手,马车与几个侍卫就都走了。

“祖父,回去吧。”宁芝拉宁则礼的袖子。

他觉得宁则礼有点不对劲,但是这里是外头,也不好问。

宁则礼点头,与她和宁蕴飞刃一起进了前院。

“出什么事了?”宁芝问。

“无碍,担心你罢了,你这丫头。倒是与二殿下很好?”宁则礼无法说,他昨夜做了个梦。

梦中早逝的次子双目含着血泪与他说了一句话:爹,我此生只得了一个独女,求爹爹护佑她长大成人,康健一生。

醒来,是夜风阵阵,仲夏的夜,他竟觉得寒凉无比。

是啊,湛儿已经逝去,这世上,也只留下这么一丝骨血了。

他不能叫芝芝有事。

“是挺好的,还不是祖父的眼光好?给芝芝选的好夫婿么?”宁芝看出宁则礼有点不对,但是也不知为什么。

祖父既然不想说,她也不好追问了。

只好插科打诨。

“小姑姑越发不羞了。”宁蕴被雷的不轻。

“哈,以后你有了妻子,就该跟着一起不羞了。”宁芝才不介意。

宁蕴翻白眼,根本懒得理会。

“飞刃啊,这回跟着九姑娘出去,又辛苦你了。你也有日子没回家了吧?有家有口的,放你三日假,去吧。”宁则礼道。

飞刃憨笑:“那多谢公爷了,属下就去了。”

“祖父可知这刺杀殿下的是什么人了么?”宁芝问。

宁则礼摇头:“来去无踪。只怕是暗地里,有咱们不知道的人。”

“会不会是塔族人?”宁蕴问。

“塔族人要杀裴珩,还需要藏着掖着?”宁芝摇头。

“那也未必,塔族人与我们大晋人有区别,不方便过来也是有的。要是塔族人与大晋某些人勾搭在一处呢?”宁蕴皱眉:“祖父不是说了,乱世中,什么事都有可能。”

宁则礼轻轻摸着胡子:“蕴儿说的也有理。不管是谁,都要尽力查出来。”

宁芝轻叹:“总觉得这半壁江山也安宁不了几日了。”

宁则礼看了看她:“哪里有长久维持的。安宁了二十年,都是假象。其实从来都没有安宁过。”

也不过是这临京城的一亩三分地是安宁的罢了,其余处,还不是民不聊生。

长叹一声:“祖父不要难受。我……我说不清楚该做什么,但是总会做些什么的。”

很多事并不矛盾,她想要追求当年的真相。

也想要杀了北方王座上那个塔族人。

这些事做了,或许对大晋也有改变吧。

宁则礼点了点头:“答应祖父,无论何种时候,都好好活着。”

“哎呀,你们两个别酸了。宁芝是个小妖孽,她不会出事的。再说了,还有我!太爷爷是怎么就不信我了?”宁蕴实在看不下去这样带着伤感的对话。

他也清楚,二爷爷的死,是太爷爷的心病。

二爷爷就留下了小姑姑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要好生呵护的。

他不是一直这么做的嘛!

“再说了,那二殿下也叫小姑姑哄得不得了,也会保护小姑姑的!这回狩猎不就是,两个功夫极好的侍卫给小姑姑。”

“好好好,你这孩子。你好生习武吧,以后你小姑姑叫你照顾也可。”宁则礼也实在不是个能长久伤感的人,叫宁蕴这一打岔,也就过了那股子劲儿了。

“好了,回去歇着吧。今日不早了,吃过了东西就睡觉。有什么事都明日说。”宁则礼摆手。

宁芝起身,又拉了几下宁则礼的衣袖撒娇,这才走了。

宁则礼被小孙女这亲昵的样子弄得骨头都酥了,笑呵呵的瞧着姑侄两个出去。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梁楚晗上门。

预料之中。

梁楚晗初到临京的时候,还有个老父亲,不过次年就病逝了。

梁楚晗家里虽然还有亲戚,但是都是平民出身,万事都是他说了算。

所以如今便是商议婚事,也不过是他亲自来罢了。

虽然有些凄凉,但是就算带了人来,韩家又有什么人物能与宁家抗衡呢?一样不好看。

索性自己来,等该说的说定了,再找一个朝中大臣来正式走一遭也就罢了。

该说的说定,梁楚晗也不隐藏:“八姑娘也十六岁了,不瞒公爷。我也二十有四了,可否……今年办了婚事?也好早日得个孩儿。”

宁则礼并不需要此时端架子,他很清楚梁楚晗的心思。

“你们定亲也两年了,本该是今年大婚的。既然你也这般说,便定在十月里如何?八丫头虽然是庶出,但是你也知道我宁家便是庶出的姑娘,也是从不吃苦的。所以,这几个月也要好生安顿。何况,八丫头的爹娘不在临京,也要知会,总要叫她好好的出阁。”

“是应该的,只梁家并无什么持重的亲眷,委屈了八姑娘了。”梁楚晗做出低姿态。

“这不妨事。八丫头愿意,我无话可说。只是一句话,还需你善待八丫头。”威胁不必说,也不是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