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门里人问。

“你开门就知道了。”九微答。

脚步声走过来,门刷的被人拉了开。

沈宴没反应过来就被九微轻轻一推,踉跄着进了屋,险些和开门那人撞个满怀,一脸怒容的站稳就微微愣了愣。

“哟,这不是堂堂相国大人吗?”立在眼前的人双手抱臂的瞧着他笑。

沈宴认得他,江湖中有名的魔教神医,沈青。

当初他为了调查九微重生之事查到了魔教妖女苏谢的身上,和这沈青有过几面之缘,他还为他开过一副药。

九微笑眯眯的进来,拍拍沈宴的肩膀道:“我来给沈药师送钱,这位相国大人富可敌国,你要是医好了他,金银财宝随你挑。”

沈宴至此才明白九微带他来干什么,心中惊讶是有,惊喜也有,至于惊喜什么…他也想不明白。

九微还热情的为沈宴介绍道:“这位沈药师特别厉害,能起死回生!我当初在镇子里养身体,就是他三下五除二的看好了,你的病包在他身上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替他看病了?”沈青抱臂冷笑,“你欠我的诊金还没给呢!还有脸!”

九微嬉皮笑脸的过去,对沈青低低道:“我这不是带个大金库来给你了吗,他有钱,你想要多少要多少。”

沈青哼了一声,“我最近手头确实有点紧。”

沈宴站在一旁听着两人偷偷摸摸的当他是肥羊,额头青筋暴跳。

这诊算是接下了。

便在沈青这儿待到半夜才回了小宅子。

回去的路上九微轻轻抚着沈宴,沈宴终是问道:“你为何突然想起带我来治病?”

有病就得治,九微道:“你如今是我的大靠山,你可不能死了,要好好的活着。”

沈宴微微皱眉,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沈青道沈宴这病,并非什么大病,只需要听他的话安心静养,好好吃药,不要放弃治疗就行。

九微便极力表示让沈宴在这小镇中住上一段时间,让沈青好好给治一治,她陪着。

沈宴自然是不愿意,也无法在这镇子里逗留太久,他来这僻静小镇除了带上了南楚,别的都没有交代,也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原是要早些回京都,但九微太过殷勤,日日喊他早起晨练,晚饭散步,端茶递水,带他一家家的吃镇中小吃…

他便几次话到嘴边皆都无奈咽下,只是差南楚给京都中送信,说他人在此处,有事可直接来报。

但过了几日,南楚说,那些信被人拦了下。

“可查出是谁?”沈宴蹙眉问。

南楚刚要答话,门被推了开,九微端了药进来,笑眯眯的递到他手里,“快喝了,等下喝完我带你去看样好东西。”

沈宴浅浅的眸子看着她,想开口问什么,终是没有开口,只是接过药喝下,淡声问:“什么好东西?”

九微伸手拉住他的手指,一脸的兴奋,“你来啊,就在后山。”

她的手心温温热热,攥在他冰凉的手指上说不出的舒服,沈宴看着她笑便也无奈的笑了,随着她起身往后山去。

不得不说沈青的医术不错,九微的早晚陪着锻炼也起了作用,他如今并不怎么咳喘了,轻便了许多。

到了后山已是月朗星稀,草木瑟瑟的看不太清。

九微是想给他看树下栖的蝙蝠,却在半道顿了脚步。

“怎么了?”沈宴诧异。

九微看了看四周,拉着沈宴退了一步,小声道:“不太对劲,南楚呢?”

刚要回头去找人,林中窜出一名黑衣人,挥刀砍了过来,沈宴想都没想拉着九微护在身后,抬臂挡下那一刀。

“沈宴!”九微大惊,夜色太黑,九微就听到沈宴闷哼一声,眼前已多了几把寒光闪闪的刀剑,沈宴拉着她便跑,却终是跑不过,只听刀剑入骨肉的噗噗声,沈宴忽然将她往前轻轻一推,低喝道:“跑!去找南楚!”

那样黑的夜色里,沈宴的一双眼睛亮的出奇,九微在慌乱之中看着他,心里乱如这夜风中的瑟瑟草木,一咬牙道:“你们要杀的是谁!”

那刀剑略略一顿,九微道:“是男是女都分不出吗!”讲完转身便跑。

身后的刀光剑影便追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开始撒狗血了,大家准备好啊!

※、六十九

身后刀剑带风,九微玩命的跑不敢回头,心头卧槽卧槽飞快的盘算着她还有没有攻略谁,还能不能再死一次,发现根本不能确定,心凉的咬牙埋头狂奔,却终是没跑过去,背后挨了一刀。

她疼的脚下一个踉跄绊在横生的枝杈上蒙头懵脑的滚下了一条小山涧,闪身躲进了矮木丛中,屏吸静气的不敢声张。

听着周围的脚步声和挥刀声神经紧绷,脑子里飞快的掠过逃生的各种法子,竟有些后悔刚才没有亲沈宴一嘴儿,好歹先攻略了…

但是沈宴他妈的顽石不化一定攻略不了!

她背上也不知流的是汗是血,又潮又疼,有刀光斩到不远处的草木中,九微忽然想起玄衣说过备用军。

看了一眼在树林里找寻的黑衣人,她蹑手蹑脚的钻出树丛,猛地跑了出去,借着她对地形熟悉,钻进枝杈疯长的小道,一路狂奔到一株大槐树下,伸手在树洞里一摸。

果然有。

她掏出一支信号烟火。

烟火在夜空中轰隆而绽。

沈宴扶着南楚望着那照亮半山的烟火,惊讶异常,心念百转,怕是黑衣人的援兵,推着南楚道:“不必管我,去找九微带她下山!”

南楚执意不肯,刚想开口讲什么便见山林之中火光点点,厮杀声震耳而来,山林风声呼啸。

他听到有人高声喊他,“沈宴!”

是九微。

他忙应声。

脚步声便密密而来,他刚走两步便看到树林抖动,小道上一队人影。

九微当先,远远的冲他挥手。

他想抬手,却看着九微的背后顿住了手,军队,兵甲整齐的军队,远远望去竟有黑压压的一山道。

这样的小镇中居然藏匿了这样多的兵。

九微朝他跑来,满身泥土很是狼狈,伸手扶住他问道:“你没事吧?”

沈宴摇了摇头,松出一口气倒在南楚肩膀上。

沈宴背上全是血,脸色苍白如死。

南楚抱着他跟随九微直奔客栈。

沈青打开门便看到狼狈的跟鬼一样的三人,九微不问不管直接让南楚将快死的沈宴放在他的床上,白着脸对他道:“他不能死。”

沈青看着她要死的脸色终是没忍心坐地开价,挽了袖子去收拾要死不死的沈宴。

沈宴倒是只被砍了一刀,只是失血过多,加上体质太差,费了些功夫。

等沈青忙忙碌碌的收拾完沈宴,回头就看见从外面匆匆赶紧来的九微。

她刚刚安置好那些备用军和黑衣人,如今脸色苍白,竹青的衫子满身泥土和血迹,脚步不停的到沈青跟前,问道:“他怎么样了?”

“死不了。”沈青瞥她一眼道:“倒是你会比他先死。”

九微一愣,沈青拽她转过身在她的背上猛地一拍,她疼的眼前一花,险些没他妈的趴下。

要不是怎么说是魔教中人,手太黑心肠歹毒。

九微被他按着扒光,处理背上的伤口几次差点没昏死过去,完事后简直比死了一场还要虚脱。

劫后余生。

九微换上沈青的衣服趴在桌上刚想喘口气,大良便匆匆的进来,看了一眼昏睡的沈宴和守着他的南楚,低声对九微道:“姑娘,京都有人送信…”

九微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出去说。”起身带大良出了门。

房中烛火幽幽,沈宴缓缓的睁开了眼。

南楚俯身低声道:“大人,可要我去查查?”

沈宴望着头顶的帐幔,摇了摇头。

九微在回来时天色已经微亮,她一夜未睡,精神十分憔悴。

进屋看见沈宴已醒,正坐在榻上服药,笑着过去道:“相国大人你可得好好谢我,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沈宴将药喝完,看她一眼,“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夜半上山。”

九微脸上的笑便僵了僵,顿了片刻道:“对不起。”

沈宴一顿,抬眼看着她,“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玩笑而已,她竟当真了,叹了一口气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九微摸了摸背,笑道:“小伤。”

沈宴看她的脸色极差,又道:“怎么不睡一觉休息一下,刚才去哪儿了?”

“哦。”九微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道:“大良找我有点事,就回去了一下。”

“什么事?”

九微不看沈宴的眼睛,应付道:“小事。”

她在刻意回避,沈宴直勾勾的望着她又问:“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些兵将是怎么回事?”

九微抬头看他,“暂时不能。”

便再无话。

房中灯烛燃尽,沈宴看了她许久许久,开口道:“你可以利用我,但不要蒙蔽我,欺骗我。”九微不看他,“我不喜欢。”

九微低头抠着手指,道:“我很感激你…沈宴,你推开我让我走的时候,你几次救我,帮我。”她抬起头,眼睛望住沈宴,“我不知该如何跟你讲我的感受…我感激你。”

沈宴看着她忽然莫名的生气,她瞒着什么,一定瞒着什么,只说感激却不愿坦诚,“那些黑衣人呢?可有问出是谁指使的?”

九微摇了摇头,“全死了,什么都没问出。”

“我们来此地还有谁知道?”沈宴问她,来此地是她的半途才告诉他的,连他的手下都不知,他不明白还有谁知道。

九微若有所思,有些漫不经心道:“此事你不必管了,我会处理。”她未曾留意到沈宴蹙起的眉头。

沈宴忽然冷声道:“回京吧,我们今日就动身回京。”

九微一愣,随后便忙道:“急什么,你的病还未好,又受了伤,多留几日…”

“你很想留我在此地?”沈宴问她。

他问的生硬,九微被噎的动了动睫毛,轻声道:“你身体不好,还是留在沈青这儿好好调理的好。”

她还是不肯坦白,找个现成的理由留下他。

沈宴冷笑,“不必了,我还死不了。”吩咐南楚备车,即可回京。

九微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讲。

天刚大亮南楚便备好了车马,扶着沈宴上了马车。

大良跟在九微身后担忧的道:“姑娘不多留几日?你和那位大人的伤不好颠簸啊…”

九微脸色差极了,到车前欲言又止的问沈宴,“我们能不能休息一日再动身?”

沈宴的声音从马车内冷淡的传出来,“你若想留便留下。”

九微便不再讲话,对大良交代的几句,拱手向沈青道别。

沈青在楼上临窗抬头的咧嘴道:“你确定不要命了?”

九微摆了摆手,撩袍上了马车。

马车驶的急,行色匆匆的出了小镇。

一路上沈宴都在闭目养神,并不讲话。

九微也难受的紧,僵坐在一角额头冒冷汗。

连夜赶路,是在夜半快要临近京都时,九微开了口,“沈宴。”声音喑哑,在马车颠簸中微颤道:“能不能休息一下,我有些不舒服。”

沈宴睁开眼看她,夜深车中幽暗,看不清她的脸色表情,只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沈宴想了想,吩咐南楚停车。

九微吐出一口气,刚慢慢喝了一杯水,想要下马车时停到马蹄声远远而来,停在了马车前。

沈宴挑开车帘,那来人慌忙上前道:“大人可算回来了,京中出事了…”

“什么事?”沈宴眉头始终没有松过,他早有预感,却一直不愿也不想确认。

那人没看到车内还有人,便急急回禀道:“从您离京崔子安崔世子便连同顾尚别彻查几位大人贪污受贿,如今已经查到小沈大人的头上了!”

小沈大人是他的同宗亲戚,也是他的得力心腹。

沈宴转头盯着车角的九微,听那人一句一句报道:“您不在京中,太傅也插了手,国舅也借机打压,已将几位大人连同小沈大人押入大牢立了罪…您快些回去吧!”

沈宴放下车帘,黑黝黝的直勾勾的盯着九微,“你引我出京,费尽心机留我在那镇中,是因为这个?”

九微不答。

“你早就设计好了,从救顾尚别开始,到将我调离出京,一步步一步步,你就是为了给崔子安立功拿我的人开刀?”沈宴又问。

九微仍是不答。

沈宴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压她在车厢上,看她微微的皱眉,恼怒道:“为我治病是假,那我来问你,那些黑衣人可也是你设的局?演的一出苦肉计好留下我?”

半夜上山,无人知他们在临山阵,九微言语躲闪,事后南楚查了说那些黑衣人全是被九微所杀。

他不能不怀疑,怎么就那么巧?

九微皱着眉,乌亮亮的眼睛看着沈宴,“我没有,引你出京,让崔子安彻查是我,但那些黑衣人不是我设的局。”

“那你告诉我,为何杀了那些黑衣人?”

九微一愣,知道他查了自己,“你还查出了什么?”

“你怕我查出什么?”沈宴从未这般恼怒过,从她一开始求自己陪同出京他就在怀疑,在镇中几次疑虑他都没有问,就是在等她开口坦白。

他不是没有给她坦白的机会。

他不是没有说过不喜欢被欺骗。

如今只要一想到镇中时日的朝夕相处全是在设计他,甚至说不定山中遇袭也是她的苦肉计,沈宴就觉得发寒,胸口中什么在翻涌,沈宴没忍住,一口腥涩的血涌出唇齿。

“沈宴!”九微慌忙伸手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