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翎玉怔怔望着慕容昭,他的神色淡漠,语气淡然,但是她心中却蓦地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相爱的人会分开,成亲的人可以和离,我爱的人也会变成过去。只是我一直活在过去里,便硬生生把你从现实带回我的记忆。你是阿芷,还是阿芷,但不是我的阿芷。是我一直勉强你,强迫你跟我在一起,现在我放你走,再不强求。”

“我曾经为取雪莲籽剥你之心,今日你为了停战对我下蝶梦醉。正好,便如你所愿,我不要解药,甘愿中毒。从今以后,你我互不相欠。”

慕容昭平静说完内功运起,北翎玉从他怀中漂浮而起,悬在面前。

所有人都震惊看着这一幕,皇上想做什么?

慕容昭将手中那枚绯翠晶玉的玉簪拿出来,拳头握紧,价值千金的玉簪在他掌心变成粉末,飘飘洒洒落了一地。

玉碎,人离。

看着碎掉的玉簪,北翎玉顿觉痛彻心扉,可是毒素已经侵袭她的大脑,她说不出话来。

慕容昭一掌推出,悬浮在空中的北翎玉立即飘飘然向着底下的桑烟落去。

桑烟也反应迅速,手臂一挥,无数的幽蓝鬼蝶在北翎玉身下铺平开,将她接住。

奇怪,我还没给解药,怎么慕容昭就愿意把北翎玉交出来?

周围那些士兵迅速出动,将桑烟和北翎玉两人团团围住,原来是韩凌桐看见慕容昭先将北翎玉扔下去,担心对方不给解药,所以下令。

“快将解药叫出来,蝶梦醉的解药。不交出来你们别想离开!”韩凌桐怒喝道。

桑烟微愣,蝶梦醉?怎么会是蝶梦醉,望向旁边的北翎玉,却见人已经闭上眼睛。

毒素蔓延的太快,必须赶紧救治。

正在桑烟打算拿出解药的时候,突然听见城楼上的慕容昭淡淡说道,“放她们走。”

“皇上,她还没给解药!”韩凌桐连忙道。

慕容昭强调,“朕说放她们走!”

韩凌桐无奈,只好跺跺脚,喊道,“收兵!”

桑烟诧异望了慕容昭一眼,但见士兵都如潮水般退开,也没管为什么,轻功运起带着北翎玉迅速消失。

“皇上,为什么不要解药,她肯定有蝶梦醉的解药,而且她肯定会给!”韩凌桐愤懑道,“万一你要是昏迷了,那大兴怎么办?还真不知道你会昏迷多久。”

慕容昭望着北翎玉消失的背影,淡淡说道,“命韩振拿下最后一城后即刻收兵,暂停此战。朝中大事,一应交给逸亲王和大学士处理。”

白薇抱拳,“属下谨遵圣上口谕。皇上,属下这就准备回京的仪程?”

“不回去了。”京城之中,有着他们太多的回忆,太多的感伤,所有熟悉的一切都仿佛她还在。

可是她确实不在了。不是他的阿芷。

六年前未央宫的大火熄灭后,他心如死灰,将对她的感情全部封存。他如行尸走肉,但是他心底最深处满满都是对她的爱。

他的记忆里全部都是她的温柔,他虽然冰冷,但那深处藏着最深的温暖。她虽然去了,但是留给他的依然是爱,是比生命更重的深情。

可是这一次,爱全部都被掏空了。现实给这位痴情一世的君主上了一课,什么都会改变,没有什么能够永恒,他还停留在他们相守的记忆里,而她早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回想起来,和阿芷在一起的日子,真的遥远仿佛如上个世纪般的事情。而重逢之后,他们也经历了种种,但是到最后,换来的结果却是——她宁死都要他中毒。

罢了,这次便顺了你的意,你要我中毒,我便中毒。我要我放过你,我便放了你。你要我们两清,那就…两清。

“可是,太后和太子会担心,还有满朝文武…”

白薇话未说完,便被慕容昭打断,“朕累了。”

“啊?”

慕容昭转身走下城楼,声音虚渺,历尽沧桑看破红尘。

“或许真能一梦三四年,沉醉不复醒。”

北翎玉,你拼死都想要做的事情,我怎么忍心不让你达成。也好,战事停了,京城有老九和白逸,我可以放心休息。

如你所愿的睡一觉。等一觉醒来后,那个时候的你会是什么模样,已经与我无关。

情之一字,还真是令人生令人死,更令人生不如死。

阿芷,再见了。

看着慕容昭下楼的背影,韩凌桐看着白薇说道,“皇上这是几个意思?撂挑子不干了?”

“皇上中了蝶梦醉的毒,一时半会都不会醒。不过我们朝中人才济济,文武全才均有,即便皇上不在,朝堂也能正常运转,这一点倒是不需要担心。”白薇解释道。

之前慕容昭就曾经和北翎玉去焰宗,那时候他就不在京城。

大兴有非常健全的官制,包括北原也是如此。穆尔云曦不在,有云靖和北翎玉北原依旧运转。慕容昭不在,满朝文武这么多忠臣,再加上逸亲王和大学士,大兴也能继续维持。

只不过,是不会有什么进展了。

正好韩振将军拿下最后一座城池后,大兴就全部收复故土了。正好也让百姓们休养生息。

“那皇上呢?他刚才说不回京城?他还可以不回去?”韩凌桐又问道。

“皇上本就会陷入沉睡,在京城或者别处并无区别。如果找一个适宜的地方,也许能够有助于皇上尽快醒来。”白薇说着,语气中闪过一抹怅然,“遇上这样的事,皇上能够安心睡一觉,或许反而正好吧。”

她虽不能全然体会慕容昭的心情,但是以前不论多艰难,即便是北翎玉恨不得杀了他的时候都没有放开,这一次却松了手,很显然,慕容昭终于对她彻底死心了。

对北翎玉死心了,对感情死心了。

韩凌桐似懂非懂点点头,“那我跟着你吧?白姑娘,你现在肯定要研制蝶梦醉的解药,总不能真让皇上昏迷个两三年吧。我虽然医术不怎么样,但是巫术里有些旁门左道的偏方,也许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好啊,有韩姑娘在,那我也能尽快研制解药了。”白薇莞尔一笑。

相爱的人会分开,成亲的人可以和离,我爱的人也会变成过去。

你是阿芷,还是阿芷,但不是我的阿芷。

正好,我不要解药,甘愿中毒。从今以后,互不相欠。

脑海里一片混沌,但是他的声音却反复在回荡。那般冷清,毫无温度。

是真的对她死心了吧,不抱期待了。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她的无理取闹,她的拔刀相向,她的任性自我,他通通都包容。

是不是取雪莲籽错误的那刀,就注定了他在她面前永远低一筹。可是够了啊,从不管她做什么他都原谅的时候,从为了她宁肯跟满朝文武为敌的时候,从她一次次伤害他却只是默默承受毫无怨言的时候,一切都够了。

你不欠我的,这一刀,早就还清了。

为什么要放我走,为什么不让我最后死在你的怀里,这才能让我还清你给我的一切,这样才能抵消我向你下毒的亏欠。

为什么走到这个地步,你还是要救我的命?

慕容昭,我不是因为喜欢云曦才对你下毒,我只是不想他死。我喜欢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你啊。

从雪山遇见你开始,从一路同生共死开始,从被你抢走以后,一直到此时此刻,不论爱恨伤痛,或者我曾对你死心绝望,可是只要你对我温柔那么一下下,我就沦陷了。

有什么伤可以一生一世都不原谅吗?如果是你,没有。

有什么人可以一直一直都喜欢下去吗?如果是你,可以。

原来我,一直都喜欢你。恨你,讨厌你,厌恶你,伤害你,离开你,都掩不了,我爱你。

慕容昭,现在我能确认我能肯定,我真的看清楚了。我喜欢你,是不是已经太迟。

眼泪从北翎玉闭着的眼角滑落,脑海中轰然一声,无数的画面飞速掠过。

北翎玉仿佛变成了一个透明的灵体,站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她这一次看的非常清楚,这里是京城的街道,繁华喧嚣。

那座熟悉的建筑便是琴苑。她看见一辆挂着陆府牌子的马车停靠在琴苑边,那个经常出现在她脑海中的身影终于露出了真实模样,便是陆凌芷。

她抱着一盆绿萼梅求见司墨,她清楚看见那张脸惊艳绝采不可方物,但那一双清澈的墨色眼眸却和她自己的眼睛渐渐重合成一个样子。

一袭白衣的司墨从门内走出来,北翎玉听见那女子胸腔里的心跳声咚咚咚,怦然心动的节奏,竟然让她自己感同身受。

眼前的画面一幕幕掠过,犹如一个世纪般漫长,就仿佛这样看尽了她的一生。

最后,在那未央宫的大火之中,她的身体渐渐开始变冷,但残留的意识却格外清晰。

我很喜欢这个人,特别喜欢。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我还是要遇见他。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下辈子,我希望下一次换我来追你,换我可以守护你。因为直到这一刻,仍觉你给予我太多温柔,这一辈子我都没来得及还清。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花会枯萎,刺绣会旧,即便是那高山,那大海,天空上的星星,再过个数百年数千年也会改变。否则怎么会有词语叫做,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可是纵然这世上什么都在变化,我也坚信,你在我生命里的意义从不曾变。

爱,所以存在。

第569章 苏醒和告别

北原雪山之巅,虽然是秋末依旧大雪飘飞。及膝的雪层如天然的地毯,若是凡人走来必然留下一个个雪窟窿。但是此时这苍茫的白色之中,却有一抹绯红色的身影。

她犹如惊鸿翩然,又宛若游龙自在,脚尖在那雪层上轻轻点过,不留痕迹。

不过片刻,绯红色的身影停留在一座山谷的石壁前,壁层上早已经被冰雪覆盖,北翎玉伸手在其中一个地方轻轻一挥,那一块的白雪簌簌落下,露出一个机关。

北翎玉将手中的宝石戒指放入机关口轻轻旋转,石门翻转开,露出里面幽深的通道。

北翎玉信步进去,这里是以前云曦闭关的地方,她非常熟悉。

仰头向上望,悬浮在空中的水晶冰棺用粗壮的锁链捆绑着,此时那些锁链发出索拉索拉的声音快速抽动,冰棺渐渐从空中落下。

北翎玉开门的时候,里面的穆尔云曦就会被惊醒,然后他打开机关冰棺才会落下。

砰!

冰棺重重落在地上,棺盖翻开,穿着一袭深蓝色裘袍的穆尔云曦撑起身从冰棺里出来,对着北翎玉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玉儿,你来了。”

北翎玉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恢复的怎么样?”

“北冥神功自愈效果很好,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痊愈。”穆尔云曦说道,此时距离他闭关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刚回到雪山是初秋,现在已经是秋末。山中无日月,时间过的很快。

“你怎么样?桑烟说你所中蝶毒因为时间耽搁已经浸入心脉,想要完全清除至少需要半年。”穆尔云曦关切打量。

北翎玉微微颔首,“是。不过大致的毒素都已经清出,还剩下残毒,不算大碍。”

“那可不行。玉儿,你身体本就不好,还是多养养。”穆尔云曦说着,手捏住北翎玉的脉门细细诊了一番,“回头我给你开个方子,你照着吃,不出两个月当能把余毒清理干净。”

北翎玉望着他没答话,良久方道,“我今天是来跟你辞行的。”

穆尔云曦怔在原地,张了张嘴,好看的眉眼蕴藏一丝悲伤,“不走行吗?你看我们费尽千辛万苦就是为了能够重逢。你现在刚刚想起以前可能会觉得现在的一切突兀了,但这些年的相处总不算假,我可以等到你能够接受的那天。”

“云曦,谢谢你救了我的性命。六年前如果不是你,我已经死了。一年前不是你,我也死了。我们非亲非故,你却救了我两次,若我真的无牵无挂,便冲着这两次救命之恩,不说以身相许,就是为奴为婢鞍前马后也是应该。”北翎玉望着穆尔云曦,眼眸清澈,神情坚定,“但是我有丈夫,有孩子,我很爱他们,也很想念他们。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我只是个平凡的小女子,就想守着我的丈夫儿子过一辈子,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不在乎。你两次恩情,我牢记在心,将来如若真到了兵戎相见的那天,我必还你。”

她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看见了自己的一生。慕容昭没有说谎,她是陆凌芷,那些被封存的记忆,在她昏迷的时候一一浮现。

白薇曾说,等哪天北翎玉发现自己爱上你的时候,她的记忆就会苏醒。

药石无医,能够让她想起一切的只有你,只有爱。

这便是为什么去焰宗的一路上北翎玉脑海中会时不时出现记忆片段的原因。

而在最后,她终于看清也勇敢承认自己从头到尾只爱慕容昭的时候,那些被封存的记忆就全部汹涌而来。

蝶毒让北翎玉足足昏迷了三个月,而这三个月也让她记起了自己到底是谁。

虽然云曦因为私心催眠了她的记忆,让她以为她从小就在北原长大,但如果不是有云曦在,她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再遇见慕容昭,不可能再次爱上他。

而这五年的呵护和照顾,也并非作假。她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埋怨穆尔云曦害的她失忆、不告诉她实情,因为穆尔云曦根本就不是她的谁,对方没必要为自己做什么。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当初在未央宫里那个约定,就已经预示了以后。所以虽然和慕容昭经历了很多曲折,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敌对,但是北翎玉对穆尔云曦没有丝毫恨意和责怪,有的只是无尽的感激和愧疚。

谢谢他的救命之恩,但是她却无以为报。金钱,地位,天材地宝,她能够给的一切,他都不需要。而他想要的,她给不了。

甚至,因为两国立场的原因,她的恩人还是自己丈夫的敌人。

“你的记忆,我…”穆尔云曦望着北翎玉,似乎想说点什么。

北翎玉冲着他摇摇头,唇边扬起一抹笑,“我理解,不必解释。对于你我只有感激和愧疚。这些年,你如同我的亲人一般照顾我,可我最后什么都给不了你。甚至也许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你救我,真的是亏大了。”

听见北翎玉没有因为脸和记忆被自己改变而愤懑,穆尔云曦第一次笑的格外轻松。

“是啊,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但跟你谈生意,没有胜算。”

两人相对无言,突然穆尔云曦一把将北翎玉拥入怀中,抱的紧紧地,仿佛要将她束缚在自己的生命里。

“我要怎么才能把你留下来,怎样都可以。玉儿,别走,不要走。”一字一句,仿佛从他牙齿间蹦出来,无比艰难,字字千钧。

北翎玉任凭他抱着,眼眶渐渐湿润。跟穆尔云曦一起也经历很多,他给了她最安稳最单纯的五年,让她尊贵如天神,又出尘不似人间烟火。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洁白的雪山,永无止尽的大雪,一座雪凝宫,一个人等着一个人,安静的生活。

在很久以前,这些是她最想要的,简单的平淡的生活。

可是在遇见慕容昭以后,一切都变了。她对于未来没有要求,是结庐而居清苦安乐也好,是皇位后宫斗智斗勇也罢,只要有他就好。

而如果这未来里没有他,再好的日子,对她来说也不幸福。

“你知我的选择,六年前如此,六年后依旧。”北翎玉迟疑了片刻,伸出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畔说道,“对不起,我只要他。”

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都只要他。

不管旁人如何,是否情深似海,是否恩重如山,都无法改变她对他的感情。我爱他,是我的事情,与旁人无关,只与他有关。

穆尔云曦将北翎玉抱的更紧了一些,就好像从此以后生离死别,永不相见。

出了这个门,也许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北翎玉。六年来的努力,以命相拼,倾国之力,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个笑话。

在西陵部落,她曾说五十年后也要陪他看流星雨,在汗庭的高台上,她曾答应嫁给他,永世不分离,在大兴京城,她曾因为嫁给慕容昭寻死,只是为了他才苟活。

可是现在这些都变成过去了,当北翎玉和陆凌芷重叠成一个人影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记忆就仿佛是他做了一场瑰丽的梦。

现在时间到了,梦该醒了。上一次他遇见你早,我错失你。这一次,明明是我们先遇见的,明明你的命是我给的,为什么你还是爱上他。

为什么不论我怎么努力,不论我怎么做,你都不能喜欢我?

玉儿,你知不知道,曾经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

你说的每句话,看着我的笑容,现在都那么清晰在眼前,可是,我却如此清楚,从现在开始,我将要永远失去你。

又或者,我从未得到。

血腥味蔓延,北翎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道,“云曦,快松手,是不是伤口崩裂了?”

“我没事。”穆尔云曦放开北翎玉,转身在旁边的案桌上拿起毛笔写下一行药方,递给北翎玉。

“拿去,清理余毒。”

北翎玉诧异看着药方,轻轻接过。她都要走了,他还惦记着她的伤。

“谢谢。”

穆尔云曦背过身不去看北翎玉,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格外低沉,“走吧。以后出门在外,好好照顾自己。别又弄的一身伤回来,到时候我可就真不让你走了。”

“嗯!”北翎玉喉咙哽咽,重重点头。

向着石门走了几步,突然北翎玉脚步一顿,转身从背后紧紧抱住穆尔云曦,轻声说道,“谢谢你,云曦。”

说罢,不再回头,转身出了密室。

而一直背对着北翎玉的穆尔云曦,蓝色裘袍上鲜血已经蔓延而出犹如一朵血红色的妖艳花朵。箭伤确实崩裂了,却是因为他刚才情绪太过激动导致恶化。

他英俊的脸色苍白,唇瓣没有一丝颜色,只有那狭长的眼眸中悲伤仿佛化不开的墨汁。

玉儿,倾我所有,如何才能得到你。是否只有慕容昭死了以后,你的眼中才会有别人?

这些年,原来都是一场笑话啊。

穆尔云曦自嘲的笑了笑,缓慢艰难挪动到冰棺边上,突然身子一晃一头栽倒。

第570章 寻找慕容昭

雪原北凝宫,北翎玉站在那天下第一寒池界碑旁边,望着深不可测的幽深池水。

一袭黑衣的墨绫走过来道,“玉姑娘,你可是要下去?”

“是啊,我有东西放在下面,要拿回来。”北翎玉唇边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想起玲珑玉琴,便仿佛看见了慕容昭。

墨绫瞧了一眼说道,“可是这里面极深,又寒气逼人,玉姑娘现在身体也还没有全然恢复,不如过些日子再下去。”

“可是我等不及了。”想要见到他的心情,已经迫不及待。

未再多言,北翎玉噗通一声跳下寒池。这里以前就是她练功沐浴的地方,所以非常熟悉。

过去很多时候她都在这寒池里泡着,能够加快冰魄神功的修炼速度。想到以前,北翎玉的眼前浮现了云曦和云靖的影子。

三个人相依为命的日子,喜欢和她做对的云靖,总是要闭关许久才能出来一次的云曦,而为了云曦她和云靖又会摒弃一切精诚合作对付那些不安分的藩王。

这里,原来真的有很多回忆啊。

下潜越来越深,很快就到底。北翎玉瞧见那玲珑玉琴静静躺在池底,因为材质特殊,并没有腐朽也没有冻坏,一如当初。

北翎玉一把捞起玲珑玉琴,拖着它游出寒池,喘了口气。旁边等着的墨绫连忙帮忙把玉琴接起来,北翎玉自己爬出来,伸手拨弄了一下琴弦,琴声澄澈。

“还是跟当初一样,不愧是不世名琴。”

墨绫连忙说道,“你快去换一身衣衫吧,别着凉了。”

待北翎玉换了一身衣服后,将玲珑玉琴绑在身后背着,对着墨绫抱拳,“我走了。这里一切拜托你多照顾。”

“玉姑娘真的要走?我听桑烟说了当初的事情,昭帝不是在城墙说过和玉姑娘互不相欠吗?我看就算你现在去找他,他也未必肯见你。还不如留在这里,汗皇为了你,吃了很多苦…”墨绫劝道。

北翎玉轻叹了一声,“不论怎样,我依旧亏欠云曦,无以为报。但是慕容昭,我必须要回去找他,他应该是对我死心了,但我不怕。之前都是他迁就我,包容我,现在换成是我,其实我很高兴。因为我可以好好地爱他,可以对他好,这就是我最想做的事情,不论他对我是什么态度。”

没有人比北翎玉更了解慕容昭,她十分清楚他确实对她死心了。

但只要还活着,就不能阻止我靠近你的步伐。从某种角度来看,她和慕容昭其实很像。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是彼此的灵魂伴侣。

“走了。”北翎玉冲着墨绫挥挥手,望着她道,“云曦,拜托你多照顾。”

望着北翎玉下山的背影,墨绫叹了口气。云曦为了北翎玉不顾一切,但是终究是情深缘浅。

他不可能强行禁锢北翎玉,北翎玉肯定会想尽办法逃跑,所以他干脆就放她走。但是,像穆尔云曦那种人,如此喜欢一个人,又得不到,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北翎玉出了北原国后,便用头巾包住了异于常人的银发,戴着蒙面纱巾。她问过云曦,头发是因为以前中毒所导致的,所以他也没有办法恢复。至于脸…你见过整容后还能完全的整回去吗?所以也就不必想了。

北翎玉第一站就是京城。传闻昭帝昏迷后在皇宫静养,现在由逸亲王和大学士辅政,但是慕容昭到底在不在京城,还得先去探探情况。

皇宫她不能进去,而且很多人对她都非常熟悉,北翎玉去了紫珠阁。

紫珠阁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之前来过一次倒不至于找不到路。还是圣女身份的时候没有跟紫珠打交道,但是也看得出紫珠非常惦念自己。

这一次她没有惊动别人,想先去紫珠那里确定一下慕容昭是否在京城。如果真的在,有紫珠的关系,扮成一个丫鬟混进去应该不算太难。

现在慕容昭昏迷不醒,她又曾经在京城搅起过一番风雨,此时说自己是陆凌芷只怕没人会相信。她又不能一个个去证实,而且她的身份一旦暴露,还不等得到确认,只怕后宫里那些妃子都坐不住。

不等她和慕容昭修复关系,那些人就要一个两个吃了她。

所以北翎玉打算先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只和紫珠通通气,和慕容昭汇合以后,再作打算。

“这位小哥,麻烦你通报你们的阁主一声,就说几重烟雨楼。”北翎玉对着门口的小厮道。

那小厮看见北翎玉藏头露尾,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正不耐烦就发现掌心多了锭沉甸甸的银子,顿时脸上一喜,“姑娘等着,我这就跟你通报。”

当年北翎玉还是陆凌芷的时候,非常拮据,以绣品赚取私用钱。而就在那个时候,紫珠染了重风寒,府里给丫鬟们的药都非常劣质,根本起了不什么作用。

正好北翎玉接了一个活,是绣一套烟雨楼的绣帕,名为几重烟雨楼。足有八方手绢,还要一日内交货,但是给的银子多。北翎玉二话不说就接下了,拿到的银钱给了紫珠治病。

这事北翎玉不曾声张,而且卖绣品本就是背着人做的事,主仆几人都是三缄其口。除了紫珠和忍冬,就是慕容昭都不清楚里面的故事。

所以,北翎玉只凭这一句话,就足以向紫珠证明自己的身份。恢复记忆后想要证明身份很简单,就是跟认识你的很亲近的人说只有双方知道的事情。

北翎玉还要找紫珠帮忙,自然直接就坦白了。

不一会儿,紫珠阁里传来一阵嘈杂声,一袭紫裙的女子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是谁?刚才是谁要见我?”

北翎玉心想,这些年紫珠磨练的愈加老练了,上次来见到她已成大器,没想到一听见这句话就全然没了城府。

紫珠眼神在周围扫了一圈,仿佛直觉一般落在北翎玉身上,脸上又惊又喜。

北翎玉冲着她肯定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