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使冯继业、牙将王腾骧并不敢放松警惕,党项大军出动一次并不容易,劳民伤财不说,更冒着与大周朝结下仇怨的风险,谁也不会认为党项军只是为了骚扰灵州城,王腾骧奉命加强了城内地巡逻,实行了屑禁,严防城内的党项人与城外的党项人里内外合。

在六日夜晚,持续进攻了一天的党项军收兵回营,城下城上对峙了一天,双方军士都没有多少伤亡,不过,各种行动进行了一天,却也累得够呛,天黑以后,党项军和灵州军各自回营吃饭、休息,除了值勤的军士外,军士们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房当明、房当值赫和房当瀚海围坐在军帐中,由于叉州到灵距离遥远,他们此时并不知道此时发生在义州的战事。

房当明脸色平静地切着一只羊腿道:“你看这只羊腿,多嫩啊,只有清水河畔的羊肉才这么好吃,昨天尝了一只灵州的羊肉,淡淡地没有滋味。”

这时,亲卫地折又送上来一只剥好的小羊。房当明问道:“这是从清水河带过来的小羊吗?”

亲卫地折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兵,他跟在房当明身边已有十多年了,和房当明的感情相当深厚,他看着房当明带着族人,艰难地周旋在吐蕃、回鹘、汉人和契丹等强邻之间,数年征伐,房当族从清水河畔一个,不起眼地小部落,变成了控弦之士有数万人之多的强盛之族,其中的艰险困苦,局外人是难以想象地,房当明几次想让他去领兵,他都拒绝了,他愿意作一名亲卫,忠心耿耿地护卫着房当族的英雄。

听到房当明的问话,地折愉快地笑道:“当然是清水河的小羊羔,其他地方的羊羔那里有清水河畔的好吃。”其实,这些羊羔全是从灵州附近的村庄捉来地,地折知道房当明不愿意吃其他地方的羊肉,就慌称这些羊肉都是清水河畔的带来的,这种在羊肉问题上善意的谎言,地折已经说了多年,变得十分熟练了。

得到了地折肯定地回答之后,房当明就从小羊后腿上切了一大块肉下来,用锋利的小刀把羊肉切成长方块,用银杆穿起来,穿了七n八块,房当明从盘中取过一些地折作好的调料,均匀地撒在羊肉串上,当肉色呈酱黄色时,香味就在帐中四处乱窜,房当明有滋有味地吃了一串,对正在专心烤制的房当垣赫和房当瀚海说道:“清水河的羊肉真香,清水河水清草盛,是佛祖赐给我们房当族的福地。”他顿了一顿,道:“不过。清水河只是一条小河,与黄河以及南边的大河相比,实在是太小太小了,这几年来,我们房当族人丁兴旺,放牧的地方越来越拥挤了。不少族人为了争夺牧场动了刀子,伤了和气。”他用刀子仔细地切下一块羊肉,又道:“中原人最为低贱懦弱,却占着从草原边上到大海的广阔之地,我们此战,就是要把盐州以北的土地全部夺过来,这是房当族人走出清水河畔地最为重要的一步,若此战成功。党项人就可以和北面强大的契丹人平起平坐了。”

房当炬赫就曾经因为争夺水草和本族人打过数次架,他深有体会地道:“清水河水草虽美,却实在太小,灵州土地肥沃,且有秦汉延、唐徕等渠了黄河水。灌溉大面积农田,不仅可种稻麦,而且水草肥美。也可放牧,是农牧两可之地,我们若夺得此地,不出十年,房当族必可称雄天下,就如现在的契丹人一样。”

房当瀚海是房当五虎中最为谨慎之人也是最细心的人,他见到房当度没有在帐中。问道:“这几天怎么没有看见房当度?”

房当明把一块羊肉送进嘴里,过了一会,淡淡地道:“他有事离开军中几天。”

房当瀚海本是随意一问,见房当明不肯说,意识到肯定有很重要之事。否则房当度不会在大战期间军营,他闭口不再提房当度,就接过房当值赫刚才的话题道:“周军这几年战绩不错,契丹军队三年前在高平苗红屹败给了周军,周军虽说四面树敌,可是周朝人口多,在wn池军队也不少,和这样的对手交战,他败十次给我们都不公…叨动骨,我们败一次,就是灭顶之灾。”

房当垣赫和房当瀚海是亲兄弟,两人的性格却完全不同,房当垣赫不耐烦地打断道:“若都象瀚海这样,这也怕那也怕,那么,我们党项人永远都不能强大,面对恶邻,永远都要低眉顺眼地奉献自己的牛羊,这样的日子,你愿意吗?”

房当瀚海被抢白几句后,就不再说话,三人各怀心事,都不再说话,只听到烤肉的滋滋声。

就在灵州城外两军对峙之时,房当度却经过数天的奔波,进入了育州城。

“要向胄州借兵去攻打盐州,这不是开玩笑吗?”育州城刺史李彝秋是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同父同母兄弟,他对房当度的请求十分地惊讶。

房当度和他地大哥房一样,长着一双小眼睛,只是,房当明长着一只鹰鼻,而房当度却鼻如悬胆,非常漂亮,房当度脸色中透着些疲倦,又有些着急,他道:“这几年来,周兵多次攻打房当族,我们也是忍无可忍,才出兵攻打灵州,大哥说了,既然要打灵州,不若把盐州一起打下来。我们房当族的军士实在不够,所以请育州援手,借兵两千。”

李彝秋死死盯着房当度,突然抽出佩刀,架在房当度的脖颈上,恶狠狠地道:“房当度,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我是大周朝宵州城刺史,你这不是让我谋反吗?你不怕我把你绑了,送到大梁城去吗?”

房当度抬起手,轻轻把刀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了下来,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育州城刺史李彝秋,好一个堂皇地称号,但是,我还知道你有另一个名字一一拓跋彝秋,多么高贵的姓氏,多么好听的名字啊,数百年以来,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离氏、房当氏、米擒氏和拓跋氏就占据着青海湖周围地草原和青海湖以南的山地,大家就如亲兄弟一样,让强大的吐谷浑也没有办法。”

房当度迎着李彝秋凶狠的目光,丝毫没有畏缩:“拓跋族有今天的局面,我们房当族也不知道流了多少鲜血,当年,党项英雄拓跋思恭和黄巢军决战之时,房当族助兵四千,大战过后,唐朝以夏州为定难军,以拓跋思恭为节度使,封爵夏国公,再赐李姓。从此党项拓跋族便据有银、夏、绥、胄四州,而房当族四千精锐之师,回到清水河的不到三百人,我们房当族没有一句抱怨的话,更没有向拓跋族提出任何要求,这段历史,拓跋彝秋忘记了吗,就算拓跋忘掉了,可是,房当族没有忘记,当时一起参战地细封族和费听族也没有忘记。”

李彝秋慢慢地把佩刀收了回去,坐回座位,道:“看到同是党项人的面上,我不绑你,想借兵却办不到,房当明号称鹰帅,倒是一条英雄汉子,只是他没有走出清水河,眼光太窄,不知天下有多大,现在大周朝陛下圣明,兵精粮足,实在是数十年少有的强盛局面,房当族和大周军作战,没有任何胜算。”

房当度见李彝秋口气略有松动,道:“房当族敢于借兵,就有打下盐州城的办法。”又道:“我们借兵却也不是白借,前些日子,我们攻下了靖远和固原,从回鹘人手中夺了不少财宝。”

李彝秋听到财宝两字,眼中光芒闪烁。房当度拍了拍手,身后进来两名房当族人,两人手中各捧着一个方盒子,一名房当族人打开了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些珠宝,另一个盒子打开,全部是黄金。

李彝秋拿起一件精致的蓝田玉首饰,爱不释手,就在手中把玩着,过了一会,道:“你刚才说你有打下盐州地办法,是何妙计?”

房当度极有把握地道:“一个多月前,我们就派了不少人,以各种身份进入了盐州城,现在盐州城至少有六十七个房当族的军士,到时,里应外合,盐州城定可一举而破。”

李彝秋摇头道:“盐州城有四千人马,城将肖虎十分骁勇,不可小视,虽然城中有内应,两千人马还是没有胜算。”

房当度拱手道:“请使君教我。”

李彝秋并没有马上回答,眼睛在四面墙上来回移动,最后道:“我借你四千人马,但是,我有两个条件,一是盐州的钱财、女人全部归我,粮食归你们,二是打下盐州后,寄州军要在两天内退回来,两天后,距离盐州最近的通州军就能赶到盐州,我不能让通州军发现攻城的是宵州军,也就是说,房当族的军队必须在两天内赶到盐州城,接替育州军。”

房当度大喜道:“从育州到盐州,不过半天的路程,兵贵神速,我们立即出发,加上来回往返时间,不超过三天,育州军就可以返回。”

李彝秋眼睛又在四面墙上转了一圈,道:“还有一事,盐州的马虽然很一般,在东营却有数百匹,城破之后,这些马就作为此战中受伤和战死军士的补偿吧,我不能让我的军士们白白送死。”

房当度假作为难,他迟疑了一会,才道:“可以。”

寄州军动员得很快,半天的时间,四千军士金部整装待发,育州军军旗全部留在军营,换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房当族鹰旗。

房当度带着人马,走出了育州城,他忍住没有回头,当育州城终于消失在视线之外后,房当度心中一阵狂喜,脸土却没有一丝笑容,此时,他对大哥房当明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哥真是天纵奇才,他对李彝秋有六个字的评价:贪婪、胆大、勇武。勇武还没有机会检验,前四个字却实在评价得入木三分。”

第九十四章 鏖战西北(七)

天色暗了下来,微风拂过,一些不知名的树枝在空中摇晃,帆w飘扬的鹰旗慢慢地融入到夜色中。转过几个大弯道,育州城彻底就离开了房当度的视线。

房当度和育州军马军都指挥使德浩并肩走在队伍的中间,房当度没有和德浩们过交道,却听说过德浩的名号,德浩不到三十岁,曾是节度使李彝殷的亲卫,作战勇敢且极有头脑,很快就脱颖而出,李彝殷知道其兄弟李彝秋打仗是一把好手,可是有时候胆子太大,做事顾头不顾尾,他派德浩到育州城来,实质上是对李彝秋的辅助。德浩对亍出战盐州颇不以为然,劝说无效后,还是依命出征。一路上,房当度不断地和德浩套近乎,德浩对这名巧舌如簧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好感,态度冷淡。

经过了半夜的急行军,八月六日深夜,全军已逼近了盐州城,在距城二三里的一处树林处停下,月色中,盐州城一片宁静。

德浩望着安静的盐州城,对房当度道:“到底在盐州城里有多少房当族的军士,若打不开城门,我是不会让我的军士去强攻盐州城的。”

房当度笑道:“将军放心吧,早就安排好了,我们悄悄过去吧,再过一个时辰,城门准开。”

德浩有些疑问,道:“潜入城里的军士怎么知道大军一定能来,若大军今天不到,他们在城门动手,那不就成了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房当度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道:“下山吧,我们在城里的军士马上要动手了,我们约好要赌上一把。若大军不来,抢了城门后逃出城去,盐州军未必追得上。这个时辰守门的军士最为懈怠,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育州到盐州距离很近,德浩多次到盐州来,对盐州城很是熟悉。他听了房当度的解释,虽说有些牵强,却也能自圆其说,挑不出多大的毛病,于是他叫过手下几名校尉,道:“盐州守将肖虎也是一员骁将,进城后,德阳率五百人马直扑肖虎的府第。只要干掉了肖虎,盐州军也就不战自乱了。”然后井井有条地安排了进城以后的各条进攻线路,最后强调了一句:“德阳,你地任务就是杀掉肖虎,一定要记住。不要管其他的事情。”

攻城进行得相当顺利,育州军静悄悄地来到南城门下,隐隐约约听到城门处传来惨叫声。一会,南城门就被打开了。育州军迅速地冲进城去。

由于受到突然袭击,盐州军没有能够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很快,盐州城内有组织的抵抗就结束了,只剩下小群军士凭着个人的勇敢和育州军打斗,可是。个人的抵抗如一堆泥沙,迅速被洪水一样涌进城地大军冲散,盐州军士们满城乱窜,不少机灵的军士趁着育州军没有占据另川一三个城门的时候,仓皇逃出城去。

宵州马军都指挥使德浩和房当度随着大部队冲进城去。按照战前规划,他们直冲盐州衙门。他们冲到衙门之时,衙门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夜晚衙门只有数名老吏在守卫,未经交战就从后墙逃之夭夭,盐州衙门就成为德浩的临时的指挥所。

进城不到两柱香的时间,肖虎的首级就被送到了衙门,进城各军都实现了预期目地,虽说城内的巷战还在继续,可是城墙、衙门、军营等等重要目标全部被育州占领,盐州军败局已定。突然,令德浩惊讶的事情突然发生了,无数“胄州军进城了”的喊声在城中四处响起,德浩居住的宿州,以党项人居多,城里也有为数不少地中原人,德浩听得懂中原话,虽然他站在衙门里,可喊声此起彼伏,透过砍杀声、呐喊声,隐隐约约地传进衙门里。德浩带兵出征前,育州刺史李彝秋专门交待过他,不能暴露身份,暴露身份就会惹麻烦。部队出发前,德浩给部队下了严令,不准任何人暴露育州军的身份,只管闷声杀人抢劫发财就行了。

因为育州军全部是党项人,党项八族,差别很细微,党项各族人自己可以清楚地区分出来,可是,中原人对于党项房当族人和党项拓跋人的差异则很难区分,在城内如此混乱地情况下,只要自己不暴露身份,中原人绝对判断不出是党项的哪一族人。因此,德浩很有些狐疑地看了房当度一眼,房当度也是满脸的惊异。

德浩立刻对亲卫下令道:“赶紧关上城门,不让一人出去。”随后匆匆忙忙带着亲卫来到城墙上。城里城外一片混乱,站在城墙上,不仅可以听到城内的“育州军进城了”“育州军杀人了”等等喊声,城外也有类似的喊声。德浩站在城墙上,越听越觉得这些喊声蹊跷,育州军为了隐藏身份,不仅没有带军旗,连带着育州军标志的军服也没有穿,军士们都穿着党项人传统的服饰,为何盐州城四处都会出现内容为“育州军进城了”育州军杀人了“地喊声,为何喊声的内容不是正在和大周打仗的”房当军进城了”或,党项军进城了”而是非常明确的喊出“寄州军进城了”。

德浩被这喊声搞得十分不爽,他脸色发青对着亲卫道:“命令各军,把能看到的盐州军统统杀掉,加紧去抢东西,明天一早,搬师回育州。”他又补充了一句,“城里有不少党项人家,这些人家不许去抢。”

本来,按照房当度和李彝秋达成地协议,育州军要在城里呆上一天再回育州,可是,育州军已经暴露了,德浩心中实在是有些害怕,若大周军因为此事攻打夏州,此事若要有替罪羊,刺史李彝秋是节度使李彝殷的亲兄弟,自然没事,最多被训斥一顿,替罪羊必是自己无疑,德浩不愿意在盐州多待,便下令提前回师胄州。

德浩上城墙之后。房当度也出了衙门,数名亲卫带着他,左倒右拐赫训列一个大院子里,院内几个人快步迎了上来。房当度看着儿八,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房当从大哥。一别数年,今,仕盐州见面,真是高兴。”

被称为房当从的人是个中年人有一个中原名字叫王从,他穿着团花的绸衣,穿着打份和中原商人无异,脸上有些疙瘩和纹路,显得颇有些沧桑,从挽着的袖口可看到手臂的肌肉十分强健。王从打量了房当度一会。道:“我离开清水河畔之时,你才十五岁,现在已经是独挡一面的人物了,上天对我们房当族不薄啊。”

王从当年也是房当族地风云人物,他和房当明交好。因为杀死了房当族前首领的儿子,被迫逃亡,改名为王从。在中原各地游荡数年后,来到了距离清水河最近的城池盐州,城内没人知道他是党项人,数年之间,他已成为盐州有名的商人,家里招有数十人的家丁和数十人的商队护卫,这些家丁和护卫。全是在城中居住地党项人中招募的,党项人勇武忠诚,大户人家招家丁,多喜欢招募贫困的党项人,因此。王从的行为,实在是平常得很,没有人有所怀疑,连这些党项人也不知道王从是党项人。

房当度没有过多寒暄,打了一声招呼后,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带了四十多名亲卫。你在盐州城里有多少人手?”

王从收敛了笑容,肃然道:“接到房当明的传信,我就开始准备了,我的家丁和商队护卫有一百三十六人,加上陆续潜进来的军士也有七十二人,你手中的四十亲卫,总人手不到三百人。我今天把我地真实身份给手下家丁和商队护卫讲了,他们还可带一两百党项青壮年过来,明早就能组织约五百人的队伍。”

房当度听说有五百人,松了一口气,道:“育州军马军都指挥使德浩狡猾如狐狸,并不愿意借兵给我们,他听到城里城外喊声后,一定有所怀疑,如果不出意外,他明天就会退回育州。房当军南下的五千人马现在藏在距离盐州十多里远的地方,他们不能马上过来,要等到育州军出城后才能进城。等到育州军一出城,我们就派出报信军士,报信军士要走十里,大军进城又要走十里,也就是说,育州军出城后,短时间内城里没有军队,这个时候,我们这五百人马就要守住城门,做好警戒,以免藏在城里的盐州军散兵游勇闹事。”

房当明大军进攻大周朝,有两个城池是志在必得,一个是灵州,另一个就是盐州。灵州和盐州两个城池距离清水河很近,因而这两个城市中居住着不少党项房当族人,房当明极具战略头脑,一直和这两个城池中地房当人有密切联系,攻打灵州和盐州,都要采用的里内外和之计。

借兵夺取盐州是房当明一石两鸟之计,一是可以夺取盐州,大周各节镇增援灵州,盐州是必经之地,夺取了盐州,就能把大周各节镇援军堵住盐州以南,盐州以北的土地就能和党项原来地土地完全连成一片;二是把党项拓跋人也拉进这场战事中来,即使定难节度使李彝殷不愿和大周开战,但是经此一役,大周绝对不会放心党项拓跋人,必会作出相应的防范,银、夏、绥、育四州以南的延州军、廊州军绝对不敢轻易北上,这样,就可以大大减轻攻打灵州的党项军的压力。

房当明心思细密,在借兵的同时,还派了五千党项军去夺取盐州,在房当度出发借兵之时,他们昼伏夜出,隐密地从灵州赶到了盐州,藏在距离盐州十里多一点的一座大山里,若房当度借不到育州兵,就由他们来夺取盐州,若借到兵,他们就在育州军搬师回育州后,占据育州城。

房当明知道定难节度使李彝殷精明过人,李彝殷绝对不会为了房当族和大周朝撕破脸皮,但是,李彝殷地亲弟弟李彝秋是个胆大妄为、非常贪婪之人,而且育州距离盐州极近,出兵一天可至,因此,房当明才派出房当度,携重金到育州借兵。房当明的判断极为准确。李彝秋确实见钱眼开,在重金的利诱下,借兵给房当度。攻下盐州后,按照房当明的事先安排,房当族人在城中四处叫喊“穿州军进城了”,实际上告诉盐州军民。是宵州军在攻打盐州城,这样一来,定难节度使李彝殷就是“黄泥巴掉进裤子里,是屎也是屎,不是屎也是屎”,就算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育州军攻打盐州之事。

当盐州城被育州军顺利攻下之后,房当明的计策可以说全部实现了。房当度一脸轻松地回到衙门。引到衙门大门口,普遇到了从城墙下来,满脸怒气地德浩。

德浩抓住了房当度的衣领,道:“为何城中四处都有育州人进城地喊声?”房当度假作迷糊地问道:“我没有听见什么喊声。”德浩怒视着房当度,道:“城里四处都在喊。你怎么会没有听见,你刚才到哪里去了。”房当度无辜地道:“我的中原话极差,根本听不明白城里的喊声是什么意思。他们喊得是什么?”德浩看着房当度英俊无比的脸孔,恨不得一拳砸过去,可想到房当度在房当族中的身份,忍着气,松开了抓住房当度衣襟的手,恨恨地道:“明夭一早,我们搬师回育州。”房当度着急地道:“你们走了。我们几十个人怎么能够守得住城,你们好歹多守两天,让我有时间从清水河调兵啊。”德浩白了房当度一眼,拂袖而去。

当盐州城落入育州军地时候,实际上已是八月七日了。可是,按照人们习惯的说法,也算是八月六日晚上发生的战事。侯大勇自认为平静的一天,却上演了一幕幕血腥而又有些戏剧性的故事,以至于以后每到八月六日,侯大勇都会想起那天早晨说过的话:今天真是平静的一天。

西北战事打完之后,侯大勇把八月六日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讲给了符英,符英牢牢记住了这一句话和八月六日发生地事情,宗林十五岁的时q——忙大八记这个故事讲给了儿子侯宗林听,最后,“八月六日”成刀mn家族的一个经典故事,每次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开头一句总是:今天真是平静的一天。

侯大勇渡过了自认为还算平静地八月六日,阳光明媚的八月七日就如约而至。重新接过庆州防务的泾州节度副使吉青阳,把一千六七十二名军士分成三营,由泾州军步军指挥使刘北山、颁州军步军指挥使朱七尺和赵章开各带一营,每天一营上城墙,一营在城内巡逻,一营在军营里休息,白霜华则留在军营中管理营帐。

八月七日,由朱七尺带队在城里巡逻,在上午,他就逮到四起军士打架事件,还有三起私入民宅地事件,八起事件中五件与庆州军军士有关。打架的军士好处理,只要不动刀子,每人五鞭子,就放人回营,但是,私入民宅就不怎么好处理,因为侯大勇关于此事专门发过告示,若按军法处置,有一名调戏妇女的就应该杀头,可是,军士毕竟是庆州军的人,若处理得不好,就会在两军中造成极大的矛盾,因此,吉青阳得到朱七尺的报告后,来到了泾州衙门,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给了侯大勇。

吉青阳来到泾州衙门之时,侯大勇正在书房里对着墙上地地图发呆,一天来,军情营和飞鹰堂都有一些情报送到了侯大勇手中,虽然这些情报仍然滞后,但是,有情报总比没有好,侯大勇还是从军情营提供的情报中获得了重要的收获。

有两份军情营的情报引起了侯大勇的兴趣,一份情报详细地把党项房当族地总人口、在清水河的分布情况一丝不芶地记录了下来,虽说没有分析,可是这份原始资料却十分地珍贵;另一份情报是固原粮库被烧毁的情报,此事吉青阳已经讲过,可是,这份情报把粮食被烧前后的运输量作了一个小小的对比,也算是极有价值的亮点。

看完这两份情报,侯大勇就坐在书房的地图前,盯着固原及清水河流域不转眼,陈猛一看到侯大勇看地图,很快就溜到院子里去了,这幅地图,陈猛闭着眼睛,都能够准确地回想起来,这比想象锦茵要容易得多,锦茵虽说在名义上已经和陈猛联系在一起,陈猛以前也常看到她,可是陈猛每次准备甜蜜地回想锦茵的相貌之时,锦茵的相貌却模糊得很,远没有这幅地图清晰。而侯大勇看地图的时间远比陈猛多,陈猛溜出院子,心里不禁在嘀咕:节度使看地图的时间恐怕比看符娘子的时间多得多吧。

吉青阳进了书房,侯大勇才从地图上挪开眼睛。吉青阳介绍的情况十分简短,就象现代社会有些名星拍的情色片一样,遮遮掩掩的让人看不清楚,侯大勇忍不住问道:“庆州军有一名军士进屋调戏娘子?你说清楚一点,是说了几句调戏的话,有没有实质性的接触,还是有其他情况?”

吉青阳年龄不大,长着很帅的大胡须,和关公有些神似,他摸了摸胡须,道:“今天在城中带队巡逻的是颁州军步军指挥使朱七尺,他走到一个小院子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有人在争吵,进院后就看见一名喝了酒的军士在院子和一名年轻女子扭打,那名年轻女子的衣袖被撕破了。”

听到这个情况,侯大勇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舌得很干净的下巴,这种干净而纯粹的下巴在大周朝的高官中并不多见,吉青阳看着侯大勇摸下巴,暗自笑道:“这无须的下巴有什么摸头。”可是他表情看上去仍很严肃,大胡须把他嘴角的淡淡笑意遮住了,使他看起来总是很威严。

侯大勇对院外的亲卫喊了一声,一名亲卫迅速跑了过来,侯大勇命令道:“请枢密院承旨时英、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庆州团练使韩伦到衙门来议事。”又对吉青阳道:“这事涉及庆州军,我们还是慎重一点好。”

永兴军五千人进入泾州城已第三天了,泾州军军营本和永兴军军营相差不大,加上永兴军有几名很能干的幕僚,军队很快就安置完毕,并不需要节度使为这些俗务操心。王彦超已把泾州城逛了一遍,泾州在和颁州就如孪生兄弟,大小结构都相差不大,而且城里没有几个男子,街道土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热闹可以看,所以,王彦超逛了一遍泾州城,看过城墙和几个战略要点后,就对泾州城失去了兴趣,他就在军营里转来转去,督促军士们好好操练,这可把军士们累得够呛。侯大勇的亲卫来到军营的时候,王彦超正在训斥射箭射得不好的几名军士,听到节度使有事相请,便兴高彩烈地到了泾州衙门。

侯大勇的亲卫来到原来白重赞的府上之时,韩伦也是无所事事,刚刚和小妾一起锻炼了身体,整了几盘下酒菜,看着满脸桃红的小妾有些倩懒地坐在身旁,很有几分男人的自豪和自负。听到侯大勇邀请,他极不情愿地放下酒杯,三天来,他试探了侯大勇数次,知道侯大勇表面客气,却不是一个好惹之人,因此,听到侯大勇相邀,尽管不愿意,却也不敢不去。

等到时英、王彦超、吉青阳和韩伦都落座之后,侯大勇道:“今天上午,州军步军指挥使朱七尺,逮到了一名调戏妇女的军士,这是第一起调戏妇女的军士,所以请大家来商议,下面,请吉节度副使讲讲事情的经过吧。”

城里各军,数庆州军军纪最差,因此,一说到这事,时英、王彦超两位不知道内情的人都把脸转向韩伦。韩伦也猜到可能是庆州军军士干的好事,便阴沉着脸不说话,思考着对策。吉青阳把事情经过一讲完,时英、王彦超都露出了果然是庆州军的表情。此事可大可小,众人都猜到侯大勇可能要杀一儆百,在各军中树立自己的威望。

侯大勇见众人都等着自己说话,他看着韩伦道:“此事涉及到庆州军,先听听团练使的意见。”

第九十五章 鏖战西北(八)

军中众将都猜到侯大勇要杀鸡给猴看,这是新任的诏讨使…甲…的招术,也是极为有效的招术。

韩伦眼睛都没有眨,他极为利索地回了一句:“既然已有告示,那就杀一儆百吧,下官位卑职低,能有什么意见。”

韩伦此话很有些抵触情绪,侯大勇没有理睬他,一针见血地道:“我知道团练使的心思,认为在下在寻一个倒霉的军士开刀,杀人以立威。”

侯大勇此语,其实说中了众将心里的想法,此时,众将脸上均是一脸凝重,但是,每个人的想法还是略略有些不同。

枢密院承旨时英是奉旨到西北来给侯大勇撑腰的,这一路走来,通过亲密的接触,时英发自内心地佩服侯大勇,两人相处得极为融洽,所以,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时英都坚定不移地站在了侯大勇一边,他在心里想道:“孙武整军,不也要杀人立威吗!”

泾州军在这场战事中,可以说是全军皆没,只有吉青阳烧掉固原是泾州军的亮点。但是,泾州军毕竟是遭到了惨败,吉青阳回到泾州,没有侯大勇鼎力相助,他根本不能在泾州站稳脚跟。而且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目前陛下还没有追究泾州战败之责,以后追不追究,谁来承担责任,主持西北军务的侯大勇在这些问题上有极大的发言权,因此,泾州节度副使吉青阳也是坚定地站在侯大勇一边,支持侯大勇采取立威行动。

王彦超人老成精,他和侯大勇相互都非常客气,六年前,王彦超犯过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至令让他记忆犹新。王彦超曾和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同为护圣营校尉,赵弘殷是唐庄宗李存勋爱将。郭威建立大周朝以来,赵弘殷就官运平平,不断在走下坡路,赵匡胤见家道中落,就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游历,日子过得实在不怎么样。于是,赵匡胤就去投靠时任复州防御使的王彦超。王彦超见到赵匡胤一副流浪汉的样子,很是瞧不起他,就用十贯钱打发赵匡胤走人。谁知,赵匡胤不过数年的时间,就从一个流浪汉成为当今陛下地爱将,做到了殿前司都指挥使、匡国军都指挥使的高位。有了赵匡胤这件事情的经验教训,王彦超才深深体会到古语“欺老不欺小”的深刻含义。在侯大勇和帏伦两人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侯大勇。

侯大勇环视了众将一眼,似拉家常一样平静地道:“这次我回到大粱,陛下曾和我谈到了梁、唐、晋、汉的刑法,陛下多次指出。从梁以来,刑法越来越严酷,动辄就处人以死刑。而且最喜用凌迟之刑,现在,陛下已经命人主持修改不合时宜、不和情理的刑法,欲修《大周刑统》。陛下地意思,在下总结为十六个字,就是一一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侯大勇说这番话,有些拉虎皮作大旗的味道,虽说柴荣和他谈起过编修《大周刑统》之事,不过当时柴荣是顺口说到此事,并未深谈。

侯大勇见大家听得聚精会神。又道:“现在是战争时期,军令就是法,这名进入民宅调戏良家女子的军士,违反了军令,受到惩罚是咎由自取,他必须为他的轻率行为负出代价。严明的纪律是战场上获胜的保证,而纪律是在平时一点一滴的小事中形成的,今天惩处这名违纪军士,整顿了军纪,或许,以后就可以打更多地胜仗,变相地振救更多军士的生命。”

这一番话,抬出了柴荣的名义,义正严辞,理由充分,韩伦尴尬地听着侯大勇侃侃而谈,脸土白一阵青一阵。

说完这一段后,侯大勇稍稍停顿了一下,沉声对吉青阳道:“目前,泾州的城防和治安已经由泾州军在负责,对这名军士的处罚就由泾州军来执行。”

吉青阳听到是“处罚”而不是“处死”,稍稍愣了一下,迟疑地问道:“是处罚,不是处死吗?”

侯大勇微微笑了一笑,道:“我从来没有说要处死这名军士,整顿军纪并非一定要杀人,这名军士地罪还不足以致死,但是,这名军士是贴出告示之后第一个违令的,因此,要公开处罚,这样才有示范效应,三十皮鞭就在城南菜市口去执行,在执行鞭刑的之前要贴出告示,既要让城中百姓相信我们说地话,又要让各军军士受到震慑。”

吉青阳听侯大勇说了半天,结果对这名军士处罚是如此之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大声道:“我马上去行刑。”吉青阳恭敬地行罢礼,出了房门。时英、王彦超两人也露出了笑容,韩伦仍然阴沉着脸不说话,在他心中,虽说侯大勇不杀这名闯祸的庆州军士,然而当众处罚,皮鞭表面上是打在军士的屁股上,实际上是打在了他的脸上。

泾州城经过党项人的杀戮之后,妇孺成为泾州城人口的主体,调戏妇女事件就变成特别敏感的问题,告示贴出后,在菜市口执行鞭刑地消息在泾州城内不泾而走,很快,菜市口就被围得水泄不通。在众多女子焦灼的目光下,肇事军士被押到了菜市口。

肇事军士刚刚出现的在众人而前的时候,众多女子纷纷咒骂着他,还有的女子愤怒地向他吐口水。这名肇事军士实在年轻得很,从相貌上看,不过十七八岁,他被绑着双手,羞愧地低着头。在围观地女人们心目中,调戏妇女的人都是罪大恶极、穷凶极恶的,她们没有想到,心目中的坏人竟是如此青涩的年轻人,就如邻家的小孩子一样,看到他,不少女子竟然想到了自己家里被杀的孩子,咒骂声慢慢地减弱了。

当皮鞭打在肉上刺耳的声音和男孩子的惨叫声响起来的时候,全场变得鸦雀无声,打到二十多下时,不知是那位多愁善感的女子首先哭出声。很快,全场都响起了女子们地呜咽声。城内女子们的反应,大大皿目,亍刑的吉青阳的预料,菜市口四起的求情声、呜咽声,感饿J心命行刑的泾州军军士,他们都是泾州人。家中都有被杀地亲属,听到妇孺的低声哭泣,军士们个个眼中含泪。

行完刑,两名泾州军士就把血肉模糊的肇事军士架回军营,此时,大多数女人们的眼光都由愤怒变成了怜悯。

就在大家正要陆续散去的时候,两匹快马出现在南城门,他们还没有靠近泾州城时。城墙上的观察哨就看到他们了,守城的泾州军士把拒马放在城门口,挡住这两名骑手的去路。两名骑手骑术极好,他们也看见了拒马,却没有减速。直到靠近拒马处时,才以一个相当整齐地漂亮的动作勒住了战马,两匹战马扬起的前肢几乎踢到了守城军士的脸上。守城军士吓了一大跳,大声咒骂了起来。

两名骑手丝毫不以为意,一名骑手道:“我们是黑雕军传令兵,这是腰牌。”另一名骑手满脸兴奋,大声道:“义州大捷,党项军被全歼。”守城的泾州军士根本不信,一名军士斜着眼睛看着两名骑手。道:“休要胡说,谎报军情是要杀头地。”来骑哈哈大笑,拍了拍马侧,骄傲地道:“这是党项军首领房当白歌的首级,快点把拒马拿开。我要给节度使报信。”

守门军士检验了腰牌,没有任何问题,看着马侧的皮囊,心中信了大半,黑雕军传令兵对着城墙上地军士大声喊道:“党项军完了,在义州被歼灭了。”。

守城军士搬开了拒马之后,两名黑雕军骑手带着劲风冲守门军士面前冲过,一面冲一面大喊,“义州大捷,党项军被全歼。”两名黑雕军骑手没有想到城南有如此多的女人,没冲几步,就赶紧停了下来,一名军士大声喊道:“快让开,快让开。”另一名军士就喊:“义州大捷,党项军在义州被杀光了。”

刚从菜市口散开的女人们,听到此语,立刻象炸了营的马群一样,一些人围住了黑雕军传令兵,另一些人哭着奔走相告,很快,哭声、笑声就迅速响彻泾州城。两位黑雕军报信军士被泾州女子们团团围住,根本迈不开步子,最后,由泾州军一路护送,才来到了衙门,这样一耽误,侯大勇和几位主官几乎成为泾州城最晚得知义州大捷消息的人。

侯大勇自从被任命为西北面行营都招讨使后,就开始动西北各军的脑筋,西北各镇的军队都算得上边军,装备或许不如禁军,战斗力却绝对不差,侯大勇把大量宝贵地时间耗在泾州城里,就是要打这些边军的主意,如果能借这次党项人入侵事件,收服西北边军主力,则有了和赵匡胤一争天下的资本。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侯大勇在做完查看地图、收集情报、思考行动方案和下军营等正事之后,也就喜欢请这些主将们在一起开会。开会实质上是统一思想的一个过程,虽说常常浪费不少时间,却也可以减少执行时地阻力,更为关键的是,每次开会,总要有个主持人吧,在泾州,没有谁能比侯大勇更适合当这个主持,人的思维都是有惯性的,第一次主持会议,大家可能不习惯,若每次都由一个人来主持会议,他就会被当做理所当然的会议主持人,会议主持人在某程度上握有话语权,也就是实质上的领导者,对这一点,侯大勇在现代社会里就深有体会。因此,侯大勇不时地请几位将领来开会,虽说每次会议只有一点实质性的内容,可是到泾州来了三天,已经在侯大勇主持下开了三次会,众位将领也就开始认同和习惯侯大勇的领导。当然,这些小伎俩都是建立在强大的综合实力上,没有黑雕军的实力,节度使的官职、陛下的授权,侯大勇是不可能轻易夺得话语权的。

当侯大勇和几位将领都听到了城内的异常响动,走出书房时,两名满头大汗的黑雕军军士神采奕奕地走进了衙门后院,一名军士手中提着一个皮囊。

侯大勇打开火漆封好的信件,信件仍是密信方式写成,侯大勇一招手,一名军士赶快过来接过信件。不一会,信件便翻译了过来。内容很简单:八月六日夜,在义州城外和党项军激战,杀党项军八千三百五十七人,俘虏三百二十六人,党项军首领房当白歌被射杀。黑雕军战死,六百五十五人。成州步军战死一千六百三十七人,义州步军战死八百一十五人,现黑雕军正向西追击党项残军,伺机夺取吴留关。雄胜军节度副使石虎,八月六日子时。

侯大勇看情报看得很慢,边看边想,最后,沉静地把纸条递给了枢密院承旨时英。然后。背转过身去看地图,侯大勇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只看这几个数字,就知道义州战事是何等惨烈。时英看完纸条,默默地把纸条递给了身旁的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王彦超连看两三遍,然后把纸条放在手里,抬头看着天空。韩伦见两人看完纸条之后表情怪异。不禁很有些好奇,王彦超在大周朝军中资历极深、威名远扬,韩伦虽是庆州军主将,面对这种老资格地节度使,腰板总是挺不起来,他数次转头看着王彦超,偏偏王彦超抬头看着天空不转眼。根本没有注意到韩伦的表情,过了好一会,王彦超低头叹了一口气,嘴里小声说了一句:“黑雕军当真是大周朝第一劲旅。”这才把纸条递给了韩伦。

提皮囊的军士见众位将军都看完了信件,便上前一步道:“这是房当白歌的首级。”说完。打开皮囊,八月的天气十分炎热,皮囊打开,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首级,随即涌出了一股刺鼻地恶臭。侯大勇、王彦超都是战场撕杀汉,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尸体,只是觉得恶臭难闻,倒也没有太大的生理发应,而时英、韩伦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非伦只觉田田一阵翻江倒海,他不愿在众人面m山江,想快步走出书房,却在门口“哇”地一口吐了出来“J大几钦差大臣的身份,韩伦在门口吐了出来以后,时英胃里也冒出来一阵酸气,时英忍了忍,却没有成功,一口胃里残留的午餐涌了上来,时英扭头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侯大勇、王彦超,咬着牙硬生生地把午餐重新咽了下去。

侯大勇赞许地看了时英一眼,然后对身边的亲卫道:“把这颗首级桔到城南的后山去,让屈死地泾州百姓能够瞑目。等等,不用你们去挂,把首级送到泾州军营去,让泾州军去挂。”

八月七日夜晚,泾州城内喜气洋洋,家家户户都拿出自己最好的食物,穿上最好的衣服,在菜市口等几个开阔地,还有人放起了过节才放的爆竹。

就在泾州城欢庆胜利的时候,渭州城也是一片欢腾,黑雕军进城后,被围近一月地渭州城终于重新打开了城门。

八月六日义州大战后,黑雕军没有来得及欢庆胜利,把重伤员和抢来的战马留在义州城后,四千黑雕军在石虎的率领下,马不停蹄地向着吴留关追去。

吴留关是房当白歌为党项大军留地一条退路,由房当朵儿和房当赤虎率领三千党项军驻守,师高金、房当岭和房当支金带着近千名残兵退回吴留关后,此时,房当白歌率领的党项军南路军死亡近一万五千多人,虽说先后击败了泾州军和凤州军,但是,党项军主力在义州一战精锐全失,从战略上讲,党项南路军已失去牵制周军的作用,众位党项军将领心里都很清楚,驻守在吴留关没有任何意义了,于是连夜向固原撤退,并在固原构筑防线,防止黑雕军从固原进入清水河流域。

等到黑雕军赶到吴留关时,吴留关已是人去楼空。当黑雕军在八月七日早晨出现在渭州城外的时候,守城的渭州军才知道驻守吴留关的党项军已经趁夜退走了。黑雕军进城颇费了一些时间,渭州城被包围的这一段时间里,党项军兵力并不足,为限制渭州军出城,就在城外挖了一条宽五米,深三到四米地壕沟,壕沟大部分已完工,只是少数地方宽度和深度没有达到标准。一般来说,壕沟都是城内防御一方所挖,而这条沟,是作为进攻一方的党项军所挖,郭炯对党项军这个奇怪战术印象极深,在以后和契丹人作战的时候,郭炯就搬用这个战术,困死了契丹人重兵防守的西京城。

黑雕军从八月六日在义州城外和党项军决战,到八月七日上午进入渭州城,先是在义州和党项军主力打了一场恶战,然后连夜从义州奔袭吴留关,这种高强度的连续作战,最能检验一支部队地战斗力,没有严格的纪律、昂扬的斗志和高水平的记练,绝对完成不了强度如此高的作战任务。不过,黑雕军进入渭州后,军士们仍然感到精疲力竭了,一个,个都累散了架。来到临时营地后,许多军士放下手中的武器,或坐或躺就在地上睡着了。雄胜军节度副使石虎同样疲倦,他进城简单和刺史古春应酬了几句,午饭也没有吃,就返回临时营地呼呼大睡。

石虎一觉醒来之时,已是下午时分,他肚子饿得吐吐直叫,对着亲卫喊道:“有什么吃的,快点送进来。”很快,一名亲卫端着一盘羊肉、几个馍进了营帐,亲卫把食物放在茶几上,道:“渭州观察判官赵普求见,在帐外等了半个时辰了。”石虎几口就吃完一个大馍,又吃了几块羊肉,因为这两几口吃得太快,石虎不断打着嗝,他拍了拍胸口,对亲卫道:“快请赵判官进帐。”

赵普刚刚把话说完,石虎“啪”地就把盘子摔在地上,铁青着脸道:“渭州几个村庄都被杀光了?”

黑雕军一进城,赵普就派出数队渭州骑兵,查看渭州境内是否还有党项人,渭州骑兵在城外转了几个大圈,平时熟悉的村庄已经荡然无存,全部变成了一堆灰烬,心细的骑兵还在灰烬中发现了不少尸骨,在一个小山沟里,看到上千具尸体,这些人应是党项人征集起来挖壕沟的村民,从伤口可以判断出是今天早上被杀的。渭州骑兵越看越心惊,加大的搜查了范围,这才找到了几个侥幸逃过追杀的村民。

渭州刺史古春充分相信赵普的能力,因此,赵普在城墙盖了一间简易营帐,吃、住、拉、睡都在城墙上,党项人退兵之时,赵普已是蓬头盖面,他派出渭州骑兵外出侦察之时,自己就抽空回到府中洗澡、换衣和剃须,当渭州骑兵带回党项人屠村的消息时,赵普又变得风度翩翩了,只是,在城墙上晒了这么久,脸色已晒成黑红色,倒使赵普比一般读书人增添了几分沧桑。赵普得到党项人在屠杀了数村的消息后,连忙给刺史古春报告,古春又让赵普向石虎报告。

赵普看到石虎把盘子都摔了,想到古春无所谓的态度“心中微叹:世家子弟毕竟是世家子弟,哪里在乎老百姓的死活。

“渭州城附近四个村庄,被杀得鸡犬不留,我命人查了底册,这四个村庄共一千三百六十四户,约有近五千人,另外,挖壕沟的村民一共有一千一百二十一人,都是从稍远一点的村庄抓来的。渭州骑兵找到了几个幸存者,都说是吴留关党项人干的,这些党项人实在凶残,真想率兵打到固原去。”赵普回答得极为详细,他极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说到后来,已是语带怒气了。

石虎是个铁血汉子,当年在沧州外,他和侯大勇两人作为死士,深入到沧州军营,击杀了沧州军主将刘海,避免了一场血拼,从此,他就作为侯大勇的副手,参加了黑雕军所有战事,立下了赫赫战功,三年时间,就当上了雄胜军节度副使,听了赵普的报告,石虎脸上肌肉绷得紧紧的,一字一顿地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不诛杀吴留关的党项人,誓不为人。”

第九十六章 鏖战西北(九)

浮知党项军被全歼后,泾州城内百姓举城欢庆,城内到处川」,到笑声和哭声,一种既高兴又伤感的气氛笼罩在泾州城内。八月八日起,西北各军节度使和一些重要城镇的团练使、刺史陆续来到了泾州,他们也感受到了这种特殊的欢庆氛围。

八月八日,雄胜军节度副使石虎和渭州刺史古春进入了泾州城。黑雕军在义州击败党项军后,重伤的黑雕军军士留在义州养伤,轻伤的黑雕军军士赶着缴获的战马回秦州,黑雕军精税则死死咬住党项军,直到党项军退出周境回到固原后,黑雕军才停住了追击的脚步,进入了渭州城。黑雕军在渭州城休息了半天,石虎和古春就一同赶往泾州。

八月九上午,凤翔节度使王景和颁州节度使李晖也相继到了泾州。凤翔军在小仓关受到了党项军伏击,损失惨重,凤翔军因而元气大伤,王景只带了五百亲卫赶到泾州,其余凤翔军则驻守在凤翔府、陇州和陈仓。颁州节度使李晖在乔家堡留下两千守军,自己带着四千守军来到了泾州。

随着进入泾州的各地将领越来越多,泾州军节度副使吉青阳肩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吉青阳要负责整个泾州城的防务和治安,自从在菜市口鞭打违纪军士后,永兴军、颁州军和庆州军的军士就不敢再去骚扰百姓,泾州城的社会治安明显好转。但是,新进城的军士越来越多,这些军士都是各军主将帐下亲兵,都是各军的精华,任何人只要一沾上精华两个字,脾气就会特别大,这些亲兵们当然也不例外,他们个个眼高于顶。都瞧着其他节镇的亲兵不顺眼,他们倒不去骚扰百姓,只是相互间斗殴事件层出不穷。石虎沿袭了黑雕军的光荣传统,对军士打架斗殴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新近入城的黑雕军军士。虽说进城时间极短,却也多次在城内参与斗殴。吉青阳迫不得已,取消了另一营军士的休息,每天两营军士在城内巡逻,维护城内治安,泾州军营里,“噼噼、啪啪”皮鞭声从未断绝,不时有一歪一拐的军士从泾州军营走出来。

西北面行营设在泾州。侯大勇也就把泾州当作了自己暂时地根据地,每一位将领到达泾州,侯大勇都要为其接风洗尘,以尽地主之谊,了解各军的情况。九日中午口在泾州衙门的后院里,侯大勇、时英宴请了刚进城的王景和李晖,当王景、李晖和时英告辞时。送客的侯大勇就在大厅里看到默默坐着的钱向南。

钱向南接手军情营后,就渐渐淡出了各种社交场合,观察判官地本职工作也多交给副手去做,他专心经营军情营的事务。军情营的人员增加了不少,除了原来的狮营军士之外,还收罗了不少读书人和一些小摊贩,总数接近五百人。军情营总部设在凤州,下面设立了三个大组,一组为情报堂,这是军情营的核心部门,情报堂下设蜀部、汉部、唐部、回鹘部、吐蕃部、党项部、大理部、吴越部、南平部、南汉部和北汉部。并在兰州、成都府、杭州府、辽上京、中京、夏州等一些重要城市建立了基地,虽说情报堂的网络并不健全,人手也还不够,不过,骨架总算是搭起来了;一组为行动堂,主要是负责刺杀、惩处叛徒等工作,这一组目前人手最少,全是由以前狮营侦骑组成,不过成立以来还没有开展过具体行动;另一组是内务组,主要是为前两组提供后勤保障。

随着军情营各项工作的顺利开展,钱向南吃惊地发现,自己越来越沉迷于军情营的工作,每天看着各地送来地情报,钱向南感觉自己就是一个黑暗使者,在一个阴冷的角落里监视着不同国家、不同地区的人们的一举一动。人类天生都有窥视他人的欲望,只是,不同地人用着不同的方式,钱向南收集分析情报,正是满足偷窥欲望的一种方式。

此时,钱向南收到了两份重要情报,他没有来得及吃午饭,就急匆匆赶到了泾州衙门,见侯大勇在陪人吃饭,就在大厅里等着。侯大勇和钱向南交换了一下眼神,钱向南轻轻点了点头,侯大勇明白一定有重要情报,要不然钱向南不会在吃饭时间等在大厅。

送走客人,两人也没有说话,钱向南闷头跟在侯大勇身后,走进了书房,他把灵州城被房当军包围地情报递给了侯大勇。

侯大勇看完情报后,走到地图边,瞧了一会,对钱向南道:“我们以前的判断是正确的,在陕州发出八百里加急也是及时的,房当明采用的正是声东击西之计,灵州才是党项军的主要目标,党项南路军不过是佯攻,不过,房当白歌被初期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太过轻视大周军队地战斗力,才会有义州之败。”侯大勇又赞道:“军情营进步不小,这份情报来得非常及时,八月五日晚房当明大军开始进攻灵州,那时我们刚州进入泾州城,今天八月九日,党项军已经攻城四天了,也不知战况如何?”

残向南手中儿用一份盐州被育州军攻破的情报,这份情况涉及到新的强敌——几项拓跋人,重要性在某种程度上要超过房当明三万主力出现在灵州,他没有回答侯大勇的问话,而是慢慢地把另一份情报拿了出来,道:“这里还有一份情报?”

侯大勇一边接过这份情报一边说道:“可惜了,我们信鸽营还没有建成,若建成信鸽营,我们情报传递速度何止快上百倍。”正说到这里,他被手中的情报吸引住,字条极为潦草:“八月六日夜,育州军攻破盐州城,盐州肖虎战死。”侯大勇脸色慢慢地凝重起来,死死盯着地图上地盐州和党项拓跋占据的育、银、绥、夏四州。

钱向南不等侯大勇询问,主动解释道:“我得知房当明的重兵集结在西会州以后,就派出多名军情营军士潜入了盐州,盐州是距离灵州最近的重镇。如灵州有紧急军情,盐州应该能很快知道。军情营几名军士抓获了一名进民宅抢劫的党项军士,然后趁乱随着盐州乱兵出了城,这名党项军士颇为强横,军情营军士们使了不少手段,那名军士才承认自己是党项拓跋人。是胄州步军都指挥使德浩率军攻破的盐州城。”

侯大勇来自现代社会,对盘踞在夏、银、接、育等州的党项拓跋人地认识超过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数十年后,党项拓跋人建立了西夏国,称雄西北,历经近两百年才被横空出世的蒙古军所灭,西夏国、辽国和宋朝三足鼎立,演绎了另一出好戏不断的三国演义。

过了半响。侯大勇眼光才离开了地图,在他的印象中,西夏建国那是宋朝以后的事情了,元昊称帝时和宋朝皇帝已经不是赵匡义了,也就是说。在侯大勇知道地历史上,党项拓跋人建国是数十年以后的事情了,在大周朝显德三年。党项拓跋人的实力还没有雄厚到可以和中原政权分庭抗争,现在发起全面战事并不合适。侯大勇有些疑惑,难道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大周朝,成了蝴蝶扇动的翅膀,3起了历史的连锁反应。

钱向南其貌不扬,穿一件极为普通的圆领青色长衫,思考问题时眼睛滴溜溜转得极快。他见侯大勇站在地图边久久不说话,知道他极为重视这件事,这说明军情营的情报极有价值,钱向南颇有些成就感,心情分外地好。他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道:“听说,盐州军趁乱从城里逃出来不少,我估计盐州败兵很快就会南下,我已派人到庆州一带去寻盐州溃兵,等找到盐州溃兵以后,城破当晚盐州地情况就更加清楚了。”

侯大勇对军情营这一段时间的工作极为满意,用对一个人,下活一盘棋,钱向南嗅觉敏税,是天生的情报人员材料,侯大勇点点头道:“钱郎考虑事情真是周到,寻到盐州溃兵以后,立刻送到这里来,我要亲自问情况。”侯大勇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问道:“钱郎,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如果确实是党项拓跋人偷袭了盐州,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地下一个目标是哪里?大规模用兵,部队必定有个集结的过程,军情营有没有发现夏、银、馁、育各州人马异常调动的殊丝马迹?”

钱向南摇摇头,道:“军情营情报堂虽然建了党项部,费尽心思找到三个合适地人潜进了夏州,银、绥、育暂时还是空白,由于夏州基地建设时间太短,我们派出的人可能才到达夏州,现在还不能发挥作用,目前为止,他们一份情报都没有送过来。”

侯大勇知道一个建成一个好的情报机构非一日之功,军情营能干到现在这个程度,已超出了预期目标。“军情营在各地的基地先要生存下来,把根扎深,才能长成参天大树,毕竟,大梁城不是一天建成的,军情营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变得很完美。”

正在此时,一名黑雕军亲卫走了进行,立正行过军礼后,报告道:“延州节度使袁媳、嘟州节度使田景求见。”

延州和嘟州位于夏、银、馁、育有南面,两州相距很近,是大周朝为了遏制党项拓跋人而专门设立的两个节镇。侯大勇道:“快请两位节度使进来。”又回头对钱向南道:“正是说曹操,曹操到,你留下来听听两位节度使说些什么。”

两名节度使一胖一瘦,都是三十七八岁的年龄,穿着轻便地软甲,经过长途跋涉,满身风尘。

廊州节度使田景才满四十来岁,身材魁梧,很有将军相,他是个急性子,看到一名气度不凡的大汉带着几个人从衙门后院快步走出来,猜到此人就是近年来声名鹄起的黑雕军主帅侯大勇,拱手道:“在下是廊州田景,阁下是否便是侯节度使?”

侯大勇笑道:“在下正是侯大勇。”又对着另一人拱手道:“这位想必是袁节度使。”延州节度使袁媳身材偏瘦,看起来颇为儒雅,只是眼光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杀气,显出武将本色,他回礼道:“在下延州袁媳。”

q景是个豪入俄f,他大声道:“大家别客气了。我现在心里急得要命,…于怀水来。”一名亲卫迅速拿了一个大碗过来,田景几口就把这一大碗水喝完,擦擦嘴,道:“我是在渡过马岭水的时候遇上袁老兄地,我们过了马岭水不久。就遇到了盐州败兵,他妈的,盐州被育州军端了老窝,肖虎也被杀了。上次见面我还提醒肖虎要注意党项拓跋人,这些胡人根本不能相信,肖虎还怕笑我胆小如鼠,他胆子倒大,却把命丢在了盐州。不报此仇,老子再生个儿子没屁眼。”肖虎曾当过田景的副将,两人都是急性子,臭味相投,关系极好。田景说到肖虎,已顾不得假装斯文了,粗话也就如雨后春笋一样往外冒。

袁媳是个冷性子。心中着急,脸色却平静如常,他对侯大勇道:“现在军情已万分紧急,延州和廊州是阻挡党项拓跋人南下的两道屏障,现在两州主将都不在,虽说都有节度副使坐镇,可是不亲自指挥。毕竟心中不踏实,我想休息半天,补充了粮食,就赶回延州,若失了延州。袁媳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陛下砍。”

侯大勇和钱向南对视一眼,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位节度使地到来,证实了军情营情报的准确性。侯大勇略一沉吟,对两位节度使道:“两位将军都还没有用餐吧,你们先在这里用餐,我令人马上去通知泾州城内的各位节度使,原定于八月十五日的会议改在今天下午开,军情似火,实在耽误不得。”

田景听到侯大勇完排午餐,才感到已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了,他道:“吃饭,赶快吃饭,吃完饭就回脚州,会就不必开了。”

袁媳在旁边看着侯大勇,突然说道:“侯节度使当日从陕州派人把八百里加急公文送过来之时,我带领延州军已向南走了半天,接到加急公文之后,我马上就退兵回到延州城,若没有这八百里加急公文,延州军和嘟州军已经增援到泾州来了,若等到党项拓跋人打到家门口,我们再率军赶回去,黄瓜菜都凉了,万幸,万幸,侯节度使料敌先机,在下万分佩服。”

听到袁媳提起此事,田景心里也有些后怕,若没有那一份八百里加急公文,廊州军主力已经南下增援泾州,或许,此时廊州已被党项拓跋人破了城,田景有些奇怪地问道:“侯节度使,发那份八百里加急公文的时候,你还在陕州,怎么知道党项房当房当军的动向?现在有房当军地下落吗?”

房当明的三万大军围攻灵州城是在八月五日晚,房当度借兵攻盐州城是在八月六日晚,从灵州到盐州,快马加鞭不休息也要跑两天,当盐州败兵出现在马岭水一带的时候,灵州城外逃难的村民才逃到盐州地界,现在仍在继续往南逃,因此,田景和袁媳两人只知道盐州之事,而对于房当明围攻灵州城之事还一无所知。

侯大勇也是刚刚得知灵州和盐州之事,听到袁媳发问,他没有回答自己消息灵通的原因,而是淡淡说了一句:“房当明率领三万党项房当军正在围攻灵州城,目前战况不明。”

淡淡的一句话,如定身法一样,把田景和袁媳定在原地。良久,田景才骂了一句:“奶奶个熊,党项人真的要干啊!”

田景和袁媳用过午餐后,枢密院承旨时英、凤翔节度使王景、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颁州节度使李晖、泾州节度副使吉青阳、雄胜军节度副使石虎以及庆州团练使非伦,渭州刺史古春等人已陆续到了泾州衙门。

八月九日下午,除了陷入苦战的灵州节度使和已经战死地盐州肖虎以外,西北地区所有节镇和重要城市的将领齐聚在泾州衙门,召开了被后世称为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泾州会议”。这个会议原定于八月十五日召开,主要考虑到灵州距离泾州路途遥远,节度使冯继业到达泾州要在八月十五日左右,现在灵州被围,节度使冯继业肯定来不了泾州,而盐州又受到育州军的突袭,军情极为紧急。因此,原定十五日的会议提前到八月九日下午召开。八月九日泾州会议地召开,标志着西北前线第二阶段战事结束,第三阶段战事正式开始。

会议的第一个议程由枢密院承旨时英宣读圣旨,自从见到八百里加急公文上时英和侯大勇的联合签名,众将心里都明白圣旨内容。时英一字一顿地宣读完圣旨。众将谢恩后,西北面行营就算成立了,侯大勇任西北面行营都招讨使,王景任西北面行营都监,侯大勇就临时具有了统领西北各军地权力。

第二个议程当然就是侯大勇地就职演说,这是新官上任的标准程序。侯大勇胡须舌得溜光,身穿极少穿的紫色正式官服,等到时英宣旨完毕。他从容地走到大厅上首,对着厅内众将拱手道:“承蒙陛下抬爱,让在下来做西北面行营都招讨使,真是不胜惶恐。”

几位主将表情各异,凤翔节度使王景被任命为西北面行营和皓。…他的资历和战功来说,完全有这个资格,只是他率军增援让”。在小仓关被房当白歌伏击,差点全军覆没,到了泾州城后,听说房当白歌的头颅被吊在城南后山,王景心情复杂地在高高吊起狰狞的头颅下站了半天,在他心目地,房当白歌一方面是他的最大的敌人。另一方面也是一位英雄。此时,听完宣旨,谢过恩后,他就没有任何表情地端坐着。

颁州节度使李晖任沧州节度使之时,侯大勇不过是他手下的将军。侯大勇在乔家堡见了面,仍是自称为下官,有了这一层关系,他看着侯大勇的表情就很有些轻松。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精明过人,他和侯大勇一起来到泾州,彼此间谈兵论武,也算得上腥腥相吸。黑雕军进城后,王彦超带着好奇心,数次到军营观看黑雕军军士训练,从此对侯大勇高看一筹。而延州节度使袁、嘟州节度使田景两人心忧党项拓跋人,如坐针毡,特别是田景,表情中已略略有些不耐烦。

韩伦虽说不是一员战将,却在官场混了很久,他知道侯大勇不好惹,又正式成为自己地顶头上司,就闭口不语。

侯大勇没有继续客气,直接进入了主题:“西北战局紧张,我这里就不多说客气话,我今天主要讲两个事情,一是分析战场形势,二是商议围剿党项军的方略。”

侯大勇走到地图边,用一根小棍指着由黑雕军狮营精心制作的地图,从容地道:“从七月中旬党项房当军占领固原侵入周境以来,至今已有近一月地时间。目前西北战事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党项军两万余人突然从固原发起进攻,围困渭州城、偷袭吴留关、伏击泾州军,攻破泾州城,一直打到了乔家堡,在乔家堡,由颁州过来增援的颁州军顶住了党项军,这才阻止了党项军的长驱直入。这是西北战事的第一阶段,第一阶段是党项人战略进攻阶段,由于党项人集中了两万大军发起了突然进攻,所以,在第一阶段,我军打得极为被动,纯粹处于防守。”

因为义州之战,党项南路军几乎被全歼,所以,侯大勇把对西北战事的发展进行了重新分段。他稍稍停顿一会,又道:“第二阶段,党项军先是和颁州军对峙于乔家堡,然后党项军主力在小仓关伏击了前来增援地凤翔军,而颁州军和庆州军趁党项军主力前往小仓关,击败了乔家堡前留守的党项军,夺回了泾州城,房当白歌率领的党项军主力退回了吴留关。八月五日,隐藏在西会州地党项军三万主力突然包围了灵州,与此同时,驻守吴留关的党项军几乎同时出动,兵困义州,随后其主力被回兵义州的黑雕军歼灭,驻守吴留关的党项军连夜逃回了固原。在北面,宵州军在八月六日攻破了盐州,守将肖虎战死。这就是第二阶段的战事,在第二阶段,我军和党项军有攻有守,可以说各有胜负,整个战局处于战略对峙阶段。”

除了侯大勇、袁媳和田景三个人知道灵州和盐州的战事,其他众将都不知道这两件事。短暂沉默后,众将又惊又怒地议论起来。

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猛地站了起来,道:“党项人穷凶极恶,每到一地,杀戮甚重,我愿意立刻率领永兴军北上,为大军探路。”颁州军节度使李晖跟着站起来道:“兵贵神速,房当明率军三万围攻灵州,到今天已有四天了,我愿意率军北上驰援灵州。”

袁媳面有忧色地道:“房当明三万人不足惧,我最担心的定难节度使李彝殷地人马,党项拓跋实力强于房当族人,若李彝殷引马南下,延州将是第一个战场,请招讨使派兵协助防守延州。”田景紧接着袁媳道:“定难节度使李彝殷用兵极为狡猾,育、绥、银、夏有精兵五万,全力南下,非延州、娜州所能抵挡。”

众将都是久经沙场之人,想到党项房当族和党项拓跋族的近八万虎狼之师,均不寒而栗。

侯大勇神情非常坚定,他沉声道:“经过前两个阶段的作战,我们歼灭了党项南路军,为大军北上解除了后顾之忧,从战略上对我们极为有利,若党项南路军没有被消灭,我们腹背受敌,被迫两线作战,则极为被动。但是,我们现在有一个重要问题没有判明,就是党项拓跋族的出兵意图和出兵规模,此事不明,大军北上的主攻方向难以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