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平王那样的志大才疏且贪图享乐的主子,他带出来的下人又岂会是什么尽忠职守的。随着核算账目的命令一下,整个营地都知道,沈姑娘带回来了大笔金银。

任务完成,“辛苦”了这么多天,是时候好好放松下了。

平王的提议虽然在沈墨慈的特别劝说下打消,可他的下属却自觉体察上意。晚膳做得丰盛些,再喝点小酒,围着篝火侍卫们开始插科打诨,酒劲上头,有的甚至讲起了陪都花楼里念念不忘的花娘。

“侯爷…这…”

山谷上一块隐蔽的巨石后,陆平有些惊讶地听着下面动静。

收到小侯爷命令后,他们所有人集合于此地,对着山谷地形和人手布置多番研究之后,深觉形势不容乐观。敌方本就人多,且占据此地多日,早已将地形上最有利的点占起来。深觉事态严峻,他们严阵以待,做好了晚上有场恶仗打的准备。

可现在怎么回事?

连对面山谷上瞭望台上值守护卫都开始喝酒,酒味大的飘过山谷,连他们这边都能闻出来。

说好的恶仗呢?

深觉自己被戏弄了的陆平看向旁边小侯爷,见他面色依旧高深莫测,赶紧收起自己那点轻视。狮子搏兔亦需全力,他不应此时松懈。意识到自己的错处,他对侯爷更是敬佩。

不愧是小侯爷,果然沉着冷静。

那丫头竟然敢怀疑他!一整个下午,这股念头始终盘旋在陆景渊脑海中,让他神色越发冷峻。

“速战速决。”得赶紧收拾完这边,回去好生教训那丫头。

夜色渐沉,山谷内侍卫醉得横七竖八。酒足饭饱正当众人神经松懈时,身着藏青色袍服、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暗卫悄然逼近。

第75章

临近子时,月亮隐匿到云层后,山谷中陷入幽暗。

谷口带倒刺的木绊马前,负责守夜的侍卫拎着酒壶,三两成堆凑在一起,睡得东倒西歪。呼噜声传来,隐约还夹杂着两句咕哝不清的梦话。

“再来。”

“五、六、六,点大…怎么这么凉。”

边说梦话他边摸向脖子,刀刃冰凉的触感传来,醉酒陷入昏睡中的侍卫打个机灵。眼睛眯开一条缝,当他看到脖子边闪烁着寒光的刀刃时,刚才的酒劲全都跑了。

“敌…”

后面的“袭”字还没说出来,闪着寒光的刀背往脖子上一敲,刚刚醒来的侍卫再次软趴趴跌倒在地。

陆景渊带来的暗卫齐齐出动,一刀刀敲下去,没多久平王带来的侍卫已经悉数昏迷。然而他并没有放松警惕,身着玄衣握紧绣春刀走在最前面,还没等走两步,暗中突然闪出两道人影。

“侯爷小心。”见状陆平立马冲上来,与两人缠斗在一处。

然而太上皇派来的可不止这两人,很快有更多的人从暗处冲出来,与他身后的暗卫交战在一处。然后多余的人,则皆齐齐向他用来。

擒贼先擒王?

看着面前身材魁梧之人,陆景渊轻笑。看来太上皇对这笔银子不是一般的重视,竟然连他的贴身暗卫都派来一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刀,他冲上前与来人缠斗在一处。

一时间刀枪碰撞声弥漫在整个山谷,帐篷正中心最大、灯火通明的帷帐中,平王皱眉从里面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切,面露惊慌。

“殿下。”

沈墨慈披着裘衣走出来,脸上尚带着几丝睡意。

她实在是太累了,听平王吩咐下人处理那些房契后,心知尘埃落定,两天一夜没合眼,担惊受怕又殚精竭虑后的她终于忍不住,就着毡帐内舒适松软的床沉沉睡去。这一睡就到大半夜,迷迷糊糊中听到金戈碰撞之声,心下存着担忧,即便没休息好她也赶紧起来穿戴好。

“眼下是怎么回事?”

问道平王的同时,她看向前面。恰好月亮从云层中露出来,月光下一片藏青色衣袍的侍卫中,正中央玄衣翻飞的少年格外显眼。

怎么是他!

怎么又是他!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想到前面小侯爷几次三番坏她好事,这会沈墨慈没由来的惊慌。

“陆、景、渊!”

不仅沈墨慈,平王也是恨,“怎么哪都少不了他。”

还真是他。从平王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沈墨慈终于放弃最后一丝侥幸。

“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沈墨慈天赋异禀,那私-处更是弯弯绕绕,弄得平王每每舒坦不已。先前刚来青城时,他对沈墨慈还没这般重视,不过是个美艳点、识两个字的姑娘罢了。虽然她的美不输京中最好看的那几个美人,可见惯了环肥燕瘦的平王还没那么上心,之所以哄着她大多是为了沈家。

这种情况一直到几天前他得到她,那种飘飘欲仙的美好滋味,只要尝过一次就终生难以忘怀。平王甚至想起了私下里偷偷看过的那些香-艳话本,里面提到过当世名-器,沈墨慈给他的感觉,甚至比话本中描述得还要好。私下他已经断定,她定是名-器之一,猎奇之下对她也多了许多重视。

如今美人温柔的脸看着她,略带惊慌的声音传来,平王一阵心软,下意识地解释:“阿慈莫怕,中间那个暗卫可是平日用来保卫父皇的。而且这会我们人比他们多,肯定会无事。”

想着那暗卫不俗的功夫,平王也不禁笃信起来。向前走两步,他朝着前面喊道:

“陆景渊,你们人本来就少,功夫更是比不过,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待本王出口气后,自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边吼着他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等会俘虏陆景渊后要如何折辱他。自打这位小侯爷八岁那年回京后,整整十年间,交手时他就从没得到过便宜。如今可算逮到机会,新仇旧恨一起算,他定要折腾个痛快。

刚这样想着,面前突然伸过来一只皂靴,瞄准他心口,狠狠一脚踹过来,直把他踹飞回沈墨慈身边。

紧接着让人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的一幕发生了,在踹飞他之后,陆景渊头一歪,躲过来人拳头,同时右手自他腋窝下伸过去,双腿弓在地上,抬臂直接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紧接着他皂靴牢牢地踩在那人胸膛上。

怎么可能!

与陆平等人对打的暗卫门都愣住了,那可是他们首领,暗卫中最为出类拔萃之人,竟然就如此轻松地被小侯爷击败?

不仅他们,连被他皂靴踩在身下的魁梧汉子都愣住了,“小侯爷可是尚未及弱冠?”

“本候今年十八。”

十八…这是个怎样的妖孽。习武之人,尤其是在武之一道上有所成就之人,大都是心思单纯之辈。暗卫首领便是个武痴,他崇拜所有功夫比他强的人。

“小侯爷天赋,乃在下生平罕见。是在下输了,都停手。”

停手?这下平王急了。

“不、不能停。”

暗卫首领本就看不起除了王爷身份外其他一无是处的平王,当然他也不是仇富,而是平王往日那些卑劣行径实在为他所不齿。

“在下只是奉太上皇之名前来走一遭,如今已然失败,再打下去也是无济于事。若殿下有任何不满,自可回禀太上皇。”

扔下这句话,首领撑着大刀从地上爬起来,锐利的眼神看向四周属下。

擒贼先擒王,眼见首领被击败,跟着他来的其他人早已丧失斗志。是以这会虽然平王气急败坏的阻挠声传来,多年习惯下来,他们依旧听首领的放下手中的刀,默默尾随在其身后。

“侯爷有事请便,只是平王毕竟是宗亲,今上皇弟…”

走到后面,迟疑再三,暗卫首领还是开口。他这话乍听是在保护平王,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他是在保护谁。定北侯虽然受宠,可平王那确是实打实的宗室子弟,他背后代表的是整个皇家。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即便皇上再袒护亲外甥,为了皇族威严,也得做个样子给天下人看。

陆景渊微微点头:“本候自有分寸。”

“那在下先行告退。”

拱手后,暗卫首领带人潇洒地离开,只留下后面望眼欲穿的平王,招手急切道:“哎,你们别走啊。父皇命…”

“太上皇命平王殿下来搜刮民脂民膏?”走近了,陆景渊冷声道。

当然…不能承认,平王忙摇头:“当然不是。”

“原来是平王殿下自己来搜刮民脂民膏,若是让太上皇知道了,还不知会气成什么样,今日本侯便先替他老人家清理门户。”

“你敢!我可是你舅舅。”

陆景渊拔刀逼近他:“看来上次山谷中的教训还没记住,本候只有一个嫡亲的舅舅,如今正在紫禁城里安安稳稳地坐着。平王殿下如此冒充,莫非是想谋逆?”

惊恐之下平王已经失去思考能力,这会下意识地跟着他思路走:“怎么可能,本王…”

“说出来的话可不能不认账。”

冷声说道,陆景渊刀尖往前面刺去。被吓破胆的平王下意识地抓东西挡,这会离她最近的是沈墨慈。

本来陆景渊只想吓唬下他,刀尖根本就没怎么往前靠,可沈墨慈突然被扯到前面,手腕收不住直戳她面门。本来这时候他还能收住,可当看到面前那张脸时,想起前世那丫头受那么多苦,虽然其中有很多原因,但很大一部分还是要拜面前女人所赐。

想都没想他刀尖继续往前挥,同时朝斜下方一拉。

随着他的挥舞,沈墨慈原本清丽无双、可与京城最出色美人相媲美的脸上,从右眼角到左侧唇角横空被划开,鲜血汩汩地往外流。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看到刀尖上鲜血,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沈墨慈尖叫起来。

“啊!”

她的脸,她的脸被毁了。

这会她已经无暇顾及小侯爷找来,让她的计划再次落空。虽然此事对她影响甚大,可那时她尚还有退路。可如今脸毁了,如今还有谁会喜欢她。

怎么办?她彻底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沈墨慈前世被那么多人喜欢的理由,名-那啥,反正一见难忘。

第76章

“啊!”

午夜时分,沈墨慈惊恐而绝望的尖叫声充斥着整个山谷。

“阿慈…”

平王抓过沈墨慈挡在身前,只是面对危机时下意识的反应。从小父皇和母妃便教导他,他是皇子,身份与常人不同。幼时住在宫中,母妃只因宫女端汤时不稳,洒在了她心爱的皮裘上,便命人将她拉出去杖责。至今他仍清楚地记得,那宫女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后背,以及逐渐弱下去的呼吸。

虽然有些话没有人明着说,可耳濡目染之下,平王下意识地觉得,自己的命比别人要贵重。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任何东西都是可以牺牲的。是以方才陆景渊刀尖戳向面门时,他下意识地从旁边抓过来东西抵挡。

可怎么偏偏是阿慈?

很重视自己的性命是真,可平王还没有心硬到那地步。先不说阿慈是他到目前为止最满意的女人,单是她为帮他完成父皇交予的任务,用尽心机取来沈家百年积累,此等情谊也让他不禁心下动容。

他怎能伤了阿慈?

“阿慈,本王只是一时情急,并非有意。”

这话对沈墨慈而言无异于火上浇油,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她的脸已经毁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细细摸着流血的地方,那么长一道疤横在脸上,日后莫说再用这张脸做点什么,甚至连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都成了奢望。

如今她好希望自己能失去理智,扑到平王身上连捶带打,歇斯底里般宣泄心中悲愤,好生痛快一回。

然而从会说话起,她便被姨娘强迫着讨好沈金山。随着一天天长大,她早已习惯性地去算计每一个人。无论再恶劣的情况,她都会下意识地权衡利弊得失。就算如今绝望悲哀至此,明明她很想宣泄情绪,可尖叫之余她脑子里却自觉地开始想:

毁容已成事实,大闹一场固然痛快,可闹过之后她还能做什么?沈家不能回、名声荡然无存,就连向来自信的容貌如今也被毁个彻底,现在她还有什么?如今她有的,似乎只剩下平王的愧疚。

那何不以退为进,好生利用这份愧疚?

“殿下,我的脸。”捂住脸,沈墨慈哀哀凄凄地说道,话语中的幽怨让本就愧疚的平王心里更是软成了一汪春水。

“阿慈别怕,本王一定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殿下。”手未遮住的地方,沈墨慈完好的另一只露出些许矛盾,最后却悉数转变为叹息和感激。

明明很想扑上去狠狠撕咬踢打,酣畅淋漓的报复,可事到临头个人意志还是屈从于多年养成的本能。柔弱的姿态,委屈的音调,直听得平王又悔又恨,后悔自己怎么会抓阿慈过来当初,恨陆景渊如此心狠。

人都是容易原谅自己的,纠结于悔恨中,平王很快原谅自己的过失,转而将矛头对象陆景渊。

“你竟然真的刺下去,本王不仅是你舅舅,还是朝廷钦封的亲王。”

听到这话时沈墨慈心里一咯噔,太上皇派来的高手已经离开,如今营地里全是昏迷过去的烂醉鬼,这些醉鬼即便醒来也没什么用。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这样硬碰硬,小侯爷又岂是吃素的。

“殿下,算了,好在小侯爷刺中的只是阿慈,您无事就好。”

沈墨慈初经人事,不知自己的超凡魅力,同样也低估了此刻自己在平王心中地位。

她越是忍让,平王愧疚之心越重,连带着男子汉气概也越发爆棚:“阿慈放心,本王今日定要为你讨个公道。陆景渊,你…”

“恩?”

被他手指头指着,陆景渊从鼻腔中哼出单音。

平王有些色厉内荏:“阿慈她不过是个弱女子,你竟然下得去手?”

“弱女子?”

陆景渊如听到天大的笑话般,“且不说她是黑寡妇还是弱女子,若是本候没记错,方才是你将她抓过来挡在身前。本候并非粗人,原本只想吓唬下你,可突然间刀前出现个人,收不住手才酿成如此惨剧。不然你以为,凭本侯功夫,她只是脸上开花?”

边说着陆景渊边看向沈墨慈的脸,方才他不仅故意没收手,而且还刻意控制角度,恰好在她脸上留下一道最长最明显的疤痕。不仅如此,下刀时他还控制好力道,刀尖微微上翘。左右转换角度挑起一层皮,这样一来原本细细的伤痕瞬间变宽。

以他跟随空海大师多年所学,以他那天下顶尖、妙手回春的医术,都无法祛除如此明显的疤痕。

但平王却不知道此点,这会他只想着,陆景渊都能打败父皇贴身暗卫,一身功夫肯定不俗。若他当真存了杀意,阿慈肯定不止脸上留疤。越想越觉得他没骗他,平王好不容易转移的怨恨突然没了着落。

“是我害了阿慈?”

“不然呢?”

不,肯定不是他。想到阿慈对他那么好,都已经受伤了还在宽慰他,平王怎么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不对,是你害了他。本王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朝廷钦封的王爵。你拿刀刺过来,就是谋杀,是大逆不道。”

对!就是这样!陆景渊就不该朝他挥刀,全是他的错,平王几乎无力承受的悔恨终于找到了新的理由。

看清他的意图,陆景渊没再多说话,而是直接朝后面暗卫打个眼色。在平王强撑的神色中,陆平领着其他三人上前,轻松将他与沈墨慈擒拿。

“陆景渊,你这是在谋逆!”平王气急败坏道。

沈墨慈皱眉,小声劝道:“殿下,好汉不吃眼前亏。”

“阿慈,你别怕。待回到京城,本王定要好生参他一本。”

这话你倒是回京城后再说,如今这种情况,在小侯爷跟前说这种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沈墨慈心中暗急,可到如今山穷水尽,任凭她想得再明白,也已经没有任何法子。

“参本候?本来还只想暂时将你二人收押,可既然平王殿下如此说了。你们,好生招呼,别弄死。”

捉拿两人的暗卫中,正有昨日折磨宋钦文的那两人。两人精通各种刑罚,只不过自打跟着小侯爷后,因为侯爷太过神机妙算,一身本事很少再有机会用出来。昨日拿宋钦文开胃后,瘾头被勾上来,这会眼见又来两盘菜,两人如蚊子见了血般。

“遵命。”

拱手抱拳称是,捂住平王与沈墨慈嘴将他们拖下去,跃跃欲试的两人开始大展拳脚。

刑罚一道,最高境界在于表面上看不出痕迹,却又能让人疼到骨子里。将人拖到不起眼的帐子里后,暗卫将他们哑穴一封,又在嘴里塞上布条防止咬舌自尽。见到这幅架势,连经历过暗卫刀山火海训练的陆平都面露不忍,扭头走向帐边,求个眼不见为净。

刚被拖进帐子里,堵上嘴时平王还觉得没什么。暗卫他见多了,不过是他父皇的奴才,他们定不敢对他做什么。可随着他面前之人将手指头掰得咔咔响,伸手朝他肩膀抓来,剧烈的力道下,手指好似要活生生穿透琵琶骨。

好疼!

父皇、母妃,快来救救儿子。

平王这边还算好的,毕竟他是皇子,暗卫下手时总还顾着点分寸,可沈墨慈就没那么好命了。这些暗卫跟陆景渊来青城的目的是什么?征募军饷!这么多人前后辛苦了将近两个月,好不容易才把征募军饷宴办成。终于等到结果子的时候,沈墨慈先是办暖锅宴打算半路截胡,被他们英明神武的小侯爷识破后,竟然来招釜底抽薪,掏空沈家,只留给他们一个空架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听说她还跟小侯爷师妹有些过节?不对,是她几次三番挑事,侯爷师妹大度容人不计较。胡姑娘不计较,他们计较,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至于功劳嘛,他们做好事不留名。

越想暗卫出手越来越重,女子身子骨本就不如男子结实,加之沈墨慈多番遭逢变故,忧心忡忡之下没休息好,根本禁不起折腾。还没几下她就已经受不住,可她哑穴被点,想喊都喊不出来。想咬牙忍忍,嘴里塞着满是腥臭味的裹脚布。疼到极致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晕过去时,总会有一双手及时点她各处穴道,让她逐渐混沌的精神恢复神智。

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不在叫嚣着疼痛,神志清醒下,她感觉活着的每分每秒都是那么漫长。

不该是这个样的,明明一个月前她还是东林书院女学首席,在内她是孝顺能干的乖女儿,将沈家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外她才德兼备的形象已成,为青城百姓交口称赞。那时她已知道墨大儒很快要来东林书院讲学,已暗暗准备好方程破题之法。

按照早先布置好的,她应该被墨大儒收为徒弟,声望进一步提升的同时,交好潘知州。然后借由这场倒春寒,她从潘知州手中拿到黑炭,又借宋钦文之手得到胡家千亩桑林的桑蚕叶。由沈金山出面控制住青城所有生丝,逼迫胡九龄不得不进京。

然后…

很多片段在沈墨慈脑中一闪而过,虽然看不真切,但她能感觉到,在那里一切都按她的预期进行。

汗珠顺着额头,滑入脸上还未结痂的伤口,真实的刺痛感传来,唤醒她迷离的神智。一股尿骚味传来,混合着放屁拉屎的声音,连番折磨下,处于极度惊恐中的平王已经大小便失禁。

昏暗的帐篷、臭烘烘的味道,还有旁边冷脸施刑的暗卫,这一切与她设想中完全不一样。

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身体上的折磨就算再重,都不及心理上的摧残和折磨。想象与现实差距太大,此时此刻沈墨慈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在暗卫的折磨中软趴趴地倒在地上,闭眼彻底陷入黑暗,她整个人周身笼罩着一股死气。

让她死了吧,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阵阵的疼痛起来,连带着心中的挫败感,如今她真正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她的死志是如此明显,甚至连站在门边的陆平都感觉得到。怪不得小侯爷特意嘱咐“别弄死”,看来他老人家早已料到此点。侯爷那般年轻,连媳妇都没娶,叫老人家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不管了,总之小侯爷英明神武。

再次被属下脑补过度的陆景渊,此刻正带人彻查整个山谷。

山谷中最厉害的侍卫便是太上皇后派来的人,在他们走后,整个山谷几乎陷入空防。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平王不是什么硬骨头,更别指望跟着他的人有多威武不能屈。几乎是平王刚被人带走,一直暗中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其他人便赶紧走出来,竹筒倒豆般把所有事说清楚。

陆景渊顺利接管账册,以及那些尚未来得及处理的房契约。打开随意扫两眼,发现没什么问题后,他点头。

“继续,先把这些做完。”

“侯爷?”来人疑惑地看向他。

陆景渊照搬刚才平王的话:“平王殿下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朝廷钦封的王爵。难道…他的话你们不听?”

“可殿下命我等暗中处置沈家家产。”

将手中房契往旁边桌案上一扔,陆景渊看向账房,“要这个?给你们!按平王说得做,所有东西都在这,限你们两日内赶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