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喝得急,一杯酒下去脸就有点发红,胆子好像也大了一点:“我这个人亲缘薄,一老早就没了亲人,第一次见同福就觉得特别投缘,我俩五百年前还是一家。”

同福说:“而且名字也跟排名似的,要不是我妈在,我也要以为福全哥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哥哥了。福全哥,谢谢你一直把我当亲妹妹照顾,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

别人说他俩像兄妹还好,同福也这么说,福全的脸就有点发紫。好在戴着墨镜看不清神色,他举起酒杯结结巴巴地说:“好,咱……咱哥儿俩喝一个。”

黄芪在一边看得无比同情。哥哥妹妹什么的,确实太伤人了。

喝了几杯酒,同福的手机响了。她出门去接电话,一会儿神色焦急地回来对沙周胤说:“沙大哥,你们继续吃着,我家里有点事先失陪了。”

沙周胤问她:“怎么了?是明明又不舒服了吗?”

“明明下午在学校不知道吃了什么,这会儿发烧头晕上吐下泻。我妈一个人弄不动她,我现在回家送她去医院。”

沙周胤说:“我有车,要不我送你吧。”

同福说:“不用了,你还得负责买单呢。我家离儿童医院不远,打个车就到。”

福全站起来说:“同福,我陪你去吧。明明都六岁了,你跟你妈抱她都费劲,我力气大。”

同福想谢绝,沙周胤说:“也好,有个人跟着去我放心点。同福,你刚还说福全像你亲哥哥,就别跟他见外了。”

同福一心牵挂女儿,也没工夫客套了,对在座众人说:“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和福全一同离开。

其他人又玩了半个多小时才散。沙周胤开车送黄芪回家,路上远远地望见儿童医院的大楼,黄芪问:“我们要不要顺路去看看同福和明明?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时间还早,他就往儿童医院那条路拐过去。黄芪问他:“明明身体不好?”

“大病倒没有,就是免疫力比较差,三天两头发烧感冒。”

明明早产了一个多月,同福怀孕期间又没保养好,免疫力差也正常。“没有大病就好,就是苦了同福,希望过两年明明长大点儿能好起来。”

沙周胤说:“这两年已经好多了。前几年同福收入低,明明小还不懂事特别黏妈妈,外婆以前干活累伤了身体也不好,那才叫苦。她们祖孙三个在西坝村,家里没有男人,村上那流言太难听,尤其是明明的奶奶……明明又经常要去医院,索性搬到城里来卖菜打工,就这么的也都撑过来了。”

黄芪问:“你知道明明生父是谁呀?”

“毕竟是一个村的,总有风声漏出来。同福自己没说,反倒是明明奶奶看她们不顺眼老找茬,弄得大家都知道了。”

黄芪叹气道:“同福也真不容易,要是明明有个爸爸就好了,各方面的压力都会小一点。”

两人到儿童医院的急诊输液室找到同福。明明是急性肠胃炎,正在输液,躺在小床上睡着了,同福和福全在一边陪着她。同福好像哭过,两只眼睛发红,头发也有点凌乱,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黄芪看着都觉得心疼,不知福全陪她一路作何感想。

她看福全在旁边一副默默守护不吱声的架势,有点气恼他一个大男人脾气这么肉,认识同福好多年了都不见行动。问了一番明明的状况确认她没事,黄芪说:“同福,你一个人带明明很辛苦吧。”

同福说:“我已经习惯了。明明很乖很懂事,只要她好好的,再辛苦都值得。”

“有些事一个人确实不方便,像你送明明来医院,又要检查又要交费的,如果自己一个人肯定顾不过来吧。”

“嗯,幸亏有福全哥陪我,明明一直是他抱着。小丫头现在四十多斤了,我真抱不动她。谢谢你福全哥。”

福全忙说:“谢什么呀,明明就跟我自己亲……跟我亲外甥女一样,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黄芪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决定下点猛药:“同福,现在明明大了,你工作也比较稳定,有没有想过再给明明找个爸爸呀?”

福全的身影立刻僵硬了。

同福苦笑道:“我妈也跟我说过这事,可是我一个没结过婚的女人带着个孩子,名声不好听,谁愿意要我呀。”

黄芪说:“你怎么还有这种老思想。你才二十五岁,人相漂亮又能干,没看公司里的小伙子还仰慕你吗。现在的年轻人思想都比以前开放,带着孩子再婚过得幸福的多了去了,不是每个男人都在乎那些老封建的东西。福全师傅,你说是吧?”

“呃,是啊……不、不对……”福全没料到黄芪回突然问他,说了是又觉得是在鼓励同福去找第二春,连忙改口,一时不知说是好还是不是好。

黄芪又说:“我同学同事里有不少跟你年龄相当的男的,你要是愿意,我帮你物色物色,凭你的条件只要想找肯定能找着合适的。”

同福有点羞涩地笑了笑,但也没反对,看来是愿意的。福全急得直抓头发,又不好开口阻止。

沙周胤在一边看得只会笑。明明的药水即将输完,他对同福说:“我车还停在医院外面,我去开过来,一会儿在急诊大厅门口等你们。”

同福擦了擦眼睛,对黄芪和福全说:“我去卫生间洗把脸,不然这副样子回家我妈又要担心了。麻烦你们帮我看一会儿明明,药水滴完了按这个铃叫护士。”

沙周胤和同福都走了,留下黄芪和福全两个人。福全低下头呆呆地看着明明,明明身上盖着他的工作服睡得正香,他伸手把衣服掖紧。

黄芪故意问:“福全师傅,你跟明明感情很好吧?你对她这么上心,我看其他孩子的亲爸爸也不过如此。”

福全不好意思地说:“是、是吗?明明聪明乖巧又可爱,谁见了都喜欢都疼她。”

“是啊,回头同福给明明找个新爸爸,肯定也会对她好的。”

福全的脸又青了,心疼又不舍地摸了摸明明的头发。

黄芪从没见过这么肉这么磨叽的男人:“别看了,再看她也不会叫你爸爸的。”

福全的脸色立刻由青转红,隔着墨镜他依然尴尬地别开脸:“你、你怎么知道……我、我……”

“我知道有什么用,同福她又不知道。我可不舍得这么好的妹子空窗耽误着,你要是不出手,我就真给她介绍对象啦。”

“我……我……我……”福全支支吾吾地“我”了半天,最后低下头去,“我配不上她……如果真有合适的,你就介绍给她吧,只要她跟明明过得好,我……”

黄芪被他气得够呛:“你哪儿配不上她了?”

“我……我有残疾。”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黄芪的意料之外。刚开始看他戴墨镜以为他是盲人,但他走路看字又都没问题。这么一说她忍不住去打量他的墨镜,灯光下镜片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福全抬起头来,把墨镜拉下一点让她看,然后立刻又戴回去。

只一眼黄芪也看清了,略感错愕。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以前我走在街上,真的有小孩子被我吓哭过,出来上班后就一直戴墨镜了。”他低头坐在明明床边,双手交叠握紧,“如果我也像你们一样有一双完好的眼睛,第一次见到同福我就勇敢地上去追求她了。可惜我只有一只。”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个前同事就只有一只眼睛,不过他心态很好,从来不掩饰也不自卑,而且对他老婆超好嘤嘤嘤。

VIP章节 77P3 第17章

从儿童医院出来,沙周胤开车把同福和明明送回家。同福祖孙三口住一套五十多平米的老式二居室,地方虽然小但是同福自己买下的房子。福全家则在郊区另一个方向,他坚持自己坐公交回去没让他们送。

车上只剩两个人,回去的路上黄芪问:“福全的眼睛怎么回事?”

“天生的。”沙周胤叹了口气,“福全也是个苦命人,亲生爹妈都不知道是谁。生下来父母看他有残疾,把他扔在一户没有儿女的老夫妻家门口,就是他的养父母。养父母心地倒不错,对他也很好,但家里不富裕,年龄也确实大了,养到他十几岁就双双离世。福全也跟我一样,十四五岁就要自己一个人生活。从这点来说我比他幸运多了,起码我身体健康,有外婆和姑姑姑父——当然最重要的还有你——他才真是一个亲人都没有。外面招工说是不许歧视残疾人,其实哪可能呢。福全人很聪明心灵手巧,学手艺特别快,但他只有一只眼睛,很多需要两眼平衡的工作像司机、瓦工、木工这些,他都没法做。他去当环卫工人扫大街,因为判断不准汽车的远近距离差点出车祸,环卫公司怕担责任也找借口把他辞了。这些难处我们健全的人都体会不了,更别说那些心理上的歧视。

“但是他挺乐观的,一直没放弃学东西,会的手艺特别多。后来碰到他师父,是兰陵公园搞园艺的退休工人,闲着没事去郊区租了块地自己种花花草草弄盆景,正好在福全他们村边上。福全跟着他做了几年,把师父的本事全学过来了。他自己也喜欢钻研,看各种农学园艺的书,可以说青出于蓝。我们建景秀花园那阵,供销去那边收花木,福全帮农场解决各种珍稀品种的疑难杂症已经小有名气了,就把他挖过来给我们做园艺。都说景秀花园环境好小区特别漂亮,漂亮那也是钱砸出来的,随便种两棵黄杨紫薇能好看到哪里去?就是因为有福全,我们才敢搞那些珍贵的花木来种。等我能接到高端的施工项目,我也得把他挖过来。”

黄芪笑道:“你只要把同福攥在手里,不愁他不过来,没看现在就想给你白干活了。”

沙周胤说:“今天被你一提醒,我马后炮地想了想,福全对同福只怕早就有这心思了。他对同福确实特别好,家里也帮了不少忙。”

“按他跟我说的是他对同福一见钟情。”

沙周胤回忆了一下:“他俩第一次见是……有快五年了。”

“五年了都不说,真够闷骚的。”

沙周胤笑了笑:“他这样的人生经历,说一点都不自卑是不可能的,同福又是个那么漂亮优秀的姑娘。”

“同福也一样,未婚妈妈背负了那么多压力,觉得自己不会有好男人愿意要。人为什么总是要被这些无谓的条条框框束缚住呢,未婚妈妈就德行欠缺了吗?同福那事最多只能算她年轻的时候识人不清,其他她哪点比别的姑娘差?福全就更无辜了,天生少一只眼睛能怪他吗?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会拖累别人,也不是不能人道妨碍找对象,有什么好自卑的?”黄芪气愤地一口气说完,“当然我这么说好像是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我真觉得他俩没必要因为这些就觉得自己比别人低一等,不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有些心理上的坎确实很难跨过去,福全的心态我能理解。”他拍了拍她的手,“这事儿交给我吧,我去做他的工作。关于如何搞定条件比自己好的老婆这点,我最有心得了。”

黄芪笑着把他推开,心里却有点酸酸的感动。正是因为看到福全和同福的例子,以及身边许许多多因为外界压力而最终分手的情侣,她才更明白小英坚持这么多年和她走到今天有多么不容易。

开了一段路沙周胤问她:“十一放假你有安排吗?”

黄芪还没感动完,作贤惠温柔小女人状:“看你时间。”

“我得加两天班,后面就有空了。兰陵公园搞了个金桂飘香节,还有庙会,去不去玩?”

兰陵公园是兰陵市立公园,有三四十年历史了,前年开始免费对市民开放。黄芪问:“好久没去过兰陵公园了,里面还那样吗?以前那个儿童乐园还在不在?”

“在,加了一些新的游乐设施,但老的那些滑滑梯跷跷板旋转木马还没拆掉。”

“好啊好啊,去玩吧。”

现在新建的游乐园都流行蹦极、过山车那些新鲜刺激的玩意,滑梯跷板这种基本已经绝迹了,也只有兰陵公园里还保留着儿时的记忆。说到儿童乐园,黄芪想起明明:“要不要把同福她们也叫上?”

“必须的,”他冲她眨眨眼,“还有福全。”

“咦,你叫福全跟我们去逛庙会玩儿童乐园?”

沙周胤胸有成竹:“理由还不好找吗,我就说在兰陵公园里看到几种不错的苗木,让他跟我去认认,看好不好培育。”

大哥,你这理由也找得忒假了吧……

长假第三天,两人依约去公园逛庙会。早上黄芪到小区楼下等着,沙周胤来接她时福全果然已经坐在车里。他今天穿了一件休闲白T恤,头发胡子都打理过,墨镜也换了一副比较时尚的款式,大晴天显得很自然,比上次活干一半穿着工作服跑过来的样子帅气多了。

黄芪一看他的样子就明白了,还去公园认苗木呢,这不就是一副精心打扮过去约会的架势么,福全肯定是对今天之行的目的了然于心了。

黄芪跟他打招呼说:“福全师傅今天很帅么,一下年轻了好几岁。”

福全有点不好意思。沙周胤说:“福全本来就很年轻,人家才二十六岁。”

黄芪吃了一惊。福全身材魁梧,下巴方正国字脸,上次见他穿工作服戴墨镜,黄芪下意识就以为他年龄不小,谁知比自己还小两岁。幸好一直叫他师傅没喊人家大哥,要不就丢脸丢大了。

说到这个她忍不住悄悄打量了福全两眼。他身架挺拔匀称,墨镜下露出的五官也端正俊秀,如果不是眼睛残缺,绝对是个相貌堂堂威武神气的小伙子。

“二十六岁啊,呵呵,跟同福挺相配哦。”

不用说福全的脸又红了。

三人集合完毕,开车去同福家接同福和明明。黄芪一早跟她约好了,见到福全同福有点意外,但她只是笑了笑,很自然地坐进后座。明明则坐在两人中间,看上去就像一家三口。

前排两个心怀鬼胎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看这态势很有戏呀,说不定还不需要他们俩出力呢。

兰陵公园不需要门票,儿童乐园的游乐设施收费也不高,这次在园内搞庙会,游客以老人小孩为主,很多全家老少一起出动来玩的。

明明牵着同福的手,看到一家人从她面前走过去就忍不住盯着人家看,尤其是爸爸把孩子抗在肩上那种,小眼神里满是羡慕。黄芪就故意问她:“明明,你想不想也坐大人肩膀上呀?这样就不会被大人们挡住视线了,到处都能看到哦。”

明明扁着嘴说:“可是明明太重了,坐妈妈身上她会累的。别人都有爸爸抗,爸爸力气大。”

黄芪趁机问:“明明,那你想不想要爸爸?妈妈给你找一个新爸爸你会反对吗?”

明明抬头看了妈妈一眼,乖巧地说:“有了爸爸,妈妈就不用一个人上班赚钱养明明和外婆那么累了吗?那我就不反对。”

同福被她天真单纯的言语触动,摸摸她的头:“傻孩子。”

黄芪继续扮演诱骗小朋友的怪阿姨:“那明明来说说,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爸爸?比如你认识的人里,你希望谁做你爸爸呀?”

“我想要沙叔叔做我爸爸。”

黄芪蹲在地上晃了一晃差点摔倒:“什、什么?”

“沙叔叔长得帅,对妈妈好,对明明好,我就想要这样的爸爸。沙叔叔先娶我妈妈,等我长大了,我也嫁给他。”

黄芪一不小心就给自己招了两个美女情敌,脸都绿了。她相信同福对小英是清清白白的没有猫腻,但是明明这个小美女怎么搞!人家比她年轻,比她聪明,还比她漂亮!压力太大了!

同福笑着对明明说:“明明,你不能嫁给沙叔叔,沙叔叔是黄阿姨的男朋友,他们两个才是要结婚的。”

明明一脸遗憾的样子:“哦。”

沙周胤在一边笑到打跌。黄芪朝他瞪了一眼,继续哄骗明明:“这么说明明对新爸爸的要求就是长得帅、对妈妈和明明好,对不对?”

明明点点头,想起来又补充:“还要对外婆也好。”

黄芪站起来,转向同福:“同福你呢?你有什么要求?”

同福以为她是和明明开玩笑,没想还来真的:“啊……我?我没什么要求啊,只要人品好,容得下明明,孝敬我妈,我就非常满意了。”

“这几点要求,我把认识的几个代进去想想啊……”黄芪故意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眼尖地发现福全也陷入沉思,明显是把自己对号入座去套同福的要求了,“我倒真认识一个挺符合的,年龄也合适,不过长得不是很帅,你对外貌有要求吗?”

同福说:“长相我无所谓。长得又帅人又好的,我也配不上人家。”

“别这么没自信,你不也长得漂亮人又好吗。”黄芪转过去对两位男士说,“你们说是不是?”

福全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发现沙周胤根本没表态,跟黄芪一起盯着自己,同福也在看他,他的脸腾地红了。

黄城主和夫人串通一气欺负老实人,她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

公园大门进去就是庙会场地,熙熙攘攘的游客络绎不绝,免费的马戏杂技表演已经开始排队。明明想看马戏,排队的时候她问同福:“妈妈,我看到那边有卖棉花糖,这么大一个只要一块钱,你可不可以给我一块钱买个棉花糖呀?”

同福说:“但是我们在排队,走开回来又要重排了。等看完马戏再去买好不好?”

“我可以自己去买。”明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小孩子都不用门票,买了再回来不算插队吧?”

同福见卖棉花糖的地方不远,视线可及,就给了她一个硬币:“那你买完立刻回来哦,人很多不要乱跑。”

明明欢喜地拿着硬币蹦蹦跳跳去买棉花糖。谁知没过一会儿,她举了一根棉花糖的空木棍跑回来,扑进同福怀里闷声哭泣。同福忙问:“明明,怎么啦?你的棉花糖呢?”

明明抽噎着哭诉:“棉花糖挤掉了……奶奶……奶奶骂明明,奶奶让明明滚……”

同福没听明白怎么回事:“什么奶奶?谁欺负你了?”

明明一边哭一边伸手往背后指。同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冤家路窄,迎面走来的一群中年妇女,打头可不就是明明的奶奶、李铭志的妈妈?

更作孽的是,李铭志居然也跟在她们后头。

VIP章节 78P3 第18章

黄芪自从读研出国后就没见过李铭志,听说他两年读完硕士后又去了美国留学,毕业后留在那边工作,以后打算移民不回来了。黄芪和李铭志再无联系,这些讯息都拜他那个成天喜欢到处炫耀的妈妈所赐,黄沙镇上无人不晓。而李铭志妈妈最喜欢做的事之一就是跑到爷爷面前去,或委婉或直接地表达出“你孙女不是从小就比我儿子成绩好吗现在就在兰陵市里当个小公务员哪有我儿子出息在国外赚大钱到头来还是我家压过你家吧”的优越感。

好几年没见李铭志,他现在还真出落得人模狗样,站在一群中年大妈中间显得鹤立鸡群十分出挑。那些似乎是他妈妈的亲戚朋友,一群大妈逛庙会,李铭志陪在旁边显得有些不耐烦。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位年轻姑娘,似乎是他女朋友,个头偏爱皮肤微黑,长相像东南亚那边的人。

李铭志并没有发现同福和黄芪他们,正低着头对女友说:“Judy,我们去那边安静点的地方走走吧,我妈她们喜欢逛庙会买东西,让她们自己逛好了。”

被称作Judy的姑娘用一口别腔别调的中文说:“庙会很有意思啊,好多传统的东西,我只听我祖母说过,今天看到真物好激动!我也喜欢和长辈在一起,这样更有家庭的感觉!”

看样子这姑娘应该是个ABC,李铭志还真能耐,总能傍上条件比他好对他有帮助的女友。黄芪鄙夷地想,去拉同福:“我们先走吧。”

同福却轻轻让开她的手,站着没动。她微微蹙着眉,脸上的表情让人判断不出她在想什么。

那边李铭志也看见同福了,他下意识地搂住Judy半挡到她身前,转身想走,Judy却说:“不要啦!我要和auntie她们一起!”

李铭志妈妈也发现了同福,停下脚步,脸呼地拉下来。旁边几个同伴似乎有认识同福的,露出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神情。

明明有点怕李铭志妈妈,缩在同福身边,怯怯地叫她:“奶奶……”

李铭志妈妈立刻吼道:“乱叫什么!谁是你奶奶!”

她不吼还好,一吼Judy也发现两拨人互相对峙着。她还不明白状况,欢呼了一声:“哇,好可爱的小朋友!是你朋友吗?”

同福对沙周胤说:“沙大哥,你先带明明回车上好吗?”她不希望大人之间龃龉的事给明明造成不良影响。明明也很怕奶奶,乖乖地被沙周胤抱走离开了。

同福这才对李铭志妈妈冷冷道:“大家一个村的,看你是长辈叫你一声奶奶,你以为是亲奶奶的意思吗?”

李铭志妈妈脸色铁青,但又不能当着准儿媳的面揭短。Judy看她们神情不对,问李铭志:“你们……到底认不认识啊?”

同福看了李铭志一眼,走过去对Judy伸出手:“你好,你是李铭志的女朋友吧?”

Judy不明所以地扯出笑容跟她握手:“是的,我和Charles是爱人。你是……?”

同福拢了拢头发:“我是他的前女友,刚才的小女孩是我女儿,今年六岁。不过我怀孕的时候就和李铭志分手了,所以他跟我女儿并没有法律上的关系。”

Judy的中文不太好,她消化了一会儿才明白同福的意思,笑容僵在脸上。李铭志的脸色立刻变了,他毫无预兆地抬起手,扇了同福一个耳光。

黄芪站在同福身后三米远,根本来不及反应。同福被李铭志打得踉跄一步险些跪倒,黄芪冲上去扶她,身后有个人影比她更快地一跃而上,是福全。他一手揽住同福,另一手冲着李铭志面门就是一拳。福全本来就长得魁梧,又是干体力活的,李铭志的力气跟他完全没法比,一拳下去李铭志一下坐到地上,捂着鼻子半天还不过来。

李铭志妈妈看宝贝儿子被打哪里忍得住,不管男女不男女冲上来一巴掌向福全脸上呼去。福全偏头让开,李铭志妈妈的手指从他脸上刮过去,把他的墨镜呼了下来。李铭志妈妈正对他那只残缺的眼睛,吓得尖叫一声往后退去,福全趁机把同福带了回来。

李铭志刚爬起来,又被Judy推了一把坐回地上。她气愤地指着他控诉:“Charles!你骗我!你不是说你们家庭也很传统,你跟我一样反对婚前性行为吗?你居然有个六岁的女儿!而且不赡养她们!满嘴谎言的骗子!你还对女人使用暴力!”她一着急出口就变成英文,越说越生气,照着福全刚才打的位置又给了李铭志一拳,正戳在他鼻梁上,眼看两管鼻血就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