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紧锁着眉头道:“比马车跑的还快?”

一句话,便让沈宴无言,他还要讲话,九微疼的忍不住道:“沈宴你放过我吧!”

沈宴要说的话便都吞咽在喉咙,看着九微一点点垂下唇角,退到了一边。

顾尚别匆匆让马车到酒楼前,沈宴看着太傅抱着九微上马车,半天闷咳几声看向已然醉躺在地上的崔子安和在一旁的李景行,带着冷气笑道:“我想我有些话要和李大公子谈谈。”

九微疼的晕晕乎乎的,看着太傅紧张的眉眼又心酸又开心,太傅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小质子,却不接受她堂堂一国之君的爱意?

“很疼吗?”太傅抱着她,不敢碰她的背,紧张的声音都发哑,“你…你太莽撞了,那一下那么重…”

“没事。”九微小心翼翼的在披风下去握他的手,见他没有躲开,有些开心的笑道:“太傅没事就行,我只是划了个口子。”

“你还笑。”太傅冷着脸,眉眼急的蹙着,握住她的手,叹息似得道:“一个女孩子受这样的伤,我若是你兄长父母,不知该有心疼。”又愧疚的絮絮:“若是日后落疤可怎么办…我宁愿那一下落在我身上。”

九微莫名的心口一软,前所未有的觉得难过,看着太傅,淡声道:“我没有父母,没有兄长,我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心疼…”

太傅的眉睫颤了颤,披风下的手抓紧她的手,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轻道:“很疼,就睡一会,睡着了就没那么疼了。”

她点了点头,合上了眼,铺天盖地的黑,让她发晕,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再醒来屋外薄日晃晃,一线线的筛进屋来,她趴在床上,脊背上一片发麻,动一动却疼的厉害,已经包扎好了。

她抬眼扫了一下四周,立刻就认出这是在太傅的厢房中,这床榻,这屏风,连这屋中的瑞兽小暖炉都是她无比熟悉的,这些都是她费尽心机赐给太傅的。

太傅不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炭火烧的足,荜拨荜拨的作响。

九微小心坐起身,发现自己披着一件又宽又大的内袍,裹胸布也不见了,散着的头发凉丝丝的披在胸前,她开始回忆是谁给她净的身子,换的衣服。

好像不是太傅,昏迷中她似乎听到两个小丫鬟的声音。

是有那么一些些的失望,她披着内袍下榻,绕过屏风想找些水喝,刚到桌前便听屋外有脚步声来。

她转过身,房门就被推了开,回廊的冷风吹的她满怀冰冷,宽大的内袍紧贴在身上,襟口大开,“尚别兄…”

她看到门口那人愣愣的看她,眼神由愣怔到吃惊再到最后的惊慌和一瞬涨红了脸,“你…你…你…”

你了半天愣是没讲出话来。

九微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露的胸口,心中顿时大喜,机会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失败了…没有在一章内拿下状元郎…你们不要忽视状元郎啊!他虽然比较没有存在感…但好歹是要被攻略之一嘛,不要这么无情!都怪沈宴!状元郎怒刷存在感!

※、十七

“你…你…你…你怎么是…”顾尚别惊吓太多,嘴皮子都哆嗦,指着九微半天愣是没有讲出一句完整话来,待到九微轻轻拉正衣襟裹好胸口,他才恍然回神,猛地背过身去,“这…这可如何是好!”惶恐的几乎要跳脚,手足无措的抬步要走。

九微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慌忙道:“尚别兄我有话对你讲!”看顾尚别涨红着脸挣扎了一下,她忙松开自己的手,有些急,“尚别兄你能不能听我讲完…”

顾尚别脸红要炸开一般,目光不敢斜视,僵硬的梗着脑袋,一连说了几句荒唐,又道:“你女扮男装假冒质子可是死罪啊!甚至会累及你们昭南国!两国若是因此交恶的话,必定又是一场动乱!”

果然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官啊…

“我知道我知道。”九微有些不知该从何解释,从质子为什么是女的来解释那可就太长了…而且扶南没有跟她说过啊!

“我是…情非得已,被逼无奈。”她揣度着该如何解释会好点,是要扯个什么样的谎才听起来比较能打动顾尚别,还没等想出来,便听远处回廊里一小丫鬟的声音传来,“相国大人别这样…我家大人不在府中…”

“我不找你家大人,我找质子。”言语含笑,轻轻柔柔,听在九微耳里却跟催命符一般。

日…又来了!

九微抬眼便瞧见回廊里沈宴怡然自得的走来,藏青的长袍,重色的披风,一双眼睛远远望过来,笑吟吟的道:“谁说质子还没醒来着?”

阴魂不散啊!为什么每次到关键时刻他就非来搅合一下!

九微咬牙切齿,身子却被人急急的转了过去,一抬头就对上顾尚别急红的脸。

顾尚别手忙脚乱的推她入屋道:“你还发什么傻,被沈宴瞧见你是…你还想活命吗!”

九微心中一喜,拉住他的袖口问道:“尚别兄可信我说的话?”

顾尚别眼神飘忽不敢看她,只推她入屋合上了房门,“你先…先去将袍子穿起来。”

“我要说的话只有几句。”九微立在他眼前,难得认真道:“一,我女扮男装入大巽为质,实属无奈,其中苦衷日后有机会会一一想你坦白。二,我曾想向你坦白,所以用义妹的名义约你见面,本意是想坦白告诉你真相,却被沈宴搅了局。”她伸手摸了摸腰间,幸好还在,又道:“三,我义妹爱慕你已久,并非虚言。”讲手中之物扣在了他掌心里。

入手是带着温热的细滑,顾尚别低头瞧着手中那物,是先前被燕回取走的玉佩,他脑子有些发懵,她说,我义妹爱慕你已久…

抬头她却早已绕过屏风上了榻,房门便在此刻响了起来。

沈宴在门外道:“怎么?见我前来就闭门不见了吗?”

顾尚别神情一慌,忙看九微,见她趴在榻上盖好了锦被,示意他开门才强作镇定的深呼吸,转身打开了门。

沈宴垂着唇角,眉眼却带笑的在门外,先瞅着顾尚别,又探头瞧了一眼室内,笑道:“状元公的神色怎么如此的…奇妙?倒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顾尚别脸色一白,忙道:“相国大人真会开玩笑!两个大男人能做什么!”

“状元公急什么?”沈宴笑吟吟看他,“别人我不知道,但和燕回在一块可就…”话讲一半,细白的手指轻轻拨开顾尚别,跨步进了屋,径直的绕过屏风往榻前去。

“相国大人!”顾尚别想拦没拦住,有些慌的跟了过去。

九微好整以暇的趴在榻上,盖着锦被,冲沈宴笑了笑道:“相国大人气色不错啊。”

“哪里比得上燕回公子。”沈宴捡了榻边的软凳坐下,贴身过来细细瞧她,直将九微瞧的发毛,他才笑道:“待在太傅这儿,你就这般开心?”

那是自然,待在哪儿也比待在他沈宴手下好。

九微也笑,不客气的道:“太傅这里可比你府上好多了,吃好用好住好。”

“哦?”沈宴不置可否的笑,“我还以为你纯碎是为了太傅或者状元公呢,原来是嫌我府上寒酸。”

是嫌你抠门嫌你穷。

九微笑着默认。

顾尚别在旁侧干咳一声道:“相国大人有什么事吗?若是没有…”

“有事。”沈宴打断他的话,理了理衣襟坐直身子道:“我有事找燕回质子,劳烦状元公回避一下。”

顾尚别脸色一黑,看了看九微。

九微立刻道:“我与相国没什么好避人的,相国有话就直说,尚别兄不是外人。”

沈宴眉毛挑了挑看她,“你与他不是外人,我与他却是外人,我不想让他听我讲话。”薄唇一抿,极为刻薄的对顾尚别道:“要我请你出去吗顾大状元?”

顾尚别脸色青青白白,若是按照他的脾性早便出去了,绝对不和沈宴共处一室,可是如今知道燕回的女儿身,他顾虑着留下她一人与沈宴共处一室太过不安全,于礼也不合。

九微也微恼道:“相国若是这般说的话,我还不想听你讲话呢,能不能请你先出去沈大相国?”

针锋相对,那副毫不示弱的表情落在沈宴眼里,他瞧着瞧着忽然愉快的勾了唇角,这世间只有那么一个人敢这样同他讲话,总是与他抬杠斗嘴。没有了那个人,让他觉得无聊,不习惯起来。

“你的伤如何了?”沈宴忽然转了话题。

让九微一愣,没反应过来沈宴便伸手来撩她的被子。

顾尚别一把按了住,结巴道:“不可…大…大夫说见不得风。”

沈宴微微蹙眉,没松手也没执意要掀,问道:“伤得很重?我带了太医来,让他给你瞧瞧。”

九微一惊,顾尚别比她还要惊慌,急急道:“大夫已经看过了!就…就不劳太医了。”

沈宴狐疑的看他,“状元公在紧张些什么?”

九微抬眼看顾尚别招架不住的表情叹了口气,对他道:“尚别兄你先出去一下。”

顾尚别脸色复杂,“可是你…”

“不妨事。”九微瞧着沈宴笑道:“相国大人还能吃了我不成。”

顾尚别有些犹豫,九微又道:“放心,两句话便好。”

两句?沈宴挑眉,并不讲话。

顾尚别依言退了出去。

将将合上房门,九微便直截了当问沈宴道:“沈相国,你是喜欢燕回吗?”她最近越大怀疑沈宴和这个质子燕回早就有一腿,不然沈宴最近的种种举动实在是没有合理的解释,要不然就是堂堂相国闲的无聊。

便见沈宴的唇角微微一垂,眉毛一蹙,颇为惊诧的看着她,问道:“你是发烧了吗?还是病傻了?”随后呵呵的笑了两声,“我不喜欢男人。”

九微略微有些吃惊,这么说沈宴还真和质子没什么,不然他怎么会还不知道质子是个女的…

“你为何觉得我喜欢燕回?”沈宴很是诧异的问她。

九微没有答话,只是道:“我喜欢顾尚别。”

沈宴一愣,眉眼一点点蹙紧,浅蓝的眼睛盯着九微半天,没有讲话。

九微继续道:“所以劳烦相国以后不要总是找麻烦。”

沈宴抿着薄唇,半天道:“我拒绝。”

“为什么?!”九微没料到他如此义正言辞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沈宴垂着唇角不讲话,忽然起身道:“我改日再来看你。”转身便走,干脆利落的让九微诧异。

推门而出,正好瞧见等在房门外的顾尚别。

顾尚别微微一愣,还未来得及开口,沈宴便淡声问他:“你喜欢燕回吗?”

顾尚别被这样突兀的一问,搞的心头一慌,忙道:“怎会!我…”

沈宴不听他继续讲,不回头对卧房里的九微道:“他不喜欢你。”

“关你屁事!”九微在榻上愤愤的道。

沈宴去的快,顾尚别让人送走他,站在卧房门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屋内传出穿衣的窸窣声,顾尚别低头瞧着手中的玉佩,一晃神九微已然穿好外袍立在眼前,散着发,眉目衬得羸弱。

九微张口想说什么,回廊里一小丫鬟焦焦跑来道:“燕回公子,圣上召您入宫呢。”

“圣上?”九微蹙眉,是圣上不是国舅吗?

小丫鬟点头,过来道:“马车已候在门外了,催的急,奴婢来为公子束发。”

九微任由她整理,问道:“只传召我一人?”

小丫鬟点点头。

九微抬头问顾尚别,“太傅呢?”

顾尚别道:“早前入宫了,还没回来。”

九微点了点,任由小丫头整理妥当朝门外去。

顾尚别忽然喊住了她,九微回头,他有些匆忙的底下眼睛,道:“你…你回来后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九微想问清,但门外催的急,便匆匆忙忙出了门,上了马车。

马车驶的急,一路颠的九微头晕脑胀,到宫门前没站稳便被匆匆领入了宫中。

这一路走的奇怪,并不是去大殿,而是直接去了寝宫,到寝宫之外没有通报,便将她引了进去。

踏进去之后九微心口便是一跳,背后殿门轰的一声合了住。

大殿里静的奇怪,没有侍候的宫人,只听得到瑞兽暖炉中的炭火荜拨声。

九微往内殿瞧,长情便挑开帐幔出了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略晚了一点,下一章我要…大家不要害怕!我会温柔的来的!

大家猜猜状元郎是不是被攻略了?状元郎那句话简直是为女主立flag…

PS:谢谢半夏和水晶妹子的地雷~这次就让状元跳个舞好了~

※、十八

“长情?”九微蹙眉,往帐幔里瞟了瞟,似乎里面的软榻上还躺着一个人,“找我来的是你?”

长情浅淡一笑,“我怎会有这样大的权势。”他挑开帐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神秘兮兮,故弄玄虚。

九微跨步进入内殿。

软榻上果然半躺着一个人,拥着细绒的狐裘小毯半靠在美人榻上,瞧见九微进来抬了抬眼,脸色苍白,楚楚可怜。

正是赵明岚,那副样子像是伤病之后。

九微有些奇怪,啧的笑道:“伤了?还是病了?大限将至吗?”

赵明岚就那么瞧着她,嘴唇抿的苍白,半天才道:“你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吗?”

这话突兀的让九微莫名,不怒反而笑了,“放过你?你要我怎么放过你?”

赵明岚挺了挺身子,“放弃攻略顾尚别,也和其他人保持距离。”

九微一愣,她怎么知道自己在攻略顾尚别?还有其他人…她不是没有那块小方牌吗?怎么知道这些?

九微面上只是笑,有些惊诧的道:“什么攻略顾尚别?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你知道!”赵明岚有些激动的坐直身子,狐裘毯子从身上滑落,露出胸口包扎好的伤口。

受伤了?是谁能靠近她刺伤她?

长情忙上前去扶住她,替她盖好毯子。

“你不用装傻,你要攻略七个男主对吧?”赵明岚看着她,忽然苦笑起来,“我原本不想和你争,可你攻略了顾尚别…”她手指攥的紧,真的迫于无奈的样子一般,“我们本来可以相安无事,之前我找你,也是希望你知道我不想害你,也无心攻略什么男主…可是一旦你攻略一个人,我就没得选了,必须和你对立才能自保…”

这么说她之前隐瞒了很多事情吗?

至少她知道九微在攻略,甚至知道和九微差不多一样多,几个人,哪些人,攻略多少,这些她都知道。

她那副楚楚可怜一无所知的样子还真是难以让人怀疑。

那她的伤…是因为九微攻略了顾尚别?

说什么对立才能自保,那意思是她和九微一样如果一旦被对方攻略一人,就会死吗?非要攻略才能活命?

九微对她一无所知,更难以揣度她的话中几分真几分假,怕多讲多错,索性闭口不言,等她讲话。

她既然召九微前来,必定是有话要讲。

果然她顿了顿问九微,“你能不能放弃攻略?这样我们都可以相安无事。”

九微看着她,细蹙的眉,苍白的脸,祈求一般的这么问自己,“我若是拒绝呢?”

她眉睫一颤,敛了下去,攥着狐裘细绒,低低道:“有人会死…”

九微心头一跳,“谁?”

她低着头,手指都在发颤,声音单薄而颤抖,“你攻略谁,谁就会因你而死。”

九微眉心一瞬蹙紧,“你要做什么?你以为你有多大的权势能动的了谁?”她只是个傀儡皇帝,连出入宫都需要经过国舅的允许,她不信赵明岚能动手杀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