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是古代本就最叫女子喜欢的一个人节日了。

后来更是成了女孩子们的狂欢节。

而宁芝的字帖,后来也被女孩子们戏称成了‘久长贴’。

久同九,既是暗合了宁芝的排行,甚至裴珩后来也恢复了正经排行,一样是九。这久长,便是世人戏称。

因宁九与裴珩久久长长一生甜蜜。所以世人谓之吉利。姑娘们更是深信不疑。

说是上元节这一日送出久长贴能叫情郎赴约的,都会一生幸福。

当然,这时候后话,且不提。

眼下,裴珩还是比较重视这个约会的,于是,到了十五,他在宫中就与建文帝喝了一杯酒,就径自出宫去了。

太子知道他要去见宁芝,也不拦着,只是笑他。

裴珩回飞虹殿,正经换了一身衣裳。

他猜测宁芝一定是大红,于是换上了绛紫色的长袍。绣着龙纹,一看就知道身份。

可是他就是想这么穿,因为这衣裳霸气些。

又重新梳头,将紫金冠戴上,长剑挂起来,活脱脱一个俊美却带着杀气的霸气公子。玄色斗篷一批,更加霸气了几分。

指望那站,就叫人想多看几眼,又会害怕。

带着苏睦等人去了柳叶湖,远远的,就见湖心亭里人很少,果然有一个是大红。

裴珩嘴角勾起,走的快了些。

四周游人如织,处处灯火阑珊。几乎无论哪个方向都看得见花灯的影子。

那亭子里,更是挂着好些漂亮的花灯。

湖面上是一个个莲花样式的河灯。

还有孔明灯在天上慢慢的飘着。

这是个浪漫的节日。

裴珩终于走近,就见宁芝果然大红衣裙。连斗篷都是红的。

头回见她梳着双刀髻,红宝石做首饰,流苏垂在耳际,美不胜收。

眉间又是大红花瓣,裴珩没看出什么花瓣来,只觉得显得她脸更白,人更美。

“殿下今日好威风呢。”宁芝笑着仰头:“我今日费心打扮,果然才与殿下般配了。这要是没有这般费心,可就叫殿下比下去了呢。”

裴珩瞪眼,这是笑他?他打小可不爱听人说自己长的好的话。

不过这丫头可是说过无数次了。

“殿下,上元节好呀。”宁芝过来,拉裴珩的手。

☆、第224章 上元乐

裴珩只觉得她小手滑嫩,拉过来带着热乎乎的温度,叫人觉得十分微妙。

那是一种不同以往的感觉,像是心跳更快,也像是不好意思触碰。

“我今日做了坏事,用殿下的名义,不许人上来这湖心亭。所以今日,我们就单独约会了。嗯,至少要等一个时辰,咱们才去别处看灯可好?”宁芝柔柔的问。

此时,就是说什么裴珩只怕是也说不出一句不好来。自然点头应是。

宁芝轻笑,真真已经是有了万种风情:“不曾听闻殿下与人相约上元节。想来,我是第一个了。很荣幸。”

裴珩不自在,不想承认这个第一个,可是对上她那似乎将整个柳叶湖里的莲花灯都印进了眼里的眼神,他是怎么也不能说不的。

只好点头。

“过了上元节,殿下就要走了。虽然也就一两个月,可我想你怎么办呢?”宁芝捏裴珩的一个指头,柔声细语的问着。

分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声音,可裴珩就是觉得,她有点委屈?

“你……你过些时候不就来了。”裴珩有点紧张。

今夜从一开始,他就觉得紧张,似乎与过去都不一样。

就算是生日还没到,他也已经算是十九岁的男孩子了。

不,在这里,不再是什么男孩子,已经是大男人了。

怎么可能不开窍?未婚妻美丽,风情,又这般有趣。他怎么可能没有心动?有心动,自然也就有了别的。

似乎是忽然之间,就彻底开了窍。

却又怕宁芝还未开窍,吓着了她。哪里自在呢?

“殿下去了军中也好照顾好自己。眼下没有战事,殿下要歇息好。如果有空给我写信可好?”宁芝抬眼看裴珩。

“嗯,空了就写。”裴珩应的痛快……

可事实上,他除了给太子之外,哪里给旁人写过信呢?

宁芝又笑,然后招手,就见白芷将一个盒子递过来。

宁芝打开,里头是一根钗。长短正是男人用的。

赤金钗,雕琢的是与之前宁芝拿走他的那根一样的花纹,区别便是一个是白玉,一个是赤金。

可宁芝将钗递过去的时候,裴珩就看见那钗上,有一个小小的字,正是一个‘芝’。

他心跳更快了些。

宁芝拿起钗:“倒是也配得上殿下的紫金冠,你说这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召唤?”

裴珩不语,宁芝踮脚:“殿下低头可好?”

裴珩如何说得出不?只能低头。

宁芝将他原本的钗慢慢抽出来,然后将自己给他的插上去。紫金冠好好的没乱一点。

“上元节给未婚夫的礼物,荷包什么的都太俗气了。这个殿下肯定喜欢是不是?”宁芝眯着眼问。

裴珩低头看着她,忽然一把将她抱住:“是……”

宁芝将手里抽下来的钗忙递给白芷,就揪着裴珩的衣裳:“戴了我的钗,可是我的人了哦。”

裴珩含糊的嗯了一声,就低头吻住了宁芝的嘴唇。

宁芝今日着了妆,嘴唇上自然也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桃红色。

但是很少很薄,此时吃在裴珩嘴里,甚至还带着一丝甜。

他并没有太失控,搂着宁芝纤细的身子,只是慢慢的轻轻的亲吻她。

许久,宁芝被放开。裴珩就轻声道:“不要怕。”

第一次这样亲吻,又在这样的日子。

周遭火树银花,天上明月皎皎。宁芝原本就希望的天长地久,似乎忽然就落在实处一般。

她也沙哑着嗓子,看着裴珩的眼睛:“裴珩喜欢宁芝。”

裴珩不语,就这么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然后忽然笑了。

不用于以往的笑,更像是释然又无奈。

他本就生的俊美无俦,此时一笑,更比天边的明月皎洁,更比周遭的花树耀眼。

宁芝也笑,上翘的嘴角弯弯。

两个就这样抱在一起,笑了许久。

然后,裴珩将宁芝再次抱住,不叫她看他的脸。

在天边第一个烟花炸起来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裴珩喜欢宁芝。”

声音好小啊,可是宁芝还是听见了。

她没动,只是在他怀里笑。

两年时光,一句喜欢不过是个仪式。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宁芝坏心眼的想,真要是不喜欢的话,她用尽方法也要叫他喜欢!

反正她就是认定了这个男人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才放开彼此,都有些羞。

然后一起坐在栏杆上,将脚放在临水的那一面。

宁芝将一大杯热茶捧着递给裴珩,自己又拿了一杯。

就这么看着远处的灯火,说起了小时候。

裴珩的小时候实在是太过丰富了。此时也不知是气氛太好,还是想叫宁芝欢喜。他真的说了不少。

宁芝听着,笑着,一双眼始终都是弯成月牙的。

直到夜深了,太冷了,两人才从湖心亭离开,去了临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上元节啊,不猜灯谜怎么可以?

虽然幼稚,可是过节不就是要幼稚一点么?

临京城里,认识裴珩的人太多了。何况他还穿着绣着龙纹的衣裳。

百姓便是分不清他这衣裳的龙纹与陛下有何不同,也知道这就是皇子了。

至于皇孙,对不起,百姓们不了解。

于是宁芝和裴珩一路走,一路有侍卫与百姓解释不必过来请安,殿下就是与未婚妻出来走走的。

也许是上天也想叫他们过个完美的上元节,所以这一夜,真的没有遇见什么糟心的人。

很多很多年之后,他们回忆起这一年的上元节来,都还能面带微笑。

是,没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的事。可在裴珩的宁芝一生中,这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大事的一个上元节,却是那么可贵。

灯火阑珊,有情人牵手漫步在街头。纵然熙熙攘攘,却也像是只有两人。

裴珩过了那么多个上元节,这样的感觉,第一次有。

直到夜深人静,送了宁芝回府,还意犹未尽。

宁芝踮脚在裴珩脸上亲了一下:“殿下再见,后日我送你出城。”

裴珩点头,看着她进了府,这才转身。

裴珩上马,回宫的路上,嘴角都一直勾着。

这便是简单的快乐了。

☆、第225章 养虎为患

终究是不能隐瞒太久。

宁芝主动承认了错误,还是将大伯宁渊病的事与宁则礼说了。

宁则礼没有怪她,其实也猜到了。

“你大伯的身子不好祖父不是不知道。”宁则礼叹气:“他从二十九岁那年,差点丢了命,就落下病根儿了。这些年,受过几次大伤,身子也就越发不济了。再加上你二哥这一去……”宁则礼摇头。

做祖父的都打击这么大,何况是做父亲的呢?

“可你大伯回不来。他呀,总是要死在渭北的。”宁则礼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笑意。

只是那笑意,怎么看都是苦涩的。

他其实只求长子不要走在他前头罢了。

“爷爷,大伯会好的。”宁芝干涩劝道:“至少,他也不敢躺下啊。”

宁则礼点头:“好了,别担心。爷爷撑得住。倒是你,今年就及笄了,等六月,给你好好办一场。”

及笄就是大姑娘了,自然是要紧的日子。

“嗯,盼着爷爷给我办。只可惜家里人都回不来。”宁芝遗憾。

宁则礼看她,心想这种大事,总归该是家中祖母母亲操办的。

可这孩子,祖母早就没了,母亲也没了。

倒是有伯母婶娘的,可也不一定回得来。

“太子妃之前叫人传话回来。给你办……你自己看看愿意么?”宁则礼道。

宁芝愣了一下,然后摇头:“不用了吧?虽然是姑姑,可也是皇家的媳妇。虽然给我操办也不会出错,到底太张扬了。”

其实是,宁芝知道宁则礼的心结,实在是没法放任这件事。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罢了,还有几个月,你伯父叔叔回不来,也叫他们媳妇回来也是一样。”宁则礼笑了笑:“这件事,爷爷给你安排就是了。”

宁芝嗯了一下,然后抱住宁则礼的胳膊:“其实,爷爷要是再婚,不就有人操办了?后头寡妇也不错嘛,最起码长得挺好的。”

宁则礼拽胳膊,没拽动,然后失笑:“你呀你,鬼精丫头!你是要爷爷到了那头,叫你祖母打爆头不成?”

过去因为有个姚氏,崔氏就总是闹。还好姚氏老实,也是崔氏的丫头出身的。

所以崔氏只是与宁则礼闹,倒是从不欺凌姚氏,还叫姚氏生了儿子。

如今他要是娶了继室,想也知道去了那头是要闹的,何苦?

“奶奶醋劲儿这么大?”宁芝惊奇。

“你祖母啊……你没见过,她年轻时候,出手就能打人。不然爷爷本身是文官,怎么家里孩子都习武?还不是因为你祖母的娘家?”宁则礼索性与孙女讲起过去来了。

“过去的崔家,曾竟是驻守泉城的一方将领。你奶奶兄弟七个呢,都是将军。只可惜泉城失守那一年,她那兄弟七个全都战死了。

家里的寡妇们不肯落入敌手,竟将小儿抱着,全部自尽。哎……也是惨烈的一场事。你祖母崔氏明明也是大族,最后却落得个绝后的下场。”

“原来如此……”原来,那泉城战死的一家几十口,便是奶奶的娘家。

这些年,宁芝并不是很清楚,因为家里没人说起过。

“陛下做了快六十年皇帝了。从建文十年开始,北方就战乱不断。除了崔家,多得是战死的家族。这还是能排的上的。无辜百姓又死了多少。无名无姓的将士们又死了多少。”宁则礼轻叹:“飞刃他们家不也一样?几十口,都被塔族人杀了。”

“爷爷你瞧,如今有裴珩啊。他这两年不到,变了好多。再不是过去那个只会任性的皇子了不是么?虽然说,对我对宁家还不好说,可是对大晋,他是希望是不是?”

宁芝笑盈盈的放开宁则礼,然后给他倒茶:“还有皇孙。他回来虽然是争斗。可是很多事不都是这样?不破不立。”

“你倒是看的清楚。是啊……太子殿下身子越发不好了。只怕是没几年的事了。”宁则礼与宁芝说这些,是不会瞒着的。

宁家盘踞多年,对于御医们的诊断,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太子身子如何,宁则礼一清二楚。

“陛下倒是健康。”宁芝也跟着叹气。

“太子殿下撑着的是一股精气神。二殿下做得好,他也欣慰。”宁则礼顿了顿:“所以也不必太担心。太子的身子……本就不成了。”

宁芝点头,犹豫再三,还是问:“太子的身子,真的是因为当年……姑姑的一碗药?”

众人皆知的就是太子妃宁氏废了太子的身子,也叫太子不能人道……

“你姑姑……”宁则礼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自然是她。只是这其中,还有多少波折,这些年,却也说不清楚了。那时候盛京城失落,初到临京,一切都混乱,宁氏再有本事,很多事也查不清楚了。你姑姑,我教她琴棋书画,教她肆意潇洒。却不料她如此看不开。”

为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死活要嫁,嫁过去又要用这样玉石俱焚的方式……

狠又不彻底,善良也不够多。

才导致后患无穷。

“哎,真是一团麻。韩侧妃定然是恨了多年,换了谁都会恨。贬妻为妾,多狠毒?可姑姑都肯给太子下药了,反倒是不敢除了韩侧妃。”

姑姑满脑子,只有爱恨情仇,想不到家族也想不到大晋。

这才是宁芝这么多年看不上她这位亲姑姑的一点啊。

似乎宁鸾心里只有儿女情长。

对裴诀下药,好像是你不爱我就废了你,不肯与我拥有子嗣,你就不必再有子嗣了。

而留下韩清宁,似乎是不屑。

我不屑于收拾你心爱的小妾云云……

看起来是爱恨分明,是大气。可实则是养虎为患,是不分重点,是愚蠢。

“好了,不早了,回去歇着吧,明日蕴儿也要走,你不是要送?爷爷就不去送了。”宁则礼看宁芝。

宁芝起身,暗自长长的叹气:“嗯,我知道了,爷爷也早点睡吧。明日我送就好。蕴儿的行礼早就收拾好了。”

宁则礼摆手,看着孙女出去。

他想,他有意无意的将过去的事都跟她说了就好,他年纪大了,很多事不说就忘记了……

☆、第226章 送别

今日风大,临京城外,宁芝的衣裳都被吹得要鼓起来了。

她将额发随手往而后放,然后看宁蕴:“你要照顾好自己。孤笼镇虽说是自己。也不是铁桶一块。自己要知道安全第一。不要叫我担忧。”

“知道了,你也是送什么,还能不会走?”宁蕴想说二殿下又不是孩子了。

“我送他就不是送你?”宁芝笑着:“前日里,林家姑娘还来家里,今日要不是不合适,只怕她也想送你呢。”

宁蕴害臊:“提起人家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