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死都不由自己的战场下来,身上大小伤口都再疼,就连吃饭,手都在抖。

这种时候,有个姑娘与你说愿意嫁给你,给你生孩子。

这比什么都来的直接与叫人激动。

此时此刻,什么荣耀,收复,什么激动人心的未来,都不及一个实实际际的拥抱。一句实实际际的我想与你好。与你生孩子。

再来一个实实际际的小未婚妻。一个结实的拥抱,一个清淡的亲吻。

裴珩躺在大帐里,一身甲胄还没卸下来,他就闭眼睡着了。

累到了极致,哪里有梦。只是手里依旧捏着那封信。

那封寻常不过的信。鼻尖似乎还有宁芝身上那种好闻的香气。

然后,就睡得昏天黑地。

三省同时大战,最直接的问题就是粮草。

有太子在后方坐镇,暂时没有出现粮草不济的问题。

可是出问题也是迟早的事。

一来是后方会有人捣乱,二来……就算是大晋根基还算稳固,可是一时间应付这么多地方的战事,也会吃不消的。

这些事,裴珩之前就已经想到了,所以一年多之前,他就有意识的囤积粮草了。

他一个新任的将军都想得到的事,渭南的宁浩自然也想得到。

宁蕴虽然也年轻,但是军中多得是宁渊在世时候的老将军,自然也不会耽误了这件事。

所以,一时间粮草是不会有问题的。

从开战至今,官道上几乎每个月都有运送各种东西的马车经过。

毕竟这还是交通不够便利的古代,很多东西都是要这么慢慢的运送。

宁芝守着孤笼镇,主要就是囤积药材和棉絮。

北方的八月,天气已经慢慢的冷下来了。

宁芝一直忙碌着,没注意到。早起太早了,也是丫头们也忙着的缘故。

叫她穿少了几件,便着了风,病了起来。

不过也就只着凉的小病,并不十分碍事。

宁芝只是鼻子不通,然后有点咳嗽。

也没在意,喝着药,拖着身子继续忙碌。

可这样的时候,被左洲来的侍卫得知,就回去报给了裴珩。

裴珩忙着杀敌的空隙了一封信,逼着宁芝马上去左洲。

宁芝叹气:“罢了,我就去吧。这边没什么事,就按着我之前定下的来就是了。这一次我不带你们走,孤笼镇要好好守着。要是没有战事,你们就守着,要是有了战事,就杀敌。”

飞刃点头:“姑娘去了左洲也要小心,毕竟不必平时,叫李执跟紧一点。要是殿下给您安排侍卫,您也要叫他们跟紧些。”

宁芝点头,知道飞刃是担心她,她也知道。

有渭北殷琦那件事,谁也不敢保证军中就一定是安全的。

宁芝是被飞刃送去了左洲,又被左洲的人接了。

来的时候,裴珩还在战场,他如今每天都会出现在战场上。

宁芝也没犹豫,自己还病着,就安排自己的丫头们都去了伤兵的帐篷。

如今伤兵帐篷里多一个人出力都是好的。何况宁芝以及她的丫头都是熟练的人手了。

傍晚时候,鸣金收兵,裴珩拖着受伤了的腿下了战场就见着了宁芝。

宁芝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这点小感冒?

急着叫人扶着裴珩进了帐篷,就去解他的盔甲。

可惜太重了,她的手一滑就是一个很重很重的红色印记。手背很疼。

裴珩脸脏的厉害,一双眼却黑黝黝的看着宁芝,见她始终皱眉,自己伸手将盔甲摘了,将身上的甲胄解开丢在一边:“好些了?”

他声音沙哑的厉害,宁芝听着就想落泪。

忙点头掩饰住,端来温热的水给他:“先喝水。”

她觉得裴珩变了,又变了。

不像是最初上战场时候那样子。

如今的裴珩不再是初出鞘的宝剑,而是已经见了血,杀了人,甚至经历过几番厮杀的宝剑。

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以及难以被掩藏的锐利。甚至发出嗡鸣。

叫人望而生畏。

“怕?”裴珩太累了,脑子是木的。但是也不是看不出宁芝的瑟缩。

他以为,是他身上无处不见的血迹叫她怕了。

“裴珩,你会不会……你会不会离开我?”宁芝觉得自己恶心死了。

这是什么时候,对面这个人,他经历生死从战场下来,怎么会爱听这个?

可她就是想问,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对生死的畏惧吧。

裴珩这把沾了无数人血的剑终究是越来越成熟了。她也不自信了吧?

“胡说什么?”裴珩有点不明白,手太脏,没有伸手抱她,只是看着她:“好些了?”

“裴珩,告诉我,不离开好不好?”宁芝抱住他沾着血迹的里衣,然后将脸贴在他脖子里,轻声细语的道。

裴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脏兮兮的手放在她的后背:“不离开,不会离开,别难过。我没事。”

宁芝嗯了一下,使劲忍住泪意,抬头:“我看看你的腿。”

裴珩嗯了一声,没打算掩饰。

他左边小腿划了个口子,是被对方小兵的长枪划破了的。

不严重,但是比较长,没有见骨头,却也流了不少血。

宁芝咬牙,叫跟着她的连翘打来热水,先将伤口周围洗过。然后拿来苗先生特制的药水,往伤处淋上一轮。

☆、第309章 依靠

裴珩疼的腿抖了一下,但是没有缩。看着宁芝蹲着给他处理伤口。

将伤处清洗过之后,宁芝就叫伤口略晾一会,在倒上一层白色的粉末,就将还往出流血的伤口止住了。

再将白色的棉纱布裹上,不松不紧,最后打结。

“这药极好,明日就会比今日好很多。我知道你明日不可能因为这点伤势就不上战场,我会继续给你换药的。”宁芝亲了一下裴珩的膝盖。

膝盖一片乌青,不知道是撞得还是怎么来的。

反正叫人看着就心疼。

方才那么疼,裴珩也只是抖了一下没有缩,这会子,被她带着温热的嘴唇这么轻轻一亲,他反倒是使劲缩了一下。

触电一般的躲开。

宁芝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再用干净的水将帕子浸湿,给裴珩擦了手和脸。

再用一块帕子,给他将头发擦了一下。然后将脏兮兮的里衣脱了。

脱到了裤子的时候,裴珩不许她再脱了。

宁芝就退出去:“那你自己换,我等你。”

裴珩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宁芝没等叫就进去了,见裴珩已经自己换了干净的里衣,看水盆的样子,他应该是自己擦了身子。

宁芝叫人进来将这一摊收拾了,然后靠着裴珩:“马上就有的吃,你饿了吧?”

裴珩点头,第三次问:“你好些了?”

“好了,我不过是着凉了,本就不是大事。可我不怪你叫我来。我早该来了的。”哪怕为你最这些微不足道,谁都能做的事呢。在你身边近一点也好啊。

宁芝深吸一口气,抱住裴珩:“我一直担心你。很担心。”

甚至梦里也梦见裴珩出事。

“没事。”裴珩回抱她,将她箍住:“来了就好。”

宁芝点头,与他依偎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帐子外头连翘说膳食来了。

宁芝看着裴珩狼吞虎咽的吃了许多,然后就看着他眼皮子都睁不开。

根本还没入夜,她就看着裴珩拉着她的手躺下去,不出五分钟就睡沉了。

她心里知道,裴珩是累的,心疼的亲吻他的嘴唇。

然后才起身出去。

“你们两个还不去歇着?都伤着了没?”宁芝看帐篷外头玄雷和玄风站着,就轻声问。

玄雷忙道:“属下胳膊伤着一点,不碍事。”

“包扎了没?”宁芝又问。

玄雷说包扎了。

宁芝点头:“你们两个快去歇着吧,今夜有我的人在,他们守着就是了。你们两个也与你们殿下一样累了一天。明日还有的累。”宁芝道。

玄雷和玄风对视一眼,犹豫再三,却不敢走。

虽说姑娘的人守护也可以,可是他们是裴珩的侍卫,没有主子的吩咐,就不能擅离职守。

“听我的吧,这是非常时期。你们要是累垮了,明日怎么办?”宁芝叹气:“明日我叫你们殿下下命,你们每天都跟着,又不是铁打的。”

玄雷尴尬的摸头:“不是不放心您,就是……属下们的职责所在……”

“那这样吧,你们两个换上半夜下半夜。叫其他侍卫过来几个。与我的人一起守着如何?”宁芝也不为难他们了。

这一来,玄雷和玄风就应了,玄雷先去歇着。

因为还早,宁芝不急着歇着,她先替裴珩处理些他自己的琐事。

折腾了一个时辰左右,才喝了药进了帐子。

裴珩人就睡得熟,宁芝没去吵他。

就在一边的小榻上躺下来,也没脱衣裳,就解开了外衣的带子,解开头发睡了。

早起,裴珩准时睁眼,一睁眼就觉得小腿很疼。

动了动,扭头就看见了小它上睡得不太规矩的宁芝。

他皱眉,心就觉得密密匝匝的有点疼。这傻姑娘。

想起昨日她脆弱的问他会不会离开的样子,裴珩慢慢坐起来。

卷起裤腿,按了按伤处,见没什么事,就放心下地。

走到了小塌边,低头看宁芝。

、她躺着的地方,正是帐篷窗户对着的地方,阳光顺着帐篷的边进来,罩着她一张小脸,美丽又天真。

裴珩亲了她一下,然后拎着衣裳出了帐篷。

他是不想吵她睡觉,可惜这里毕竟是军营。很快宁芝就被吵醒了。

再寻觅时候,裴珩已经再次去了杏树镇。

“姑娘不必着急,殿下走的时候说了,今日可能无战事,他只是去城墙巡视。”李执道。

“哦对了,殿下问了属下,说为何不见秦毓,属下说他回京去了。”李执道。

宁芝点头:“好。”

宁芝笑了笑:“果然安逸就要生病,我这忙了这么会,感冒自己就好了。”

果然今日一起来就神清气爽了。

李执几个都笑了。

宁芝吃过了早膳,也不肯做米虫,自然是带着连翘投身于伤病帐篷。

她做这个已经得心应手,就算是几个月不做,却依旧熟练。

甚至已经能做简单的扎针止血,或者死缝合了。

是的,缝合。

因为有的人伤口创面太大的时候,确实是需要缝合的。

但是这毕竟是古代,没有现代那些先进的技术以及工具,所以缝合用的……就是针线。

酒泡过而已。

这不是宁芝的发明,而是本来就有的,但是这里的很少接受这个治疗方式。

基本上不是止不住的话,他们不会接受自己身上被缝针的。

而宁芝改进了一点点,就是把平滑的针改成了长一点,弯一点的针罢了。

一进去伤兵帐篷,就没有时间概念了。

宁芝忙的觉得自己饿得不行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一开始谁都不敢叫她做什么,可是她几次三番做下来,军医们也就习惯了。

他们自己忙起来也是不记得有吃饭这回事的,久而久之,也就忘记了宁芝等姑娘们需要吃饭。

纵然这都是去年的习惯了,可今日宁芝一来,似乎默认就又恢复了。

毕竟军医还是那一批,大家都熟悉了。

于是,裴珩派人来叫宁芝回去的时候,得知她饿着,脸色很是难看。

不过,宁芝还是忍着饿,先给他换药。然后才吃。

接连三日没有战事,裴珩的伤口也已经好了七八成。宁芝在不必担心他必须上战场崩开伤处了。

☆、第310章 消磨

如宁芝和裴珩预料的一般,临京城里这些时候一点都不平静。

宁菘不是宁则礼,所以他不可能控制大局。

而丞相一职还是没有定论。

前线全面开战之后,临京城中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也是斗的如火如荼。

韩成已经是势在必得,实在是如今论势力,没人比他更厉害了。

可是木慈仪得了裴珩背地里的支持之后,也是一样不肯放弃。

他心里清楚,二殿下与韩氏不睦,撑着他起来,他就必须站在二殿下这边。

心里很清楚,他也就不怕站队。在他看来,这江山最终还不是二殿下裴珩的?

有什么可商榷?不懂韩氏是做什么打算。

于是,他丝毫不肯相让,更是拉拢宁则礼生前势力,真是斗得旗鼓相当。

宁菘表面不站队,也确实轮不上他这个不怎么入流的官员站队。

但是他私下里也和宁家依旧关系极好的几家大臣说了些话。

大意是不管是谁,也绝不能是韩氏。

这一点,大家观点一致。

倒不说对宁氏忠臣与否吧,他们身上究竟是盖过章的,与宁氏千丝万缕的联系。

要是韩成一朝成了丞相,未必不会清算。

而换一个旁人,就不一定会这样了。

所以,此时支持木慈仪的人也是不少。

太子还没表态,陛下已经是无所谓了,最后谁胜出就是谁。

而丞相这个位子,此时就是吊着两个驴的那个胡萝卜。

太子清楚,一直不定有好处也有坏处。

而此时要是叫其中一个胜出,可能反倒是要生乱子。

毕竟,他也是赞成木慈仪胜出。

可是韩氏势力本就不小,又是宁则礼过后,宁氏在朝堂上的势力分散的时候。木慈仪虽然厉害,可是一时半会也压制不住韩氏。

届时,前线在打仗,后方要是出了大乱子,不堪设想。

韩氏也不傻,明知道如今是被吊着,可惜丞相这个职位还是太过吸引人。

百官之首啊。

要是没有别的野心……这就是一个文官的最终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