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他此刻看着顾知晓的眼睛,小小孩子,眼底泛上的居然也是那样的疼痛,为一贯宠溺她的父亲,第一次的威胁和绝情。

顾南衣掉开目光,痴痴看池水里半残的荷叶。

他疼痛,却不悔,只要能对凤知微有利,没什么值得后悔。

在凤知微身边久了,他渐渐觉得,自己对她的帮助,其实并不是她最需要的,组织再强大,终究只能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对于她内心深处宏大而磅礴的愿望,组织的力量还不够,而他自己,不如宗宸医术治人,不如知微智绝天下,一身强绝武功,不过在她遇上刀枪之时帮她拨开,而她遇见的更多的险,却是来自于天下朝局里那些波谲云诡的阴谋和陷害,他看着那些欲来的山雨沉潜的雷云,却完全的无能为力,那种无力感,很久以前便深植在心,只是在偶一想起时,便不住安慰自己——她还需要我,我能保护她。

然而到得如今,当凤知微自身武功也足以自保,当她强绝智慧足够她应付一切险厄,当她地位日高出入护卫三千,已经无需担忧自身安危的时候,他便觉得,自己的存在和力量,如此单薄。

他甘于一生只做她一个单纯的护卫,却不甘于自己不能帮助她更多。

如今,当他终于能为她做些什么,却还要她因为他而自愿放弃,他不能接受。

知微。

我曾以为分离便是崩毁,然而事到临头,才发觉有时候分离也是成会。

就此割舍我的骨血,我的亲人,成全你当初那日,最广大最艰难的那个誓言。

他微微抿紧唇,将女儿抱回膝头,脸贴着顾知晓的后脑勺,细细嗅她带着奶香的发。

一直处于茫然状态的顾知晓,被这一抱终于回神,霍然扭头,一滴眼泪飞洒在他脸上,她也不擦,直着眼睛瞪着顾南衣,尖声道:“你不要我了!你留我一个人!”

两行泪水从眼角无声无息泻落,反射着粼粼微光。

“不。”顾南衣用手指给她拭去泪水,“爹爹陪着你。”

“真的?”顾知晓一眨眼,眼泪便啪啪的掉,但眼睛里已经冒出喜色,“不走?”

顾南衣犹豫了一下,道:“你太小,爹爹要陪你。”

“那我们是要留在西凉吗?”顾知晓神情急切,“多久?一个月?一年?”她瞪着眼睛,掰着指头,说到一年的时候,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也不知道多久。”顾南衣抱着她,轻轻的晃着她小小的身子,“晓晓,爹爹是你姨的,爹爹要先在这里陪着你,等你姨。”

“姨要丢下你了吗?”顾知晓给他晃得有点困,口齿开始不清楚,“你跟着啊,带我一起跟着。”

“是爹爹要丢下你姨了。”顾南衣淡淡的道,“爹爹要陪你。”

顾知晓狐疑的抬头看他,眼里有种“难道我终于比姨要紧了?”的惊异和惊喜神情。

“你姨给了我们很多,你是她救的,也是她养大的。”顾南衣将她被泪水浸湿的一缕乱发拨开,“爹爹要为她做点事,你要帮爹爹。”

顾知晓沉默了一阵子,点点头。

“你陪着我,我们就在这里。”

顾南衣抚着她的脸,慢慢的道:

“好。”

最后两句短暂的对话之后,父女俩不再说话,顾知晓困倦的闭上眼睛,眼角里沁出一点未流尽的泪,顾南衣久久的凝视着女儿的脸,半晌,俯下身,将自己的脸,缓缓贴在她泪痕未干的颊上。

他的面纱沉沉落下,遮住了两人的脸,没人知道贴近的这一刻,他脸上是什么神情。

月色冷冷的照过来,相拥的父女沉静如雕塑,衣色在月色下一片浅浅的白,倒影却合二为一成黑色的石,在泛着冷光的鹅卵石路上,绵绵长长的拉开去。

风在此刻吹起,如此旷凉。

旷凉的风,吹散那对相依至今的父女,一生里最重要最契合命运的一次谈话。

旷凉的风,吹过重重假山,吹不散眼角无声的汹涌的泪。

凤知微肩抵着假山,微微的低着头,她抵住假山的力道如此之重,让人担心她是不是会把假山挤倒或者把自己的肩膀挤碎,以至于肩头重重染了一层青笞的淡绿色,洇染在青色锦袍上,似较浓的一块泪痕。

她微微低着头,脸半偏在一丛灌木后,没有谁能第一眼看见她的脸,唯有此刻的月色知道,那一角脸颊上,泪水无声恣肆的流,像汹涌的泉水,倒映了这一刻冷月天光。

自那年宁安宫后,凤知微第一次如此流泪。

历草原之乱,战争之险,被俘之惊,朝局之陷,她自长熙十三年的雪后走到如今,遇见多少该落泪的事,却从未流泪,曾几何时她以为,想必这一生的泪,都在那年宁安宫母亲榻前,当着天盛帝的面,那般虚假而又真实的,流尽了。

然而今天,她才知道,有另一种疼痛,如小刀,刻入骨髓,将这身凝了冰的血与髓,都化作滔滔泪水,不绝。

这一生这一次别人的谈话,字字平淡而字字惊心,字字听在耳里,像谁的手指狠狠构挖了颤动不休的心,在那样翻涌的疼痛里满身灼热而又冰凉,以至于她僵在假山后,那般历经风浪满身机关的人,也失去了一切语言和行动的能力。

她只能流泪,在假山后,冷月中,不敢将一声哽咽惊破这一刻沉重而决然的撕裂。

真正的撼动并非来自危险与磨折,而是他人给予的不可抵挡的拳拳心意。

十八年有多寒苦艰难,此刻便有多疼痛温暖,曾以为这一生凝了冰结了雪永不可化冻,到了今日她却感激自己还是来过这一遭。

月色不分疆域,照在假山两侧,此处是抵肩默默流泪的她,彼处是相拥安静如沉睡的父女。

一处心思,两处孤凉。

良久之后,一片寂静中凤知微听见池边有点动静,慢慢探头,看见顾南衣将睡着的顾知晓抱起,离开池水,交给了远处一直等候的宫女。

凉亭边等候的宫女很多,看来吕瑞早已对顾知晓的身份有了确定,在宫中不动声色的给她加派了保护力量。

顾南衣将女儿交给宫女,宫女来接的时候,他的手顿了顿,却依旧决然的交了过去,凤知微转过头,闭上眼睛。

等她再睁开眼时,眼睛里已经没有泪水,对着池水匆匆洗了脸,用了点脂粉遮去微微红肿的眼角,当她若无其事转出假山迎上去时,脸上看来一切如常。

她带着笑迎上顾南衣的目光,第一次感谢他那永不取下的面纱——如果此刻她看见他的眼睛,她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当面落泪。

“去哪转悠了?”她的语气平静如常。

顾南衣似乎仔细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半偏开脸,也还是那个没有起伏的声调:“陪知晓玩了一会。”

他什么时候也会说这么半真半假最不可分辨的谎言了?凤知微想笑,却更想哭,微微扬起脸,“嗯”了一声道:“她可好?”

“很好。”

两人都不提将知晓接回去的话,并肩慢慢走着,鹅卵石小径上拉开长长的影子,他的影子,沉厚的覆盖住她的。

半卷的残荷叶上有露珠悄然泻下,声音细微却惊心。

半晌顾南衣突然道:“我有本秘笈,等下给你,你练练。”

凤知微沉默了一下。

顾南衣有点疑惑的偏头看她。

“好。”

最后两句短暂的对话之后,两人也不再说话,一路沉默的走下去,花园里小径弯弯曲曲,似乎要无边无垠的周折不尽,而彼此的影子,却已经抵达路的尽头。

陛见赐宴之后,似乎很安静了一段日子,这段空闲时间果然被顾南衣拿来督促凤知微练功,他一反往日点拨她练武时的散漫和随意,显得严厉而心急,很多时候近乎逼迫式的教,三日能练成的一招他要求必须半日,半日还嫌长,手里居然还抓个小鞭子似乎很想随时抽凤知微一顿,凤知微其实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练武的,她身居高位百事缠身,哪能这样从早到晚的练,可她也一句反对都没有,推掉所有应酬,除了每日写几封信召见几个人,有点神秘的安排了一些事务,其余时间都专心和顾南衣泡在内院,鸡鸣既起,三更方歇,很多时候精疲力尽,恨不得爬了回去,在顾南衣面前勉强支撑着走回自己的屋子,门一关她就是真的爬上床的。

饶是如此她也不曾说过一句苦,少爷教什么她学什么,唯一反对的就是顾南衣要灌输自己内力给她或者想打通她全身经脉,逢着他有这种想法她便毅然以罢学相威胁,顾南衣只得作罢,凤知微又命跟来的暗中护卫把守好自己的门户,别人靠近问题不大,坚决不给顾南衣靠近,以免自己晚上睡觉困倦太过,被顾南衣爬进来耗费自己真力给她打通经脉。

到了第七天头上,顾南衣终于没有拿出新东西来教凤知微,好歹囫囵吞枣的学完了他的课程,余下的不过是自己练习提高,凤知微松了口气,刚想找人给自己松松筋骨或者上床睡上一天,又接到吕瑞请柬,邀她南苑皇家园林狩猎。

这已经是最近几天来的第三次邀请了,凤知微没法再推辞下去,只得乘车赴约,顾南衣却没有跟过去,只安排了手下暗卫好好保护,凤知微也没有对此表示异议,两人自那夜之后,都显得平静而安然。

西凉御苑在锦城西侧,出城七里的一处偌大的林场,凤知微到的时候,吕瑞已经在等候,看见她笑道:“魏侯可真难请,竟然三邀而不至,今儿帖子上要不是署了摄政王的名,只怕还是请不动魏侯大驾。”

凤知微怔了怔,她倒没注意帖子上到底是署的谁的名,只是认得吕瑞的管事,还以为是吕瑞相邀,连忙道歉几句,又问:“王爷呢?”

“王爷寿辰在即,正忙得厉害。”吕瑞笑道,“却不敢怠慢远客,着我在御苑好好陪陪魏侯。”

凤知微心想寿辰这事也未必需要摄政王事事忙碌,忙着和晋思羽路之彦接触才对吧,以目前晋思羽路之彦势力范围,加上西凉,正好将天盛闽南包围其中,而闽南前不久刚经历了一场内乱,元气未复,确实是个趁火打劫的好对象,完事了便可瓜分闽南各取所需,当然摄政王也有可能想和天盛结盟,却至今没有动静,就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了。

那边吕瑞已经着人牵了马来,笑指比较偏僻的西边道:“那边听说有不少异兽,咱们不妨打了些玩玩。”

凤知微一笑应诺,一踢马腹,两人胯下都是好马,射箭似飙了出去,护卫们追之不及,被远远拉开距离。

进了林子,吕瑞才一勒马,刹眼睨着凤知微笑道:“魏侯上次不告而别,可真是有失风度。”

“大司马以刀阵对佳客,我看倒是有失风范在先。”

吕瑞一笑如闺秀般姣好,淡淡道:“佳客?只怕此刻佳客,下一刻便是阶下囚呢。”

“哦?”凤知微挑起一边眉毛。

“大越和长宁来使都在锦城,想必魏侯也知道。”吕瑞唇角一抹讥诮笑意,“也不知是魏侯人缘太差还是怎的,据说如今大越和长宁方面,都和摄政王有所接触,各自提出结盟要求,诸般条款,对我西凉十分有利,唯一的要求,就是留下魏侯你的命。”

他微笑扬鞭看着凤知微,啧啧赞叹道:“一命可倾一国之利,魏侯真乃能人也。”

“真是在下的荣幸。”凤知微笑道,“摄政王下定决心了么?”

“我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吕瑞打了个呵欠,小白脸泛上一股憔悴的暗青,看起来好像几天没睡,“就凭你对我的拒绝?”

“大司马心胸忒小。”凤知微马鞭敲着笼头,扬眉笑道,“你我都算政客,最应该明白,这世上的事,万万没有一问即应的道理,不是么?”

“那现在魏侯打算如何应呢?”吕瑞眼睛一亮,立刻道,“在下万事俱备,可一直等着魏侯的东风呢!”

“哦?”

“在下身为先帝最重视的辅政大臣,当初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年势力也岂是殷志恕可以小觑?”吕瑞笑得嘲讽,“当初三大辅政之臣,如今虽只剩下我一个,但正因为我厚颜活着,先朝老臣多得保全,这些年苦心经营,别的不说,在这皇城之内,出其不意困住殷志恕取其性命,想来不是难事,但出师必须有名,我手中没有皇权正统的凭证,便不能得到朝中诸多老臣的相助,而这凭证,望魏侯有以赐我。”

“大司马说了那许多,在下却听出把握其实不大。”凤知微望着远处皇城一角,悠悠笑道,“要倒摄政王,还得出其不意,又得在皇城之内,很明显,一旦给他出了皇城,便是你扶持的是皇权正统,也必不能顺利登位,不是么?”

吕瑞默然,半晌才道:“摄政王掌控大部分军权是事实,但是他最大的缺陷在于,他明我暗,他的势力我了如指掌甚至可以部分调动,我的心思他却始终不知,他做梦也想不到,倚为臂助的大司马另怀心思,仅凭这一点,殷志恕必败。”

“摄政王能登如此高位,也算一代雄才,王者多疑,顾盼左右多不可信,大司马何以认定,摄政王当真对你的心思毫无察觉?”

吕瑞又沉默了一下,凤知微也不再问,一笑挽弓试射前方一头急窜而过的鹿,弦满将射那一霎,忽听吕瑞道:“我自幼相依为命的唯一亲姊,是王爷的正妃。”

凤知微手一颤,箭射出便失了准头,夺的一声射在那鹿尾上,惊得那鹿滴血逃窜而去,凤知微叹一声“可惜”,收了弓,回头注视着吕瑞。

大司马还是摄政王唯一小舅子的事,她还确实不知道,似乎所有人都淡化了这一层关系,更愿意将摄政王和大司马的情谊,归为惺惺相惜的主臣之交,如今吕瑞说出来,她终于难免那一霎震惊——既然还有这么不可分割的亲属关系,吕瑞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看着吕瑞姣好如女子的清秀容颜,她终于没有问出心中那句话,半晌道:“在下作为他国来使,不方便涉入贵国政务,但今日在下可以搁给大司马一句话——只要大司马最后能将事情做成,知晓的身世,我自有办法给你证明。”

“有这一句便成!”吕瑞喜动颜色,“事成之后,魏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开放口岸,通商互市,以及将来万一长宁藩谋逆,我国也可出兵予以钳制。”

“那是将来的事了。”凤知微笑得意味深长,“大司马准备何时动手?”

“殷志恕平日除上朝理事,一向深居简出,身边随时有三千铁卫,等闲人不能靠近十丈之内,他甚至在自己府内就寝,都不定居所以免为人所趁,”吕瑞道,“只有几个有限的日子,他会有单独出现的机会,元旦除夕以及他自己和陛下寿辰。”

“七日后便是摄政王寿辰,大半个月后便是贵国陛下寿辰,短则数天长则大半月。”凤知微笑道,“在下静候大司马佳音。”

“在下也静候魏侯佳音。”吕瑞下巴往北方挑了挑,道,“有些人心思蠢蠢欲动,魏侯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凤知微一笑,突然道:“咦,我刚才射的那只鹿又窜过去了!这次可饮,不得它!”说着一拍马便追了过去。

她利落的背影消失在莽莽绿林中,吕瑞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眼底露出微微困惑之色,随即转向另一个方向。

有人无声的从四周闪出来,恭谨的等他的命令。

吕瑞驻马不前,沉默不语,遥遥望着皇城的方向。

四面属下寂静无声,无人催促或惊扰。

良久吕瑞一扬鞭,马鞭在半空中漾开淡淡的黑色光影,清脆的响鞭声里,他道:“杀王计划——开始。”

凤知微一旦策马出了吕瑞视野,立即放弃追逐那只鹿,手指一错打了个暗号,不多时有灰衣人出现在她身侧。

“从现在开始,调集在闽南的所有人手,”凤知微匆匆道,“给我想办法拦截封查所有过境文书,锦城这边八百里加急发出去的要查一遍,闽南边境那边再查一遍,注意文书内容,有任何可疑处随时报我!”

“是!”

“我要你们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摄政王幼子被保护得很好,我们很难让大越使节和摄政王府的人碰上,不过我们已经有人在摄政王妃常去的珈蓝寺做了工夫,王妃明日会去珈蓝寺烧香,我们有办法会让他们冲突上。”

“和我同时出发,前往大越的那批人,现在如何?”

“已经遵照命令潜入大越,随时可以听您指令行事。”

“那就让他们干吧。”

“是!”

灰衣人领命匆匆而去,凤知微马鞭敲着手心闭目思索,摄政王的心思,其实她心中一直清楚,什么要和天盛结盟,都是假的,两国宿仇在那里,天盛帝又不是度量宽宏之主,大越那边战事一毕,老皇的下一个目标便是西凉,不然为何同意华琼组建火凤军?只是刚刚历经和大越的战役,又顾忌着长宁藩,还想休养生息一阵子,所以派自己来,先和西凉虚以委蛇而已,摄政王自然也看出了这层深意,就势热情接纳,做出要结盟的模样,引得大越和长宁不安,先后来使,西凉趁机从中捞好处,而长宁,本就希望浑水越乱越好,乐得参合,就连大越晋思羽,那心思也不单纯——他的驻军和西凉一水之隔,西凉这边和他结盟最好,不结盟,挑拨三方关系出点乱子也行,那样他的大军就可以以西凉不安定,他需要带兵镇守大越南疆为名一直盘踞不动,不被撤军——四方乱局,可谓人人一怀不可告人的心思,牵一发而动全身,最终会是个什么结局,竟是不到最后,谁也看不透。

目前看来,摄政王必定是和大越长宁结三方之盟——以大越钳制天盛西北一线,长宁和西凉同时出兵,夺取天盛目前军力最薄的东南,异族多民心散的闽南和最为富庶的南海一旦落入西凉长宁之手,必将如虎添翼,到那时,长宁或可和天盛划地自治,或可兵锋直下向帝京,而大越,虽然插不进疆域之分,却可以大量索要金银钱财,以做晋思羽手下数十万大军的军费,助他挥兵北上夺了大越皇位,至此皆大欢喜。

如果真的谈到了这一步,那么自己这个天盛来使,必然不能活着回天盛。

凤知微扬起下巴,淡淡看着云卷云飞的天际。

那就来吧。

你们固然筹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