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一捧雪的交情，再加上长夜漫漫两人又都没有睡意，也就不像刚才那样一言不发，可以随意聊些话题。
“说起来，你刚才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宫殿门外，那些打斗声是你的人？”北翎玉问道。
“不是，我是听到打斗声才出来的。”慕容昭微微偏头，目光落在人脸上，“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动手的是谁。”
当然知道，动手的人是欧阳烨。但是也要确定一下你到底是什么立场。毕竟，从这捧雪开始，北翎玉不想跟这个人为敌。
北凝宫之上，寒池殿之中，一群黑衣人正和面具守卫们战斗。虽然这些人隐去了身份，但是云靖不用脑子也能猜出这就是欧阳烨的人。不能光明正大的交换，就变成了强取豪夺。
云靖赶到寒池殿的时候，正看见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将银月雪莲从寒池中拿出来。那一身衣服由千年寒蝉丝编织而成，可以抵御千年寒冰。尽管戴着蝉丝手套，但是这人也被银月雪莲冻的直哆嗦。
没有丝毫犹豫，当先一把抽出长剑刺向拿着银月雪莲的人。那人却是武功不低，虽然打着寒噤却也躲开了攻击，向着殿外逃去。
“把东西交出来！”云靖冷哼，腾身而起，追了出去。
就在那人要拿着银月雪莲逃出宫殿的时候，门外突兀出现了一个身影，正好挡在那人面前。一袭白色裘袍，俊美的脸庞，透着不羁的眼眸，和眼底凌厉的锋芒。正是穆尔云曦。
“云曦！”云靖眼中多出一丝惊喜，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赶回来。
穆尔云曦没有说话，手中的弯刀冷冽的旋飞而出，那人侧身而躲，却因为浑身的冰霜慢了半拍，被砍中了左臂。趁此机会，云靖手中的长剑下挥，直戳人腿。穆尔云曦和云靖一前一后夹击，配合默契，那人根本不是对手。但很快就出现了一堆黑衣人将两人包围，战斗陷入胶局。
尽管如此，但穆尔云曦和云靖都不是易辈，即便被黑衣人包围，依旧牢牢牵制着拿着雪莲的人，不让他脱离战斗圈。眼见逃不出去了，那人突然伸手就将银月雪莲向窗户外面扔去，穆尔云曦立即追着雪莲出去，而窗外早已经守着两个准备接手银月雪莲的黑衣人。
因为有黑衣人的包围，穆尔云曦追出去的速度终究是慢了两拍。也就这一被阻拦的功夫，两个黑衣人抱着银月雪莲快速向着北凝宫之外的雪山深处跑去。
“你去追，这里有我！”云靖咬牙，长剑一抖，一掌将穆尔云曦退了出去，自己一个人承受四周所有人黑衣人的攻击。
穆尔云曦刚刚脱离战圈，正要去追黑衣人，却见平地刮起了暴风雪，两个黑衣人一个照面就被风雪淹没。
“暴风雪！”穆尔云曦眼神一凛，退回了北凝宫，轻身一跃落在云靖身边，一脚踢翻好几个黑衣人。
如此大的暴风雪，这两个黑衣人连同银月雪莲一起被淹没，却也让他松了口气。最起码，那东西埋在了雪山里面，银月雪莲的秘密就不会被欧阳烨发现。
第218章 守护秘密
他不肯交换，也不过是为了守护那个秘密而已。
云靖喘了口气，穆尔云曦回来他的压力瞬间变小了，两人的配合之下收拾这些黑衣人只是时间问题。只是刚才那个穿着千年寒蝉丝衣服的人却已经趁乱不见了踪迹。
暴风雪越演越烈，整个北凝宫外全部被风雪淹没，就连站在宫门口也能感受到风雪的狂暴，仿佛要将人卷进风雪之中一样。
利索收拾完了剩下的黑衣人，穆尔云曦将北凝宫宫门封闭，以免风雪倒灌进来，这才松了口气。
一路赶回来，刚刚进门就是恶斗，即便是他也消耗不小。
“云曦，你能够赶回来真是太好了。只是可惜，银月雪莲怕是没了。”云靖瞥了一眼窗外的暴风雪，可惜道。
穆尔云曦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挑起眉头，“玉儿呢？”
“我跟她一起追出来的，可能还在寒殿之中。”云靖指了指身后的寒池殿，脸上初见到人的喜悦不自觉淡了几分。
穆尔云曦率步走向寒池殿，路过云靖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云靖无所谓的耸耸肩，唇角习惯性勾起一抹笑，跟在人身后走向殿内。
此时整个北凝宫的战斗基本上都结束了，北凝宫的护卫打扫着战场，黑衣人的尸体全部被堆到院子里。这样大的动静和外面的暴风雪也让本来都就寝的藩王们全部醒了，此时一个个全部站在大殿之中，交头接耳。
穆尔云曦的脸色越来越冷，从寒池殿开始，主殿寝宫，偏殿，客房，所有的角落，他找了一遍，却没有发现北翎玉的身影。等最后再次回到大殿，看着满殿的藩王，视线挨个扫过，微微皱起眉头。
这样大的动静，就连叶妃和白薇都被惊醒了，却没看见慕容昭的身影。而欧阳烨此时也并没有出现，倒是杨霖那个老头子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连连。
“诸位想必也知道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来历不明的人想要偷银月雪莲，结果那些人带着雪莲刚刚走出宫殿，就被暴风雪淹没。我早就说过了，银月雪莲是雪神的馈赠，亵渎神灵的人将会被雪神惩罚！”穆尔云曦冷眼扫了众人一眼，冷冷道。
众位藩王们交头接耳，最后穆尔啸说道，“这些人到底是谁，一定要查出来！既然汗王你回来了，我们也就都放心了。”
“那是，有汗王在，那些宵小之辈岂敢闹腾。”耶律烈附和了一句，眼神直勾勾往穆尔云曦身后逡巡，“圣女殿下呢？难道是在刚才的混乱之中被恶人伤了？那我要去探望圣女！”
穆尔云曦瞥了他一眼，缓缓道，“圣女失踪了！”
“失踪了？”耶律烈惊呼出声，众藩王顿时炸了锅。
这时候，那叶妃突然福身道，“可汗，我家陛下今夜出门赏雪，至今未归。本宫瞧着外面的风雪，只怕我家陛下已经遇上暴风雪，还恳请可汗看在两国之交的份上，派遣护卫寻找陛下。”
昭帝出去了？众人又是一阵惊讶。这可真是奇了，圣女失踪不见了，而昭帝怕是则是直接遇上了暴风雪。
“这是自然。”穆尔云曦只是微微一愣就应承下来，目光落在杨霖身上，“齐皇没有出来，难道也是出门了？”
“那倒不是。齐皇第一次上雪山，不太适应这里的高原气候，早早就睡了。这会儿还没醒…”杨霖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道，“老夫老了，也不适应着雪山的气候，就先回去休息了。还恕老夫先退下了。”
这个老狐狸！刚才那个穿着寒蝉衣的人，就是欧阳烨吧。被自己砍伤了怕出来露出破绽，就故意装睡。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份，总不能让他起床验伤。
穆尔云曦也没打算和欧阳烨撕破脸，真要是查出了是欧阳烨在偷东西，他就必须做出反应，北原必须和齐国开战。现在既然还隔着一层皮，他自然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地师请便！”穆尔云曦摆了摆手，倒也没有去想欧阳烨的事情。他现在脑子中只有一件事，北翎玉失踪了！
既然不在北凝宫里面，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她也出去了。
再结合刚才叶妃说慕容昭出去赏雪，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突然莫名其妙的烦躁，总觉得这两人似乎在一起似的。还真是奇怪，怎么会生出这种心思。
当时最可能的应该是北翎玉和云靖一起出来，云靖进了寒池殿，北翎玉则看见了黑衣人，跟着追了出去。至于慕容昭出门赏雪，有待商榷，他的目的是什么，暂时不得而知。
然而不论如何，北翎玉现在肯定是在北凝宫外面。哪怕她是圣女，也不代表可以不怕暴风雪。暴风雪不会因为她是圣女就手下留情，说不定这时候就被埋在哪个雪坑之下，必须赶紧搜救。
“来人，北凝宫护卫穿好防具，分组去搜寻圣女和昭帝！”穆尔云曦沉声说道。
防具是北原国特质的可以抵制风雪的盔甲，能够在暴风雪中勉强行走，但也不是万能的。如果风雪太大，依旧无法行动。
穆尔云曦下令之后，北凝宫的护卫们顿时出发搜寻，就连那些藩王们也都纷纷表忠心，将自己的亲随编入搜寻队伍之中。
但一切并不如穆尔云曦想的那么顺利。北凝宫是整个暴风雪侵袭范围之中影响最小的地方，护卫们离开北凝宫十里的范围就会完全失去行动力。这一次的暴风雪，比以往更加恐怖，根本就没办法继续搜寻工作。
哪怕是穆尔云曦自己，也没办法在暴风雪里找人。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打算等暴风雪小一点的时候再进行搜救。但是过了一夜，暴风雪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所有人都被困死在北凝宫之中。好在这里食物储备丰富，就算是住上两个月都不是问题。可是失踪的圣女和出门的昭帝，似乎已经凶多吉少。
穆尔云曦看着门外的暴虐的风雪，眼中的寒气比风雪更甚。
半夜不知道在说到哪里的时候，北翎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她的体质可以在寒池中沐浴，自然也不怕这区区冰洞，只是坚硬的地面睡起来格外不舒服。睡梦中好像梦见了自己的貂毛软榻，软软的睡起来特别舒服，似乎还透着温热。
等醒来的时候，北翎玉愣住了。入眼是一张精致犹如瓷器的脸庞，轮廓仿佛世上最好的工匠师精心雕刻而成，浓密的黑色睫毛纤长犹如羽翼，令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
本来这张脸是冷清的，但此时闭着眼睛睡着的样子，温柔静谧，美好的令人不敢惊醒他。
但…为什么这张脸距离自己只有一个巴掌的距离。北翎玉一动不敢动，眼角的余光瞥向自己周身，这才现在自己整个人都窝在慕容昭的怀里，头枕在他的大腿和臂弯上，双手还抱着人的腰。而这个人就这样靠着坐在洞壁上，充当了软榻的存在。
等等…为什么醒来是这样一个姿势，我难道是在做梦。可是此时天已经亮了，冰洞里光线虽然昏暗，但也不至于看花眼。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翎玉想着还是不要惊醒他，趁着人睡着的时候，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爬回自己原先睡觉的地方。但刚刚抬起一只胳膊，身旁的人就睁开了眼。
“你醒了？”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却又充满了磁性。
北翎玉嗯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从他身上起来，往边上走了两步，方才坐下，自语道，“还真是奇怪，没想到我竟然有梦游的习惯。抱歉，应该没吓到你吧。”
慕容昭先是一愣，随即低低笑了起来。北翎玉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人笑的样子，竟然能够如此好看。
“不是梦游。”敛了脸上的笑容，慕容昭恢复一贯的冷淡表情，食指指了指人，“你睡着之后，倒下来…然后滚了一圈…”
手指配合着说话的内容，做了一个移动横移的动作，指了指他自己，“滚到这里，就抱着睡了。”
自然不是他抱着自己睡了，明显是自己把人家当做软榻抱着睡了。
看着如此生动形象的动作，北翎玉脸颊顿时浮上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不过好在有水晶面具的遮掩，对方应该是什么都看不见，轻咳了一声，“谢谢。”
慕容昭倒也没有其他表示，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冰洞，“暴风雪下了一整夜，从外面的动静来看现在也还没停。我是练武之人，三日不食也可。你虽然有冰寒内力，但是…”
从昨晚上的表现来看，还做不到不吃不喝。现在只过了一夜还不影响，要是暴风雪下几天，吃喝就是个严肃的问题。
“有水，至少可以撑两天。”北翎玉没有高估自己。她虽然会武功，但准确来说，只是杀伤力高，因为冰寒内力的特殊。而像夜视、熬几天不吃不喝这种，她还真做不到。中原人的武功，还真厉害。
说罢，北翎玉的目光落在头顶的冰洞上。昨晚看不清楚，现在趁着天亮北翎玉也能大致看出这冰洞的轮廓。这是一个略有些倾泻的垂直冰洞，四周不过一个大型马车大小。洞口倒是不大，差不多是两个人合抱那么大小。
第219章 微妙的平衡
“我现在倒是不担心吃喝问题，我只担心，经过了昨晚一整夜的暴风雪，这冰洞上方的积雪肯定已经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我们最好是不要有任何动静，我怕这洞口用不了多久就会塌了。”北翎玉黛眉微蹙。她身在雪山，比慕容昭更了解雪山的自然法则。
上方的积雪一直没塌下来，是因为慕容昭昨晚上特意用内功将表面的积雪凝的厚实了一些。但不可能完全堵死，否则他们就没办法呼吸。而洞口的积雪达到一定承受重量时候，就会全部倾泻而下，到时候他们两个极有可能被埋在这冰洞里。
也就是说，冰洞上方的浮雪一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暴风雪继续这么持续下去，这个平衡会被打破。
慕容昭闻言同样抬头看向洞口，他的视力比北翎玉好，这么一看，顿时挑了挑眉，“被你说中了，洞口的雪块在松动，看起来是要掉下来了。”
话音刚落，一大团雪块直接从洞口掉下来砸向北翎玉。北翎玉翻身一闪，避过雪块。但仿佛连锁反应似的，洞口的积雪簌簌落下，空间狭小两人避无可避，不一会儿就被雪淋了一身。
“快出去，不然就要被活埋了！”北翎玉喊道，此时也顾不得外面是不是暴风雪，先出去了再说。
慕容昭足尖一蹬，在洞壁内侧借力几点，刷刷就飞到了洞口上方，一拳打向洞口的积雪。北翎玉跟在他身后同样运起轻功飞了出来，但刚刚飞起来，上方的积雪一部分被慕容昭打出去，更多的掉落回来砸在两人身上，险些把北翎玉又砸回坑里。
被砸下来的积雪冲击，身形顿时不稳，脚下一滑向底下滚去。北翎玉以为自己要滚进冰洞，突然肩膀被人提起来，却是危急关头，慕容昭手疾眼快一把捞起了北翎玉，手臂用力一甩，就将北翎玉扔出了冰洞。
结结实实摔在雪地上，北翎玉还没的来及喘口气，一阵飓风刮来，顿时把倒地的北翎玉吹的滚了一米来远。
不行！在雪地里被暴风雪摆布，那等于把小命交在老天手里，万一运气不好，刮到山崖下面那就是摔死的下场。
可是这四面又没有什么可以借力的地方稳住身形，再加上昨晚的被暴风雪的折腾消耗了打量的精力，这会儿也没什么力气。
“北翎玉！”风雪里传来一个人的喊声。
北翎玉被风雪盖住，又是横在地上，难怪他看不见，立即鼓足了劲儿大喊，“我在这儿！”
刚刚喊出声，就被扑面而来的冰雪灌了个满嘴，呛的北翎玉差点背过气去。
“北翎玉！”慕容昭伸手牢牢抓住人的手臂，把人从冰雪堆里拖了出来。
北翎玉咳嗽了两声，缓过气来，“你武功真好，在暴风雪里还能站稳。”
这时候北翎玉才看清，在暴风雪里，慕容昭半蹲在地上，一只手牢牢攥着自己，另外一只手却是插在冰雪之中。积雪覆盖了他整只手臂，虽然看不见雪下是什么场景，但北翎玉已经猜出他是怎么维持稳定的。
深埋在冰雪里的那只手臂，肯定是将冰层面戳穿了，手指勾着冰面才能维持固定。只怕他的手指都冻僵了吧。
“现在怎么办？”慕容昭问道。他毕竟不是北原人，对暴风雪的处理不如北翎玉好。
北翎玉眯着眼睛打量一下四周的情势，此时的暴风雪比早上刚醒来那会儿似乎小了一些，勉强能够辨别方向。他们距离北凝宫其实并不太远，目测也就两百米的距离。若是往日，他们这样的高手，足尖一点几个起落就能抵达北凝宫。可是在暴风雪里，轻功是没用的，连走路都很艰难。这短短的两百米距离，就仿佛一条漫长的路。
“必须趁现在风势小一点赶紧回北凝宫。雪山的暴风雪都是一阵阵的，这会儿小一些，等下肯定会变得更激烈。而且这种暴风雪，一下起来就是好几天，没那么快停。”北翎玉分析了一下，迅速作出判断，指向前方，“那是北凝宫的方向。”
慕容昭点了点头，一手搂住北翎玉的腰，另外一只手从冰层里收回来，沉住气息，向着前方而行。
因为风雪的阻扰，每走几步两人就要停下来重新判断方向，以免走偏。在雪山生活习惯了的北翎玉负责判断方向，慕容昭则负责带着她走，偶尔风雪突然骤增，慕容昭就立即双指插破冰层，抠着冰面稳定身形免得两人被飓风卷走。这一路走走挪挪，耗费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看见了北凝宫的影子。
同时，北翎玉还看见了寻找他们的护卫。
“是北凝宫的人！那个人是…可汗！”北翎玉惊呼出声，那个熟悉的身影，虽然搜寻人员众多，但只要一眼她就能认出来。
慕容昭自然也看清了穆尔云曦，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还以为这一次见不到他。
“可汗！”北翎玉冲着人影挥了挥手，喊道。
穆尔云曦顿时回过头，向着北翎玉两人的方向疾步冲过来。他穿着特制的装备，倒是比慕容昭的行动还要方便些。
此时北翎玉的样子，格外狼狈。一身白色的圣女祭祀服早就因为风雪而变得湿漉漉，发丝散乱，虽然因为面具的遮掩看不出表情但可以预计肯定脸色不好，柔弱的身子在暴风雪里基本上散失了行动力，整个人几乎是挂在慕容昭身上。
穆尔云曦冲过来就看到的是这一幕。视线在慕容昭的脸上略略扫过，几乎是蛮横的将北翎玉抢了过来。
慕容昭倒也没有阻止，顺势就松了手，冲着穆尔云曦做了个“走”的手势，径直向着北凝宫的方向而去。
穆尔云曦横抱着北翎玉，虽然他有很多话要问，但风雪之中也不是叙旧的好地方，同样一言不发，向着北凝宫而去。
北翎玉还是第一次跟穆尔云曦这么亲近，微微一怔，看着人冷冽的脸，伸手抱住了人的脖子。虽然依旧身在风雪之中，但似乎只要看见这个人就安心了。
一路抱着北翎玉回到北凝宫，穆尔云曦依旧没有松手。而一见北翎玉回来，宫中的藩王们都围了上来。
“圣女，你没事吧？”
“圣女，还好你回来，可把我们担心死了！”
北翎玉冲着众王微微点了点头，道，“我没事，劳烦诸位挂心了。”
说罢，仰起脸望向穆尔云曦，“可汗，是不是该把我放下来了？”
穆尔云曦却依旧紧紧抱着没有松手。他的脑海中还回放着刚才他看见的那一幕，即便过了五年的时光，即便他付出了如此代价，她跟他之间那根线，却仿佛又重新连上了。
真是让人心烦的预感。
见穆尔云曦不说话，北翎玉的目光扫了一眼边上一圈的藩王，视线落在远处正安抚自己妃嫔的慕容昭，又缓缓收回。
这次应该要好好谢谢他。
“圣女被困风雪，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本王送圣女回寝，请诸位藩王暂时别来打扰。”穆尔云曦顺着北翎玉的目光看了一眼，脸色更加冰冷，冲着众人扔下这句话，抱着北翎玉走向寝殿。
耶律烈看着穆尔云曦的背影不满道，“凭什么咱们就不能照顾圣女，偏偏只有他能！”
“算了算了，烈王你就别争了。汗王和圣女向来是形影不离，我看你是没机会了。要不是因为汗王早些年娶了和亲汗后，只怕汗王早就娶了圣女！”一个藩王低声劝解道。
另外一个藩王接过话，“就是，这么多年还从没人见过圣女到底长什么样。兴许面具底下不是什么倾城美貌，可就让烈王白白相思了一番。”
“不可能！圣女…圣女…”耶律烈就要反驳，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了三年前的夜晚，那个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在他以为自己会被那群暴怒的雪猿围攻致死的时候，是她闯入雪猿群之中，和他并肩作战。多么美好的一个词，哪怕这些年来也就那一次。
雪猿的临死反击击落了她脸上的面具，白色的水晶面具从她脸庞滑落下来，三千银丝飞舞之中，那张美若美幻的脸让他一瞬间就呆了。那时候，他脑中就只有一个想法，这圣女，莫不是天上来的仙女？
等消灭了雪猿，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水晶面具，冲着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烈王，请对我的容貌保密。”
说罢，重新戴上水晶面具，径直回了北凝宫。没有提一句救命之恩，也没有提让他回宫中养伤。仿佛她就只是路过，看见他陷入困境，顺手救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耶律烈告诉自己，他要得到这个女人。只不过三年过去了，这条路似乎还是很漫长。
“烈王，这次雪山圣物直接被暴风雪吞噬，可汗也回来了，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银月雪莲，真是可惜。”穆尔啸似乎是叹息，说道。
身边的藩王们都跟着啧啧叹了几声。这东西若是还在，虽然汗王不同意换，但是他们再这么多人还能想想办法。现在东西直接就没了，就是想办法，也无法子可想。
耶律烈却是眼神一顿，走到穆尔啸身边，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既然如此，也就不去想这些东西。今天圣女能够平安回来，这是大喜事，是该去喝一杯，狼王一起吗？”
第220章 淡淡的疑惑
穆尔啸点了点头，俩人笑着就往院子里走了。其他藩王们又谈论了一会被暴风雪淹没的银月雪莲和失踪归来的圣女，也各自回去了。
而北凝宫，寝殿之中，穆尔云曦直接把北翎玉放在貂绒软榻上，脸色依旧难看，但手上的动作确实轻柔，犹如捧着一件绝世奇珍。
看着穆尔云曦沉默不语，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上下打量，北翎玉黛眉轻佻，“可汗有话便请直说！”
穆尔云曦没说话，伸手去取北翎玉脸上的面具。北翎玉倒也没躲，任由他将脸上的水晶面具拿下，只是一双剪水秋瞳里透着一丝淡淡的疑惑。
“还好，伤的不重。”穆尔云曦拎着水晶面具，盯着北翎玉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
北翎玉半靠在软榻上，在暴风雪里的经历已经让她精疲力尽，浑身疲惫。
“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北翎玉轻声应了一句，说道，“我刚才好像听见藩王们在说，银月雪莲毁了？”
穆尔云曦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这东西不是对你很重要？”素净的脸庞闪过一丝担忧。那么丰厚的条件他都不换，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穆尔云曦望着北翎玉脸上一闪而过的关切，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刚才憋的一口子闷气也顿时烟消云散。
他喜欢看着她不戴面具的样子。只有这个时候，在这个冰冷的面具之后，那个真实的北翎玉才是有温度的。这张冷冰冰的面具，隔绝了她跟外界的一切，却休想隔绝他。
“没事。毁了也好，毁了我更放心。”穆尔云曦沉声说道。
北翎玉微微一愣，随即也没有多问。这些年，她跟他都是这样。他要做什么，她从来不需要问，他也不会说。
她要做的，只是在他需要的时候，能够给他最大的帮助。哪怕，或者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却也是她目前唯一能为他做的。
毕竟，在那段没有光线没有任何声音的黑色时间里，她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但是她记得他的气息。一次次将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东西渡给自己，而他每次渡完，那原本精神的气息都会变得极度虚弱。
后来，等成为圣女很久以后，北翎玉才能猜测，那大概是血。
她是从一个棺材里出来的，透明的水晶棺材，高高悬锁在冰洞上空。关于这些，她曾经想过旁敲侧击，但却没有答案。
每一代圣女在成为圣女之前，都睡在水晶棺材里练习冰魄神功。不练成，不出棺。她的经历似乎和之前的那些圣女没有什么区别，记忆中她从出生开始，就被安置在冰棺里，感悟冰寒之力，修炼冰魄神功。
每日照例会有侍女送来吃食，闲事还可以看书，只能不能离开雪山冰棺洞。那段黑色的记忆，仿佛就像一个梦似的，仿佛不存在似的。
就连穆尔云曦也从来不承认，他为她做过什么事。可是，在第一眼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她就认出来了，这个人是她那个黑色的梦里的那个气息的主人。
他大概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吧。看不见听不见闻不到，可是她有感觉，她能感觉到这个气息，她绝不会认错。她心底那莫名的悸动，从第一眼看见他开始。
“玉儿，你浑身都湿透了。我吩咐了人给你准备了热水，你什么都别想，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好好休息。”穆尔云曦伸手轻轻撩下北翎玉发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泥土，顿了顿道，“我回来了，外面来的那些人我来解决，不必担心。”
北翎玉点了点头。对于他，她从来都是无条件信任的。他既然说能够解决，那就自然能够解决。
看见穆尔云曦转身离开，北翎玉突然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可汗，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每一次的重逢，都不过短短数日，很快又是新的分别。他到底在做什么，无人得知。
“这次，就不走了。”穆尔云曦说道。
不走了？这样的答案是北翎玉从来都没想过的，即便她一向淡然自若，此时脸上也满是惊讶。
“好好休息，等你睡醒了我们再说。”穆尔云曦冲着人轻轻一笑，转身出了寝殿。
北翎玉依旧沉浸在这个消息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很快有婢女准备了热水和浴桶，北翎玉这次是真的累了，躺在浴桶里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若不是有婢女伺候左右，只怕她就要在木桶里睡下一觉。
这一觉睡的极其踏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穆尔云曦说了不走的原因，她竟然难得的做了一个好梦。那是冬日大雪初晴的时候，穆尔云曦刚刚从雪山深处回来，手上还提着一只刚打的獐子。
久别重逢，两人竟然什么都没说，就在北凝宫门口烤着那只獐子。后来云靖也来了，难得的没有跟她抬杠，三个人就坐在宫门前的空地上，静静坐着，吃着香喷喷的烤肉。
他亲手给她撕了只后腿肉，刚刚洒上调料才递到她面前，就被旁边的云靖顺手抢了过去，还心急的咬了一大口，烫的他呲牙咧嘴。于是仨人都笑了，笑声在雪地里传得好远好远。
那就是她之前的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候了吧。在寂寥的雪山之上，孤寂的北凝宫里，有着一个银发圣女。守着一朵银月雪莲，等着一个一袭裘袍的男子。
一觉醒来，已然是次日下午。身上的擦伤淤青，不消她说，也早在睡梦之中的时候被守夜的婢女们处理过了。
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身上那些擦伤都不严重，倒也不影响行动。宫门外依旧是暴风雪不歇，北翎玉发现这次暴风雪的声势比往日要大了许多，按照这个情势，原先她估计的三五天的暴风雪，可能还要再持续一段时间。
北凝宫曾在某次冬日被暴风雪围困两个月有余。也正是因此，北凝宫里的储备一向丰富，现在这些人就是住上两个月也不用担心。
北翎玉本来打算在穆尔云曦问他说的不走是能在这里待多长时间。他这人说是不走，大概也就是针对以前一两个月罢了。北翎玉还真不相信，他就能这么陪着她在北凝宫待一辈子。
但是醒来之后却没看见穆尔云曦的人。问了身边的婢女才知道他带着人去处理尸体了。本来那晚上死的黑衣人都是堆在北凝宫后面的院子里，本打算暴风雪歇了就扔出去。可是现在暴风雪持续，虽然因为雪山冰寒这些东西不至于腐烂，但他可不想圣女的宫殿里放着这些污秽东西，一大早就带着护卫们抬着尸体出门了，这会儿还没回去。
此时暴风雪狂暴，他们肯定不会走远。北翎玉自然也就没了出去找他的心思，干脆等他回来。
想了想跟自己一起回来的慕容昭，北翎玉从寝殿里找出冰肌玉膏，向着他们所住的偏殿客房而去。
虽然昭帝身边带着白薇，想必是不缺药物的。但是昨日在暴风雪之中，如果不是慕容昭一次次在危急关头，双指插入冰层里稳定身形，两人甭说找到回来的路，早就该迷失在风雪里了。
虽然他有一双玉手，但毕竟是人生肉长的，这时候只怕早就被寒气冻伤了。这冰肌玉膏虽然不是什么神药，但却是专治冻伤的，在整个北原国也只有皇宫和她的北凝宫才有。
刚刚走到客房门口，正碰见那被称为叶妃的女子端着一盆水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北翎玉微微一愣。
“叶妃娘娘，昭帝可在？”
北翎玉此时已经戴上了那面水晶雕饰的面具，换了一身干净的却和那日一模一样的圣女祭祀服，水晶权杖倒是丢在雪地没有再拿，但即便这样她这一身衣袂飘飘，也早恢复了之前的高贵和清雅。
叶妃温婉一笑，“圣女殿下，陛下刚刚起床，只怕不便见客。若是圣女有何要事，本宫可代为转达。”
北翎玉脚步顿时踌躇了起来。她过来只是想表示一下谢意，宽大的袖袍之下，纤细的手指拔了拨手中的白玉瓶，就要递给叶妃。
却听见那房屋之中传来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圣女请进。”
叶妃面色一僵，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宫殿，随即对着北翎玉说道，“陛下有请，圣女进去吧。”
宽阔的房间之中并无其他人，慕容昭仅穿了一件略显单薄的白色单衣坐在矮榻上。似乎刚刚起床，墨发随意披散在腰间，眉宇间倒是没有疲态，看起来依旧如初见那般清冷淡然。
“昭帝，这是谢礼。感谢你昨日在暴风雪里，对我的恩情。”北翎玉只是略略扫了人一眼，单刀直入，将手中的白玉瓶递给人。
慕容昭眼神从人脸上的水晶面具慢慢移到人手中的白玉瓶，俊眉微挑，“这是…？”
“冰肌玉膏，专治冻伤。”北翎玉说着，眼神不自觉就像人左手的食中双指望去。却见人两根手指此时已经被一圈圈的白色纱布缠住，看来果然跟她想的一样，受伤了。而且伤的挺严重，不然也不会裹得像两根萝卜。果然，人的手指哪能够当棍子用。
本以为这人应该没什么事情的，看他昨日一路面不改色的插来插去，北翎玉还真以为不疼。这下子人情还真欠的有点大了。
径直走到慕容昭面前坐下，北翎玉指了指他的两根白萝卜手指，道，“把纱布拆下来，我看看。”
第221章 你有感觉？
本以为这人至少要说几句，没想到竟然还真听话的自己拆纱布，不过他毕竟只有一只手，操作不方便，拉扯了半天也没把纱布解开。见此北翎玉将手中的白玉瓶搁在矮桌上，手指灵巧的解开纱布，一圈圈将白色纱布褪下。慕容昭也就任着她的动作，一双淡紫色的眼眸落在面前人略略低垂的眉眼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拆完纱布，北翎玉的眼神微微一顿。慕容昭的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更严重一些，原本白玉般的双指，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黑紫色，伸手轻轻一碰，没有一丝温度，硬梆梆的，犹如铁疙瘩。这么好看的手指，此时却变得死气沉沉。
“你这手指…该不会废了吧？”北翎玉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够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