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莫天宇发出一声杀猪般凄厉的惨叫声，看着砸在自己大腿之间的板凳，脸色扭曲。
北翎玉轻轻将板凳拿起来，一副可惜的口吻，“哎呀，还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我想端个凳子坐，没想到一不小心失手砸到了你。怎么样，严不严重？”
看着面前北翎玉一副无辜的表情，莫天宇伸手摸了摸胯下，满手的血迹。从手感和疼痛上来说，只怕就这一下就给砸成稀巴烂了。普通的凳子砸下来虽然疼也不至于成这样，面前这个女子明显是灌上了满满的内力使劲砸下来的。
“你…你是故意的！”莫天宇咬牙切齿。
北翎玉淡淡一笑，“你现在才发现？”
“你好狠…毒！”莫天宇颤颤巍巍说完这句，直接疼晕了过去。
北翎玉扔下手中的板凳，唇角冷笑微扬。以为扯出一个谎话，就可以让我放过你。还真把我当无知少女，我有这么天真？
说我狠毒是吧？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好人了。真要说起来，死在我手中的人，还不一定比死在你手中的人少。
在北原，云曦从来不让她参与部落争斗之中，让她置身事外。但是怎么可能呢？当一个人拥有了力量之后，就会想去做一些事情。
比如，暗地里为云曦扫清障碍。在云曦不在北原的那些日子，她所杀的人可还真不少。虽然身处北凝宫，但她可不是那些几乎不曾手染鲜血的圣女。
她哪里是白莲花了？她可是毒刺。
“玩够了？”身后传来慕容昭慵懒的声音。
北翎玉回过头，面摊中的合欢派弟子都被他们解决了，现在一个个全部躺在地上直哼哼。
北翎玉点了点头，“差不多。要不要之直接去合欢派？”
“毕竟是一个大派，人数不少，就我们三个，还不够。”慕容昭淡淡扫了地上的人一眼，“江湖事情江湖解决，那边已经开始出发了，合欢派存不了多久。”
北翎玉耸耸肩，“知道。不会耽误你的时间的，走吧。”
四人上了马车，继续启程，徒留一地狼藉。
琴州。以琴闻名天下，这里有一座书院，不像平常的书院教授四书五经，而是教授琴艺，名为曲幽琴院。
曲幽琴院已有数百年历史，出现过许多琴师，一直是琴师心中的圣地。一直到曲幽琴院出了一个司墨，整个曲幽琴院的声望达到巅峰。
要说当年司墨争夺天下第一琴师的比赛，也是由曲幽琴院和好几个琴院世家举办的，当时的比赛地点就是如今的琴州。
曲幽琴院就在琴州城之中。琴州的百姓受到这样的熏陶，几乎人人都会一些乐理。除此之外，这里也出现了许多斫琴大师，许多闻名天下的好琴就是从琴州流传出去的。比如焦尾琴，比如凤凰琴，又比如司墨的绿萼琴。
“玉姑娘，这琴州可是所有琴师心中的圣地，您不是在学琴吗？如果能够在这里买一把琴，肯定不错。”锦瑟一脸兴奋说道。
北翎玉微微点了点头。要不是锦瑟说起琴州的来历，北翎玉还不知道这琴州竟然是司墨当年成名的地方。对于大兴国那段往事，北翎玉并不太清楚。但是一路相处，慕容昭又化名为司墨，云靖倒也说起了一些。
五年前，大兴王朝被众人看好的是素有贤名的四皇子，而且四皇子的母妃就是当时的皇后。而太子顽劣，他的母妃是幽禁在冷宫中的废后。两人之间天差地别。
但这只是表象。太子将所有人都骗了，早在很多年前，太子就给自己准备另外一个身份，琴师司墨。
纨绔太子是一个幌子，他以司墨行走人间，在琴州学得琴艺，少年成名。据说他成为天下第一琴师那年，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算起来那时候的司墨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少年。声名远播之后，他回到京城筑琴苑，别具一格的琴苑和天下第一琴师的名头，引得诸多达官贵人附庸风雅。
琴苑不知不觉就成了京城中最顶级的会所。很多朝臣们在此聚会，而琴院的门槛也很高，却让那些贵人们更以此为傲。对人心的把握，那个时候的慕容昭已经出神入化。琴院给他带来了无数的财富，琴苑也暴露了许多朝臣们的秘密。在威逼利诱之下，他不知不觉就控制了很多大臣。
据说当那些力挺贤王的大臣摇身一变去支持太子的时候，很多人都没搞明白是为什么。直到慕容昭登上帝位，名满天下的第一琴师才渐渐退出历史舞台，对外宣称是出去游历。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当今天子慕容昭，就是琴师司墨。
北翎玉不由佩服这个男人的手腕。毕竟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化成两个身份，万一被人拆穿，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当年的慕容昭，肯定在这个地方待了很久，发生过很多故事吧。
北翎玉掀起马车的车帘一角，看着前面城墙之上渐渐放大的琴州二字，心潮涌起一阵莫名的情愫。
“我要在琴州呆几天。”慕容昭突然出声道。
北翎玉回转头望向慕容昭，点了点头。他们一直在赶路，所以时间还算充足。如今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以目前的速度能够在规定的时间之前赶到西漠。
琴州相比较萧条的雷州，相比较普通的丰州，这里更多出了一丝文人气息。所谓琴师之乡，自有一番雅致的风韵。
在琴州找了家客栈住下，慕容昭便出去了。北翎玉猜想他可能是要去看看当年的故人，也就没有多问。对于这个地方，北翎玉同样很好奇。
小丫头早就听说琴州之名，现在能够亲眼看一看，自然是无比兴奋。慕容昭前脚出了客栈，主仆二人后脚就跟着出门了。
琴州城里非常繁华。街道两旁大多是卖琴相关用品的店铺，街道上有很多年轻人都穿着读书人的那种长袍，看起来一副文士潇洒的派头。时不时还有路边阁楼里传来一阵琴音，让人走在街上就不知不觉融入了琴州城之中，仿佛自己也变成了文雅之士一般。
第271章 另类的宁静
一路上北翎玉在许多城池里都见家长里短吵架甚至当街斗殴之事，但是在这里却几乎没有看见。这里明明繁华喧闹，又透着股另类的宁静。
琴师之乡，处处透着文雅之气。
北翎玉一路走去，看见了不少好玩的东西，有很多制作琴的店铺。北翎玉也不懂琴的好坏，所以没有贸然出手。还有很多小摊上摆着一些制琴的材料，北翎玉也看中了不少，比如那个琴弦几乎透明的弦线，名为玲珑蚕丝。
锦瑟说玲珑蚕是所有蚕中最珍贵的一种，因为它的蚕丝不仅坚韧，而且还是透明的，非常难得。
不过小贩叫价太高，北翎玉又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真的玲珑蚕丝，也就只是看看。早知道应该不管司墨的脸色有多黑，都该把这家伙拖起来一起逛的。北翎玉不自觉的想。
走了一会儿，感觉腹中饥饿，北翎玉决定找个地方吃饭。放眼望去，前方倒是刚好有一座酒楼。而且这一家酒楼的生意好的有些不正常，成群结队的人走进去吃饭。
要不是看见这进去吃饭的不仅有男子还有女子小孩，北翎玉都要以为这地方是勾栏之所了。
“醉吟楼？”北翎玉抬起头看着酒楼上的招牌，黛眉微挑。这家酒楼的生意这么好，看来东西肯定不错。可以试试。
才刚刚走到门口，就有两个小厮迎了上来，“姑娘看起来面生，快请上座。不知姑娘要坐几等座位，每等位置价格都不同。如有需要，小的可以给您详细汇报一遍。”
“几等座位？你们这儿不同的座位价格不同？”北翎玉疑惑道。只听说酒楼有包厢雅座和大堂座位之分，还第一次听说有几等座位的区别？
那小厮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说道，“那是当然了。越靠近琴台的位置，自然是能够听得更清楚，也能一睹弦夜大家的芳容，自然该收的贵一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弦夜大家？那是什么人？
北翎玉跟着小厮走去，只见这酒楼内部尤其大，有两层。在酒楼正中间是一个十丈来方的高台，这高台用纯白色犹如玉色一般的石头筑成，尤其引人瞩目。这玉台之上，还摆放着十来个长条形的石墩。
这个北翎玉就不陌生了，在京城的琴苑之中的玉石琴桌也是这样子，上面是用来摆放古琴的。
而此时，整个酒楼之中，几乎高朋满座。放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人。虽然这些人都坐在饭桌前，但是没有人动桌子上的东西，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东西一样。
北翎玉直接在一个空桌上坐下了，这里距离琴台不远也不近。那小厮立即说道，“姑娘好眼光。这地方不远不近，正好能够静静地聆听琴音。此座位之价，仅需五十两银子。”
一个座位就五十两银子？平时在酒楼吃顿普通的饭菜也花不了这么多银子。北翎玉虽然心中奇怪，但也没有多说，道，“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送上来。”
“好嘞！”
酒楼上菜的速度还是很快，北翎玉正在慢慢品尝一道名为素色鸡的特色菜的时候，酒楼中突然发出一阵嘈杂之声。北翎玉抬起头望去，正看见二楼的楼梯之上，走出一群人。
这些人都穿着白色的长袍，衣袂飘飘。不论男女，全部都抱着一把古琴。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墨发及腰。而他们每个人的衣袍的领口之上，都有一个精致的图腾。
这图腾小巧，但却栩栩如生，正是一把袖珍的七弦琴。这是曲幽琴院的图腾。
难道这些人都是司墨的师弟吗？北翎玉搁下筷子，不由生出了几分兴趣。
不止北翎玉搁下了筷子，这酒楼之中的人几乎都搁下了筷子，直直盯着那一行人看。北翎玉这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座位费都收的这么贵了，敢情这么些人都是冲着曲幽琴院的琴师来的。
这也算是琴州酒楼的一种特色了吧。
这一群人从楼上走下来之后，就抱着琴上了琴台，轻车熟路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将手中的古琴放在琴台之上。看来，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弹琴了。
刚才人多没有注意，现在一坐下，北翎玉就发现坐在最前面琴台之上的，竟然是一个女子。不过豆蔻年华，未施粉黛，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弦夜大家真的来了。我听说弦夜大家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出曲幽琴院的门，没想到这次醉吟楼竟然真的能够请到弦夜大家。”
“听说弦夜大家闭关三个月就是为了作曲，不知道咱们是不是有这个耳福，听弦夜大家的新曲。”
“我倒是听说，弦夜大家闭关三月，仅写了半阙琴谱，现在特意出关散散心，就是想补齐下半阙的琴谱。”
身边议论纷纷，北翎玉也得到了很多讯息。这醉吟楼一直都跟曲幽琴院有合作，曲幽琴院虽然是天下第一琴院，但琴院经常会无偿收留一些孤儿，教他们学琴。这样一来，即便是天下第一琴院的开销也不小。
而且这琴院招收弟子非常严格。很多官宦世家，就算花费千金也只能得到一个旁听的座位。曲幽琴院招收弟子都是看天赋。这也使得曲幽琴院出来的琴师，含金量颇高。
这一帮以弦夜为首的琴师，在琴州非常受欢迎。
曲幽琴院和醉吟楼合作，一来可以让弟子们历练历练，二来酬劳也可以补贴琴院，三来这些能够出来的弟子还能够名利双收。
眼前的弦夜，就是整个琴州最受欢迎的女琴师。自从司墨销声匿迹，陆凌芷香消玉殒之后，新一代最出名的琴师，便是她了。
池弦夜双指落在古琴上，花俏的秘技让她的弹奏非常具有观赏性。而且他们奏琴，先是一人弹一段，然后合弹。
每个人用的弹奏手法几乎都不一样，不仅琴音动听，就专是这手法，也非常赏心悦目。北翎玉觉得他们这琴音挺不错，虽然他们的手法华丽，众人合奏的技巧也非常巧妙，但是北翎玉就是觉得他们没有司墨弹的好。
司墨的琴音，她只是站在一旁，似乎就能听见那琴声中的声音。而这些人的琴音里有什么感情，她没有听见。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无数人追捧夸赞，那些琴师们似乎早已经司空见惯，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对着众人做了一个谢幕的姿势，便抱着琴重新回到了二楼。
随着他们的离开，一部分人跟着走了，另外一部分则继续留下来吃饭，但所谈的莫不是曲幽书院和他们的琴音。
“玉姑娘，这就是曲幽琴院的琴师吗？太厉害了，真的好厉害。”锦瑟望着一行人的背影，感叹道。
北翎玉正低着头品尝着盘中的菜，听见锦瑟的话，懒洋洋道，“是挺不错的。不过我觉得司墨要比他们厉害一些。”
“谁说的，我就觉得弦夜大家更厉害一些！”旁边桌子上的一个年轻男子立即不满说道。
“刚才那小娘子是挺厉害，但是要跟司墨比，还是略逊一筹。”酒楼上方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
北翎玉诧异抬起头，原来是二楼雅间一个公子从包厢里走了出来，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一袭精心裁剪的白色锦袍，拿着一把玉骨雕香镂空折扇，面容俊朗，正是在京城曾经有过一些交情的苏哲文。
苏哲文从楼梯上走下来，啪的一声打开折扇，边晃边走下来，一副雅士派头，“司墨大家十年前便闻名天下，乃是天下第一琴师。这后起之秀虽然也不错，但在在下看来，如此受到追捧，不知有多少人是冲着她那张脸去的，而非琴音。”
这一句正是说中了好多人的心思。
“苏哲文，你怎么会在琴州。”北翎玉诧异看着眼前走过来的人，黛眉轻挑，“难道…是来此寻找司墨？”
苏哲文一直想找到司墨，现在竟然会在琴州出现，难道这家伙找司墨找的疯魔了？竟然来到琴州。不过挺巧的，司墨现在就在琴州，也算是缘分。
苏哲文看见北翎玉先是一脸茫然，随即脸上闪过一丝吃惊，快步走到北翎玉面前，不太确定道，“玉儿姑娘不是去北原国了吗，怎么会在琴州？”
北翎玉脸上戴着面具，如果不是因为这熟悉的身形和声音，以及同样戴着面具的习惯，苏哲文绝对猜不到面前这人就是北翎玉。当然，哪怕是现在也不太确定。
北翎玉这才想起，明面上那个北原圣女此时应该已经在北原国了。但是此地距离京城千里之远，北翎玉也不用担心什么。
“苏公子还请对我的身份保密。我隐姓埋名要去一个地方，如今只是途径琴州，暂停几日。”北翎玉说道。
苏哲文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在他看来，北翎玉贵为北原圣女，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国事才会来此，自然也就不再多问。
“倒是苏公子，真的是为了寻找司墨，就来这琴州？”北翎玉又问道。
苏哲文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全然。自从上次和玉儿姑娘一别之后，苏某正式开始接手家族的产业。京城那边有一个大户订了三千架古琴。本来也用不着我亲自押送，但是想起这地方就是司墨大家曾经学习琴技的地方，兴许能够有缘得见司墨大家，就亲自来了。”
第272章 笑而不语
“不过苏某在琴州逗留了几日，也亲自去曲幽琴院拜访，都没有司墨大家的下落，看来是无缘得见了。”苏哲文叹气道，话头一转，关心问道，“玉儿姑娘是一个人上路的吗？身边只有一个婢女可不太安全。现在虽然是太平盛世，但是匪类也不少。需不需要我送几个护卫给你？玉儿姑娘大可放心，那些护卫送给你就随你处置，以后跟我苏家绝无瓜葛。你不用担心暴露你执行的秘密任务。”
北翎玉推辞道，“这个不必了…”
“玉儿姑娘，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你知道的，跟我客气就是瞧不起我！你一个女子上路实在是太危险了，我知道玉儿姑娘会一些拳脚，但还是带几个护卫比较安全！”苏哲文豪爽说道。
北翎玉在京城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伙出手挺阔气，也很讲义气，所以交友广泛。眼见得苏哲文非要送一支护卫，北翎玉不由好笑，只好说道：
“真的不必了，我有同行者。”
话音顿了顿，想起司墨的身份反正在琴州也藏不住，自己不算是暴露他的行踪，继续说道，“而且，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司墨。”
苏哲文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你…你说啥？”
北翎玉看着他笑而不语。
“你跟司墨在一起？”苏哲文满脸震惊，指着北翎玉道，“你竟然跟司墨在一起？你…你真的跟司墨在一起！”
北翎玉天天跟司墨在一起，还真不觉得他有什么值得令人如此激动的。也就是长得俊了些，琴弹的好了些，武功高了些，背后的身份吓人了些，智谋妖孽了些。
其实想想就很能理解。这就跟一个小兵看见自己崇拜的百战百胜的将军，就跟那些读书人在路上突然看见孔圣人是一个道理。而且司墨还一直神神秘秘，失踪了五年，自然是引得无数他的崇拜者对他的下落尤其关注。
苏哲文就是其中之一。
“玉儿姑娘，你能不能让我见见司墨？”苏哲文激动说道。
北翎玉看着他，摊开手，“我跟他说说。他见不见你，我就不知道了。”
“谢谢玉儿姑娘，玉儿姑娘你真是我的福星啊！”苏哲文兴高采烈说道，“第一次遇见玉儿姑娘，玉儿姑娘帮我识破了假冒司墨大家的人。没想到在琴州还能再次遇见玉儿姑娘，而玉儿姑娘竟然跟司墨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北翎玉微微一笑，好像还真是这样的？
就在两人久别重逢话家常的时候，刚才隔壁说话的那桌人直接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你，说的就是你，你说谁看中弦夜大家的脸？你这是侮辱，对我们的侮辱！”
北翎玉微微抬眼望去，这才注意到隔壁这桌的人。他们都是年轻的男子，一个个看起来非富即贵，都穿的跟苏哲文一样的骚包华丽，同样是清一色拿着折扇，不过他们的扇子要比苏哲文的冷玉骨雕香扇稍微低档一些。
苏哲文懒洋洋回过头，这帮人应该就是琴州城里的富贵子弟。若是往常苏哲文还少不得要跟他们计较一番，他作为大兴两大首富之一苏家的大少爷，那可不是一般的纨绔。
但是现在有了司墨的消息，苏哲文很高兴，也就不跟这些人一般计较了。大方的摆了摆手道，脸上的笑容非常和善，“没说你们。我就是随便发表一下感慨，你们要是听不惯，就当我没说。”
“你说没说就没说？你敢侮辱弦夜大家敢侮辱我们，道歉！”那年轻华服男子却是蹬鼻子上脸，非常嚣张的一脚踩在空余的那方板凳上，一掌拍在酒桌上。
这男子也不是普通人，这一下灌上了内力，震得桌子上的酒杯啪的一下变成碎片。眼见得杯中的茶顺着桌子边缘向着自己这边流了过来，若是不躲开衣衫就会被茶水打湿。北翎玉黛眉微挑倒是归然不动，一掌推在酒桌上，同样灌足了内力，酒桌立即反向着那年轻人飞速移去。
那年轻的华服男子本来摆了个很帅的姿势来教训苏哲文，现在桌子向自己冲过来，立即双掌用力一推酒桌边缘，冷哼道，“回去！”
酒桌向着北翎玉的方向回移，北翎玉脸色不变，旋风般伸出一只脚，正好抵在酒桌边上。
这一番变故也不过是瞬息之间。众人只看见华服男子一掌拍在酒桌上，接着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双方一个用脚，一个双手，互不相让，中间就是那一桌已经一片狼藉的酒菜。
“少言兄！”那年轻男子身边的人总算是反应过来，立即全部围到男子身边，同时出掌，拍向酒桌。
那年轻华服男子得意一笑，“你的功夫倒是不错。但是可惜我们人多！”
“以多胜少，这么多大男人对付我一个小女子还觉得挺自豪？”北翎玉淡淡扫了对面这一众人，唇角微微勾起，一阵冰寒之气立即从北翎玉心脏处迸发而出，顺着修长的腿冲向中间的酒桌。
对面的人齐齐打了个寒颤，中间的酒桌也受不了这股冰寒内劲，顿时炸了个四分五裂。
北翎玉早有防备，几乎是酒桌炸开的一瞬间立即起身暴退数米，对面那些人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那些汤汤水水几乎全部淋在了他们的身上。就连旁边一直旁观的苏哲文也非常倒霉的被炸飞出来的筷子直插在头发上，由此可以知这些人的惨状。
“好你个恶女，竟然敢泼我一身！”年轻的华服男子名为吕少言，乃是琴州知府吕才的独子，此时一身华服都是汤水，头上还挂着两根青菜。
苏哲文幸灾乐祸说道，“谁泼你了？你那就是活该！啧啧，要不要本少爷赏你几两银子，让你去换一身好的衣服。瞧瞧你现在这样子，出去门外蹲着肯定有人往你面前扔钱。”
“你！”吕少言看着这个头上插着根筷子的家伙，脸都气绿了，“筷子头，你们不仅侮辱弦夜大家，还殴打官宦子弟，你们等着，我要你们去蹲牢房！”
苏哲文潇洒的一抽头上的筷子，耸耸肩，“青菜脸，来啊，我等着，好大的威风，真是吓死我了。你当你是琴州知府家大少爷？想让我们蹲牢房就蹲牢房，啧啧…”
苏哲文上下打量了人一眼，突然顿了顿道，“你该不会真的是吕家那小子吧？”
“你怎么知道，你是谁？”吕大少爷脸色很不好看，周围好几个小厮战战兢兢将吕大少身上那些青菜蛋黄什么的扒拉下来。
苏哲文的脸色瞬间精彩万分，回过头对着北翎玉说道，“玉儿姑娘，我们苏家和吕家是世交。”
北翎玉微微一愣，还没想到竟然又是一出不打不相识的戏码。不过也正常，苏哲文他们家可是当之无愧的交际世家，跟很多世家都有交情，而苏哲文也同样交友广阔。
吕少言这时候虽然狼狈，但是却嘴巴不饶人，“谁跟你世交了？你别想攀关系以为我就能不抓你们了！”
“你真要抓我？也不怕被你老头子打断腿！”苏哲文懒洋洋走到吕少言面前，一脸嫌弃道，“快点回去洗洗，瞧你这臭的，我叫苏哲文。嗯，如果你没听过这个名字，可以回去问问吕伯父。”
吕少言正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还要再问，眼前的这几人已经离开了醉吟楼。原地只剩下一锭黄澄澄的金元宝，这是赔偿醉吟楼的损失。
“大师姐，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竟然说大师姐不如司墨，真是可恶。”醉吟楼二楼，一个年轻男子颇愤愤不平，看样子应该是池弦夜的仰慕者。
刚才那场闹剧如此激烈，自然是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包括本来正在二楼休息的曲幽琴院琴师一行。
自从司墨失踪之后，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在江湖上出现。他的声名，当年见过他的人自然是记忆深刻。但是更多的人都没有见过司墨，自然就会对眼前这个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红颜琴师，更喜欢一些。
但是池弦夜却脸色未变，眼神落在那面具女子的身上，轻轻一挥衣袖，“我本就不如他，回院。”
苏哲文送到客栈之后，司墨还没有回来，北翎玉自然没办法介绍他给司墨认识。于是苏哲文只好先回到自己下榻的客栈，约了改日再见。
而曲幽琴院最深处的一处庭院，今天迎来了一位贵客。
曲幽琴院占地颇大，最里面那间就是曲幽琴院的院长，如今已有九十高龄的琴师池思源的住所。他和他的师兄都将毕生的心血奉献给了这座琴院，而他的师兄，司墨的恩师则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
慕容昭拜见的时候，连池思源自己都没有想到。自从当年司墨走出琴州城，就再也没有回来，只是后来朝廷一直对琴州非常优渥，还在五年前昭帝登基之后，御赐了牌匾。
池思源对自己师兄的这个弟子，多少了解一些。从当年第一次遇见这个孩子，他就知道这孩子有着绝佳的天赋。但是他的心根本就不在琴上，所以当年他走了就没有再回来，池思源也只是暗自感叹。没想到多年以后，还能再见他。
“司墨拜见琴老。”对于这位长辈，慕容昭非常尊敬。他这个人虽然冷漠，但唯独一点，对于曾经有恩于他的长者都很尊敬。当然了，这世上值得慕容昭这么做的人非常少。
第273章 不再收徒
池思源发须皆白，坐在琴蒲之上，虽然面色沧桑，但那一双眼睛却非常有神。他穿着灰色的长袍，很像那种画中的老神仙。
看见自己师兄当年最得意的门生，也是整个曲幽琴院百年难遇的天才重新回来，池思源自然很高兴，笑着点点头道，感叹道，“多年未见，你还是跟当年一样。一晃，我们也有十年没有见面了。只是可惜，师兄是无法看见你回来了。”
“司墨已经去过恩师坟前。”慕容昭默然。
他不能公然和曲幽琴院有什么牵扯，这也是为了保护曲幽琴院。不过朝廷对曲幽琴院的种种厚待，都是他亲自拟定的。这种事情，就更加无法说了。
所以在外人看来，司墨自从离开琴州城之后，似乎就将曲幽琴院给忘记了。然司墨素来冷漠且神秘，他人也就只以为司墨和曲幽琴院的关系非常淡漠而已。
池思源点了点头，对于司墨回来先去上坟非常宽慰，慈祥问道，“你可是路过琴州城？要不要在曲幽琴院小住几日。你当年住过的那间房子，一直都有弟子打扫，还跟当年一样。”
曲幽琴院曾经给了慕容昭最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而池思源和他的恩师也就跟他的长辈一样一直照顾着他。慕容昭心里一阵感动，抱拳道，“司墨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一件事相求。”
池思源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何事？”
师兄这个弟子青出于蓝，琴艺早早超过了他和师兄的水平。虽然不知道他的来历，但是池思源看人很准，知道这个弟子很不平凡。他能有事情求到曲幽琴院来？
“司墨想请琴老收一个弟子。”慕容昭没有犹豫，直接说道，“我可以保证她很有天赋。我们的时间有限，最多只能在这里逗留半个月。希望琴老能够传授她琴艺。”
池思源微微一愣，“可是…老夫的琴艺，擅且不如你。为何你不自己教她？老夫也听过琴音仙子之名，你能传授出这样优秀的弟子，我们都为你感到欣慰。”
提起那个已经逝去五年的人，慕容昭脸上已经不会有丝毫异样的表情，只是那琉璃般的紫眸，依旧有一抹隐藏的极深的情愫。
“我终生都不会再收徒。”慕容昭淡淡说道。当年她抱着一盆绿萼梅前来拜师，其实他并没有真正教她什么东西，她就在那冬日冰封的湖水之旁，如此直白的告诉他，做他的徒弟，只是想借着他的名声达到自己成名的目的。
那个女子，犹如冬日的绿萼梅般的女子。他这一生就收过这个徒弟，然也不想破坏这个他给她的唯一。
池思源似乎明白了一些，抚着雪白的长须点了点头，“老夫明白了。不过老夫年事已高，已经无法授艺。如今曲幽琴院的弟子都是由弦夜教导，你若是愿意，就带她去找弦夜。至于弦夜收不收…”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个守在门口的琴童走了进来，躬身道，“大师姐带着师兄弟们回来，给您请安。”
“正说她她就回来了。司墨，你若是愿意让弦夜做师傅，便直接跟她谈吧。”池思源扶了扶颔下的长须，转头对着琴童说道，“让他们进来。”
慕容昭点了点头。
门被推开，当先一个女子眉清目秀，有种不似凡尘的飘渺之美。她被一大群弟子们簇拥在其中，鹅蛋般的脸上是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眸，宽大的袖袍随着她的步伐前后摆动，飘飘欲仙。
“弟子给师父请安！”池弦夜带着弟子们给池思源请安，但是抬起头她便看见了站在池弦夜身边的人影。
即便已经有十年未见，岁月却似乎没有在眼前这人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依旧是一袭简单精致的白衫，墨发及腰，鬼斧精雕般的脸庞，琉璃般的深邃紫眸。一如当年般一袭素影，也如当年一般的冷清和疏离。
就在池弦夜看着慕容昭的时候，慕容昭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脸上。记忆渐渐变得清晰，眼前这个女子和当年那个倔强的少女渐渐重叠成一个人影。
“司墨师兄，没想到你来琴州城了。”池弦夜略一怔神，收敛了情绪，望着慕容昭微笑说道。
慕容昭点了点头，“一别多年，师妹还真让人认不出来了。”
琴院的师傅各不相同，但是弟子们互相之间都是以师兄弟相称。当年司墨就是曲幽琴院的大师兄，池思源也曾有让他留在琴院的想法。但是后来慕容昭走了，如今教导弟子们琴艺的就变成了池弦夜，而未来这琴院也会交到池弦夜手中。
当年，池弦夜就是除了慕容昭以外，整个曲幽琴院最出众的弟子。他们一个拜在池思源座下，一个拜在池思源师兄池奚座下，两派弟子琴斗之时他们都是顶尖派。
距离当年，已经过了好久好久。那些年的年少轻狂，慕容昭看着池弦夜，很多记忆一下子纷涌而出。
“他就是司墨吗？”
“没想到司墨竟然在琴州城出现了！”
“连大师姐都要喊一声师兄，竟然真的是司墨！”
周围的弟子们议论纷纷。虽然这些年司墨没有出现，但是曲幽琴院出了这样一个天下第一琴师，身为琴院的一员，他们自然是清楚。此时眼见得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出现在他们面前，皆是忍不住议论纷纷。
“师妹，我有事请你帮忙。”慕容昭开门见山。
池弦夜微微一愣，随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嗯，我们出去谈。”
这里人多口杂，池弦夜还以为慕容昭会说什么隐秘的大事，毕竟他多年没有回来，一回来就找她帮忙，想必不是小事。所以池弦夜向琴老告退之后，就带着慕容昭去了后院。
后院本是弟子居住的地方。当年的司墨住在这里，池弦夜自然也是住在这里。而且因为他们俩是池氏师兄弟的关门弟子，所住的地方比较靠近两位师父的住所，距离别的弟子们的房屋反而远一些。
一片竹林之中，两栋房屋矗立在其中。都是简单的木质竹楼，却自有一番雅韵。两人在林间的石桌坐下，见慕容昭的目光停留在左侧那栋竹楼，池弦夜说道：
“虽然师兄走了，但是这房屋天天有人打扫，里面也照旧没有人动过，还跟你当年走的时候一样。师父说这房子是留给你的，随时等你回来住。”
慕容昭收回目光，对于这个地方，这里的一切，他的感情都很深，点了点头。
“此番回曲幽琴院，还想请师妹帮个忙，教一个弟子，传授琴技。”慕容昭说道。
池弦夜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师妹的琴艺远远不如师兄，师兄为何不自己亲自教？”
“我不会再收弟子。而她天赋很好，只是没有学过系统化的基础琴艺，所以想要麻烦师妹教她一些基础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