貔貅部原本是十二部中最弱的一支,要不然也不会分在这草原外围,能出动的力量有限,金鹏部因为还在和其余各部争夺王权,能拿来截杀赫连铮的人也注定不会是全部,原本金鹏部算准赫连铮护卫并不多,王妃送嫁护卫人数虽然可以,但是用船慢慢运过来,必然不能一次性压入战场,完会可以分批宰割,这主意打得是不错,也是凤知微和赫连铮不想趁夜渡河的原因。

但金鹏部再也没想到,凤知微有属于她自己的力量,人数不多,却涉及各方面的高手,其汇合力量,不下于一支训练有素的小型军队。

何况还有个没出手的顾南衣。

顾少爷用他抱着婴儿闲庭漫步的造型,跟在赫连铮后面,手挥目送,便了结了一大批试图从后方围攻赫连铮的凶猛金鹏勇士,很多人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一场规模不大,却注定影响深远的战役已经结束。

金鹏部那位中途追来的首领见势不妙,率领残余部众逃逸,貔貅部家族就在这里,没地方逃,大多弃槭投降。

日光浅淡的照过来,碧草上浓腻的血液,此时才一滴滴滴落,将黑土浸润得更加肥沃。

来年这里的草场,想必更加茂盛。

赫连铮在一地死尸和焦烟中缓慢行走,微微泛着紫光的幽邃眼眸平静无波,青金色长袍缓缓拂过一地鲜血,脚下瑟缩着他的战俘。

“突查。”他突然在一人面前停住脚步,俯视着他,“我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小时候你赢过我的骑射,我们相约过,你的女儿,要嫁给我的儿子,现在我的儿子还没出生,你便要将你女儿的未来公公,杀死在你的脚下吗?”

突查抬起头来,草原汉子满面泪痕。

“因尔吉,是我的错,是我被弘吉喇金鹏花言巧语蒙了心!我们…我们貔貅部这么多年分不着好草场,原有的肥沃之地被火狐部渐渐占完,弘吉喇答应事成之后将南草原分一半给我们…因而吉,背叛兄弟的人该死!但是!看在我们自小一起的份上,不要罪及我的族人妻女!”

他身后,女人孩子哭成一片,连连向赫连铮磕头。

赫连铮负手看着他,点点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突查咬咬牙,铿然拔刀,一刀戳进心窝。

他身后貔貅部的汉子们,俱都无声拔刀,数十柄雪亮的刀在草原蓝天下划出灿亮的白色弧线,再激着鲜红的血泉在日光下腾起。

哭声震天。

赫连铮始终平静的看着,并不避开那些缓缓流到靴子下的血。

随即他仰起头,看着天际苍鹰般变幻飞扬的白云,轻描淡写的道:

“都杀了。”

“嚓!”

刀光拉开杀戮,血虹横贯天际。

哭叫声戛然而止。

凤知微远远的负手看着,并没有前去阻止。

草原人有仇必报,恣意恩仇,这是他们选择的生存方式,如果今日谁逞了妇人之仁,难保将来这些孩子们中的谁长成人,不会操刀杀入王帐为父报仇。

在草原,没有不杀战俘,只有斩草除根。

突查的心里,也许留存的是以往的那个赫连铮,大度而宽容的少年,一起射猎,会将最好的猎物留给兄弟。

但那前提是——还是兄弟。

其实早在昨夜,当大妃母子隔岸互相揭丑,所有人听得津津有味时,这些人已经注定不能留下性命。

草原王庭的隐私和尊严,必须用血和生命来捍卫。

只有死人,才不会传播流言。

“呼卓十二部,目前只刺下十一部了。”赫连铮仰起头,似在喃喃自语,“谁会是下一个被抹去的部族呢?”

“儿子!”刘牡丹湿淋淋的奔来,看也不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一眼,“克烈不要杀啊,长得很不错啊…”

赫连铮一把将他色迷心窍的老娘推开,刘牡丹踉跄退后几步,被凤知微一伸手扶住。

“你是谁?”正要撒泼的刘牡丹一回头看见了凤知微,偏头,用一眼就能看穿你罩杯和臀围的目光,将凤知微上下打量了半晌,恍然大悟,道,”你不会是那个朝廷下旨赐婚的什么英英郡主吧?我的天!你怎么长得这么营养不良?吉狗儿不会跟他爹一样不晓得节制,每晚都要用你吧?”

“刘牡丹!”赫连铮怒喝,“你滚一边去!”

“你才滚!”刘牡丹大步往帐前一坐,指了指自己鼻子,道,“大妃我正在训你的妻妾,你男人插什么嘴?你,”她对着凤知微勾勾手指头,“还不过来给你婆婆我磕头?”

卷二 归塞北 第二章 必须汹涌

“婆婆”高踞王座,五彩华裳,姿态谨严,呼奴前来。

呃,其实是刘牡丹女士,蹲在压帐篷的一块青石上,一身沾了泥水和草浆的右衽斜边镶边皮袍,上红下绿,扎黄色腰带,颜色搭配得发人深省,正勾着手指,示意郡主娘娘,这一代顺义王妃上前来磕头。

这句话说出口,最起码有十人以上想过来把她塞到那块石头下面去。

凤知微笑吟吟看着她,正考虑着是给“婆婆”个醍醐灌顶式见面礼好呢,还是清风徐来式见面礼?顾少爷已经两肩担金猴一怀抱婴儿的大步奔来。

凤知微一看不好,赶紧抢上一步,伸手执住刘牡丹的手,深情的道:“婆婆,要拜见也不是在这里,瞧您衣服都湿了的…还是回帐歇歇再拜不迟。”说着眼光在她胸上扫了扫。

刘牡丹立刻骄傲的挺了挺胸,眼光一落却发觉自己袍子已经乱了,衣襟敞开,露出里面的好像没穿内衣的胸,她眼珠一转,并不尴尬,更不掩饰,反把胸往凤知微面前凑了凑,傲然道:“羡慕吧?敬仰吧?你家大妃我今年四十五了,还没下垂!当初吉狗儿那狼崽子叼那么狠都没给我叼下去…”

“呼啦”一声,大妃被她家忍无可忍的吉狗儿一把掀翻进了帐篷。

凤知微对赫连铮摇了摇手指,肃然道:“吉祥,做人要孝顺。”跟着钻进去侍候婆婆了。

吉祥同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立在瑟瑟寒风中不胜老娘彪悍之雄风…

“你叫什么名字?”被掀翻进帐篷的刘牡丹,一个骨碌翻身坐好,动作十分伶俐,看样子这种经历也有很多次了,一边顺手将手中一直抓着的一长条往怀里塞,凤知微这才发觉,敢情神婆昨夜一直抓在手中跳大神的那一长条,是她自己的裹胸,难怪她刚才袍子一裂,大片雪白的胸就呼之欲出了。

看凤知微盯着那裹胸,刘牡丹也不穿了,得意洋洋往凤知微手中一递,道:“我亲手做的!看看你婆婆手艺!”

凤知微双手接过,真的认真瞻仰婆婆手艺了。

越看越敬仰,越看越膜拜。

粉红色,中原才有的贡缎质料,钉了无数的珍珠,看上去密密麻麻像个豪猪,左胸上绣着“必须汹涌”,右胸上绣着“一定喷薄”,字迹如狗爬,绣工可惊神,翻过里层,染着斑斑淡黄的痕迹,居然也有字,左边是“牡丹”,右边是“库库”,中间是一块红通通的菱形图案,凤知微猜测半晌,才隐约揣摩——这莫不是个红唇?

真是举世无双上天入地振聋发聩出神入化之绝世无双胸啊…

“好看吧?”刘牡丹两眼发光,殷切的盯着凤知微。

“好看。”凤知微由衷的道,“既有破釜沉舟大气沉雄之豪言壮语,又有温情脉脉缠绵缱绻之絮絮爱称,更兼珍珠熠熠,红唇如焰,令人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你们古人…中原人就是这么文绉绉的,我听不懂。”刘牡丹眉开眼笑,大力的拍凤知微的手,“不过我知道你很敬佩我,哎,真是的,这么多年,只有你知道我那被埋没的惊世才华…果然皇帝还是有眼光的,你虽然长得寒酸了点拿不出手了点对不起我了点,但是这人品不错,我喜欢。”

凤知微浅笑谢了婆婆的高度赞誉,刘牡丹举着手中脏兮兮的裹胸,为难的道:“看你这么喜欢,应该送给你的,做婆婆也该给媳妇见面礼的,只是这个…”

“知微怎能夺大妃所好,”凤知微赶紧推辞,“这么华丽宝贵的…衣服,只有大妃您妩媚高贵的气质才适合,给知微,浪费了。”

刘牡丹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将裹胸自己穿上,道:“那也好,反正你婆婆的钱,都给你公公扣着,你公公死了,就是吉狗儿扣着,你要什么,自己找他要去好了…来,媳妇,帮个忙。”

她示意凤知微转到她背后,替她将裹胸后面几个古里古怪的小搭扣给扣上,深吸一口气,将两胸往中间挤了又挤,挤到自己满意的高度,才肃然对凤知微道:“我看你这个长得不够好,男人对这个很看重的,你不要掉以轻心,明儿我给你个方子,你每天喝,放心,不说和我比,最起码能长到我一半。”说着便去捏,跟菜市场上掂肥肉似的。

凤知微唰一个后退躲开,笑道:“是,多谢大妃厚赐。”

长到你一半…那还能看吗?

“别那么客气。”刘牡丹眉开眼笑,“再说严格说来,现在你才是大妃,就叫我牡丹花吧,顺口,亲切,别叫婆婆,都把人叫老了,我才四十五岁!”

对,你才四十五岁,人家这个年纪也不过抱个曾孙而已。

“牡丹花。”凤知微从善如流的对刘牡丹女士微笑。

刘牡丹心花怒放,觉得这个媳妇就是好,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既不像草原女子太过粗放凶猛,又不似中原女子太过拘谨娇柔,好,好得很。

帐篷里“婆媳”在亲切而和谐进行着胸的交流,帐篷外赫连铮忧心忡忡的问八彪:“怎么办?”

“大妃…呃,有分寸,应该不会太…不客气的。”三隼不太有信心的安慰他,声音越说越低。

自称“上穷碧落下黄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草原一枝花”的刘牡丹大妃,向来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草原喇叭花”,除了顺义老王,上至吉狗儿赫连铮,下至偏远部落放羊娃,和这位草原最尊贵的女性相处超过一刻钟,都会无限度接近崩溃。

这都进去这么久了,凤知微还活着吗?

帐帘一掀,有人出来,赫连铮立即跳起来,一回头,正看见两代大妃,和乐融融的手搀着手出来。

刘牡丹深情的握着凤知微的手,“…千万记得要天天喝,最好房事后…”

凤知微立即打断,“有机会牡丹花儿你教教我刺绣。”

“好。”刘牡丹立刻忘记方才自己要说什么,“教你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我给你想好新词儿,左边叫‘立马膨胀’,右边叫‘迅速发展’…”

“牡丹花儿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

牡丹花儿再次被打断思路,颠颠的跟着媳妇儿去吃东西了。

赫连铮呆滞的望着那两个的背影,呆滞的转头,问八彪:“我不是在做梦吧?”

八彪没人理他,都充满膜拜的望着凤知微的背影。

“郡主娘娘就是神人啊…喇叭花儿都没能搞倒她啊…”

牡丹花儿对着羊奶糍粑左右开弓的时候,所有人才敢进帐——大妃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才会特别专心,并且不会太具有震撼感。

顾南衣抱着顾知晓直奔凤知微,道:“没奶。”

中原跟来的奶娘,昨夜见了那血腥杀戮一幕,受了惊吓,竟突然没了奶,顾知晓又是个娇贵的,不肯吃米汤,顾少爷找凤知微求救了。

凤知微瞪着他——你找我干嘛,难道你还真认为这是我的女?

“哪来的娃?这么漂亮的?”正风卷残云的牡丹花儿眼睛一亮,突然停了手,一边满嘴掉渣子一边就来接,“微微心肝儿,你真能干,这婚还没结,娃都抱上了,吉狗儿你也不错…”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唰的一下掀开小被子,再唰一下盖上,瞪眼,“…就是种子差了点,怎么是个女的?”

正喝奶茶的赫连铮噗的一口茶喷了出去,害得宗宸只好奔出去换自己今天的第三件白衣服。

“不是我的——”赫连铮奄奄一息的道,“捡的。”

“哦。”牡丹花儿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的叹口气,伸手便去接饿得哇哇哭的顾知晓,“我来。”

顾少爷当然不理她,赫连铮大骂,“你来,你来个屁啊,你有奶啊?”

“你说对了!”牡丹花儿将盘子一搁,重重一挺胸,大声道:“我!有!奶!”

“!”

一帐篷的人定在那里,牡丹花儿已经满面骄傲逼近顾南衣,用胸一波波的顶向他,“要不要看看?要不要看看?有奶没奶,一见便知!”

顾少爷生平第一次在敌人面前,节节后退…

牡丹花儿乘胜追击,唰一下抢过顾知晓,笑眯眯逗她的脸蛋,对凤知微道:“微微宝贝儿,以后你生个,可不能比这个丑。”

凤知微淡定的坐着,含笑点头,对牡丹花儿自来熟的任何呢称都保持强大的镇定——比起吉狗儿,好歹牡丹花儿没好意思叫她微猫儿微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