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主要经营染坊,要从沈家拿织好的布匹,见多了布,他们早就对这间铺子有所企图。听孙氏这么一说后,全家人更是摩拳擦掌。如今听铺子被拿上来,稍等片刻见胡家没出声,他们终于忍不住报价。

孙家出声了?

那些往日与沈金山相熟的人家,自是清楚孙家与沈家关系。孙氏回娘家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也大概猜到了孙家目的。

沈金山防得严,沈家铺子具体如何他们也不清楚,但他们不清楚不代表孙氏不清楚。这么大的事,孙氏能不向着娘家?

就是这铺子,肯定错不了!

继孙家之后,这几家就织布铺子开始了激烈抢夺。价格越喊越高,很快超过来了最初预期。最终还是孙家财大气粗,以比预期高一倍的价格顺利拿下。

让阿瑶惊讶的事还在后面,继织布铺子后,但凡孙家喊价的铺面,即便稍微冷些的,这些沈家狗腿子也争先恐后地跟上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间间或明面上不显、或暗中有问题的铺子,被这些人家以极高的价格抢下来。

“这…他们疯了么?”

“利令智昏。”站在她身边,陆景渊声音清冷。

第100章

孙氏对娘家不可谓不尽心,写回去的密信洋洋洒洒将近十页,厚厚一封几乎连信封都要撑得封不住。虽然对娘家有怨,也秉承了娘家人的冷血,但毕竟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人,她心中依旧残存些许不忍。

且不说话多了易露出破绽,之所以写这么长,本身就是一种示警。谁能相信回娘家受到百般冷遇的姑娘,转过身会掏心掏肺地帮娘家呢?

正常人都会怀疑之事,偏偏孙家信了!

一是因孙家惯性使然,他们习惯性地算计每一个人。在他们看来,沈家已经败了,孙氏所仰仗的只有娘家,不管愿不愿意这会都得乖乖讨好他们;二则是因前面东山别院暖锅宴被沈金山坑得太惨,损失惨重之下这会孙家急于找补回来,行事间也就没了那么多顾忌。

两相加起来,对着孙氏密信他们自然是深信不疑。

跟着胡家的商户自然不会有这般急切,可跟着沈家的商户大都有些拮据,这会他们完全跟孙家想到了一块去。

一间间或明面有问题,或暗处有蹊跷的铺子从司仪口中说出来,立刻就成为这些人争相抢夺的对象。

“这是怎么回事?”

二楼正冲着高台的隔间内,一直忧心忡忡瞥向楼上,忍了好几忍才没冲动地冲上去,将自家爱女从那狼崽子身边抢过来的胡九龄,也是慢了一步才反应过来。

“老爷,是孙家与钱家等先前与沈家相熟的人家在争铺子,听说好像是沈夫人给娘家报信,不过他们争得铺子,好像都是您先前不怎么看好的。”

这倒是有意思,眉头渐渐松开,胡九龄差不多反应过来。

“光他们争岂不是没意思?咱们也…不行,我一喊他们就不敢抢了。胡贵,你且去外面走一趟,派赵家、王家他们几户跟着喊两声。”

胡贵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抱拳道:“老爷英明。”

说完他推开门,悄无声息地往左侧离得近的几间隔间走去。

云来楼坐北朝南,从胡九龄方向算,左侧隔间朝东、右侧隔间朝西。虽然明面上左右对称没什么两样,可去久了的人都知道,东边阳光好,西边早晨阴着,下午西晒又严重,虽然一时半会觉不出什么,可长久以来所有人都知道东侧隔间比较好。

拍卖宴是阿瑶亲手布置,夹杂着私心,她很自然地把跟胡家关系亲近的商贾安排在了东边比较好的位置。

这可方便了胡贵,出了包间往东边走没几步,他就已经通知完了几家。赵家、王家等几乎都是一直跟在胡家后面的商家,虽然这几年沈家得势,偶尔他们也曾有过动摇,不过几辈子交情摆在那,这点情绪很快被压下去。这几个月来,眼见着沈家从繁荣鼎盛迅速到如今分崩离析,他们更是坚定了跟着胡家的心。

这次拍卖宴亦是如此,胡老爷不出价,咱们坚决不出!

可胡老爷让咱们出?那必须得出!

于是乎,在胡贵吩咐完后,一直静悄悄看西侧隔间争成斗鸡眼的东侧隔间也传出报价声。

本来几轮报价过后,西侧隔间内平日跟着沈家的商户有所冷静——他们在这争的热闹,对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

不行,先停停,静观其变。

脑子里刚冒出这种念头,下一间铺子,在孙家报价后,破天荒地、东边有人家喊出声。

怎么回事?

东西两侧虽隔了一段距离,可胡贵行踪还是瞒不过他们。打听出来后,孙家等人家悟了。东边那些商户是干嘛来的?几辈子跟在胡家后面,胡老爷不吭声他们敢随便抢东西?胡贵走一遭他们就出价,肯定是胡老爷嘱咐了什么。

连胡老爷都看好的铺子,还能有错?

抢!必须得抢!砸锅卖铁也得抢!

正如小侯爷所言,利令智昏。孙家等人家虽恐惧胡家与小侯爷亲近的关系,可重利在前他们早已红了眼,顾不得其他。

于是在胡家手下商户参与进来后,本就激烈的争夺彻底白热化。一声又一声的高价喊出来,惊得一楼嗑瓜子的百姓直接被瓜子皮给咽下去。

身处二楼正中包厢,四两拨千斤、亲身谋划这一切的胡九龄放下茶盏,听着左右两侧满是火药味的争执声,面露冷然。

孙家、钱家…这些人家曾经可没少欺压阿瑶。既然前面跟沈家沆瀣一气,这会也要坚持到底。

要不要让那些铺子的问题早日暴露出来?

这种念头在心下一闪而过,彻底敲定了几家日后的结局。

“老爷,都已经通知到,看这时辰也该用午膳了…”通知完几家后,胡贵推门进来禀报。

沈家家大业大,那么多东西摆在那,拍卖宴流程安排得再紧凑,耗时也颇长,中间必须要提供饭食。如此多人的菜肴是个大问题,在景哥哥建议下,阿瑶采用了军中法子——大锅饭,几种菜几道汤,需要的拿碗自取,管饱。

这些能满足一楼大厅内的平民百姓,对于二楼这些想来食不厌精烩不厌细的绸缎商来说实在有些粗糙。按小侯爷意思,管那么多,饭就摆在那,爱吃吃不吃拉倒,可阿瑶总想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于是在此基础上,她又加上一条,若是不想用免费饭食,可以自掏腰包在云来楼订席面。

胡贵就是想说此事,他家老爷肯定要点席面。云来楼本就人手不足,早些订上也能早点做出来。

可胡九龄的反应却完全不同,“午膳?”

听到这两个字的他目露精光,将外面激烈的争执悉数抛到脑后,他以不符合这年纪的利落动作起身,直愣愣朝门边走去。

“叫阿瑶下来一道用膳。”

老爷这是要去楼上?胡贵赶紧拦下他。

“老爷,哪有当爹的眼巴巴去请姑娘用膳的道理。您且喝口茶歇歇,想想吃什么菜,老奴往楼上去一趟便是。”

也对,这事叫别人看到不好,想明白后胡九龄停下脚步。

“快去快回。”

刚跑完一趟,还没来得及歇脚的胡贵再次转身,朝楼梯处走去。站在三楼居高临下,小侯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过了这会功夫,阿瑶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不提前世那些恩怨,这些商贾也没少给胡家下绊子。这会他们争先恐后想往坑里跳,她高兴都来不及,想那么多干嘛。

想明白后,稍稍整理下方才与景哥哥讨论的铺面修缮细节,然后她重新将心思放回到拍卖宴上。

“差不多到午膳时辰了。”

胡家管家是为这找上来?

听到楼梯口传来的脚步声,陆景渊心思微动,“忙了一上去,咱们也该下去用膳。”

说完他推开门,一身玄衣身姿挺拔地站在门边,伸手朝阿瑶做个“请”的动作。看着他那张俊美无铸的脸,阿瑶脑子里出现一瞬间的空白,下意识地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出门。

待胡贵对着楼梯口暗卫说明来意,走两步转过来时,就见小侯爷与自家姑娘相携走来。

“见过侯爷,”躬身行礼后,他抬头看向阿瑶,“姑娘,眼见着就要到午膳时辰,老爷命老奴过来喊您下去用膳。”

“刚好我也正要下去。”

顿了顿,想到景哥哥方才话中的“咱们”,她扭头看向他的侧脸,颇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侯爷可要下去跟我们一道用膳?”

这丫头…他刚才不是说得清清楚楚!

虽然已经想通了,想要对阿瑶好。可陆景渊毕竟是小侯爷,无论出身、相貌还是才学,无不决定了他高高在上的地位。早已习惯了被人追捧,当着众人面放下架子这等事,一时半会他还真做不到。

所以这会他恢复冷淡神色,微微点头,淡漠道:“可。”

小侯爷何等尊贵的身份,在胡府内也就罢了,如今当着云来楼这么多人面,又怎会纡尊降贵来他胡家吃?拱手准备在他拒绝后躬身退下的胡贵听到此言愣了下,手硬生生改了个方向,做“请”的动作。

“侯爷请。”

“走吧。”

微微朝身侧阿瑶点头,待她反应过来后,他终于抬步,两人并排向楼梯口走去。

等在二楼包厢内的胡九龄在听到推门声后,满脸热切地看过去,当他看到最先伸进来的那双玄色衣摆下的皂靴时,整个人的脸瞬间晴转多云。

“侯爷,您怎么…大驾光临?”到嘴边的嫌弃之言生硬地拐个弯。

“阿爹,是女儿请侯爷一道过来用膳。”

玄色衣袍后面探出个小脑袋,阿瑶越过他走到房中,“阿爹有没有想好点什么菜?今天的菜都是女儿特意准备的,青城边上菜农新种的菜,晨间从田间新采摘下来,待开城门后立马送过来,新鲜程度比之家中用那些也差不到哪儿去。”

说起自己精心布置的拍卖宴,阿瑶话明显多起来。

“还有那大锅饭,一大锅一起炒,味道当然比不过小锅精细翻炒。女儿也是怕难吃,特意改了下法子,所有的菜肴都是先蒸煮再炒制,这样容易烂不说、也入味。昨日出锅后女儿尝过,味道也没有比小锅里的差多少,等会阿爹可以尝尝。”

女儿进来后便一直朝他说话,胡九龄那颗因小侯爷到来而郁闷不已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慰。

“既然是阿瑶精心准备的,那阿爹岂有不捧场的道理,中午就吃这大锅饭。侯爷,胡家这边粗茶淡饭,恐怕不和您胃口。”

走,赶紧走人,自己回三楼点你的山珍海味去!胡九龄心思简直不能再明显。

“先蒸煮再炒制?这法子倒也新奇,本候也一道尝尝。”

神色依旧淡漠,走到桌前,陆景渊从容不迫地坐到阿瑶旁边位置。想拿这点事挤兑走本候?门都没有!

“那就三碗…不对,还要加上贵叔,四碗大锅饭!”阿瑶拍板!

“好咧。”

闻言胡贵出门,小侯爷方才进了胡家隔间的消息,这会功夫已经传来。听闻胡贵去领大锅饭后,二楼隔间内正想点菜的商贾们纷纷改变了主意。

笑话,小侯爷都粗茶淡饭,他们这边山珍海味,传出去还不得吃排头。

于是乎胡家再次引领潮流。阿瑶的用心没有白费,精心制作的大锅饭味道不比单独炒制的菜肴差,在拍卖宴结束后,云来楼特意保留了这道菜。因成本低廉,菜价定得也不高,吸引了不少普通百姓前来品尝。本来店家还有所担忧,忧心普通百姓前来会降低云来楼格调。可在不久后,当阿瑶名扬天下后,这道因她而来的菜肴更是无人敢质疑。久而久之,原本阳春白雪的云来楼,逐渐成为雅俗共赏之地,每日宾客盈门,店家更是赚个盆满钵满。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三大碗大锅饭端上来,下饭上菜,刚出锅的菜肴颜色刚好鲜亮,配合着下面莹白如玉的米饭,很能勾起人食欲。拿起筷子三人大口大口吃着,等到吃个八分饱后,稍作休息外面拍卖重新开始。

“下面这间铺子位于城南,原先专门卖些手帕、罗袜等散碎物件,铺子看似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咽下一口饭,阿瑶往外听一耳朵,刚好听到这句。

这不就是她相中的那间铺子?

第101章

高台上,舍灿莲花的司仪开口,直将这间铺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也不怪司仪如此卖命,正值午膳时辰,在阿瑶的精心准备下,即便大锅饭也是色香味俱全,勾得人食欲大开,完全没心思去管台上讲什么。

司仪可是本州有名的人物,一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且本次拍卖会乃是小侯爷起头,背后站着的是整个朝廷,他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有十分力恨不得使出二十分。

为吸引台下注意力,这会他更是将好话不要钱似的往上套,硬是将原本平凡的铺子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说了这些,该说的也都说明白了,铺子怎么样想必各位乡亲父老也都心里有数,在这小可也不再多言。这间玲珑阁,起拍价五十两纹银。”

才五十两?

随着司仪话落,现场出现了罕见寂静,这么好一间铺子,才卖这么点?

就是五十两,司仪点头。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好位置,房子也旧,差不多当个添头就是。

道理虽然这样讲,可话却不能这样说。见吸引了所有人目光,司仪话锋一转:

“青城近日来倒春寒,正值午时太阳最盛之时,铺子这般出价,也算讨个好彩头。希望天公作美,早日让这天暖和起来。”

司仪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倒春寒与拍卖会全然不相干的两件事,就这样被他生生扯到一块,而且还丝毫不突兀。

一楼大厅内坐这些平民百姓近来最关心的是什么?那不是沈家,而是这场攸关自身的倒春寒!

铺子又好又便宜,还能讨个好彩头,买!

一时间气氛热络起来,不少人摩拳擦掌。

“这间铺子有那么好?”

二楼隔间内,阿瑶停住筷子,皱眉看向高台上的一幕。

“阿瑶且放心叫价,钱不够还有阿爹。”胡九龄拍着胸脯,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不是银子的事…”

阿瑶摇头,犹豫这会功夫,下面已经有人开始喊价。这间不起眼的铺子,很快从五十两攀升到二百两,而这也是阿瑶当初预估的价格。

“盘下这间铺子就是为了赚钱,价钱太高了总归不合适。女儿当时还看了另外几间,等等下一间就是。”

她做生意本就是为了赚钱,还没等开始便折进去大把不必要的银子,未免得不偿失。

不愧是他的女儿,胡九龄赞许地点头。生意人,就要做到心中有数。

单从生意的角度他完全赞同阿瑶,可切换到那腔慈父心肠后,他却希望用一点微不足道的银钱满足爱女这点愿望。

“既然阿瑶想要…”

“五百两!”

没等胡九龄报出数字,将一整碗饭吃个干干净净的小侯爷起身推开隔间门,一身玄衣的他扶着围栏站在门口,朗声朝下面喊道。

谁?一下加了一倍还多!

循声看去,就见二楼最中间,剑眉星目的小侯爷身姿挺拔地站在那,明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和话语,可单单站在那,他便给人一种凌然不可侵犯的神圣庄严之感。

条凳上的平民百姓纷纷噤声,拿起筷子该扒饭扒饭,饭碗空了的也做做样子。

与这些人相反,二楼隔间内的各绸缎商反应却是完全不同。任凭司仪说得天花乱坠,他们有自己的判断力,沈家那铺子就那么一点地方,房子旧不说、位置还不怎么样,实在是没必要抢。

顶天值二百两,这是在场大多数商贾的心声,在这点上他们大多数人与阿瑶想到了一块去。

所以当下面百姓争得火热时,他们并没有过多插手。慢悠悠吃着许多年未曾尝过的“粗茶淡饭”,悠闲惬意地听到下面五两十两银子一点点往上加。正当身心完全放松时,突兀的声音传来。

五百两?!

这声音,好像是征募军饷宴上曾听过的小侯爷。

绝对错不了!卡在嘴里的饭粒呛到了嗓子眼,不少隔间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声音平息之后,西侧包间内的孙家、钱家等不少人家突然心生不妙。

刚才他们好像跟胡家争锋?

小侯爷与胡家?

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却依旧抵不住由脊梁骨蹿上来的寒意。

而后续小侯爷的反应,更是让这股寒意悉数化为冰锥。站在万众目光焦点,陆景渊扬起下巴,一枚眼刀隔空朝司仪飘去。

“还不继续?”

“候…定北侯出价纹银五百两,还有哪位要加价?”稍微哆嗦下后,司仪强行保持镇定。

而后他唯恐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出声捣乱,连声喊道:“五百两第一次、五百两第二次、第三次,没有人加价,那恭喜这间良铺,被定北侯以五百两纹银的高价拍得。”

“恩?”

二楼冷哼声传来,司仪打个哆嗦,忙抱拳抬头问道:“侯爷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陆景渊回首,透过开着的门看向坐在里面的傻丫头,四目相对间朝她微微点头。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扭头,用稍微温和点的声音说道:“这间铺子,本候赠予胡家姑娘。”

赠予胡家姑娘?

犹豫片刻,司仪很快反应过来,改口道:“这间铺子被定北侯以五百两纹银高价拍得,赠予胡家姑娘,日后铺主便是胡家姑娘。”

随着司仪话落,各方反应不一。大厅内坐在条凳上的百姓自是羡慕胡家姑娘有位这么好的师兄,他们争抢不休的良铺,就这么送到她手边。不过有五百两高价摆在那,大多数人也是心服口服。

而二楼东西两侧各隔间内,众商贾则是重新审视小侯爷对胡家的态度。如果今晨门前亲迎只是因胡家姑娘负责掌管此次拍卖会的话,那如今小侯爷此举,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忽略。想明白后,东边各商贾面露喜色,有小侯爷做靠山,胡家日后还愁什么,跟着胡家好啊;而西边隔间内则是一片愁云惨雾,尤其是前面为几间“良铺”争破头的孙家、钱家等人家,这会还来不及庆祝战果,整个人差不多被汹涌袭来的寒冰利刃扎成了筛子。

怎么想不通跟胡家作对?这些踢到铁板了是吧!

而位于最中间隔间内,跟整件事息息相关的胡家父女,却是完全没想那么多。

此刻的阿瑶完全处于狂喜中,站起来她看向门边,不可置信地问道:“景哥哥将铺子送给我?”

这丫头,叫起“景哥哥”来真甜。心下满意,陆景渊神色间越发柔和,“本来另有准备,谁知你就看上了这间不起眼的。”

早在知道这丫头要自己做生意的一瞬间,陆景渊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沈家位于城中央,位置最好占地最广的那间铺子单独留出来给她。反正沈墨慈偷出来那些房契都在他手上,该怎么用没人管得着。至于公权私用?连皇帝舅舅都不会说什么,别人又岂敢多言!

谁知她偏偏看上了处偏僻破败的所在,本来他对此不屑一顾,他的丫头,难得做次生意,当然什么都要用最好的,至于赚钱赔钱无所谓,反正他赚得足够她赔。可方才在三楼,听她说出对于铺子的种种设想,原本的想法也慢慢开始改变。既然是她希望的,那就这么来。至于先前准备那间铺子,有谁规定不能同时送两间?

“能被景哥哥看上的都是好东西,我初做生意,各方面都是生手,这间就够了。”

“恩,那间等以后再用。”

以后?稍作迟疑后阿瑶想明白过来,她一定会把生意慢慢做大。握紧拳头,她坚定地点头。

得亏说这番话时,小侯爷已经转身进了隔间,种种温柔承诺也完全被隔绝在门外,不然被外面人、尤其是西边隔间那几位商贾听到,还不得炸了锅,上了岁数的指不定就犯了心疾。

外面那些人保住了,隔间内、桌旁守着三只空饭碗的那位上了年纪的,心里却开始不舒坦。

阿瑶不去想小侯爷此举造成的影响,是因为她心性单纯且头脑简单,想不到也想不过来那么多事。她想不过来的事,对于经验丰富的胡九龄来说却是脑子一转就能清楚。知晓此举对胡家有利后,别人高兴都来不及的事,轮到他却是心绪复杂。

胡家虽为皇商,但这些年他尽量避免陷入朝局争斗中。没有太复杂的原因,就是因为朝中局势太过诡谲多变,以他的心智和见识无法完全驾驭,稍有不慎便要翻船。他尚且如此,阿瑶呢?

抛却这点,他还敏锐地注意到另一点。

先前在众人面前,小侯爷向来唤阿瑶为“师妹”,可这次他却改称“胡家姑娘”。虽然乍听起来没什么,可单是换了个称呼,这意思就完全变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