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看着背叛了自己的女子,为了他的敌人哭的痛彻心扉,谁又知,他这几日的心情也抵不上看见这一幕的心痛。

当然,还有对于陆凌芷竟然没有避开的后怕。种种滋味,不一而足。

“云曦死了,他死了,他已经死了!”陆凌芷几乎是冲到慕容昭面前,将匕首放在他掌心搁在自己脖子上,“你不是要杀了我吗?你杀了我啊,为什么是他死了,为什么!死的应该是我,是我啊!”

锋利的刃口在她脖颈间抵出一道细微的血线,慕容昭立即抽出匕首打飞,免得伤到他。

她的眼神空洞了无生趣,慕容昭最终也只是点了她的睡穴,将人横抱而起。

第621章 陪他,他一人太冷

那一年的冬天,是陆凌芷记忆中最冷的寒冬。

如果她爱过他,也许心里还能好受一些。如果他死在别人手中,她多少还能为他报仇聊以自慰。

但是最后他死在慕容昭的剑下,死在她最爱的人手中,还是为了她而死。

她什么都不能做。

这一切太快了,记忆中云曦是那么强大的人,他怎么会死呢?他怎么可能死呢?

可是他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他说,从此以后就放你自由了,你该高兴的。

他说,遇见你,这辈子都值了。

他最后望着她的时候,依旧是微笑着。曾经一度想逃离他的身边,可是如果代价是他会死的话,她宁肯不走。

陆凌芷发现自己陷入一个牢笼,别人进不去,她自己也出不来。

那一个冬天,她陷入一个又一个梦境,很少有清醒的时候。梦里大抵是那五年的时光,漫天飞舞的大雪,和他从苍茫的雪山中走出时望着她的那般宠溺的笑容。

真的,一点怨恨都没有了,只剩下沉重的愧疚和铺天盖地的难过。

“皇上,玉妃现在这样不吃不喝,就靠药物维持,已经过去整整七天了。再这么下去,她的身体只怕也会垮。”白薇担忧说道。

慕容昭坐在床边,看着床榻上昏迷的女子,“你不醒,忘记他让你交代的遗言了吗?”

陆凌芷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突然紧紧抓住慕容昭的手,但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睁开眼睛。

慕容昭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该死的,这时候他不是该恨她叛国吗?不是该气她杀人吗?但是为什么面对这样的她,心就不可遏止的软下来,只剩下心疼。

“白薇,给云靖递个口信。”慕容昭淡淡说道,那时候穆尔云曦说的话,他当然也都听见了。

白薇表示明白,又道,“那玉妃怎么处置?”

“送她回宫,让祁煦陪着她。告诉白逸,谁也不能动陆凌芷分毫,包括太后。”慕容昭冷冷道。

白薇抱拳,“好,属下这就下去安排。那叶贵妃的死讯,怎么处理?”

叶贵妃可是被陆凌芷杀了。

“将她的骨灰运回黎州叶家,就说她是在雪山采药时不慎跌落悬崖而死。叶家那边,让白逸安排一下,给点补偿。”慕容昭淡淡说道,“只有一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跟陆凌芷有关。”

白薇点头,心里却暗道皇上再怎么假装,归根结底还是护着皇后。

白薇下去安排,慕容昭坐在床边静静看了陆凌芷好一会。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俩,就好像最开始一样。

没有那么多其他人,没有别人,只有彼此。

阿芷,你怎么会知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于韩凌桐,是愧疚。于叶婉若,亦是愧疚。

阿芷,你怎么会知道,就算你背叛了大兴葬送了一半的将士,就算我以为我可以和你形同陌路,但是再看见你的时候又只剩下心疼。

阿芷,你怎么会知道,你护着他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离你那么远,那一瞬间,你那么陌生,竟然让我觉得害怕。是啊,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竟然在害怕。

阿芷,你怎么会知道,你没有躲开长剑的那一刻,我的心跳真的停止了一拍。我甚至在想,叶婉若死就死吧,只要你没事就好。你看我对一个痴爱了我五年的女子,竟然也如此铁石心肠。

那时候我在庆幸,你没事就好。其他人,都不重要。

但是最后竟然也只能用这么可笑的理由把你留下。就算咱们彼此怨恨也好,我也不会放你走。

那一年的冬天,正在撤退的北原突然展开殊死搏斗,北原汗皇的身陨,让摄政王疯了。

昭帝亲临战场,往返于桃花村峡谷和漠北雪原之间,所向披靡。军中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将领,纷纷在本次战役中大放光彩,如谢拓疆秦守楠陆云阳之流。

次年春,大兴攻下北原汗庭,彻底占领北原。

三月,帝班师回朝,犒赏三军,大封将领。大兴自此一统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昭帝被誉为千古一帝,成为慕容皇族史载上最伟大的皇帝。

北原,雪山之巅。

云靖站在空旷的山谷里,穆尔云曦的遗体已经被运回来,现在就放在那高高悬挂的冰棺之中。

这冰是千年玄冰,可以保他尸身千年不朽。

桑烟和墨绫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侧,三人都默默看着那悬浮在空中的冰棺,肃穆的沉默。

“首领,以后这里都是大兴的领土了,想要再看汗皇不便。不如就连带着冰棺,一起带回北狄沼泽。”桑烟看着云靖,轻声开口。

云靖微微摇头,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不必了,他喜欢这里。”

这里是陆凌芷曾经沉睡的地方,这座冰棺是她曾睡过的,这里有她的味道,这里有他们的记忆,这里是北翎玉生命的开始,也是他以为的希望的开始,他喜欢这里。

一时间,三人都不再说话。

桑烟望着云靖,这几个月的疯狂战事,云靖在战场上完全是不要命一般,她日日夜夜为他担惊受怕,还好有惊无险,最终无事。

而如今,北原汗庭已被大兴占领,他们已经无可战之兵,亦无可守之国土。

就连这座雪山,一个时辰之内他们也必须撤退,否则,想走也走不了。

“云靖,他最后…他最后说的话,是什么?”墨绫声音哽咽,眼眶泛红。

云靖叹了口气,目光中几分悲伤几分无奈,“不知道。但是也大致可以猜到,最后的话,必然是留给陆凌芷的。我们在这里为他难过,但也许他自己觉得值了。”

是啊,他应该是觉得值了吧。他这一生,在遇见陆凌芷之前前途忐忑,命运多舛,好不容易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又为了这么一个人,陷入比之前更复杂的困境。

可是他甘之如饴,甚至乐在其中。

就算最后为了她而死,但也因此被她一辈子都记在心中,他应是觉得值了。

墨绫黯然,原来到最后,他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给她。也是了,在他心中,应该早已经把自己忘记了吧。

早已经忘记了那个被他救过一命的女子,早已经忘记了他们曾经在那么危险的任务里并肩作战,早已经忘记了这北原之中,还有这么一个人在默默等着他。

不期盼他能够喜欢她,不期盼能够在一起,只是希望能够看见他活着,只是希望能够看到他幸福。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连偷偷看着他的机会也没有了,她连想要再看一次他的笑容,都变成了奢望。

背叛齐皇,舍弃一身内力,在这孤寂的汗庭之中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可是,现在连这样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云靖习惯性的摩挲着拇指上的蓝宝石戒指,眼前的景象慢慢变成了初遇的时候。

他在废弃的宫苑之中,再一次被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欺负,被石子砸破了头。

他抽打着花园里的花树发脾气,想着怎么恶狠狠报复那些敢欺负他的人。

一袭深蓝色的人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居高临下仿佛看货物一样打量的眼神让他不爽。

他并未帮他收拾那些欺负他的小鬼,而是扔下一本武功秘籍。后来,他自己找回了场子。诸皇子再无人敢欺负他。

正是因为他,才有了今后的云靖。

他从不觉得自己跟这个所谓的慕容皇族有什么关系,他就只认这个从天而降出现在他眼前的人。

可是这个在他眼中无所不能的人,原来也不过是别人幕后操控的棋子而已。他在他面前第一次展露自立的野心的时候,他们做了一个约定。

他慕容靖以自己的性命起誓,奉他为主,为他征战天下,杀掉所有阻碍他的人,一生追随,绝不背弃。

一个约定,将两个陌生的人牢牢绑在一起。云靖,是穆尔云曦在这世间是最信任的人。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信任,如此奢侈。

而如今,他告诉他,一切都结束了,且放手北原,过他自己的日子。

云靖从来都清楚,穆尔云曦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他并非因为心疼那些士兵才让云靖舍弃北原,他只是不想他再为他拼命。

没有意义了。

也就是这么最后一点点的维护之意,却也值得他为他杀到无路可退的地步才肯放手。

而如今,他最后能做的事情,只是在封住这座陵墓之前,最后再看他一眼。

“当年他从这里走出来的时候,曾说我们四人,将来鲜衣怒马,仗剑江湖。现在看着他,都好像这一幕还在眼前。”云靖握紧手中的蓝宝石戒指,声音低沉,语气平缓,“或许这也好。他这一生都动荡不安,此时也总算能有个安稳。”

桑烟轻轻拉住云靖的袖口,“首领,走吧。”

云靖最后深深望了冰棺一眼,对着墨绫说道,“走吧,再过一会,大兴的军队就要上来了。在走之前拿下断龙石,彻底封了陵墓,不让任何人打扰云曦的长眠。”

墨绫嗯了声,跟着云靖桑烟往外走。

但是堪堪走到入口的时候,她突然一下抽出断龙石,自己却没有出来,墓门缓缓合上,沙石簌簌落下。

桑烟急了,喊道,“绫姬公主,你快出来啊,快点,再不出来就来不及了。”

墨绫冲着他们轻轻笑了笑,“我不走了。我在这里,陪着他。”

“你怎么这么傻啊,绫姬,里面没有食物没有水,你会死的!”桑烟惊呼。

墨绫抱着断龙石,她的眼睛熠熠生辉,但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知道,谢谢。但是我想留在这里,我想守在他的墓室。这里太冷,他一个人,太冷。”

墓门终于彻底合上,桑烟呆呆看着封闭的石门,连忙对着云靖说道,“快拿你的戒指打开,快点,绫姬还在里面。”

“断龙石拿下就打不开了。这是她自己的决定。”云靖脸上闪过一丝叹息之色,“桑烟,我们走。”

桑烟怔怔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突然紧紧攥住云靖,“我们回去,我们回家。”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终的选择,也许她该庆幸,此时她还能带着这个人回去,回到他们的家。

而更多的人,都没有这个幸福的机会。

活着的人,更该好好珍惜。

第622章 陆凌芷苏醒!

大兴京城,衡玉宫。

祁煦下了早课,飞一般的冲到宫殿里,忍冬和锦瑟一个在陆凌芷身边候着,一个在旁边的案桌前研磨药粉。

“殿下回来了。”忍冬迎上去,笑道。

祁煦急急冲到陆凌芷身边,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娘亲还没有醒啊。”

他已经得知北翎玉就是陆凌芷,也就是他的生母。难怪他天生就觉得北翎玉亲近。

而且这些年他就没少收集自己母后的资料,对于这个娘亲思念已久,如今能够在一起,自然是天天放了学就过来,但是娘亲却似乎陷入深沉睡眠之中,一直没醒。

“殿下不用担心。白薇姑娘说了,现在有着人参续命,娘娘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只不过心病还须心药医,这进补的药也吃了两三个月,娘娘还是没醒,这也实在是没办法。”忍冬虽然是在劝慰祁煦,但是说着说着,连她自己眼睛里也泛起泪水。

祁煦小大人一般点点头,“忍冬姑姑别哭,祁煦明白了。”

祁煦拿起旁边水盆的毛巾,轻轻给陆凌芷擦拭额头脸颊,虽然娘亲还没有醒过来,但是只是守在娘亲身边都让祁煦觉得无比高兴。

“忍冬姑姑,你说娘亲为什么一直都不醒啊?我每天都过来跟她说话,每天都喊她,她也不能答应我一声。是不是娘亲,不喜欢我了。”祁煦委屈地扁了扁嘴。太子的孝心大家有目共睹,自从陆凌芷回来之后,每天都跟陆凌芷说话,孜孜不倦。

但是连续三个月,这躺在床上的人都没有丝毫反应,也难怪祁煦会难过。

“怎么会呢?娘娘最疼的就是太子殿下了,殿下可是娘娘唯一的儿子。”忍冬连忙说道,“殿下不要胡思乱想,娘娘就是为了你,连自己命都不要,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祁煦一双水灵的大眼睛转了转,突然道,“既然娘亲最疼的就是我。如果你们跟娘亲说我出事了,你说她能不能听到?”

忍冬和锦瑟对视一眼,“殿下说的这个似乎是一个好办法?要不咱们就试试?”

“现在就是担心就算我们说话,娘亲也听不见。”祁煦担心道。

忍冬想了想道,“母子连心。娘娘现在这状态,基本上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但是如果说到娘娘最在乎的人,她也许就能听见。”

“好,要不咱们就试试。”锦瑟也是眼睛一亮,道。

“朕来!”门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一袭龙袍的慕容昭走了进来。

祁煦小脸浮现一抹笑容,欢呼道,“父皇来了!”

慕容昭前几天才刚刚回朝,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还有太后那里至今没有给个交代,但是他也跟祁煦一样,每天都会来看她。

“父皇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祁煦眨巴眼问道。

慕容昭嗯了声,其实他们早就打算下一剂猛药,因为陆凌芷的性格慕容昭实在是太了解了,她自己怎么样无所谓,什么样的委屈什么样的难受都能扛着,唯独就是一点,护短。

护儿子,护亲人,护朋友。

只是因为担心陆凌芷的身体状况,又兼慕容昭在外打仗,所有这个计划也没有实施。如今慕容昭回来了,她的身体也将养了三个月,是时候试试了。

“陆凌芷,祁煦生病了。白薇说是上一次的病根没有好全,需要再一次集齐五大奇药,否则这一关难过。不管你听不听得见我说话,我都要告诉你,我要去寻找奇药了,也许会死在深山,也许会沉在沼泽,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祁煦。他没了父皇,你不能让他也没有母后。”

慕容昭的声音很平淡,不带一丝情感。旁边的祁煦屏住呼吸,看着陆凌芷的动静。

果不其然,这么多天一点反应都没有的陆凌芷,手指头竟然动了动。

祁煦一见有戏,连忙嚎着一嗓子就哭了起来,“娘亲,你快醒醒,父皇要走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

“祁煦…祁煦…”陆凌芷嘴唇一张一合,秀气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

慕容昭和祁煦对视一眼,俩父子眼里的神情一模一样,有效果。

忍冬小声道,“娘娘真的能听见了。不过看起来,再加点重料会比较好。”

祁煦看着忍冬似乎想到了什么,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继续哭嚎道,“娘亲,你快醒来啊。谢拓疆当大将军了,他不要忍冬姑姑了,忍冬姑姑现在以泪洗面,说是要去庙里当姑子!娘亲你快醒来劝劝忍冬姑姑,儿子不要忍冬姑姑当姑子!”

忍冬目瞪口呆,却见陆凌芷竟然也喊了一声,“忍冬…”

当下心里感动,也立即入戏道,“娘娘,奴婢已经决定青灯古佛,归依我佛。只盼着出家之前,还能再见娘娘一面。娘娘,奴婢真的舍不得您和殿下啊…”

有了祁煦这个开头,在场的几人立即发挥了各自的聪明才智,将所有和陆凌芷有关的人都“被倒霉”了一番。

“娘娘,太后嫌弃逸亲王府迟迟没有子嗣,说是要给王爷纳侧妃,王爷抵死不从,太后震怒之下将王妃关进牢房了!”这是无辜的陆凌霜。

“是啊娘亲,还有舅舅,太后给大姑姑指婚,舅舅抢亲,现在也被关在牢房里,还说要问斩呢!”这是无辜的陆云阳和慕容玉凰。

“娘娘,老丞相也因为这件事气的病倒了。”

“娘娘,紫珠在押送一批货物的时候被山匪劫走,现在生死不知啊!”

“娘娘,我是锦瑟,锦瑟被京城一个恶霸看中了,非要强娶我为他的第十八房小妾。娘娘,您醒来帮帮锦瑟啊!”这是为了唤醒陆凌芷不惜“陷害”自己的锦瑟。

“就连北原汗皇的墓地都有几个盗墓贼要去挖坟。娘娘,汗皇死了都不得安宁,您可得想想办法啊。”

一声声,一句句,不断在脑海中回荡。

所有和陆凌芷有关联的人,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只要和她有关,全部悲惨的不像话。

陆凌芷深深地震惊了,情况这么糟糕?她不能睡下去,她不能因为云曦的死就意志消沉,这世上还有很多人需要她,她身边的人,她要保护他们。她的儿子,她要照顾他!

“不要!”

陆凌芷猛地惊醒,腾地一下就坐起来,蓦然看见站在面前的祁煦,一把紧紧搂住他:

“祁煦!你没事的,你没事的,娘不会让你有事。”

祁煦热泪盈眶,“娘亲,娘亲你醒了!娘亲醒了!”

慕容昭看着这一幕,眼眸中的情绪波动了好几下,才缓缓变成平静。

“宣白薇进来。”

锦瑟连忙去请,忍冬则在一旁默默擦泪。

陆凌芷紧紧搂着祁煦,望着慕容昭,颤抖着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祁煦他…?还有忍冬你,云阳,四妹,爹,紫珠,锦瑟…”

“不是,骗你的。”慕容昭淡淡说道。

陆凌芷这才一颗心踏实落到到肚子底下。

“但是陆凌芷,这世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明天会怎么样。如果你打算什么都不做的话,也许就会成真。”慕容昭瞥了她一眼,说道。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下一刻会怎么样?

刚才大家虽然只是为了激陆凌芷故意说的假话,但是这些事情,难道就真的没有可能发生吗?

只有自己本身的强大,才能规避一切不幸的发生。

陆凌芷微微一愣,已然明白慕容昭的意思。

“前尘往事,过往不究。你是祁煦的生母,儿子不能没有母后。”慕容昭搁下这句话,起身道,“剩下的,你自己好好想想。”

祁煦也是紧紧抱着陆凌芷,“娘亲,你不要离开儿子,儿子才刚刚跟你重逢,你不要走,留下来好不好嘛!”

陆凌芷觉得自己的心狠狠一痛。是啊,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儿子,是她作为人母的责任。

云曦已经走了,她是难过,但是她也更要坚强。从今以后没有人护着她,但是她还要护着自己的孩子。

还有她的亲人,她的朋友。

“对不起,祁煦,对不起,是我没有好好照顾你。”陆凌芷揉着祁煦的小脑袋,心下亏欠。

她这个儿子,除了那段时间短暂的相处,而且那时候她都还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儿子,之后就再也没有看他一眼了。

“娘亲,只要娘亲在就好了。”祁煦搂紧了陆凌芷的脖子,满眼里都是开心。

母子俩虽然是久别重逢,但陆凌芷的身份才刚刚确定,也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相见。

说了一会话后,祁煦去上午课,俩母子才分开。

陆凌芷望着熟悉的寝宫,问道,“忍冬,我睡了多久?”

“娘娘,从去岁冬到现在阳春,已经三个月了。”忍冬答道。

陆凌芷又问,“那现在天下是个什么情况?”

忍冬看了陆凌芷的脸色,方才小心答道,“皇上已经一统江山,北原如今也是大兴的版图。摄政王云靖和圣女桑烟归隐北狄沼泽,其他藩王纷纷臣服,叛贼平西王等尽数伏诛。秦守楠、谢拓疆、陆云阳三位将军正在收尾,听闻最近两日也将回京受封。”

见陆凌芷脸色没什么异样,忍冬蹙着眉头道,“倒也真有三件事,需要娘娘注意。第一是太后昨日又提起选秀之事,暂且不知皇上的态度。第二是黎州叶家来人了,叶婉若的父亲叶柄带着一个女儿过来,看样子是又想送进宫。第三便是娘娘背负莫须有的叛国之名,之前是娘娘昏迷,太后和朝臣等不予计较,如今娘娘已经苏醒,只怕他们会兴师问罪。”

第623章 太后要选秀

皇宫,慈宁宫。

慕容昭一袭龙袍坐在下首的地方。主位上一袭盛装的太后拿着一本花名册,笑吟吟递给慕容昭。

“昭儿,这是哀家筛选过的比较好的一些官宦女子,个个都才貌双全,春花秋月各有特色。如今四海升平,皇上也该操心操心扩充后宫之事。”

慕容昭面无表情扫了那花名册一眼,不接,“战事刚平,尚无心情选秀,请母后谅解。”

“皇帝!放眼后宫如今有品阶的嫔妃竟然无一人。你是皇帝,怎么能空置后宫!为我慕容皇族开枝散叶,延绵子嗣,那是你身为皇族子孙应尽的责任!”太后见好言相劝没效果,转而面容一肃。

慕容昭淡淡说道,“皇族中藩王众多,母后若是喜欢,就为这些宗亲选秀,反正儿臣不需要。”

“为宗亲选秀?这话竟然是你说出来的!当真是枉顾我这些年的教导和期许!历朝历代,向来只有皇帝能选秀!你这话真是气煞我也!”太后怒道,“皇帝,是不是因为衡玉宫那个女人。六年前你就为她不愿意纳妃,六年后你竟然还是如此。难道你忘了她曾经是敌国圣女,出卖情报,让你朝廷上几位大臣折损,战场上半数将士送命!背叛你,背叛大兴,就这样的女人,若不是看在祁煦的份上,诛她九族亦不为过!”

“你竟然还这么维护,你真的是糊涂啊!”

慕容昭冲着太后微微躬身,“母后言重了。诚如母后所说,陆凌芷是罪妃之身,儿臣又岂会为了她不选秀。陆家对我朝忠心耿耿,陆元兴是三朝老臣,陆云阳战功显著,陆凌霜曾对太皇太后有救命之恩,又已嫁给逸亲王,陆渔歌已封为齐王,陆家满门忠烈,便是陆凌芷有什么过错,也绝不该被牵连。”

“哀家还没老糊涂。不牵连自然不牵连,我问的是选秀之事。皇帝既然说不是为了她,那就说到底是为什么不愿意选秀?”太后问道。

慕容昭早已经打好腹稿,道,“一是天下初定,国务繁忙,儿臣暂且没有这个时间。二是江山刚统一,百姓们终于得以休养生息,这时候就大肆挑选秀女进宫,劳民伤财,难免让人觉得皇帝贪图享受。三是祁煦年幼,儿臣希望他能平安长大,后宫里的人多了,事情也就多了,母后应比朕清楚。”

“皇帝的顾忌确实有理。但是太子有哀家亲自抚养,皇上就不必担心。国务繁忙哀家也清楚,所以选秀之事也不打算你过问,就全由我一手操办。至于劳民伤财这点,这一次就不做大选,不在民间和偏远地区招纳女子,仅先在京城和京城附近数十个州城中挑选千金。若其他州城有自愿的,他们自己到京城来报名就是。若是不愿的,咱们天家也绝不强迫。这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就没有劳民伤财一说了。”太后人老成精,早知道慕容昭会拒绝,所以连这些策对都早就想好了。

慕容昭心中暗叹,都说母子连心,不知道这算不算其中一种?母后倒还真是把一切都算的清清楚楚。

“既然母后也说此事我不过问,那便请母后和大学士白逸、礼部侍郎林砚书去谈吧。”慕容昭淡然说道。

太后一愣,“礼部尚书周宇呢?”

周宇是太傅周章的弟弟,也是太后这一系的人物。老人家想要选秀那自然是连朝中大臣都联合上了,选秀之事向来都是由礼部负责。

“周大人前两日在回府的路上遇见刺客,惊吓过度从轿中摔出,现在还瘫在床上不能动。儿臣已经派了御医过去,御医说周大人年事已高,又经此一吓,只怕两三个月不能下床。儿臣无法,只能先让礼部侍郎暂代。”慕容昭慢条斯理说道,“林砚书此人母后应该早有耳闻,他是曾经京城四才子之一,后来又在南国官至丞相,若非是资历尚浅,以他的能力足以堪当礼部尚书大任。虽然以侍郎之位代管尚书之责,但是礼部上下无一不敬服。这一点,母后大可放心。”

太后面色铁青,沉默了半晌才道,“好啊,好啊。周宇这一跤,摔的还真是时候!”

“周大人在这种关键时刻摔伤,儿臣也很痛心。国事繁忙,母后若无吩咐,儿子告退了。选秀之事,就请母后体谅,别再问儿子了。若有事,您尽管和大学士、礼部侍郎商量。”说着,慕容昭起身,退出慈宁宫。

阳春三月的阳光和煦,慕容昭从慈宁宫出来,唇角微微扬起,对着左右吩咐道,“告诉白逸和林砚书,此事朕不负责,但如果真如太后预想的选秀了,他们俩也可以辞官回乡…辞官倒还轻了,他们俩就可以去监狱里跟朕共患难了。”

太监总管石观应了一声,暗想这差事可要让两位大人头疼了。皇上不管,太后负责,他俩还不能顺着太后的意。皇上这是把两位大臣架在火上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