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因为没有生育,看起来不不显老。建文帝虽然早就不能临幸后宫了。但是总还是有个爱美之心的。

年轻的小美人给他跳舞唱歌的,总还是能叫他开怀些,叫他苍老的心有点滋润的意思。

虽然李美人并不是什么倾城绝色的人,但是总归还是有容貌的。

此时太子裴诀进来,李美人甚至还眼波流转的看了一眼他。

李美人也罢,还是后宫其他女子也罢,其实都一样。

都怕陛下一朝驾崩之后,就没了下场,谁也不想深宫寂寥度过这一辈子。

所以,胆子大的,总是要自己想法子的。

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小嫔妃跟了太子的,所以,李美人有这个心思,也是不奇怪的。

只是可惜,裴诀绝不是个这样的人。

而后宫中女子,纵容知道其实裴珩才是以后的支柱,却也没有人敢打他的主意就是了。

裴诀主动叫李美人出去,他也是有这个权利的。

“父皇安好。”

建文帝也看够了,这会子还笑着道:“你来了,坐吧。”

裴诀只需要看着他这位父皇的表情,就知道……他还是很得意的。

得意什么呢?无非就是觉得压住了宁氏……

裴诀都想笑出来,父皇一辈子,八十多了,怎么活的这么天真呢?怎么就能这么……自以为是呢?

“父皇,刘大人当官复原职。他身为文官,劝诫陛下是理所应当的。陛下不能因为他忠言逆耳,就叫他这么离开朝堂。这不是明君所为。”裴诀直接就用了这样的句子。

他实在是累了,他不想慢慢来了。

甚至不等建文帝回答就又径自道:“宁家遭逢巨变,宁氏一门忠烈,宁渊将军更是立功无数。宁苇战死,也是我大晋的忠臣。如今人已经过世了,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哪里来的?何况,宁相鞠躬尽瘁,多少年来为我大晋兢兢业业。功劳苦劳都有,陛下何以寒了老臣心?”

“宁渊老迈,宁蕴少年英雄,我大晋正缺了这样的良臣,还请陛下下旨,任命宁蕴为渭北大将军。”

裴诀很少这样咄咄逼人,他一口气说完这么些话,建文帝从最初的震惊到如今的不知所措。他完全呆住了。

“父皇,陛下,请您下旨吧。”裴诀跪下来。

建文帝满脑子复杂,最后只问了一句:“太子,你向着宁家?”

“父皇,儿子是向着珩儿。莫不是父皇如今看着霖儿好了,就要放弃了珩儿么?父皇!珩儿是您看着长大的,聪明,健康。他心里孝顺您,您难道就不疼爱他了么?”裴诀声音大了些,眼眶都红了。

建文帝皱眉,他没想过叫裴霖取代裴珩。

“说的什么话?朕不是就为了他?他要是能将渭北的军权收了难道不是好事?”建文帝皱着眉,有种被污蔑的不爽。

“父皇,要是那么简单,这些年,大晋又何至于此?”裴诀疲惫不堪:“父皇,珩儿现在很好。宁家也没有造反的心思,他们辅助珩儿,珩儿才站得稳。霖儿……虽然也是裴氏子孙,只是毕竟不是在您眼前长大的……心思如何,您也看不出来啊……”

就差说裴霖心思不纯粹了。

建文帝哼了一声,心里又生出那种无力的烦躁感觉来了。

他就知道,就不该多管,总是错的。

“罢了,朕不管了,随你们去!”他果断的将头伸回了壳子里。就像是这几十年里他最擅长做的一样。

裴诀松口气:“多谢父皇,请父皇下旨吧。”

安抚宁氏,恢复刘大人官职,任命宁蕴。

太子自然知道,这三条圣旨一下,宁氏的地位又是一样无可动摇,甚至还更上一层楼,可是为了大晋,卫凌裴珩的以后,不得不委曲求全。

何况,就算是想要宁氏示弱,宁氏也不会肯的。闹起来有什么好处呢?

建文帝没在理会太子,不过旨意还是下了。

宁则礼在府中接了圣旨和赏赐,心里并没有一丝得意,只觉得悲哀。

一个皇帝,如此朝令夕改,只叫人觉得荒谬,可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不禁再次感慨,还好,还有个太子,还有个二殿下了。

圣旨很快就传去了军中,有了圣旨,宁蕴更加名正言顺起来。

这几日,宁蕴已经开始上战场了,他经验不足,还需要被老将军们带着。何况,他虽然打小学的就是运筹帷幄,兵法战术,但是实践经验毕竟是不够的。

宁则礼从小就培养他进军中,好在基础牢固,将军们也很满意。

年轻也就罢了,要是朽木的话,他们怎么能服气呢?

这时候,宁芝也好,宁渊也罢,都不能担心战场上的刀剑无眼了。

宁蕴这样的年级,未及弱冠就要成为一品大将军,若是不肯上战场拼杀,就真的无法服众了。

此时,就算是他运气不够战死在这里,也是他的命,是宁家的命,不能有怨尤。

圣旨到了的时候,宁蕴一场战事刚下来,伤了胳膊,倒是不严重。

他盔甲全都是血污,全是塔族人的血。

他学了十几年的武艺,如今全部用在战场上了。

何况,他学的还与裴珩不同些,他更擅长配合。所以这几场下来,叫将军们百般佩服。

对他的认同感也是越来越深。

圣旨宣读,宁渊宁芝宁蕴,以及军中将领们,都有种尘埃落地的感觉。

宁蕴,正式接任渭北守备大将军一职,官居一品。

是大晋历史上第二个年轻的小将军。

而第一个,是当年跟着高祖皇帝大江山的一位曹将军。那人十岁就跟着高祖,十三岁就封了一品大将军,可惜未到成年,就死于一场大病,没留下后人。

宁蕴今年十六岁,也是及其年轻了。

他跪着接了圣旨,叩谢过陛下,就此,接手了渭北。

而宁渊,也终于能安心的病着了。

人啊,到了极端的时候,甚至连病着都能被压下来……

☆、第249章 宁渊

宁渊倒下了,可是宁蕴站的很稳。

又有宁荨帮着,一时间,渭北丝毫不曾生乱。

都知道宁渊老将军病体沉珂,如今更年轻更厉害的小将军宁蕴接手了渭北,小兵们倒是都欢喜。

都愿意跟着一个朝气蓬勃的将军,这样以后也更有希望不是么?

何况,听说其他的将军们也很推崇宁蕴将军,于是他们更是觉得高兴了。

于是,这一场换将,不仅没有另士气低迷,反倒是叫渭北的战斗力都提升了起来。

毕竟这位将军可是朝廷认可的!又是宁渊将军的亲孙子吗!

何况,还是二殿下的亲近人。

二殿下是谁啊,那是以后的皇帝!据说宁蕴将军和九姑娘最亲了,九姑娘就是以后的皇后啊!

这么一想,渭北以后前途无量啊简直了!

宁蕴好好接手了渭北,宁芝也松口气,她这几天也收到各种消息,心是提着的。

临京城中各种较量她心知肚明,虽然知道裴珩不会这样做。

可是很多事,不是一个人愿意活着不愿意就能够改变的。

爷爷病着,怕爷爷也撑不住。

好在,事情还是都回到了正轨。圆满的解决了。

裴珩肯定也收到了各种消息,但是他还是很淡然的,对于他父皇的各种……奇思妙想?突发奇想?

反正他都习惯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辈子活的糊里糊涂,只要他永远不改变,身边的人就必须习惯了。

尤其是,这位糊里糊涂的是个皇帝……

纵然如裴珩这样的人,也不得不服。

那是他亲爹。

这位老爹万般不是,谁都对不住,可对他,那是绝对没有一丝一毫对不住的。

所以,站在儿子的角度,裴珩就算是活生生气死了,也没法怪罪自己的亲爹。

宁芝又在渭北军中重操旧业。

带着四个侍女进了伤兵营。

她们都是一样,比以前都快速,更知道如何节省布料以及药品。而手里有了活,心里那些难过就会被暂时搁置。

忙起来的时候,宁芝甚至想不到自己。

只有一个接一个的伤兵需要她给上药包扎。

裴珩来的时候,没进去,就从外头看着这样一个宁芝。

宁芝本来是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裙子,不过外头又套了个破旧的围兜。似乎是米色的,但是看起来有点脏了。

上头血迹像是绽开的花朵,只是时间久了,就成了黑红色,看着……有点触目惊心。

裴珩看着宁芝耐心用心的做事情,皱着眉,不时问一句什么,然后就捏那小兵的胳膊。

似乎是听见了痛叫,就轻一点,换一处捏。

裴珩看着就觉得很心疼,丫头还是瘦,这几日因为来这里,忙过之后能多吃几口,也睡得踏实了。

这才没拦着,不然他这会子是舍不得宁芝这么累的。

看了好一会,他没进去,没去打搅宁芝。就顺着营地走出来了。

不远处,有人来请他,说是宁渊想见他。

裴珩便往宁渊的帐子去了。

宁渊已经起不来了,所以裴珩也不计较什么礼数之类的。

“老臣见过殿下。”宁渊如今被封了侯爵,因为曾经固守渭北,是以封了渭北候。也算是荣誉崇高了。

没了将军职,他已经是个闲人了。

不过他并不在乎,将死之人了,侯爵也不过荫蔽后人罢了。

宁菘不适合军中,总是要走文官路子的,这侯爵,他已经上书请求陛下册封宁菘为世子了。以后就承袭了吧。

至于蕴儿,他已经是一品将军,断然不能再承袭爵位的。

以后什么样子,就看他自己吧。

何况,有芝芝在,总是会照看他的。

宁渊万不曾想到,最后的最后,竟是会这样想。芝芝明明比蕴儿还小一岁呢。

可是因为是姑姑,他就想到了以后要叫芝芝照顾蕴儿的心思。

不知道这心思如何来的,反正……根深蒂固了。

很快宁芝也来了,宁芝和裴珩面面相觑,心里想着,大伯这怕是要说点什么了。

“芝芝瘦的厉害,你也不要太难过,生死有命。你这么糟蹋身子,叫你爹知道了,回头怀怪我的。”宁渊道。

“爹不会的,我做的都是好事,有用的事,爹不会的。”宁芝笑了笑:“大伯您说的什么丧气话。”

“你这丫头,素来聪明,还说这些虚的?大伯活不了几天了。这也不过熬着日子。大伯啊注定不孝了,也是冤孽,先是你爹,又是大伯,哎……叫你祖父如何是好呢……”

“大伯……爷爷不会……不会怪你们的……”宁芝哽咽。

“罢了罢了,不说这个,我请殿下来,是要感谢殿下对蕴儿的支持的。”宁渊见宁芝这么难受,忙道:“宁家能与二殿下结亲,也是福气。”

“本殿也不过看宁氏到底忠臣。又有芝芝罢了。”裴珩淡淡。

他对于宁家的意见,首先是太子妃宁鸾,其次是宁家的权势太大了。

可是对于宁家的战功,他没法昧着良心否认。

“哎,老臣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渭北渭南,是大晋门户了。老臣死后,蕴儿一定会好好守护渭北的。渭南,也有臣的弟弟宁浩继续固守着。苍梧洲李承锦忠臣于皇室,相比更是愿意为大晋赴汤蹈火。左州就在殿下手中。贺家的洪城也固若金汤。只要这几处稳得住,大晋就不会出事。年轻人有血性,渭北有宁蕴,渭南有宁荨。在加上二殿下您,以及臣这个侄女芝芝。你们以后或许有机会联合起来。”

“咱们大晋啊,打了几十年的憋屈仗了,一直都是防御防御的。以后说不得,就能主动去打了呢?没药忘记,对面都是咱们大晋原本的国土啊!”

“臣是看不见这一日了,只希望殿下有生之年,能收回大晋失地。能叫大晋完整啊!”

“渭北候雄心大志,本殿佩服。本殿也想看见这一日。”裴珩眼神中闪过一丝亮光。

他这一生,最想要做到的事,就是这件事啊。

“伯父,我们一定做得到,不会太久的。我一定会亲自回到沥城去的。”宁芝道。

☆、第250章 过往

“沥城啊……”宁渊笑了笑,忽然道:“还记得你爹初遇你娘的时候,兴冲冲的写信给大伯,说是遇见个好女子,绝色倾城,又温柔小意。说非她不娶了。然后就娶了你娘。哎,这一下,就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

“原来爹和娘还有这些事么?”宁芝也跟着笑。

宁渊眼神有点微妙:“你娘啊,大伯见过几次,确实是长得极好。”

他失笑:“哈哈,大伯是大伯子么,不能这么说弟媳妇,不过你大伯母也去了,你三婶你四婶都没有见过几次,就连你祖父,也没见过几次,这些事,不是大伯说,你就不会知道了。”

宁芝点头:“那大伯还是告诉我吧,那些忌讳说完了再捡回来好了。”

裴珩便起身:“你们说话吧,这里头闷,本殿出去了。”

宁渊没有挽留,宁芝却道:“殿下听听吧,我爹娘的故事,不也是您岳父岳母的故事么?”

裴珩瞪她,不过却还真就赌气坐回去了,他是觉得这是芝芝父母的过往,不听了,这丫头还不依了?既然如此,他有什么不能听的?

宁渊见此,只是一笑,暗想芝芝与这位殿下的关系,果然如军中说的一般了?

其实他都知道这两个孩子住一起了,当然了,他不觉得他们就能发生什么。

何况,发生了也不怕嘛……

于是继续说道:“你娘与你有六分相似。你娘不如你的样貌好看些。咱们宁家祖上,是你爷爷的太爷爷,曾经有过几个妻子,都没福气没活太久。唯有一位姓姬的继室有福气,嫁进来就生孩子,活了八十多。还无病无灾。”

“这也罢了,这位老祖奶奶不仅是有福气,还生的及其貌美。那时候据说是一个王爷百般喜爱,威逼利诱就想接了这位祖奶奶去。最后宁家不见其扰,搬走了作罢。”

宁渊动了动,带着些笑意继续:“说这许多太磨叽了,起身就是想说,有了这位太奶奶,后来宁氏好几代的人样貌都出众。到了你爷爷的爹娘这一代,你爷爷的娘亲,也就是我的祖母倒只是样貌清秀。可我的祖父是个十足的美男子。然后生的你爷爷,也一样俊美。”

宁芝笑:“我记忆中,爷爷就……就老了,想不出爷爷的俊美。”

宁渊也笑:“想不出你爷爷,就想你爹。你爹年轻时候,样貌最是随了你爷爷的。可惜你奶奶样貌也不算太出众,所以啊,我们弟兄几个,都不及你爷爷年轻时候啊。”

“可即便如此,你爹年轻时候也是出众的,他当年定亲,因战事一度不曾成婚。后来那一家整个都死在了战乱中,遇见你娘,后来有了你,你继承了你娘的六分,却也继承了宁氏的四分。可这只是样貌,你的性子,与你爷爷十足相似。这也是你们祖孙两个这么亲近的缘故。”

“那哥哥随了谁?我记忆里,哥哥还很稚嫩,像是随了娘亲多一点么?”宁芝问。

宁渊看了宁芝一眼,这一眼复杂无比,宁芝甚至没有看懂。

她只以为,宁渊是因为宁芝的哥哥早夭而觉得难过……

“你哥哥,自然是随你娘。”宁渊又看了宁芝一眼:“你爹去的早,就你一个孩子。你一定好好的,不要叫你爹在那头也担忧。”

宁芝点头应了,又和宁渊说了许多,都是琐事闲话。宁家的一些过去,不为人知的小事情。

甚至宁渊跟她说以后回了盛京城的时候,定要去看看宁氏祖坟还在不在,他们这些人以后都是要回去的。

说道最后,他已经颠三倒四了,宁芝也没露出一丝一毫不耐烦来。只是听着。

最后的最后,宁渊拉她的手:“你侄子,不比大伯托付,你们好着呢,互相照顾。回头大伯也吩咐蕴儿好好照顾你。还有你三哥,你七哥,你三叔你四叔呢。都会照顾你的。”

“你记得你八姐,她所托非人,迟早还是要后悔的,你要记得帮她。你八姐也比你强……虽然是苦,还有你三哥这个亲哥哥在呢,你这孩子啊……你这孩子命苦啊。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啊……”

然后说到这里,宁渊就闭上眼睡着了。

他精神早就不济,能说这么多,就很是不容易了。

宁芝给他拉好被子,慢慢起身,与裴珩对视一眼走出去。

裴珩一直都沉默着,出来以后走远了。宁芝才问:“大伯说的是我爹就我一个孩子是不是?而不是说我爹就剩我一个孩子?”

裴珩嗯了一下,开口:“你大伯病重,也许是糊涂了,你哥哥过时多年,这么说也不错。”

宁芝咬唇:“其实当年事,我不是不怀疑,只是很多事太久了,知道的人都死了。当年沥城府里的人都不在了。带我回临京的是我爹的副将,他也不会知道那些事。”

“我娘和我哥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宁芝苦笑……

裴珩叹气,将她抱住:“你呀,就是个小麻烦。”

宁芝叹气:“是啊,我是小麻烦,我一直都怀疑,所以我一直想要去北方。很多事都要我亲自去找答案。可是不管怎么说,我爹是死了……”

所以,报仇也是势在必行的。

“好了,这也不急在一时。沥城总会拿下,到时候本殿陪你去。不过也可能是你大伯糊涂了。不要瞎琢磨了。”裴珩拍她的后背。

宁芝点头:“我先去忙了,那边很忙,殿下说好再陪我几日的,可以么?”宁芝仰头,可怜巴巴看裴珩。

裴珩心里骂娘,心说我早就安排好了,本就没打算这么快走!

这小丫头,竟然还学会装可怜了么?真是叫人恨的牙痒痒。

不过如今的宁芝,也是真可怜。

“几日是留了本殿你一天就这么忙?就等着夜里本殿陪你?”可恨自己都快成暖床的了。

自打那天陪她睡她睡得安稳之后,她就每天都要裴珩陪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