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忙宫务到夜深,看着宁芝这么睡,他也缺觉了。

宁芝翻身,就感觉自己挨着个人,懵了好一会,然后慢慢睁眼,就见一个后脑勺。

然后她觉得自己眼睛干涩的厉害,头也有点疼,一时间也没回神。

就盯着那后脑勺看了许久,最后想起来怎么一回事了。

外头似乎下雨了,还是白天,宁芝就往裴珩后背上一靠,手放在他腰上继续闭眼了。

裴珩被她弄醒了,没动,感觉了一小,后头小丫头又睡着了。

这丫头是睡迷糊了吧?就这么贴上来了?

裴珩也没动,好一会,听见外头赵启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殿下。

裴珩才应:“何事?”

“殿下,午时了……”赵启心说,您还用膳么?

裴珩嗯了一声,慢慢回头看宁芝。宁芝埋头在他和她的枕头中间,小脸陷进去,睡得还香呢。

裴珩叹口气,还是叫她:“芝芝醒醒?”

宁芝不理会,再叫,直接翻身了。

一副我不管我要睡的样子。

裴珩无奈,只好不管她了。

给她拉好被子,自己起来了。

等宁芝终于睡饱了起来,又是黄昏了。她只觉得眼睛疼的很,肚子也很饿……

燕知等两个丫头进来伺候她更衣,宁芝没说话。

等出来就见裴珩过来了:“舍得起来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会这么虚弱?”宁芝恶人先告状。

裴珩一愣:“你……”

他想问你不记得了?

宁芝却已经过来:“人家这么想你,来看你,你就欺负人家?看人家的眼睛!还饿着人家的肚子,吃饭都不叫人家起来。”

宁芝故意嗲着嗓子道。

裴珩被她弄得一个激灵:“好好说话!”

“哦。”宁芝马上正经起来:“哭的眼睛肿了还很饿,殿下喂点吃的给我吧。谢谢殿下。”

这又太一本正经,裴珩真是……给她跪了。

懒得理她,看了看她眼睛确实是惨烈了点,不过也不碍事。

就拉她:“本殿得记得,你就是个小疯子。”

小疯子宁芝仰头:“殿下是大美男。”

然后就安心由着裴珩牵着去用膳了。

裴珩走着,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起来。上午还哭的那么凄凉的丫头,这会子就又好了。

她呀,真叫人心疼。

吃饱喝足了,宁芝才道:“上回你跟我走,是我收留了你两天,如今我来了。你也收留我。不过我要吃住都好。”

裴珩白了她一眼,明显不回答这种没营养的话题。

宁芝就笑了:“谢谢你啊裴珩。”

谢谢你什么都没问,就由着我哭那么久,还没有不耐烦。

“好了,吃饱了就去弄眼睛。”皮子太嫩,又一般不哭,偶尔哭一次,那眼睛简直不能看。

宁芝嗯了一下,回屋由着燕知用淡淡的薄荷水泡过的帕子敷在眼皮子上。

清凉舒爽,觉得眼睛舒服多了。

她闭着眼,眼睛上覆着帕子开口:“我那也没出什么事,就是大伯身子不好的很。我忽然有点难过。你不必担心我。”

“本殿没得担心什么!”裴珩哼了一下。

宁芝虽然看不见,但是好看的红唇还是勾出笑意:“殿下傲娇吧,反正我就喜欢看你傲娇。”

说罢,还补上一句:“虽然我这会子是没看见,但是我心里都知道殿下什么样子的。”

裴珩无语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说都有理。”

“那还不是你让着我?我都知道的。”这倒是实话,裴珩任性肆意这么多年了,要不是让着宁芝,宁芝又怎么能这么舒服?

裴珩又哼了一下,也不理她,靠在椅背上喝茶。

宁芝也不说话了,只是嘴角始终勾着似有若无的笑。

裴珩看着她想,眼睛蒙着,只看鼻子嘴巴,这丫头也好看的紧。

宁芝呢,这会子放空了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想了。

两个人就这么各自沉默着,倒是一点也不尴尬。

直到……宁芝从这样的沉默中汲取了睡意,继而又睡着……

到最后还是被裴珩抱回去的……

于是这一夜,裴珩故意报复,就把她放在了前院他自己的屋里。

当然,是分塌睡的,裴珩自愿睡了窗户边的软榻。

☆、第239章 温情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你要是对一件事坦然,那周遭质疑你的人也要怀疑自己。

如果,这坦然再放在一个上位者身上,那么周遭的人质疑之前,甚至会琢磨,是不是自己错了?

所以,次日里,明知面对来伺候她起床的四五个丫头的时候,就很是坦然自在。

第一次与裴珩同住是在大营里,又是战事,自然没有人留意。

之前同住,周遭是自己的丫头,自然也没人说话。

这一回么,面对的是不熟悉的裴珩的侍卫,以及整个前院里的太监,小厮,侍卫等。

所以,众人心里大约都有想法,宁芝却淡然的像是没这个事一般。

或者是叫他们觉得,这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反正,直至裴珩练剑回来,宁芝洗漱好穿好了衣裳,也没什么不自在的。

倒是还对着裴珩道:“我就没见过殿下练剑,下回想看。”

“想看就早起,昨日睡了一个白天,夜里还能睡得这么沉。早上还想看练剑……”裴珩摇头,一副你做不到的表情。

宁芝不甚在意,懒洋洋的回答:“如今看不见就看不见,反正一辈子呢,总有我不懒惰起来早的时候,那不就看见了?”

这话,就像是只说你我要在一起一辈子呢,还能看不见?

裴珩觉得羞涩又好笑,不过也觉得肯定是这样,没有反驳,随意嗯了一声。

宁芝就满足了,这就是回应嘛。

周围人听着这样的对话,倒是更觉得昨日他们在一处住不算什么了。

毕竟侍女们都知道,虽然是一处住了,都是分开睡得嘛。

何况,发生了什么的话,不是这样。他们都分辨的出来的。

愉快的吃过了早膳,就见这连翘和流云。

还有宁蕴的信。

宁芝失笑的打开,果然是宁蕴担心的不得了,他派人送来了连翘和流云还有几个侍卫一起跟着,责怪宁芝自作主张,天都黑了忽然走了。

怪她不懂事。

宁芝想,难得不懂事一次吧。看着连翘和流云:“你们俩真惨,我明日就要回去了……你们这是溜腿呢?”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出奇一致的给了宁芝一个大白眼。

逗得宁芝笑了好一会,最终决定多留一日吧。不好叫两个丫头白来不是?

裴珩回来,就见宁芝眉眼带笑。不由心情也跟着好的多。不过隐隐的还带着酸气。

他自然知道是宁蕴派人来了,心说这姑侄两个感情极好,这么点事就逗笑了?前头哭成那样这就好了?

虽说是姑侄吧,但是裴珩不禁想,这毕竟是他的未婚妻,就这么叫旁的男人这么关怀着,他是不是做的不够好?

“殿下啊,您的丫头实在是聪明极了。今日居然来给我汇报内务了。唔,说到底,这可是皇子府呀。怎么就跟我说了?我都还没嫁过来呢!”宁芝见了裴珩,就笑盈盈的与他抱怨:“谁愿意管啊,能悠闲几时就是几时嘛。”

“跟你说什么内务了?”裴珩惊讶,在他看来,这府里还有什么内务?

不就是那些琐事么……

“给后院奴婢们发放夏装什么的,我可没管。”宁芝哼哼:“我虽然在左洲的时候是借住在殿下府上的,可我是客人,我才不管呢。”

裴珩无语的看她,客人……都住主人屋里了。算了,她说是客人就客人吧。

“那是她们敬着你,不爱管就不管。想吃什么,与他们说。”裴珩看她莹白小脸比昨日有精神多了。

“我都说了,就等你回来,与我一道吃。”宁芝主动拉裴珩的袖子:“我就是来打搅你的,几天而已,你不会嫌弃我是吧?”

宁芝仰头看裴珩,一脸的自信。

裴珩也看她,然后故意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来:“本殿烦死了。”

宁芝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就‘烦’继续‘烦’好了!”

说着,就拖着他走,要去用膳了。

裴珩面上不情愿,嘴角却不由自己控制的勾起来,好看的紧。

宁芝说到做到,她极少这么缠着裴珩。

吃过了午膳之后,果然就拖着裴珩不许走,裴珩由着她拖着,与她一道坐在屋里靠窗的软榻上看书。

说是看书,看着看着宁芝就把书丢了,然后枕在裴珩的腿上与他讲故事。

都是说些前朝逸闻趣事啊,或者民间小故事之类的。

说道有趣的,两个人都知道的,就争执一番,或者谁也说不服谁。或者被对方说服。

争起来的时候都认真,说不出个结果就互相嫌弃一番。

然后再说起一个故事来。

等两个意犹未尽的停止这种幼稚的游戏的时候,天边最后一缕残阳都要离开了。

宁芝滚了一下,拉裴珩的袖子,依旧在他腿上:“咱们以后要是有空,也这么歇着可好?”

真舒服啊,不想那些现实中的糟心事,只这么畅游在古今故事中。

“……好。”裴珩想说别的,甚至故意笑话她几句来着,可是话到嘴边,对上她那柔和的眸子,就都咽下去了。

又不是不喜欢,他想。

这会子裴珩姿势已经不是最初那样了,他也半个身子都躺着,身后垫着两个迎枕,放松慵懒,甚至是没骨头的一个姿势。

“裴珩,我唱歌给你听吧。”宁芝动了动道。

裴珩嗯了一下,挺期待的。

宁芝想了想,轻轻哼起一个小曲子。是小时候,听她娘亲唱过的。

大约是思念情郎的曲子吧。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娘亲总是唱,后来反倒是极少了。

要是一个正常孩子,也许就记不住,可她有个不一样的灵魂,两三岁时候的歌曲,自然也是记得住的。

歌曲简单,但是别有一种缠绵悱恻的感觉,竟也不知是哪里的调子,叫裴珩一时间也听得入迷了。

宁芝声音又好听,干净清洌带着一丝勾人缠绵。

他们都被这调子里的平淡句子诱惑着:念郎归,念郎归,郎若不归鸿雁催。郎若归来妾心喜,与郎一生不离。

“我也与郎一生不离。”宁芝唱完了,就看着裴珩说了一句。

千言万语,到了裴珩嘴里,就只剩下一个字:“好。”

☆、第240章 危机

多美好的现实,都不能将糟心事都阻断。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丝毫不会因为人们的喜好改变。

宁芝短暂的欢快了几日之后,还是回了孤笼镇。

宁芝思前想后,还是叫秦毓安排了二十多个人混进了渭北。

当然是提前告诉了宁渊以及宁菘宁荨的,不然只怕是会被误杀。

她不是觉得自己的劲武卫就厉害了,只是这二十多人过去,是一股陌生人。

也许能有奇效,对付那细作,也许就有用了呢?

宁渊表示可以,也很是夸了宁芝。不管是出自对侄女的疼爱,还是真的觉得宁芝做得好,反正他是欣慰的。并未觉得侄女多事。

天气渐渐暖和了,孤笼镇这边也正经开始春耕种地了。宁芝自然是不懂这个的,不过她还是随着人去观摩了几日。

几百残兵已经很好的融入了孤笼镇。毕竟孤笼镇的壮年小伙子也有不少出去参军了。

战死的更是不少,这里也缺劳力的。

宁芝更是直接叫军营里的人统一帮百姓家种几天地。

一年到头,最忙的就是春耕和秋收嘛,所以来帮助个十来天,就都种上了。

这一来,百姓们可欢喜了。

都说自古皇权不下县呢,何况这里只是个镇子。

这一事件,众人只管将宁芝看成了父母官,纵然宁芝根本没有官职在身。

他们觉得安全,过去还有与渭南交界的山里土匪偶尔来打劫的,如今却是不必怕了。

有这一万多宁家军驻扎,他们安全的紧。

这么一来,残兵们不会做的农活,也有镇子里的老人教,真可谓其乐融融了。

等忙过了整个三月,四月初的时候,宁芝收到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京城里,陛下下旨,说下个月,也就是五月端午节的时候,要再次举办龙舟赛,并且亲自主持。

另一个是塔族人人再次集结,蠢蠢欲动,不过这一次,是对着渭北。

第一个消息也不是不重要,毕竟有裴霖在临京,想要搞事情也不一定。

但是比起第二个来,就不重要了。

塔族人此时集结,究竟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

难道是那个细作又传出什么消息了?

宁芝忧心忡忡,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就与裴珩那边通气。

这些消息,裴珩也会的道,她想知道裴珩怎么做。

渭北将军府里,已经准备备战了。

这么多年与塔族人争斗,他们并不惧怕战争。

何况有年前左洲的那场胜利,渭北军的战意十足。

唯独怕出问题的,就是有细作,可惜几个月过去,始终没有查出个结果,这就叫宁渊很是不安。

众人都在准备迎接这场大战,渭北如果开战,想来渭南也是躲不过的。

毕竟对面是沥城,沥城是个很大的地方,那里的塔族人将领叫做帽顿,与渭南渭北争斗多年,彼此也算了解。是个很厉害的人。

甚至帽顿被塔族人誉为战神,因他天生神力,武器是一对铜锤,据说有百斤重。曾有过将与他争斗不和的人直接从马上砸死到脑袋都碎了的经历。

且沥城尚算兵强马壮,宁渊这一身伤痕,多数因为与帽顿多年争斗得来的。

渭南渭北中间是沥城,过了沥城就是过去大晋的皇城盛京城。

也是如今塔族人的皇城,他们叫做大京城。

所以可想而知沥城的驻军会有多少,过去大晋完整的时候,沥城只是个中心城市。可是如今对于塔族来说,沥城是边界。

这样一个重要的地方,他主动出击,就可见实力非同一般。

由不得人不重视。

宁渊拖着病体,调配粮草,布防,安排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

好在宁家盘踞多年,不会出现不能从临京调动粮草的事。

如今又有裴珩盯着户部,更是不会出现这种事。就算是对宁家再有心结,大战当前,裴珩绝对不会在这种事上为难宁渊。

这些事传回了临京,尚有良心的人都担忧着。渭北和渭南要是不好了,临京也不会好。

可是也有人不在乎,更有人想着能借由这个有什么机遇。

自古如此,不能期待所有人都为时局担忧。

不过,很多人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比如宁芝,将所有能调动的银子都调动来了孤笼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