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最终摸不清裴珩的斤两,谁能想到,进了大营的其实只有十几个人?

“臣愿意听命于二殿下。”第一个跪下的,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将军。他可以不惧生死,只是他还有一家子。最小的孙子上月才出生……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会有第二个。

彭战在叫骂,甚至大帐外头都有人听到了。

可惜还是阻止不了将军们一个个单膝跪地。

最终有四位不肯跪的,他们明白这是夺权,不说话,但是却也不肯跪下。

“怎么?彭氏要反了?”宁芝轻笑:“左洲的兵权本就隶属朝廷,竟还看做自己的私兵了不成?”

“你又是谁?轮得到一个娘们儿……”

彭战的话没说完,宁芝一脚就照着他的脑门踹过去了。

虽然宁芝力气小,但是再小也是踹在脸上。

彭战当时就愣住了。

彭秀也愣了一下,然后扶着站的不算稳的宁芝:“九姑娘息怒,堂兄一贯无脑。”

“是够无脑了,也不想想我一个娘们儿能来,如何不能说话?蠢死的吧?”宁芝鄙夷的看了一眼彭战就不理会了。

彭战犹自震惊,他从未被女人打过。

“你们几个,这是不大想活了?”宁芝冷笑一声,走到了裴珩身侧,将头上的风帽拉下来,露出一张绝色倾城的脸:“这要是依着我,你们一个也休想活着。殿下仁慈,倒还是有人不领情了?”

四个人不敢在眼神对视,也不敢叫嚣。

他们久经沙场,虽然也看不起女人,但是显然不是彭战那种直肠子。

“臣……臣想问,彭将军何在?”一个年纪大一点的问。

“彭年在临京城昭狱。”宁芝淡淡。

那人一愣,问:“是何罪名!?”

昭狱,那就是死牢,进去了基本出不来。就是出来了,也是废人了。

“你要什么罪名?”宁芝冷笑:“是谋反还是通敌?嗯?你要什么?”

她说的轻飘飘的,旁边裴珩嘴角一勾,心说这小丫头倒是会吓唬人。

果然四个人面色变化的厉害。

这其实不是宁芝的功劳,最起码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从开始就杀人,到裴珩亲至,拿出九龙佩,拿出兵符,再加上彭秀的歪曲。众人没有一个不是懵的。

所以宁芝最后这话,才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固然忠心彭年,可还是朝廷命官。难道为了上司,得罪朝廷赴死么?

所以四个人即便不在对视,也缓缓的单膝跪地:“愿意听从殿下召唤。”

裴珩微不可见的松一口气:“好,你们今日忠于本殿,本殿也不会辜负你们。只要忠心,官职照旧。不过要是有别的心思,吴程二人,便是前车之鉴。”

“你们!你们都该死!你们背叛了我父亲!”彭战忍着最后的意志力没晕倒,就是希望事情有缓和的机会,却不料都降了。

“彭年私制龙袍,有不臣之心。幸亏彭寿将军与彭秀公子觉察。才免了一场祸事。至于你,你父亲想做皇帝了,你是想做太子么?”宁芝带着笑,看着地上瘫坐着的彭战。

彭战愣住了,为宁芝说的话,也为宁芝这个人。

他大脑因为疼痛而混乱,这一切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根本就叫他反应不过来。

☆、第143章 私藏龙袍

如今一个绝美的女子与他说着这样恶毒的话,他竟忽然白眼一翻,彻底晕过去了。

这些臣服了的人心里更沉了几分。

既然这位姑娘说得出,想来也做得到了。

殿下亲临,一身龙袍,只怕是……准备好了。

裴珩毕竟特殊,他大小就在皇宫横着走,小时候淘气,是有不少大臣看见过他拿着拉住故意烧了陛下的龙袍一角的。

无论什么朝代,这损毁龙袍都是大罪。

可那时候陛下也只是训斥了一句而已。

如今……他哪里拿不来一身龙袍?

这历代帝王才有的九龙佩都在他手中了。

事已至此,不臣服就是死。彭氏大势已去,就连彭寿和彭秀也已经叛变了,他们坚持什么?

谁还没有一家老小不成?

既然从心里没了抵抗的心思,这事情也就算是成了。

很快,将昏迷的彭战拉走,又将吴将军与程将军的尸体拉出去。

又第一个跪倒的老将军辽将军上前对着外头一脸茫然震惊的各级小将们解释:“彭将军出了事,如今这左洲已经是二殿下接管了。尔等要遵守规矩,谨记报效朝廷。”

众人忽然爆发了一轮议论,半晌之后一个三十余岁的小将出面:“敢问辽将军,彭将军是出了什么事?这……这二殿下是……是二皇子么?是……是么?”

“正是,还不拜见二殿下?至于彭将军的事,几日就有论断了。”辽将军虽然不及程将军手下兵马多,却也不少。

又加之他年岁大了,自然有些威望。他说话,众人还是听的。

便犹犹豫豫的单膝跪地,拜见了裴珩。

裴珩再次拿出九龙佩以及兵符:“本殿正式接管此地,尔等还如过去一般。尔等都是有功的,本殿不会追究尔等过错。也希望你们能一如以往,守护左洲,护我大晋后方安稳。”

众人忙齐声大声道:“尊殿下命。”

至此,裴珩彻底拿下了左洲。拥有了他此生中第一支完全属于他的军队。

接下来三日,裴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军中高层重新洗牌。

几乎所有人都有变动。有彭秀的帮助以及左洲军中几个探子的线报。那天的九个人里,两个被辞官。也送了一笔银子。

四个降职,其余的都保持原来的职位,却换了岗位。

又迅速提拔起二十几个小将来,将之前的空缺补上。

新提拔起来的几乎都是这些年不得出头的,或者是的罪过其他将军的。未见得都是厉害的,但是至少他们如今一心忠于裴珩。

有这一批人压着,就不怕那几个将军翻了天。

裴珩整顿军营的同时,宁芝带着人‘搜’出了彭年府上的龙袍。

这当然是裴珩带来的,但是此时又如何说的清楚?彭寿虽然不语,但是彭秀却证实这就是大伯的私藏。

彭克是第二日被抓到的,他根本不在军营,而是在外眠花宿柳,所以被抓到的时候破口大骂,问来者知不知道他是谁云云。

当下就被军中小兵打了。

也可见这位二公子是何等的不得人心。

当鼻青脸肿的彭克被落在了彭秀面前的时候,就知道完了。

甚至他还不知军营生变,就已经知道自己要完了。

左洲的事,办的太快,快的根本令人不能反应。这快地方就已经易主了。

而太守宋大人战战兢兢了几日,终于是亲自去拜会。

裴珩懒得见他直接将罢官令丢出去。

宋大人倒是毫不犹豫,拿了就走,不处五日就离开左洲,南下回乡去了。倒也算是潇洒。

第四日,裴珩将一万精兵派往孤笼镇,而带兵的小将军多了一个,叫陈奉。是宁芝的侍卫之一。

他也严明,此后这一万人归了宁九一人。

大势已定,彭年私藏龙袍的罪名才悠悠然往临京城去。

而这之前,裴珩的人早就已经回京,将左洲事与太子裴诀报告了一遍。

裴诀松口气,差点跌坐下来。

他笑了笑,笑的不好看:“总算……总算是成了。”

“殿下叫您保重身子,他暂时回不来。殿下说他有人照顾,您也要好好的。”侍卫咧嘴笑。

“好好,小两口子在一处好,很好。你歇息一夜回去吧。告诉他,临京有孤王,一切安心。”裴诀摆手。

那人哎了一声,就去歇着了。

裴诀又在原地坐了好久,才起身。

临京城里的风波也该起来了,左洲拿的容易,这临京城要拿下彭年,却不知是不是容易啊。

“传梁楚晗来。也叫赵瑞来。”裴诀道。

不出一个时辰,赵瑞先来,梁楚晗前后脚。

他们两个人还在戒严着临京呢,至今不见二殿下,纵然心里怀疑,但是面上谁也不敢松懈。

毕竟就连陛下都询问过了。

这头裴诀在准备拿下彭氏,另一头,甚至还比裴诀得到的消息更早的是皇孙裴霖。

得了消息,裴霖就往彭家去。

此时事情尚未传开,他只能冒险。

裴霖不算是和彭年同路,但是他回京这件事,却是彭年帮着他做的。

所以,绝不能叫彭年活着说出这件事。

裴霖进了彭家,只呆了一刻钟就走了。

说的也只是一句话,本殿收到消息,裴珩去了左洲。这话,他说的隐秘,甚至亲自为彭年捧上茶,就是为了与他耳语。

只看着他喝过茶,裴霖也就安心了。这毒药无色无味,只要喝了,三个时辰后必死无疑。而三个时辰,就算是彭年被抓了,也不会马上审太深,彭年也不会一被抓就什么都说。他势必要挣扎,一挣扎,就是死。

不必细说,就足够彭年惊讶的。顾不得询问就要布局。

而事实上,根本不存在被抓。

玄衣卫和步兵衙门的人围住将军府,并不能马上抓人。这里是临京城,一切都要有个理由。

裴诀只是叫人先困住了彭家,然后就进宫去见了建文帝。

建文帝一时半会不能接受小儿子已经拿下了左洲的事。

来来回回,时间就耽误了些。

再加上彭年要自救,哪里肯顺当走出府里来?哪怕来人说的是只请彭将军进宫面见陛下,他也是拖着时间。

☆、第144章 死

而三个时辰,毕竟也就是六个小时而已。甚至,根本没有三个时辰,他便已经毒发了。

到了最后,彭年仍在慌乱以及着急中。

直至毒发,他都没想到会是裴霖下毒。

这毒药要么不发作,一旦发作,便很快就要了他的命。他甚至来不及留下遗言。

就在彭老将军赶来的时候,断了气。睁着一双眼,死不瞑目。

彭年此人,尽管这些年心大了,有野心了。

可是也着实是上过战场的人。左洲安稳,不是他的全部功劳,彭老将军当年的功绩更大。

可彭年不是草包,也着实做的称职。

虽然他心胸狭隘,甚至不许自己的侄子出头,可毕竟是个将军。

一个将军,纵然不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起码不该是这样的死法。太憋屈了。

其实,裴珩都没有打算真用龙袍来叫他死。

大不了是先稳稳拿住了左洲之后,再将这件事查清楚,就将他放过。

以后他不能再做官,可是也不会这样死去。

可他认识了裴霖,是他以为的契机,却是他的催命符,是送他下地狱的人。

可惜他致死也没想通自己是怎么死的。

彭老将军并不相信彭年的小厮说的老爷是自己喝了毒药的话。

前后一打听,便知道今日他只见过一个裴霖。

“皇孙……”彭老将军并没有哭,只是咬牙念了一遍,就颓然道:“打开大门,叫大人们进来吧。”

人已经死了,还能如何?

彭家也算有军功的,要是陛下执意要抄家,谁又躲得过?

玄衣卫以及步兵衙门的人簇拥着赵瑞和梁楚晗进来,谁也没想到彭年竟然死了。

彭老将军并未提起皇孙,不必提起,一定不会有什么证据的。

可是这些事也不是查不到。

彭年一死,彭家几乎就倒了,他老了,终究是不能再上战场。

彭寿是个无用的,其余几个儿子更是弱。

如今提起皇孙,只能是叫彭家更危险。倒不如装作不知。

他们不知,就会有人知……

“老将军息怒,这是圣旨,不得不来。只是这彭将军怎么忽然就出事了?”梁楚晗头大。

“打小就是烈性子,就算是有冤枉,也去了陛下跟前分辨,又何必以死明志?”彭老将军扶着下人的手,听着儿媳妇王氏和两个孙女的哭声,颤巍巍的。

梁楚晗和赵瑞对视一眼,也不能带走尸首了,人都死了,毕竟只是说请进宫,又不是抓人。

人家还是将军呢。

他们两个犹豫了一会,是梁楚晗留着,赵瑞去见太子了。

太子也很惊讶,不过听闻裴霖去过之后,他深深叹息:“叫彭家办丧事吧。”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迟了。

但是彭年死了,显然对于裴珩来说,是好事。

太子当下就叫人将这件事传去了左洲。

当然不是什么以死明志,一旦人死了,这事反倒是不可能翻案了。

只能是个‘畏罪自尽’。也因为这份‘畏罪自尽’,陛下放过了彭氏一族。

不然,私藏龙袍,是灭九族的罪过。

彭寿的全部职务都被罢免,彭年两个儿子都要带回临京受审。彭秀倒是逃过一劫,显然也是裴珩的意思。

事情过了三日,彭筱跪在灵堂里,还是满心的不真实。

父亲死了?从小就是高山一般的父亲死了?

家里隐晦的提及,竟是……殿下害死了他?

一个是她父亲,一个是她未来的夫君,她如今尴尬至极。

可是没有人顾得上她。祖父病了,病的严重。母亲更是三日水米不进。

整个府邸,竟是姐姐撑着。

听说大哥二哥正在被押解回京,听说二叔也被罢官了。

听说……二殿下接手了左洲军权。

听说,宁九一直都在二殿下身边……

这每一个听说,都叫她心痛至极。三日来,她也吃饭,也喝水,该跪着的时候跪着,该站着的时候就站着,可是就是没有说过一句话。

赫赫扬扬的彭家,一夕之间就倒了。

她再也不是彭将军的嫡女了。

这临京城的贵女圈子里,也很快就没有人看的起她了,甚至如今,也有人已经看不起她了吧?

她甚至不去想如何与宁九争,与贺秋云争,与韩佩鸳争,没法争。

也不想争。

二殿下害死她的父亲,她没有办法对仇人献媚。永远没有办法。

可是她又喜欢二殿下,所以她心痛至极。

因为死的不明白,灵堂里这三日来来的人很少。圣旨说的明白,彭年私藏龙袍,事发之后畏罪自尽。

因其已经亡故,年纪其多年来守护左洲有功,特不追究家人之责。

但是彭年一身的功绩也已经被抹除了。

不再是彭将军,而是罪人彭年。一个罪人,还会有谁来吊唁呢?

彭筱机械的往盆里放纸钱,麻木的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彭家之外,临京城也接受了这狂风一般的洗礼。

彭氏倒了,一夜之间,好几个臣子辞官归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