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煦是慕容昭和陆凌芷的儿子，他的血亲只可能是父亲和母亲，不可能是其他人。
“皇上，北翎玉就是陆凌芷。她，没有死。”
白薇咬着唇将这句话说了出来，顿时觉得好像松了一口气。就是这样一个事实，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晴天霹雳。
那个人是陆凌芷啊，被少主剥心取籽的那个人，是陆凌芷！
少主对自己最深爱的女人做了最残忍的事情，说了最残酷的话，还险些杀了她。不，是真的杀死了她一次。
若是北翎玉是旁人还好，但是她竟然是陆凌芷，是那个少主拼了命也想要护着的人，就算是过了五年也空悬后位的人。
慕容昭就这样呆呆坐着没有说话，对周遭的一切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时间在这一刻刹那凝固。接受陆凌芷去世这个事实等于是把他的心揉碎了重新拼凑起来，但是现在这个消息就像是那些拼凑的裂缝一瞬间全部消失不见，变成一颗完整的心。
五年了，在他已经接受陆凌芷离世之后，现在他知道她还活着的消息。
虽然她变得他根本就认不出来，但是！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就算她不是以前的陆凌芷，还是他心爱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慕容昭笑了。
时隔五年，白薇第一次看见他这样从心底里透出来的笑容，就像是一道光将整间屋子都照亮了。
虽然她变换了容颜，变换了身份，变换了声音，但是他还是会再次爱上她。
不论前世今生，不论你变成任何模样，我都一定会再次遇见你，爱上你，非你不可。
在琴苑相遇的那晚，那般熟悉的感觉并非错觉。隔着面纱似曾相识的心动，并非错觉。
你明明对我说过好像以前来过琴苑，但我却当作是你故意接近的借口。
为什么学习琴技会那么快，为什么祁煦会对你有种天然的亲近，为什么不论我怎么压抑心底的想法，都无法抹灭我真的喜欢你的事实，原来你是陆凌芷。
因为你是陆凌芷。
你是陆凌芷。
现在回想起来，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每一次危险降临的时候都克制不住的保护你。
明明只是为了雪莲籽，为什么还要对你这么好。
你是陆凌芷，就算一切都面目全非，就算我认不出你，我的心也会替我做出潜意识里的选择。
想要保护你，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这一切，都是真的。
明明是两张不一样的面孔，但是慕容昭这一次却有种强烈的直觉，不需要任何怀疑，也不需要多余的证明，他坚信北翎玉就是陆凌芷。
阿芷，对不起，我竟然一直都没有将你认出来。
“白逸，白逸进来！”慕容昭立即站起身冲着门外大喊。
白逸本来就一直守在门口，还担心里面会发生什么事情，现在听见慕容昭着急的喊声，连忙一阵小跑就冲了过来。
“微臣在！”
慕容昭看着白逸，脸上有种熠熠生辉的神采，“朝中大事从即日起，全部交付给你和几位辅政大臣。朕要离京一趟！”
白薇怔怔看着少主，得知陆凌芷还活在世上这个消息，惊喜已经覆盖了他的一切情绪。竟然让少主选择性的没有记起他是怎么对待她的吗？
他没有想到伤害，没有想到意外，只是高兴，高兴她还活着的这个事实。什么都不重要，她还活着，这简直就是奇迹。
“皇！皇上，不可啊。您不是说开春了还要准备攻打齐国亲自挂帅御驾出征吗？您这个时候要去哪？您一走，军中一切调度又该如何安排？”白逸连忙说道。
慕容昭点点头道，“看朕高兴的，险些忘了这事。战事要提前了，让陆云阳即日出兵漠北，另外让平西王带兵一万增援漠北一线。”
“微臣遵旨！”白逸躬身，随即疑惑道，“皇上，不是全力攻打齐国吗？怎么往漠北增兵？”
慕容昭冲着白逸摆摆手，“朕要去北原接一个人。具体的事情，让白薇跟你说。白薇，你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行。”
“是，属下遵命！”
一刻钟之后，白逸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的久久合不上嘴。没想到北翎玉竟然就是陆凌芷，而且他们之前还见过面。
没有人能够将这两个人联系起来。一个武功高强，银发三千，是北原的圣女。一个知书达理，琴艺卓绝，是陆府的大家闺秀。
没想到竟然是一个人。
事涉陆凌芷就是一级机密，除了他们三人，朝廷内外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白逸也知道不论什么事情都阻止不了皇上去北原的决心，更何况穆尔云曦的封后大典在即。
他们大兴的皇后变成北原国的汗后，这玩笑可真的开大了，让昭帝的脸往哪儿搁啊。
白逸能够做的就是在皇上因为这个消息险些失了分寸的时候，冷静的将所有的计划替补完整，不出现任何的错漏。
第405章 阿芷，你要等我
现在他要坐镇朝堂，还要随时关注漠北和齐国两边的动态，是没时间陪那位大小姐游山玩水了。需要找个时间亲自去说一趟，对了，最好是把这个女人控制在京城。万一战事起了，也是一颗不错的棋子。
因为慕容昭的一句话，整个大兴就像一个庞大的机械快速的运转了起来。
从京城到漠北就算是日夜兼程也需要十日，但是现在距离穆尔云曦的封后大典只剩下七天。慕容昭只带了白薇一人，两人轻车从简，在正月的寒风里迅速向着北原而去。
阿芷，你要等我。
陆云阳本来有十日的休假，这才休了一半就临时接到任命即刻前往漠北。陆家人不明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于陆凌芷的事情，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慕容昭没有透露给任何人。
不过陆云阳也能隐隐猜测，只怕漠北是要起战事了。
寒冬腊月，本来正是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的时候，但是陆家又再次面临分离，陆家所有人不论男女老少一律出来给陆云阳送行。
车队送到京城城墙门口，此时的陆云阳已经换了一身银白色的盔甲，牵着白马走在前面，看起来英武非凡。
“爹，四姐，姨娘，你们不用送了。我走了！”陆云阳抱拳对着三人说道。
柳姨娘揉了揉眼眶感伤道道，“这可真是的，还是大年初几就让大少爷出征。看人家都家家团聚，我们这儿却是凄凄分离。更是可惜了我还商量了好几家姑娘就等大少爷去见见，这下又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姨娘费心。国事为重，亲事不着急。”陆云阳面带微笑说道，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还好这调令来的及时，不然他就要被爹和姨娘逼去相亲了。
陆元兴拍了拍陆云阳的肩膀说道，“说得好，不愧是我陆元兴的儿子，先国后家！这一次的动静不小，皇上还下了旨令让平西王带兵去漠北。这五年以来，平西王的军队一直拱卫京城，就连那么多次攻打齐国都没有调用这支军队，现在却将军队调去漠北，你！多多保重！”
最后四字，加重了语气。
陆云阳认真点点头，“爹放心，孩儿明白。”
他在军队磨练了这几年年，对于一些部署也能看懂。比如之前和齐国交战，大兴明显没有用全力。他们周边的军队都没有动用，只是秦家军和齐军互相打来打去。倒是几次扩充兵力，但都是些新兵蛋子，和齐国打了几次战之后练好的兵又调到漠北、南海、京城几地，几乎是把齐国战场当成了练兵场。
现在陆云阳也感觉到了上层的认真，看来是只要动真格了。
“云阳，我们陆家现在就剩你跟渔歌了，你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不要那么拼命，爹和姐姐都不求你当大将军，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若是你真的出什么事，日后我到了底下又有何颜面去见长姐。”陆凌霜攥着陆云阳的手腕叮嘱道。她最担心的就是陆云阳为了军功不要命的打仗。
陆云阳认真的点点头，“四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不会让自己出事的。对了，我去漠北肯定会遇见逸亲王，我一定会好好保护王爷的！四姐放心！”
一句话让本来正因为离别担心不舍的陆凌霜顿时红了脸，戳了戳陆云阳的脑门道，“你就跟四姐开玩笑吧。等下次休假回来的时候，姐一定要跟你说门亲事。”
陆云阳脸色顿时僵了，却见爹和柳姨娘都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天啊，算了吧，等战事完了我还是不要休假好了。
告别了父亲和四姐，陆云阳翻身上马回头看着熟悉的京城。这里依旧如七年前一样川流不息热闹喧嚣，那个时候他从这里离开，那个一袭红裙的女子也是这样依依不舍的望着他。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转身。
没想到这一别就是数年，即便是她的大婚他也没能回来，之后再也没有相见。
以前总以为时日还长，等他成为大将军的时候，到时候满身荣耀归故里，姐姐一定会为自己骄傲。但是后来才知道年少无知，所谓的大将军哪里是那么好当的。而他一直在战场里打拼，竟然就这样和她永别，永远错失了再见的机会。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再也看不见那样的音容笑貌了。
这个京城里，再也不会有人那样等着盼着他回来了。
陆云阳微微一怔，也许，还有另外一个人会这样等他吧。那个人也是他决定要一生一世保护的人，但是并不奢望自己能够拥有。
陆云阳四处扫了扫，并没有看见那抹熟悉的明黄色身影，这样也好。看来自己上次的绝情已经让她死心了，这样！也好。
驾！
尘土飞扬，挂着北字旗帜的漠北边军出了京城。
“将军，前面有人拦路！”大胡子策马过来禀报道。
陆云阳皱了皱眉，“谁敢拦我们北军的路，还不将他们赶走。”
“将军，那人是穆宇桓！不不不，是玉凰公主。”大胡子结结巴巴说道。
陆云阳回头看了一眼，此时距离京城已有百里，再往前就快到了京关镇，这公主殿下怎么在这里出现？
“她是一个人？”陆云阳眉头皱的更深了。怎么回事，皇室怎么不把这个尊贵的公主看好，让她跑了出来。
大胡子连忙摇头，“不不不！公主的依仗就摆了一长条，将军放心，公主殿下这次不是偷跑出来的！”
陆云阳瞪了他一眼，大胡子立即噤声。陆云阳眯着眼看了看前方的军队，道，“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遵令！”
陆云阳驱马走向慕容玉凰的凤辇。这里是官道边上，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如今正是寒冬腊月也没有避风之所，慕容玉凰就坐在那凤辇之中。
她的身后是一百来人的仪仗队伍，有侍卫有奴婢，还举着各种仪仗牌子，看起来浩浩荡荡。在凤辇旁还摆着一个案桌，此时见陆云阳走过来，几个婢女迅速将一套酒器摆在案桌之上。
陆云阳翻身下马径直走到凤辇面前抱拳屈膝，“末将参见公主！”
“古有友人惜别十里相送，不知我这个百里送别，将军可还满意？”慕容玉凰撩起金色的凤辇纱帘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陆云阳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将军快请起。”
陆云阳闻言起身，心里却是不由暗想，欺负我读书少吗？就算他是个武人也知道十里相送不是拦在路上这样送的吧？
却不知慕容玉凰也想一路送他百里，哪怕是千里，但是她是皇朝公主，不能这样恣意妄为。能够在这里摆下阵仗，已经是她最后能够为他做的了。
“末将感谢公主殿下的好意。冬日天寒，公主还请早些回宫吧。末将告退！”陆云阳抱拳道。
慕容玉凰轻瞪了他一眼，“等等，你急什么？没有本公主的命令，你敢走？”
陆云阳淡淡一笑，“出征是皇上的命令，末将只是奉令行事。”
“我就知道，对付你只是摆摆公主架子肯定没用的。你这么聪明的人，这么快就学会拿皇兄压我了。”慕容玉凰自嘲笑了一声，望着陆云阳道，“此次一别不知何年再能相见，将军就区区一刻钟也吝啬给玉凰吗？”
陆云阳沉默。虽然他理智的对待她，但是他心底明明在这个时候看见她是非常高兴的，明明也愿意跟她多待一会。
见陆云阳不说话，慕容玉凰就当他是同意了，嘴角弯了弯拍了拍手掌，立即有三个婢女端着托盘走了上来。
“这个是护心镜，不记得是哪个小部落进献上来的，反正皇兄赏我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用上。放在宝库里都落满灰尘了，现在拿出来正好可以给我腾些地方。”慕容玉凰从第一个托盘中拿起一面巴掌大小的圆镜子递给陆云阳。
这镜子看起来平常，但这如水一般的镜面却不是水银，而是一种名为星辰石的东西。无法照影，轻若羽毛，坚不可摧。即便是灌满内力的攻击，也可以挡住。而且能够反复使用很多次，是目前已知的最适合做护心镜的材料。
但是这东西非常难得，真的可以算是无价之宝。即便是皇室之中这样的东西也不多，慕容玉凰因为深得慕容昭的宠爱才有这一枚。
上次因为逃婚去南疆战场的时候，这枚护心镜就一直贴身携带，等于是她的护身符。就算是在京城皇宫，她也时时带着。这里看起来和平安乐，谁知道哪里会射来暗箭。
在今天之前，这东西她都贴身放着，从不离身。这个时候将护心镜递给陆云阳，心里还有几分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的贴身之物，脸上却是镇定自若。
陆云阳没有这么好的见识，不知道这种珍贵的护心镜和普通的护心镜有什么区别，但还是拒绝道，“无功不受禄，公主厚德，末将！”
“这个是银蛟匕首。据说是拿它杀过蛟龙，锋利无比，打起仗来应该凑合。也是本公主宝库里用不上的东西，这种大凶之物本公主不喜欢，正好一并赏你了。”慕容玉凰打断陆云阳，直接拿起第二样东西直接往他身上扔。
陆云阳只得先接过匕首。却发现这匕首质地轻盈，看起来朴实无华，但是刀口锋利，且刀鞘上的花纹古老神秘，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第406章 神兵利器
“我知道你用枪不用匕首，你那把枪是皇兄赏的好东西，我这里没有能比得上的。这匕首你就随身带着，万一什么时候你武器丢了也还能凑合用用。”慕容玉凰一脸满不在乎说道，“本公主的赏赐若是只有一样，也太拿不出手了。就拿它凑个数吧。”
陆云阳擅使枪，所以对匕首也不太了解。若是一个行家，一看就知道这把匕首确实是传说中杀过蛟龙之物，但却不叫银蛟匕首，而是名为龙鳞，神兵利器。同护心镜一样是不世珍品，整个大兴军队之中也只有谢拓疆受封威武大将军的时候得到的那把秋寒可以与之媲美。
此时却被公主殿下故意用凑数二字概括，若是给谢拓疆知道还真是情何以堪。
“至于这些，全部是白薇的药。跌打损伤，迷药毒药，大补丸增益丹大还丹等等，总之你都能用得上。”慕容玉凰指了指最后的那个包袱，已经包扎好，看那么鼓鼓的样子就知道里面的药物不少。
白薇虽然名为御医，但是并不为除了慕容昭以外的其他人看病，更不要说拿药了。当然了，慕容昭的命令除外。看来为了这一包东西，也费了她不少功夫。
“公主大恩大德，但是末将无功不受禄！”
慕容玉凰似笑非笑的看着陆云阳，“既然你非要将朋友之间的礼物当作是赏赐，那就当是本公主的赏赐好了。你还记得以前你曾经在战场救过我一命吗？区区这么点儿东西，哪里比得上我玉凰公主万分之一。怎么，难道这还不该赏。”
“那时候本宫落难，一切全赖将军扶持。这么点东西将军若是还不收下，就是要让本宫这辈子都记得你的恩情，一生一世愧疚吗？”慕容玉凰加重语气。
陆云阳身上一僵，只好抱拳道，“末将谢公主恩典！”
慕容玉凰满意的弯了弯嘴角，走到案桌前一边拿起酒壶倒酒一边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本宫不打扰将军上路。最后这杯送别酒，祝将军一路顺风，旗开得胜！所向披靡，战无不克！”
陆云阳端起酒杯，第一次直视慕容玉凰，将她最后的容颜深深刻在自己脑海里，沉声道，“敬公主。愿公主殿下在宫中一切如意，安稳顺心。”
慕容玉凰看着陆云阳墨色的眼眸眼眶迅速泛红，只是他看她一眼，怎么这勉强撑起来的坚强就瞬间崩溃。明明他对她那么疏远，就连她要帮他都只能这么拐弯抹角，但是他的眼神，却可以轻易让她沦陷。
最后的时刻，她没有要他的一句承诺，亦不要他给她一个答案。只是希望他可以平安，平安，平安，偏生这两个字还说不出口。
眼看陆云阳端起酒正要一饮而尽，慕容玉凰迅速的挽住他的手臂同样端起酒一口喝尽。这样一来，饮酒的动作就从两人碰杯变成了成亲之时才会出现的交杯酒。
陆云阳拿着喝空的酒杯僵硬的看着慕容玉凰，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慕容玉凰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进了凤辇之中，对着周围的人道，“回宫。”
“玉凰公主摆架回宫，起轿！”旁边的宫女唱诺了一声，长长的仪仗动了起来。
慕容玉凰坐在凤辇之中背对着陆云阳，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看不见她的表情。就这么静默的站着，直到慕容玉凰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陆云阳这才翻身上马。
虽然这一次的慕容玉凰不像上次那般咄咄逼人，但是为什么却更加让他觉得沉甸甸。
只是一杯交杯酒而已，明明她什么都没说，怎么自己就好像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可是这个时候的我，即将去最危险战场的我，根本没有资格对你承诺什么。
陆云阳摸了摸胸口的护心镜，好像还闻到了某种淡淡的香味，是属于慕容玉凰的味道。
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奋力杀敌。保卫大兴，保护你。
如若我还能有命回来，我一定再回京城，只为看你一眼。
凤辇渐渐远去，慕容玉凰早已经泪流满脸。当着陆云阳的面，她不能软弱，不能哭，甚至不敢多说一句不该说的。
但是这个时候，坐在着凤辇之中，没有人能够看见她的眼泪，没有人知道她的悲伤不舍，她可以痛痛快快的哭，肆无忌惮的流泪。
他这一走，不知道何年才能再见。她只能通过边疆送来的邸报来判断他是否还活着，至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只能在每个夜晚辗转反侧担心难寐的时候凭空想象，即便是继续担惊受怕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陆云阳，我喜欢你。我会等你，一直等你，就在这座京城里。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这是我的决定，没必要告诉你，没必要给你增添负担。你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
我已经等了一个五年，我还会继续等下一个五年，下下个五年。直到你真的娶妻生子那一天！
只是想到将来有一天你会另娶她人，便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掏空了。
你说我任性也好，妄为也罢。我们已经喝过交杯酒，你就是我慕容玉凰的人。这一生一世，都是我的人！你答应过我的，这辈子都只喜欢我，都会保护我。不论是命令的敷衍还是诺言，我不在乎这么多。
我绝对不会放手。陆云阳，我知道我不是最好的，不是陆家人最满意的，也曾经因为自己的身份和责任几次陷入困局，但是在战场上跟你在一起的日子让我知道，人生匆匆不过数十载，天灾人祸谁都不可预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从我的本心，让自己痛痛快快的过完这辈子。
不管这结局是好是坏，我自己的决定，我会负责。
其实当我看见你的眼神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样等下去值得。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你一个人会这样看着我，这样的目光，和我看你的目光，和当年皇兄看皇嫂的目光，和永安郡主看逸亲王的目光，都是一样的。
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但是我知道那是什么。这样就够了。
这一世，我就决定要等你。不等到你，誓不罢休。
冬雪飘零，寒风呼啸，此时正是漠北一年中最冷的时节，但是慕容昭和白薇两人已经日夜兼程在广袤的漠北雪原上连续赶路了三日。好在两人都有内力护体，区区寒冷还奈何不了他们。但是一路上却是换了不少好马，就是千里马也经不起这样的速度。
又一次连续一天一夜的赶路，正好遇上前方有暴风雪，两人找了个避风的山洞暂且休息。
慕容昭和白薇围着篝火而坐，白薇将包袱中携带的干粮架在火堆上烘烤，又将旁边的酒壶递了过去。
“皇上，喝点焰酒暖暖身子吧。连续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而且现在外面暴风雪封路，还请皇上好好休息。”白薇关切说道。
慕容昭接过酒壶饮了一口，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白薇你且歇息，我不累。”
心里想着可以马上见到阿芷，就好像不觉得困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整个人仿佛是吃了一颗十全大补丸，精力满满。
白薇沉默了一会儿道，“皇上还请保重身体。等我们到了北原国想要带走陆姑娘也不是一件易事。皇上若是不好好保重自己，到时候又怎么顺利将陆姑娘接回来。”
慕容昭冲着白薇点点头，没再多言靠着洞壁闭上眼睛，但是脑子里却非常清醒没有丝毫睡意。
一路上要运着内功护体还要辨别方向，此时一歇下来脑海中就全部都是他跟陆凌芷的回忆。已经过去了五年，他总是克制自己不要去想过去的事情，对于这个抛下自己一走了之的女人似乎有说不上来的恨意，但是却因为这样一张脸让叶婉茹宠冠后宫。
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他骗不了别人也骗不过自己。
本以为这么久没有想起她，记忆肯定早就模糊不清。但是现在只是闭上眼，过去就仿佛山洪打开了一个匝口，瞬间倾泻过来将他淹没。
他从来都没有忘过她，不去想起，不准任何人提起，不过是害怕面对罢了。他以为自己早已经接受了她离开人世的消息，但是事实上他只不过是在逃避。
她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事情，他根本就无法接受。
第一次初见的时候，抱着一盆绿萼梅进入琴苑大门。拿着他最喜欢的花，一双清澈的眼眸似乎狡黠但却在初见就那么坦诚的说明自己的来意。
公子师傅。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会这样叫他的人。
在他还是司墨的时候，京城诸多贵女争相追逐，人们喜欢的是那个天下第一琴师司墨，是那个四大才子之首的司墨，是那个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
只有她会说，我就是想要借你的势成全自己的名声。如此坦率，又如此直白。
他们一样的隐忍，一样的聪明，一样的冷漠，一样为了自己的目标在这个烟波诡秘的京城挣扎。只不过他遇见她的时候，他已经过了那段最艰苦的日子，而她还在最难的时刻，就像多年前的自己一样。
是惺惺相惜，是日久生情，抑或在看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钟情已经难以考证，就这样喜欢上她，哪怕是被她拒绝也还是喜欢她。
第407章 你在，我不怕
看起来似乎是贪图富贵才拒绝自己，但明白了太子身份反而变得更加疏远。她贪图的不是荣华，只是一个安稳的未来。跟自己在一起有太多的不确定，会面对太多的风雨，她故意避得远远的。
那时候他就明白，她是一个看起来很坚强其实很脆弱的人。真正强大的人是不会畏惧未来的，这个看起来强大的女子有一颗最柔软的心。
但是她最后还是义无反顾选择跟他在一起。安稳的未来不要了，众人都看好的贤王妃之位不要了，只要跟他在一起。不管将来会面对什么，她都要选择跟他在一起。
阿芷，我决定倾我所有保护你，绝不辜负你的选择。
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好好保护她。
眼前又浮现出陆凌芷躺在床上看着他的样子，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她冲着他笑，她平时是个很冷清的人，但是对着他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弯起嘴角。
她说，“皇上，你在门外，我不怕。”
明明就是诀别，却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看着他，悄无声息就离开。
只是想起就让他觉得心疼。
那个时候的阿芷，留在记忆中最后的印象就是这样故作坚强的样子，明明在笑却红了眼眶。
再相见她变成了北翎玉，北原国高高在上的圣女，是被定义为猎物的人。
一路上同生共死不离不弃生死相随，他明明动心了，明明喜欢上了，却要用最残忍的方式去伤害她，好让自己彻底压抑心中的感情。好像只有这样伤害她，才能告诉自己他不喜欢她，她只是一颗棋子。
可是明明得知她获救之后心底也松了口气，明明只要想起她就会觉得心疼，明明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她。
分开之后，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北原国的圣女，很多事情都想知道，很多问题，不知先说抱歉还是先拥抱。
慕容昭蓦地睁开眼，“暴风雪停了，我们走。”
不论如何，第一件事，就是见到你。
“南后放心，我们北原非常愿意一起合作，到时候也还要贵国合力相助，共襄盛举。”云靖冲着陆凌月笑了笑，将手中厚厚的一沓宣纸轻轻推到对方面前道，“这是昨日我和欧阳太子商量好的合约条款，南后如果觉得没什么问题就签下这份攻守同盟吧。”
陆凌月来此的目的和欧阳少鸿一样，同样是为了对付大兴。慕容渊和慕容昭是死敌没有办法和解，这几国中，只有北原国能够跟大兴交好，所以北原的态度非常重要。
现在北原国愿意支持他们这一边，让两国都非常惊喜。
陆凌月将合约仔细看了一遍，突然蹙了蹙眉道，“我们三国一同攻打大兴，大兴就此进入三面作战，我们南国也是出兵出力。但是为什么你们两国最终的利益分配占这么多，却只给我一块小小的领地？”
“这是按照三国能够拿出的军队数量和粮食银钱折合之后算出来的比例，如果南后觉得有什么不妥，尽管自己算。这份合约可不是小王随意胡写，绝对没有让贵国吃亏。相反一旦大兴亡国，南国的领地就再也不会局限在小小的海岛上。”云靖轻轻一笑，慢悠悠说道，“海上的日子，不知道南后过的是否还称心？”
弱国无外交。他们南国只是一个小国，若不是这一次她上赶着赶上趟了，这次的攻打大兴计划，两国根本就没考虑到他们。平心而论，这份合约并不吃亏。但是看着两国都能获得那么多利益，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平衡。眼红是不可避免的。
“好吧，就按照合约上来说。”陆凌月按下心中的不平衡应了一声，拿起旁边的毛笔蘸墨签上自己的名字。
云靖拿起合约轻轻吹了一下折叠放在怀中，“事情即已敲定，此事就这么决定了。还请南后早日写信回去，让南国的人做好准备。小王就不打扰了，告辞！”
“等等！”陆凌月叫住他，顿了顿问道，“这几日商量三国同盟大事直到现在签了合约都不见汗皇露面，是不是也太不把我们两国当回事了。”
云靖一愣，随即勾起唇角露出招牌笑容，“南后言重了。如今举国上下都忙着汗皇的封后大典，不瞒南后，我们汗皇也是为了这件事抽不开身，所以才把合作的事情全权交给我。连如今北原朝中政事都是我和几位藩王在处理，汗皇绝对没有轻怠大家。”
封后大典。现在距离庆典不过只剩下几天时间，自从上次见到北翎玉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她，至于汗皇也只有在之前的夜宴上见过一面。
想想同样是女人，自己聪明一世最终却只能隐匿在小小的岛国。而那个看起来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人，却能做北原的汗后，还真是令人不甘心。
以前有那个陆凌芷也就算了，现在这个女人算什么，不过是运气好，就能有这样的运势。老天爷啊，你是瞎了眼吗，这也太不公平了。
“对了，两日后的封后大典，还望南后一定要来参加。”云靖客气说道。
陆凌月收拢心中思绪，温婉一笑，“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