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帐幔是浅粉色,绣着花边。

就连榻上的柜子雕琢的都是缠枝的绣球花。

裴珩看了许久,问道:“你不是说你喜欢什么花来着?本殿记得不是这个啊?”

“宁蕴傻了呗,小时候他追着问,我就随口指着绣球说是这个。这孩子就记住了,但凡给我的,都是绣球花……”

宁芝无语。

那时候她不爱理会宁蕴,宁蕴就总想叫她高兴,于是追着喊着问她爱吃什么,爱喝什么,爱玩什么,喜欢什么花什么鸟的。

她就随手指了指花园里不知道哪个家仆栽种的一株月白色绣球花……

宁蕴就当真了,这么多年都记着。

“人家比你大。”裴珩道。

“岁数大没用,裴霖还比你大呢,在你面前,还不是个侄子。以后他儿子还是你孙子。”宁芝打了个哈欠道。

裴珩一滞……

这话真是……没错啊!

裴霖以后生了孩子,可不就是叫裴珩一声爷爷么……

于是,宁芝都要睡着了,二殿下暗戳戳的来了一句:“宁蕴的儿子,叫你姑奶奶吧?”

宁芝忽然扭头:“为什么要相互刺激?”

想想有个小男孩管她叫奶奶……

那也是不能好了。

于是她使劲捏了一把裴珩的脸,然后扭头给他一个后背:“睡觉!”

裴珩好笑不已,看她后背没盖好,就伸手给她拉了几下被子。

也闭上眼了。

本以为会心猿意马,不过闻着这屋里若有似无的一缕香气,裴珩很快就放空脑袋,睡着了。

只是最后也没弄清楚这味道是哪里的,是屋里的,还是她身上的。

反正挺好闻的。

早上,宁芝醒来睁眼,就见裴珩侧头还在睡。

睫毛长长的,投下一小片阴影。

嘴唇闭着,形状好看的不得了。

本就是个美男子的二殿下睡着的时候,又多了一种魅力。像是个精灵。比她上辈子看过的影视剧中描绘出的精灵都好看。

带着一种高贵却有纯洁的东西吧?

宁芝想,自己被称为临京第一美人,其实是因为二殿下性子不太好,又是个皇子,没人敢瞎编排吧?要不然,单说这容貌上,还不一定是谁赢了呢。

宁芝想起一句诗词,已经不记得是谁的诗词了,只隐约记着这么一句: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

她想,这要是个盛世,裴珩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皇子,那必然也是这样的场面。走马观花,豪饮挥墨,然后……惊动‘盛京’人……

☆、第234章 糊涂

宁芝就这么看了许久,然后嘀咕:“越来越好看了。”

然后,深呼吸一口,低头在裴珩脸上吧唧了一口,就利索的掀开被子起床下地去了。

装睡的裴珩脸一点一点的红了。

毕竟是习武之人,哪里会被人盯着看了这么许久还不知道?不过是装的。

这会子他是脸朝内睡着,宁芝下地了,他终于是脸红了。

又怕宁芝看见,装作滚了下,将被子拉上来盖住脸。

等他实在是躺不下去了,起来面对宁芝的时候,已经收拾好了心情。

宁芝倒是很自在:“睡好了吧?”

裴珩点头。

还真是睡得挺好的。

两个人用完了早膳之后,本来是要送裴珩走的,不过裴珩又说再留一日吧。

宁芝只是看了他几眼,没意见就一起去了军营里。

宁芝和裴珩心情都挺好的,所以今日看起来都是开心的脸。可把宁蕴愁坏了。昨夜裴珩与宁芝住,他已经知道了。

宁蕴到了下午的时候,单独拉着宁芝说话,一脸恨铁不成钢。

又因为是侄子,也因为是男女有别,不好说。呐呐了许久。

还是宁芝:“你是不是想多了?是,昨晚殿下住在我屋里的。”

宁蕴就一脸的无语,指着她:“你……你怎么能……你……”

“你能不能自己注意点?你是女孩子家的你……”宁蕴脸涨得通红。

骂人吧,这是小姑姑,不说吧,他又觉得自己有责任。

“急什么急什么?那是我未婚夫,这多大事?”宁芝好笑的不行,故意逗他。

“还没大婚呢你……”宁蕴急死了:“你还没及笄呢!”

“嗯,是,所以不就是什么都没发生么?你姑姑是傻么?”先不说大婚不大婚,她自己才这么大,能糟蹋自己身子啊?

“……没……没有?”宁蕴不太信。

“傻孩子,你姑姑心里有数的。”宁芝道。

“那也不好一起住……”宁蕴当然是信了,还是说了一句。

“好了好了,这些事我都知道,你给我安排的地方很好,我很喜欢,谢谢你费心思了。”宁芝笑着拍他的胳膊:“你也收敛些,你以为你今日瞪二殿下他没发现啊?”

宁蕴哼了一下,才不觉得自己错了呢。

宁芝又笑:“好了,知道你关心我。他明日就走了。你想想,他一个来月没见我,我来了几日就过来这边,他舍不得我呀。”

宁蕴无语更深:“你也真是……不害臊。”

“害臊就输了。再说了,我自己的未婚夫,喜欢他还能算不害臊?好了,以后你娶媳妇就知道了。”宁芝带着笑意出去了。

等见了裴珩她就笑。

裴珩这会子与她心有灵犀,不自在的哼:“你这侄子倒是关心你。”

“我这侄子可不是你那侄子。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他把自己当我哥。”宁芝拉裴珩:“走吧,再去校场看看。”

裴珩想了想自己的侄子,只觉得糟心,倒是觉得宁蕴这才是正常的。

当夜里,来两个人还是一起住,一样什么都没发生。

次日早上是裴珩先醒了,也学着宁芝亲了她一下。

不过宁芝可不是装的,她是真的没醒。

于是二殿下很遗憾的起床了。

白天宁芝送走了明显有点不大愿意的裴珩,也觉得挺舍不得的。

孤笼镇眼下没什么大事,就是军中一些事,以及头一年伤残兵们种地之类的琐事。

宁芝就过问了军务,也快到了换夏装的时候,主要就是这些事。

倒是裴珩回了左洲之后,就收到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殿下,属下收到回报,最近皇孙殿下进宫的时间多了,陛下已经召见两次了,他自己主动也好几次了。”

“父皇召见?为了什么事?”裴珩当然在意。

之前父皇一直都不理会他,忽然就召见,即便只有两次,也值得叫人注意。

“陛下那传出来的是皇孙殿下敬献了一个药方子,说是延年益寿的。御医们看过了之后,也说是好方子。”侍卫道:“故而陛下赏赐了皇孙殿下。又说皇孙殿下当初流落,有幸结识了一个游方郎中,如今正在找这个人呢。”

建文帝那,自然是多的人愿意将消息给裴珩,所以这点事,打听出来不稀奇。

裴珩哼了一声:“确认过了?确实是好方子?”

侍卫应了是,知道他的意思,忙解释:“这方子只是争对陛下这样的人。对太子殿下的身子却是没有用的。属下叫人抄录了那方子。请殿下过目。”

裴珩摆手:“本殿不懂这个,回头问问军医吧。”

既然是对大哥无用,只要知道这方子没什么问题,父皇就按着调理也不错。

侍卫应了,又道:“想必陛下也没别的想法,就是想见那郎中,只要是找到了人,皇孙殿下也就不必再进宫去了。”

裴珩点了个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父皇最怕老死,所以裴霖是骚到了他痒处,单纯只是问郎中取向,又何必要见面?

想当初韩佩齐有一颗珠子就成了三品官。如今裴霖这药方子,也是好东西,父皇怎么会不喜欢?

何况,再怎么说,裴霖也是父皇的亲孙子呢。

“查一查裴霖,先前不是要跟大哥亲近么?怎么忽然就投了父皇的喜好了?”裴珩道。

父皇那一旦太习惯裴霖了,少不得都是麻烦。

虽然他相信父皇对他的疼爱,可是父皇毕竟是皇帝。他一句话,一件事,也是很麻烦的。

侍卫应了,其实早就已经开始查了,他们总不能等着万事都主子开口。

“哦对了,还有个小事。”侍卫笑了笑:“就是那个姒婳姑娘呆着的宝音楼,近来来了个小歌姬,据说生的有些妙处。如今临京城里的公子们都挺喜欢的。不过听闻是个卖艺不卖身的。”

“嗯,也查一查吧,看看来路如何。”裴珩随意道。

一个歌姬,不必太在意,但是查一下放心些。

侍卫应了,这才出去。

裴珩坐下来,将眼前事放在心里,闭眼理着。牵扯临京,就总是乱的。

父皇有时候很是糊涂,千万不要做什么糊涂事才好啊。

☆、第235章 宝音楼

临京城,宝音楼。

新来不久的新月姑娘还真是个清白的。她与各方势力都无关。

单纯就是宝音楼的老板养在别院里的姑娘,等着她到了十四,就送来卖艺了。

所以,新月被送来,就在临京城轰动起来。

要说样貌,她其实不如姒婳美丽。可是姒婳今年已经二十岁了。

在大晋,二十岁的良家女子说不定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所以姒婳再是美丽,也终究比不得年轻的新月。

何况,新月虽然样貌不及姒婳,却有一种清新纯洁的气质。

往那里一坐,只需弹着琴清歌一曲,就如漫天月如霜。故而艺名新月便是这么来的。

因为唱歌弹琴,又自带一种空灵的气质,一双秋水眸喊着氤氲,与这个青色场格格不入的感觉,叫人更加喜爱。

甚至是怜惜。

而姒婳的美,却只想叫人压在身下……

所以新月的名头很快就打出去了。

因为最近陛下频繁召见,所以皇孙一时之间很是受人追捧,今日就被请来了宝音楼看歌舞。

宝音楼一直一来姒婳都是台柱子,她的舞蹈是一绝。

如今新来的新月名头丝毫不逊姒婳,所以也是台柱子之一。老板自然欢喜,一个楼里两个台柱子,那是多好的一件事?

裴霖坐在最好的位置,听新月弹琴唱歌,倒是也觉得这姑娘确实不错。

有人见他看的多了,就怂恿:“这新月姑娘来了这里不久,月余罢了。听闻还是完璧。要是皇孙殿下有心,就收了也好。这样的女子也不多。”

姒婳倒酒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

裴霖不是第一次来,姒婳作为台柱子,自然少不得要伺候皇孙喝酒之类的。

再是卖艺不卖身,都少不得要伺候权贵。

所以今日不到她跳舞的时候,就来伺候皇孙倒酒了。

这会子,她听着‘完璧’这个词,只觉得如万刃穿心一般难过。

她跟着裴霖的时候,也是完璧啊。

可惜,她并没有被珍惜过。

“看看也就是了。”裴霖笑了笑拒绝。

可是熟悉他的姒婳却看出,裴霖动心了。

她越过裴霖看下去,坐在台上弹琴的新月微微歪着头,一身漂亮的浅粉色纱裙长长的垂着,甚至垂下了台阶。

华贵又美丽。

她歌喉轻展,确实好听又迷人。

姒婳再看时,裴霖眼神都不怎么对了。

满心嫉妒,姒婳开口:“新月果然是冰清玉洁呢,要是皇孙殿下喜欢的话,带回去也是可以的。”

裴珩回头,看了姒婳几眼:“姒婳也一样美丽无双。”

这话说的敷衍,既然是一样,又何来无双?

姒婳笑了笑:“可终究不及新月妹妹冰清玉洁了。”

她伺候过韩佩齐,这事无人不知。因为这个,多少人想与她春风一度。不过后来她不肯,韩佩齐也确实护持了她一段时间,这才淡了。

这会子她这么一提,有人就动心了。

“哎,姒婳姑娘也是可惜了,不过,姑娘要是想有个依靠也不难。”那人笑眯眯的,带着贪婪的目光看她。

姒婳厌恶至极,却也不动声色。

裴霖到底还顾念这是自己的人,便道:“韩大人虽然如今有了子嗣,但是姒婳姑娘好歹也是韩大人的人。请姑娘喝杯酒就算是僭越了。”

意思是,别的就不要想了。

众人忙应和,自然不敢反驳。

姒婳却只是低头苦笑,还得说一声多谢皇孙殿下。

是啊,你是替我解围,可也……是把我退出去了。

姒婳想,回了临京的裴珩,如今已经很少见她了。

是她没有用处了?

至少,见了她也不会与她一起……他有了妻妾,是不需要她暖床了……

忽然想起了莫邪的话,果然,她就是贱吧?

又去看下面的新月,一曲已经唱完,她提着裙摆,款款走上来。正是来与裴霖见礼了。

她说话也轻灵好听,又带着一种灵动的气息。

裴霖便挥手叫她坐下。

新月举杯:“敬殿下。”

“你喝茶吧,这么好的嗓子,不要毁了。”裴霖在外,做出的是风流和善的样子,如今关心一个歌姬,自然也是他伪装的一部分了。

新月果然感动莫名,眼里都有了泪花。

姒婳心里甚至分不出他是真的还是做戏,反正不管是真的还是做戏,他从未这样对过自己。

而几日后,新月就脱籍进了皇孙府邸,虽然没有名分,但是也是皇孙的女人了。

怎么也比宝音楼里做歌姬强的多。

自然不是裴霖自己要求的,而是有人讨好他。

姒婳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呆愣了许久,然后去找了莫邪:“你说的对。我真是蠢。”

真是心里有她,怎么会放任她继续在泥潭里挣扎呢?

莫邪倒是意外:“怎么?一个小丫头,倒是叫你想通了?”

“我虽然蠢,也不是瞎。这样还不懂,又怎么能算个人?”姒婳自嘲笑着坐下:“我虽然懂了,又不知如何继续走下去了。”

“你没有寻死觅活,就是好事。想通了,就有办法走下去。不必着急,你只要明白他心里没你这个人就好。”不是愿意跟着么,做不了他的女人,就做下属好了。

“多谢你提醒我。”姒婳笑了笑:“给我些时间吧。”

莫邪耸肩,没所谓的做自己的事去了。

裴霖还真没想要新月,不过这样一个出尘的美人,给了他,他也不会嫌弃。

府中就叫安氏收拾了一个住处给新月。

侍妾也算不上,但是只要得宠了,也是能过的好的。

再说了,新月毕竟是干净身子进来的,是被府中嬷嬷验证过的。

以后要是有本事得宠,想争个名分也不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