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一个坐月子的人,时时刻刻有人照顾,怎么能抱?

裴珩忙的很,不过每天坚持回来,太晚了就不进去,但是一定要窗户边说句话。

也是当地老人的说法,说男人出去太晚了回来,就最好不要见刚出生的孩子了,不然容易冲撞。

裴珩很严格的遵守着。

不过如果是晚上没见到,他早上必定偷偷溜进去看看妻子孩子。

只是宁芝不知道。

如此,等出月子的时候,满月宴已经准备好了。

二月十五,北方还是很冷的,不过今日天气极好。

万里无云。

小咩咩被爹爹抱着,穿了一身绛紫色的小衣裳,衣裳上还绣着龙纹呢。

带着一顶明黄小帽子,看起来很是可爱。

虽然刚满月的孩子也没真的多好看,不过自家爹娘眼里,那就是最美的了。

裴珩此次办满月宴,还是军中将军最多。

不过,宁蕴要来的事,宁芝是不知道的。

裴珩故意瞒着,就想给她一个惊喜。

果然,宁芝见了宁蕴,一下子就笑了。

宁蕴也笑,看她:“胖了一点,正好。”

“见过你小弟弟了没?”宁芝故意坏笑。

宁蕴脸一僵,小弟弟……还真是没话说。辈分就是这么算的……

“见了,孩子很好。”宁蕴哼了一下:“听说你生孩子吃苦了?”

听说?宁芝挑眉,心想她生的极快,不可能有人传说她生孩子吃苦了的话。

那就是宁蕴想问,又不好意思问呗?

“没吃苦,生的很快,咩咩也很乖。”宁芝笑着,上前几步看宁蕴:“你似乎又长高了一点。”

然后不等宁蕴说话,就抱住他:“我很想你!”

宁蕴愣了一下,远处还有人呢……

不过,终究还是抱住宁芝:“我很好。”

松开手,宁芝带着笑意:“我孩子都有了,你什么时候大婚呢?”

“你以前不是说过么,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宁蕴笑。

“以后不许说这句话!”宁芝勃然变脸:“你给我吞回去!以后不许说!”

宁蕴一愣,看她脸色一下就苍白了忙道:“好好好,不说不说,你被生气,气什么?不就是一句话么?”

挺有气势的一句话而已嘛。

“不许说!永远不许说!”宁芝大声道,说着眼泪却下来了。

生了孩子之后,确实比以前感性多了。

“哎,你别哭,你哭什么,我不说了以后不说了,你别哭啊!”宁蕴吓了一跳。

而正在不远处的裴珩听到了玄雷报说王妃怒了哭了,忙不迭把孩子给赵启抱着,就去看了。

正见到宁蕴给宁芝擦泪,宁芝脸都白了。

“怎么了?”说着过去搂住宁芝:“哭什么?”

“你怎么惹你姑姑了?她如今不比以前,身子都没养好,你怎么惹她了?”裴珩心疼媳妇,哪里管侄子。

侄子……侄子内伤:“姑父明鉴,侄儿也很惶恐。”

他就是故意恶心裴珩,裴珩不是没听出来。

宁芝这时候破涕为笑:“死孩子乱说话,以后记住,不许再说了。”

宁蕴忙举手表示知道了,对着宁芝作揖,然后跑了。

既然为一句话伤怀,裴珩自然不会问。至少不问宁芝。

只是牵着她往前头宴会去。

咩咩难得这会没睡着,正在赵启怀里动呢,看起来像是四处看。

刚满月,其实也看不清楚什么,就是个下意识的动作而已。

等众人都远远的见过了,贺喜过了,宁芝就叫人抱着孩子回去。

众人都举杯敬裴珩酒。

对于大家来说,裴珩有了儿子,确实是一件大事。

重要至极。

大晋,像是每一个中原国家一样,最看重的就是血脉传承。

打个比方,如果裴珩不幸战死,只要将军还在,文武百官认可。哪怕是刚满月的裴灼都可以继承皇位。

因为有文官武将扶持,有天下百姓信服。

也就是说,只要他是裴氏的后代,就能叫大晋安稳。

可是如果裴珩无后又不小心战死了,天下登时就会大乱。

毕竟没有正统,谁都有理由不服气。

虽说主少国疑,可是毕竟还有机会强大起来,但是如果连少主都没有,那就太可悲了。

于是,裴灼对于大晋的意义就格外不同。

自然,将军们,尤其是真心服裴珩的众人们,自然对这个孩子也是格外看重的。

而宁芝的自己人也是一样,姑娘有了后代,他们自然也是一样的欢喜。

所以,不管出发点是什么,总之,大家都很高兴。

当然了,总有不高兴的人。

比如说临京城里的福王。

福王近来,收到一封信,没抬头,没落款。只有一句话:承业本龙裔,奈何裴灼欺。十五子时出,一生一死忌。

这便是说,裴承业,也就是福王的儿子本来是有机会继承皇位的。但是因为裴灼却不能够了。

不仅如此,裴灼降生于正月十五子时,他的出生意味着裴承业的死?

福王当时大惊,遍寻不到送信的人。

此时此刻,他哪里会有欢喜的意思,又是憎恨裴灼,又是担心自己的儿子。正方寸大乱呢。

☆、第492章 乱世的悲哀

等满月宴结束后,裴珩才找到机会与宁蕴说话。

“你是跟你姑姑说了什么?把她气成那样?”裴珩看着宁蕴问。

此次来的,不光是宁蕴,还有宁荨。这是娘家人来贺喜的。

“没什么啊……”宁蕴郁闷的很。

“别瞒着,我都瞧见了,你是怎么气着九妹妹了?她如今可受不住气。”宁荨也问。

“哎,你们……真的没什么?就是说了一句‘匈奴不灭,何以为家’,这话以前她自己说的,我还问她匈奴是哪里。她说就是塔族嘛……我一说这个,她就生气了,还气的脸色都变了,这话不是她自己说的么!”宁蕴冤枉死了。

宁荨也愣了,这话……没什么问题啊?

裴珩沉吟了一下道:“如你所说,这应该是个将军说的话。想来……那位将军结局不好。”

或者,就是英年早逝了。

“你姑姑……心中在意你,你少年将军沙场出入,总是危险的。以后这话,就不要说了。”裴珩道。

宁蕴说不出心里的感觉,他觉得以前最了解宁芝的是他啊。

如今不是了。

有点酸涩,可是更多的是欣慰。他对姑姑好,了解姑姑是好事吧。

“原来如此……那以后千万不要说了。我们都得好好的,就算是不为别的,也为芝芝吧。她经历了太多家里人离世,受不住了。”宁荨笑了笑:“殿下很是了解芝芝了,也是芝芝的福气。”

“夫妻同心而已,没什么福气不福气的。”裴珩摇头。

“殿下说的是,夫妻同心……等末将回去了,将这话转告给父亲。他老人家听了,也会欣慰的。”宁荨感慨一笑。

毕竟如今宁家人里,最是年长的长辈,就是宁浩了。

“叫你父亲放心就是了,芝芝有本殿照顾,不会有事。等孩子大一点了,可以带头去渭南,也叫你父亲看看。”裴珩如今是有了孩子,总想显摆。

“说起孩子,哎哟,真是可爱,居然不怕人!”宁荨哈哈笑:“比我那两个小的乖些啊!”

嗯,也就乖一点,毕竟自己的孩子也很乖啊。

宁蕴看着他们两个,心想我一点也不羡慕!!

晚间,宁家两个人自然没有回去,他们打算留几天。一来是与宁芝太久没见面了。二来么,也是要和裴珩商议军中的事。

这几年可谓是一切顺遂,所以少不得要商议下一步如何走。

何况,还有就是宁芝的哥哥和母亲可能还活着的这件事,也是三个男人,以及他们背后宁浩,宁江等人关注的重点。

一开始,宁芝只告诉了宁蕴,不过后来,她还是没有瞒着。

至少如今,宁家几个当家的男人都知道了。

怕泄露出去不好,所以就没告诉家里女眷们。

“九妹妹那件事……殿下如何看?”宁荨自觉自己也算长辈,便开口问道。

“若是……属实的话,当年必定是有隐情的。只是,只怕芝芝不能认亲。此事干系重大,一旦认亲……不管对谁,都无法交代。”裴珩也直说了。

“姑姑不会认亲的,但是姑姑的那性子,定然是要真相的。当年究竟如何……她比谁都想知道。”宁蕴沉吟:“如今是就怕我们不认,对方反而要认,届时也是害了姑姑。”

如今其实他们都基本确定了,卞后就是当年的卞氏,狄述就是当年的宁慕。

“不过……我看殿下形容,这狄述……似乎有点怪异?种种表现,倒像是让着你们的?如果他真是五哥的话……”宁荨叹气:“我当年没见过几次……”

“五叔……五叔他就算是被带走的,可他走的时候也十三岁了,这些年为什么不回来呢?”宁蕴不解。

“除非……狄述本就是塔族人的血脉。”裴珩解释。

“这……这不可能吧?那就是说我二伯根本没有儿子么?”宁荨忽然站起身:“这不可能吧?这么多年,二伯没发现?”

“也许是一开始就知道呢?你要知道,当年的宁湛将军迎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这本就是出格至极的事。虽说将军们做事,都比较随性。可是宁湛将军出身宁氏,是正经的世家子弟,世家子弟里,像他这样娶了一个来历不明,甚至没有母家的女子做了嫡妻,是极少见的,甚至没有。”

也有世家子弟风流,遇见了这般女子,也就是纳了做妾罢了。

真的娶了做嫡妻的,凤毛麟角了。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可能当年二伯根本就知道她怀孕了?或者是……五哥根本就是带来的?”宁荨说着,坐回去:“我倒是听父亲说过几次,说二伯成婚仓促,几个兄弟里,就属他婚事办的最简单……”

“本殿查过了几次,你二伯当年何止是简单,简直是仓促。而当年伺候过卞氏的人,全死了。包括芝芝的两个乳母以及小时候照顾她的嬷嬷们,知道的全死了,不知道的也都找不到了。”裴珩解释。

“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年卞氏走的时候,留下了姑姑又是为什么呢?”宁蕴皱眉:“她如果是塔族的探子的话,何苦留下姑姑?”

“因为她不是。”裴珩叹气:“真要是探子,岳父大人也不会不知道。只怕,就是阴差阳错。之所以留下了芝芝性命,大约就是因为那一点慈母心肠了。”

别的不够,留下一条命……大约是够了。

“姑姑她知道了这件事,是不是很难过?”宁蕴问:“小时候,她总是不肯提起这些事,不肯提起去世的人。可她心里,时时刻刻都在念着。要是她知道她父亲的死也许与母亲和哥哥有关……她怎么办?”

“你要相信芝芝,她已经挺过来了。如今她有本殿,有孩子。不会那么脆弱的。”裴珩笑了笑。

“罢了,不说这个。我倒是觉得,如果狄述就是宁慕的话……我们是不是想法子见一面?我总觉得……我这位五哥……不会真的对芝芝下黑手……”宁荨道。

☆、第493章 还是这么坏

“不急,你先看看这幅画,本殿叫人专门按着本殿的描述画的。”裴珩将一个卷轴拿出来:“本殿也叫许多人看了,确实画的不错,就是本殿见过的狄述。”

“之前芝芝一直有孕在身,本殿怕她担忧,没叫她看。你们先看看吧。”

画面上的男子一身塔族将军装扮,长发抹黑。眉眼俊秀。

提着一杆长枪,眉眼疏离。

宁蕴看着一头雾水,但是宁荨却再次猛然起身。

“如何?”裴珩问。

“我……我不好说,但是这长枪……”他有些激动的指着长枪:“殿下看,这长枪枪头之下……是不是比别处有一个凸起?那……那是宁家的长枪在那里有个标志。一般打造枪头的时候,就会做出来。可……当年二伯的长枪并未丢失……如今他用的这个不是二伯的。也……也没有明显的标志,就只是突出。要不是画匠画错了,那真是……”

宁荨没说完,可是也很是叫人明白了。

“想来……是没有画错。本殿记得清楚,还以为,那只是造型有点奇特。”裴珩摇头:“你再看看容貌吧。”

“容貌……说实话,此时我无法分辨了。越是说,就越是像。当年我听母亲曾说过,五哥长得不像爹娘……”宁荨在记忆里搜寻:“说是,九妹妹倒是跟母亲长得像。可是说实话,我们宁家,见过这位二伯母的人都不多。”

“可惜,我看不出什么来。”宁蕴遗憾。

他是晚辈,不管是卞氏还是宁慕,都没见过……

“我觉得,只怕是错不了。”宁荨摇头,眼神严肃:“我们要防备着了。”

“如果说,卞氏就是卞后……那么……塔族王会不会也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知道,为了塔族,他可能也会……会说出去?”宁蕴担忧。

“想来他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没说出去,也许是原因。可是如果我们步步紧逼,就不好说了。”裴珩道。

“事到如今,就只有瞒着。不管外头如何说,宁家咬死了不认,也没人敢有什么作为。”宁荨看裴珩:“想来,殿下也愿意这样做吧?”

“自然,本殿叫你们来,也为此事。若有人传这件事,只管咬死了不认就是了。芝芝是宁氏嫡女。她的母亲可以是卞氏,不可以是卞后。宁家那边,族谱上,还得要你们费心。及早办。”裴珩拱手。

“自然!末将代宁氏,感谢殿下成全。”宁荨单膝跪地。

宁蕴也忙跟着跪。

虽说长辈们的事,他们不知情,可是卞氏是卞后……那就意味着,他们宁氏养虎为患……

裴珩不计较,是因为芝芝,他们不能不知感恩。

宁荨和宁蕴两个人,住在了一个院子。

这里府邸小,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他们都是将军,倒也不在意这个。

晚间,两个人在一处说话。

宁蕴皱眉:“这事真是叫人心烦。我总是担心塔族那边,卞后那会有变化。再说了……万一哪天殿下想着这件事不好呢?”

换了他们自己,也是一样。要是忽然发现自己的妻子与塔族人有关系……

如何能做到毫不在意?

“如今你我除了信他还有什么办法呢?”宁荨叹气躺下去:“我担心的不止如此啊……”

“宁氏手里的权,怎么能放呢?一旦手中没了兵权,就护不住想要护着的人。可是常年兵权在手,又叫君弱臣强……当年祖父叫芝芝嫁给殿下,是为了缓和,是为了叫宁氏安全的退。可是爷爷也不知道,芝芝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母亲……”

“是啊,太爷爷要是知道,绝不能叫姑姑嫁给殿下,可是事已至此……”宁蕴也愁。

他们都是擅长打仗,不擅长人心的。

可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却是都知道的。

手中有权,容易被人忌惮,手中无权,却容易丢了性命……

这大约,就是乱世的悲哀了吧?

宁芝看着儿子睡着,小嘴允吸的很是可爱。

孩子还小,宁芝满了一个月,孩子就要住侧间,好方便奶娘照顾。

宁芝身体恢复的很好,但是如果一直带着孩子睡,是休息不好的。

所以晚间就分开了。

也不是才分开,已经半个月了。

宁芝这还是第一次看着孩子先入睡呢。

裴珩回来的时候,宁芝已经坐在榻上等他了。

她穿一身淡黄色的里衣,长发披散着,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靠着软榻上的迎枕等他。

“累不累?你等我洗漱。”裴珩忙加快脚步。

与宁家两个人聊天聊了许久,这会子已经很晚了。

“不急,我一下午都在睡觉呢。”宁芝笑了笑。

虽说是满月了,可是宁菱在,也劝着她一定好好休息。

“八姐要回去了。”宁芝道。

裴珩洗漱的地方不远,所以听得见:“她是念着家里的孩子吧?快一年了。”

“她与那孩子没什么感情。不过她也不能总是在沛城,回去也好。”宁芝解释。

说真的,是真没感情。要是有,那么小的孩子,丢下一年……

宁菱这样的性子,既然舍得,就是不在乎。

裴珩洗漱好了过来抱她:“你八姐要是想再嫁,你只管应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