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微呛了一口,心肺一阵收缩,想抓住兵卫却抓了空,往下沉没时有人猛地托住了她的腰。

太冷,太暗,太难受,她看不清是谁,只是有黑的发荡在她的身前,只觉得那人抱的她又牢又紧,吃力的往上游,破水而出的一瞬间她抱着那人的脖子猛烈的喘息,那人紧紧的托着她在她的脖颈间一阵的闷咳,胸腔贴着胸腔,咳的几乎心肺都震动。

她微微松开抱着他脖子的手臂,就看到一张白的没有血色的脸,“沈宴…”

沈宴咳得厉害,却抱得她极紧,托着她的腰,哑声道:“你抱紧一些…我快没有力气了,不要松手。”

沈宴托她在上,环着她的腰费力的往岸上游,有兵卫拉他们上了岸,伸手来接九微。

九微抖的厉害,抱着沈宴有些发愣,还没回过神沈宴便躲开兵卫,吃力的抱她上岸。

南楚拿了披风来裹住两个人,伸手抱九微道:“大人还是我来吧。”

沈宴低头去看九微,她在发抖,脸色惨白,搂着他的脖子紧紧的,神思不知飘到了哪里,“燕回?”沈宴在披风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了,让南楚抱你先回去好不好?”

九微猛地回过神来,看见沈宴湿漉漉的眉睫下一双眼睛映着自己,温柔的像春水,忙松开他下地道:“我没事,我可以自己走。”又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赵明岚。

国舅已然急急抱着她打马而去,这次国舅一定后悔的要死,后悔冷落她,没有亲自送她回宫,也一定恼怒的很,跟着赵明岚的下人一个也别想逃,包括长情。

身旁人猛烈的咳嗽起来,她转头看沈宴,他的脸色着实吓人,看起来糟糕透了,却执意要南楚抱她先回去。

南楚担忧的扶着沈宴,九微将披风替沈宴披上道:“在你咳死之前让南楚先带你回去吧。”沈宴张口要讲什么,她先一步道:“你不用担心我,我还有事,不能回去。”

“什么事?”沈宴压着闷咳问她。

她在身上摸了一通,摸出一块温润的玉佩才松了一口气,好在没丢,“我要去还一样东西。”

沈宴眉心一蹙,“你要去找顾尚别?”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这是昨天的…又晚了…狗没…但是有了巨大的进展啊!傲娇的相国终于有了进展啊!争取在咳死之前超前的进展!

PS:这里解释一下哈,沈宴和女主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家忘了沈宴是胡姬生的吗?浅蓝眼睛啊,他不是老相国的亲儿子,老相国只有玄衣的母亲这一个亲女儿,沈宴是老相国隐秘的收养的,对外称是他和胡姬的私生子。所以这也就是沈宴为什么必须护着玄衣,这是沈宴的使命…他要护着整个沈府。

PPS:今天怎么了,我发了两次都不显示啊!

※、三十七

必然是要去找顾尚别啊。

九微在掉进水里的一瞬间就后悔没有先攻略顾尚别,好歹有个保障,她这次一定要先攻略顾尚别。

但沈宴突然白着脸拦住她,眉眼间透着寒气,“你这副样子去找顾尚别成何体统!”

“就是要这副样子。”九微看了看自己,从头湿到尾,头发也乱七八糟的散了一肩,够狼狈,够唤醒顾尚别正义的情感,看沈宴一副惊怒的表情,她又委婉的解释道:“有些事现在不做说不定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说不准我下一刻就会死于非命,所以一定要抓紧时间。”

沈宴冻发嘴唇发白,盯着她问:“你劫后余生第一个想见的人是顾尚别?”

九微诚挚的点点头,她确实第一个想见的是顾尚别,保命。

不想耽搁,她对沈宴道:“今日多谢相国大人,我…”

“我救你一命,你一句谢谢就想了事?”沈宴抓着披风,冷笑看她。

九微一愣,“那相国大人想要我怎样报答?”

沈宴看她,挑着眉尾,松开南楚扶住她道:“先送我回去再议。”

到底有没有在听人说话啊!

九微有些生气,她刚才说了半天都白说了吗?说了她急着找顾尚别啊!沈宴这个人就是故意要和她作对,“我确实有要事…”

还没讲完,不远处有人驾马车而来,停在九微跟前,驾车的小公公跳下马车行礼道:“燕回公子,国舅爷让小的来接你入宫。”

“入宫?”九微蹙眉,国舅这是要问事情的经过吗?也太着急了,她还没来得及找顾尚别啊。手腕忽然一凉。

沈宴冰冰凉的手指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侧,道:“去向国舅回话,我带燕回走了。”

小公公面色为难。

九微想了想,拨开沈宴的手指,对小公公道:“我随你入宫。”

“燕回!你便是要次次拂逆我吗?”沈宴咬牙切齿的看她。

九微叹口气,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步,国舅和赵明岚的好感度可是她用一次次苦肉计才换来的,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拂逆国舅的意思啊。

九微态度坚定,沈宴气恼的盯着她半天,终是咬牙切齿道:“上车!”朝着马车走去。

九微一愣,“你要…”

“陪你入宫!”沈宴字字都咬的重,那眼神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九微,却在马车前突然顿步,掩着口一阵的闷咳,咳的肩膀震动,浑身发抖。

“大人!”南楚慌忙上前扶住他,就瞧见他指缝里一珠珠冒出的鲜血,眼神一紧,“我先送你回府。”

沈宴想拒绝,却咳的张不开口,忽然心肺一阵痉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沈宴…”九微愣愣的看着南楚抱着昏迷的沈宴匆匆离去,心里一时复杂又莫名。

应该没事吧?

沈宴这人打小就是个病秧子,他娘也是一直身体不好,怀他时颠沛流离,生下他便过世了,沈宴就一路病到大,怕冷怕风,平日里一点伤寒都受不得,今日他跳进河里救她,着实让九微吃惊,看到是他时简直…惊骇不已。

她想不通沈宴为何救她,或者是来救赵明岚的?顺手救了她?

无论如何,她是感动的,她决定以后再也不骂他小贱人了。

公公催她上马车,不给她商量的余地,快又急的带她一路入宫。

却没有去圣上宿的菁华殿,而是一路去了离菁华殿不远的偏殿,琼华殿。

冷夜的寒风吹过回廊,廊下琉璃灯辗转摇曳,九微身上的湿衣服像冰霜一般,冻的她止不住哆嗦,在偏殿门口有些发愣,这是她母后曾经住过的宫殿,打从她母后离开,这个偏殿就空了下来。

“燕回公子。”小公公领她进了偏殿,扑面是暖烘烘的热气,殿里炭火烧的足,却只有几个小宫娥。

小公公挥了挥手,宫娥便领命上前来解她的衣服。

她顿时一慌,捂着胸口退开,“这是要做什么?不是要见国舅吗?”

小公公忙解释道:“国舅吩咐了,让燕回公子先泡个澡暖暖身子,换好了衣服再去,不急。”

国舅…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温和了…不是先审问,而是先洗澡?

九微心里忐忑难安,简直像是要被洗干净下锅一般,她让宫娥们都退下,不必服侍,也不敢掉以轻心的泡澡,怕身份暴露了横生枝节,只是手忙脚乱的扒掉湿衣服换上宫娥备好的新衣。

不得不说,她真的不是太会穿衣服。

她费尽心思才将几层衣服穿好,腰带却死活系不好,在第四次尝试系好时殿外的宫娥忽然唤了一声,“国舅爷。”

她一抬头殿门就被推了开,国舅冷着一张脸负袖而入,九微忙抓着腰带行礼,十分庆幸自己没有洗澡!

国舅落坐正堂,扫了一眼袅着热气的浴桶,又落目在她身上,冷声问殿外的宫娥道:“谁负责侍候燕回?”

殿外的小宫娥呼啦啦跪了一地,九微忙道:“是我让她们退下的,我换个衣服便好。”

国舅冷眼看她,从她凌乱的发,凌乱的衣服到凌乱的腰带,“你便是这么换衣服的?”

九微低头扯着腰带讪笑,“国舅见笑了,平日里都是扶南照料,我不大会系这个玩意儿…”

“哦?”国舅有些诧异,倒是没料到这世间还有像九微那般连腰带都不会系的人…他记得他曾教过九微系腰带,但九微怎么都不愿意学,只说是那样多的宫娥侍婢,学来干嘛,当好皇帝就行。

莫名的,他问了一句,“扶南没有教过你?”

九微随口应了一声,嘟囔道:“有他照料,学来干嘛,当好我的质子就行了…”

国舅的手指细微的收了收,看着她,半天起身离开,一壁道:“我差人来给你洗干净。”眼角斜斜的瞟了一眼她,“真该给你面镜子。”抬步离开。

九微想拒绝,他已然脚下生风的出了大殿,她站在空寂寂的大殿里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有多碍眼吗…

这大殿她熟的很,趁着没人便摸到了内殿的妆奁台前,在菱花镜里照了一照,一张惨白的脸吓了她一跳,披头散发的打着结,“果然…是有点碍眼…”

她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先洗把脸,殿门被人推了开,她慌忙闪身出去,看清来人愣了一愣,“扶南?”

扶南看到她也微微诧异,又忙过来紧张道:“公子怎么…这个样子?”

“啊…一言难尽。”九微看了一眼殿外,问扶南,“国舅接你来的?”

扶南点了点头,“国舅说让我来侍候你。”

国舅…居然这般心细,接了扶南来。

九微有些吃惊,听国舅命人关上了殿门,遣散侍候的宫娥公公都退了开,在殿门外道:“太医开了药,洗干净之后喝了。”

不等九微应声,那映着门扉上的人影便一晃晃的离开。

扶南上前来为她挽发,道:“我先服侍公子沐浴,小心着凉了。”

九微小心确认过确实没人守着了,便放心的任由扶南服侍着洗了脸,洗了发。

她绕到屏风后,扶南隔着屏风听她脱了衣服泡进浴桶中,小声问道:“公子可会自己洗?”

“嗯…”九微含糊的应了一声,其实她觉得这个身子既然是扶南服侍长大的,肯定该看的都看过了,没必要避嫌了…但扶南都如此避讳,显然她也得要点脸…

扶南取出干净的新衣服,隔着屏风候着,欲言又止半天开口道:“有一事我要向公子解释清楚,不论公子信或是不信。”

“嗯?”九微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桶中,舒服的发困。

扶南敛着眉眼,将衣服一点点的抚平,轻又淡的道:“我确实与大公子有过信笺往来,但那只是汇报一些公子安不安全,过的如何这些事情,我从未将公子的其他事情透露给大公子,包括公子的几次重生,我只字未提。”

屏风之后的人没有声音,静的让扶南心慌,又忙道:“公子若是不信我可以亲自向大公子对证。”

还是没有人应他。

他等了片刻,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公子?”

屏风之后静极了,水声也全无。

他候了半天,小心翼翼绕过屏风,悄悄的看了一眼。

她趴在浴桶上睡着了,密密的睫毛安静的敛着,细白的手臂垂在浴桶边,半张脸都埋在手臂中,黑沉沉的发湿漉漉的披了一背。

“哎。”扶南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前蹲在她紧闭的眼前,声音小之又小的道:“我怎么舍得做对你不利的事…公子,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到?”

“我听到了。”身后突然有人冷又静的开口。

扶南脊背猛地凉透,慌忙转身看清身后人的一瞬头皮发麻,起身遮挡住昏睡的九微,伸手去推她,想喊她醒过来,眼前人冷淡道:“不必叫了,她今夜都不会醒过来。”

“国舅下了药?”扶南蹙着细细的眉眼。

国舅并不答他,只是挥了挥手,便有宫娥进来为昏睡的九微擦身子。

扶南上前拦住,“国舅到底想做什么?!”

国舅瞧他一眼,“想让她好好睡上一觉,想问你几个问题。”抬手让兵卫将扶南押到了正殿。

宫娥们在屏风后为九微净了身子,穿好衣服,将她抬到内殿的榻上。

扶南被押在正殿,看着她们进进出出,一颗心揪着,听国舅冷声问道:“你说的重生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些事耽误了没更,所以今天早点更!狗没拿伞,不要揍我,我也想两更补偿…但是!我一写到国舅就卡文,一写国舅就卡死…国舅简直是我写过自带卡文的男人 所以真的不是我的错!怪国舅!

好吧,是我不要脸了…捂脸,最近几章会有些大转折(?)先给大家预个警~

※、三十八

他跪在殿下低着头,半天没有应声。

大殿里静的出奇,他听到香炉中香灰扑落的声音,内殿九微细密的呼吸声。

“不要让我问你第二遍。”国舅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在寂静的大殿中惊的扶南一颤。

不敢抬头,脊背是紧绷的,脑子是僵硬的,他将那句问话在脑子里辗转反侧良久,开口道:“重生便是字面上的意思,公子几次死里逃生,宛如重生一般。”

“哦?”国舅在坐前看着他,没有表情,“宛如重生?”

“是。”扶南静静的答了一声,“国舅爷也知道我们公子几次险些丧命,几次都死里逃生,像是重生一般。”

“是吗?”国舅语气冷冷,表情冷冷,“她的小方牌是从前就有?还是这次‘宛如重生’的重病失忆之后多出来的?”

“小方牌?”扶南抬头有一瞬间的困惑。

那一瞬间的困惑却被国舅看在眼里,不等他反应便又问:“你从未见过?”

“怎会。”扶南忙道,敛着眉眼难以揣测国舅的意思,“国舅爷若是指公子贴身佩戴的那块,那是之前圣上赏赐给公子的。”

“圣上赏赐?”国舅微微眯眼。

扶南低眉垂眼应了一声是。

国舅冷森森的声音便递了过来,“看来不吃些苦头你是不会老实答话了。”

扶南不抬头,“扶南怎敢不老老实实答国舅爷,扶南所讲句句属实。”

啪的一声脆响,国舅将茶盏拍的轻响,冷笑道:“圣上几时见谁,说了什么话,赏了什么物件,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扶南心头一紧,忐忑难安,他只听说当今圣上事事要经过国舅允可,却没想到事无巨细国舅居然全部知晓?

如履薄冰,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何答话,只觉得在国舅的注视之下破绽百出。

便听国舅冷笑道:“既然你回答不上,那便只好让燕回亲自回答了。”声音微抬,“将燕回剥光了用冰水泼醒,我有话问她。”

宫娥应是。

扶南猛地抬头,慌张的要起身去内殿阻拦却被侍卫押着了原地,恨恨道:“国舅爷为何要执意为难我家公子?你明知道她是…”话都吞在肚子里,“她怎么受得住…”

国舅瞧着他又急又慌的眉眼,深知摸到了他的软肋,摆手让宫娥退下,道:“现在你打算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扶南细微的发抖,唇线抿的死白,“扶南不知国舅爷到底在怀疑什么?想知道什么?”

国舅的指尖拨弄着茶盏,“她可曾重生过?”

殿外有细细的冷风吹进殿堂,拂动的纱幔婆娑,映着榻上人薄薄的剪影,她睡的沉,呼吸细密。

扶南转过眼来看国舅,字句清晰答道:“不曾,世间怎会有重生一事?”

指尖停顿,国舅看着他,语气冷又重,“别逼我真的动手。”

“不劳国舅爷动手。”扶南忽然笑了笑,紧抿着唇,额头青筋跳起,下一瞬又殷红的血从他唇边溢出。

“扒开他的嘴!”国舅猛地道。

侍卫慌忙伸手去撬开扶南的口,只见大团的血沫从口中涌出,他一咧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和血肉模糊的舌头,血沫呛在喉头,他猛烈的咳了起来,一团一团的血沫吐出。

“大人这…”侍卫押着扶南向国舅请示。

国舅攥着桌沿,沉默不语。

殿外有小公公慌张进来跪下行礼道:“国舅爷,圣上醒了急着找您呢。”

国舅细微的拢着眉头,起身道:“先将扶南押下去,找太医给他瞧瞧,留着他的舌头,我还有话问他。”

侍卫应是,押着扶南退出大殿。

国舅在殿门前又回头吩咐侍候的宫娥道:“好生侍候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随意出去,也不准任何人随意出入。”又下令道:“今日殿中发生的,我不希望她知道一个字。”

满殿的宫娥齐齐跪下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