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将入城却在回将军府的半路上遇到了神色紧张的九微,她带着三名随从急急的迎过来。

“世子妃这是…”刘老将军诧异。

九微低又急的道:“玄衣入宫了。”

刘老将军脸色大变。

九微忙道:“如今入宫估计还能在半路将他拦下,只是此事刘府不宜再出面。”

“那…”刘老将军灼灼的看着九微。

九微紧蹙眉头,“我倒是可以帮老将军截下他,只是我一人怕是无法强带他出宫,也不可动用刘头领的人,免得惊动相国,但我带着人无法入宫…”

刘老将军略微沉思便道:“让沛阳带你入宫,你的随从便做亲随打扮一同入宫。”

刘沛阳想了想道:“我可以带你们入宫,只是切记不可久留。”

九微点了点头,转身对随从道:“找到七皇子立刻带他出宫,听明白了吗?”

司徒带头齐声应是。

这日难得阴天。

暮色沉沉,刘沛阳带着禁军让九微和三名随从混在其中匆匆入宫。他的禁军特批可随意出入皇宫,一路畅通无阻。

在快到菁华殿时九微让他去别的路上找,她带人往菁华殿去。

目送刘沛阳带人离开,九微打了个手势。

司徒应是,伸手托住她足尖轻轻一点,三名随从一起飞身而起掠上飞檐。

不得不说备用军里各个精英,这三个就是九微特地命司徒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带着九微轻轻巧巧的溜进了菁华殿。

两人在飞檐上守在,司徒抱着她从窗下掠进。

窗扉吱呀轻响。

殿中侍候的小宫娥忙来关窗,还没到窗前便被司徒轻巧的敲晕了过去。

司徒麻利的解决掉殿里的四名宫娥。

九微好整以暇的走进内殿。

内殿里正睡着的人听见脚步声,坐起身来看到烟罗纱幔上一道人影,满是惊喜的问:“是国舅来了吗?”

九微挑开软纱轻幔,笑道:“是我。”

她惺忪的睡眼,脸上来不及换下的惊喜,僵着愣着,片刻后惊道:“你怎么进来的?人呢?”张口要喊人,嘴巴被人一把捂了住。

司徒捂住她的嘴,将她押下了榻,拖到九微跟前。

“看到我很失望吗?”九微低头瞧她,“我可是颇费了些心思才得以来见你。”伸手拨开她额头的碎发,“很高兴再见到你,赵明岚。我来取回属于我的东西。”

她眼神惊慌的像一只小鹿,颤巍巍的挣扎,可爱极了。

九微看着她的这张脸觉得陌生,仿佛不是她以前的样子了一般,懒得再废话,对司徒道:“给她换上玄衣的衣服带出去。”

司徒应是,伸手去扯赵明岚的衣服。

赵明岚挣扎开他捂嘴的手,猛地道:“我们是不可能换回去了!”

九微冷笑,“我既然费尽心思来擒你,就是已经打算好了。”

“你说的打算就是用小方牌来灵魂交换吧?”赵明岚又快又急的挣扎出一句话。

九微抬手阻止司徒要捂住她嘴的手,“你从何得知?”九微原在想会不会赵明岚也有一块小方牌,但是从长情那审问,她并没有,怎么她也知道这种方法可以换回身体?

赵明岚脸色苍白的道:“我跟你说过我知道整本书的剧情,你母亲穿越用的小方牌我比你更清楚,它确实可以帮你和我灵魂互换,但是…”她嘴唇发颤,忽然掩着口干呕了起来。

九微眉心一蹙。

听她从指缝里轻飘飘的道:“我已经怀孕了,是国舅的,你还要换回来吗?”她抬起头看九微,苍白的脸,精致的眉眼,憔悴而美丽。

这是她的脸,她的身子。

她愣在原地仔仔细细的听着那句话,半天有人轻轻推了推她。

是司徒,司徒紧着眉头道:“有人来了,我们先撤回吧。”

九微听到殿外纷杂的脚步声,和放风的鸟叫声。

赵明岚要喊,司徒先一把抬手敲晕了她,急切看九微。

九微攥的十指发疼,咬牙道:“撤!”

玄衣等在指定好的地点,被顺利的找到带出宫。

刘沛阳亲自送他们出宫,不放心的看九微,她不知在想什么,锁着眉头出神,喊了几声才回过神,恍然的道:“刘头领放心,我会处理好了。”

带着玄衣上了马车回府。

一路上她心思重重,频频走神。

玄衣终是忍不住问道:“不顺利吗?”

九微愣了愣,看着他又像看着个陌生人,“没事的。”

“什么?”玄衣愕然,她答非所问,像是在同他讲,又像是再对自己讲。

她坐在角落里,再不讲话。

一直到相国府她才沉默的下车,将玄衣送进去。

沈宴正在正厅和小九用晚膳,小九缠着要他喂。

玄衣进来低声喊了一声,“舅父。”

沈宴顿了顿手,抬眼看了他,又看一眼他身后的九微,道:“你先下去梳洗一下,等会我有话问你。”

玄衣应是退下。

九微实在无心,便道:“人平安送回,我先回去了。”转身便走。

“你不该给我个交代吗?”沈宴放下筷子,问道。

“谁给过我交代?”九微冷冷道:“人我平安带回来了,有什么你亲自问他。”再不多言,抬步便离开。

沈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里,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小九一哆嗦,抬起小脸看他阴云密布的脸色。

他冷声道:“带玄衣来。”

玄衣换好衣服便来了前厅,小九被吓哭抱了下去,偌大的厅中就余下脸色阴沉的沈宴。

玄衣立在堂下,“舅父…”

沈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受什么伤,便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她…阮烟岫是怎么了?哪里来的这么大脾气?”

玄衣要回答的话噎在了喉头,他的舅父不问他发生了什么,可有受伤,第一句居然先问她怎么了,没看出他不舒服,竟先看出了她心情不好。

玄衣握了握受伤的手腕,抿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沈宴皱着眉看他,“你下午突然消失是怎么回事?”

玄衣唇角不易察觉的冷笑,按九微吩咐的答道:“遇到了一伙贼人被劫到了郊外,幸好世子妃赶到。”

沈宴看着他,半天冷笑,“是吗?这些是她教你的吧?”

玄衣低眉垂眼的道:“确实如此,世子妃救下我又刚好圣上传召,她陪我入了一趟宫,这才回来。”

“入宫?”沈宴眉头更深,“她见到圣上了?”

玄衣点头。

沈宴略微思索,起身道:“你先用膳,我出去一趟。”

玄衣抬眼,“舅父要去哪里?可是去见世子妃?”

沈宴手指顿了顿,冷声道:“不要将你的小心思用在我身上,我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都不是你该揣测的。”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这儿了啊!你们不造我憋了多久!从开始写赵明岚夜宴刘娇娘就开始铺这条线啊!这就是国舅留着冒牌货的原因之一…我造你们会骂国舅个渣渣,没错,他就是!但后面他会好酷炫!我好爱那个他…希望快点写到。

PS:谢谢兼爱相若的地雷~又见到你们冒头真好~

※、八十八

夜色沉下来,街边点起的灯笼一盏盏的晃着光,飞掠过马车里九微的侧脸,阴晴不定。

她没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太傅府,一路心事重重并未留意马车后一直有一辆马车跟着。

到府后她没有惊动太傅直接去了内堂。

老太太已经睡下了,她召来小丫鬟,让人带长情出来见她。

小丫鬟迷糊的问道:“小姐说的是新来的善喜吧?”

善喜?

九微略微一愣才想起这是老太太新赏给长情的名字,说是叫着吉利喜庆。

不知道长情在被叫这个名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当初他认为九微赐的名字是一种侮辱,他叫阮从郁,他恨透了长情这个名字。

那现在呢?

这样阿猫阿狗的名字他可觉得满意了?

院子里不知道什么花开了,夜风里一阵清苦的香味。

九微抬头看着黑漆漆夜空中的弥月,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一件不相关的事情。

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先帝抱着她骑在马上,国舅在前引路,白马红衣,高束的发在身后一荡一荡。

她喊舅舅,他便调转马头,回过头来。

那时候他正年少,眉目不似如今的冷漠,青涩又美丽,唇角轻轻勾着对她笑,先帝就开玩笑说,“将来阿九找夫婿样貌一定不能比容城差了,不然丢了你舅舅的脸面,真找不到就嫁给你舅舅如何?”

她笑嘻嘻的说好。

国舅便蹙着眉头将她抱上自己的马背,不悦的道:“圣上不该开这样的玩笑,小孩子分辨不出真话假话。”又摸摸她的头发低头对她道:“圣上在同你开玩笑,阿九将来喜欢谁就嫁谁,只要你开心。”

她后来一直按照这句话生活,喜欢就好,开心就好,因为她应有尽有,只图自己开心。

怎么一恍神什么都变了。

她想到赵明岚那句话都觉得一阵恶寒,她的舅舅,从小到大他对她一直如兄如父,她想不到她的舅舅抱着她的身体时是什么样的感觉。

有人轻声唤她小姐。

她回过神来长情已经跪在眼下。

“这个就是善喜,小姐找是可是他?”

九微点了点头让她退下,低头看长情时有些吃惊,不过数日他清瘦又憔悴,细白的脖颈上隐约可见鞭痕,“我该叫你善喜了吧?”

“随小姐喜欢,您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他声音空淡。

不想废话,九微道:“我来是问你一件事。”

他轻声笑了,抬起头来,眼窝深陷,一双好看的眼睛满是血丝,像是几日没睡,“我知道你会来问。”

“那你打算不打算告诉我呢?”九微问他。

他就那么看着九微笑,“看你拿什么好处来问我。”

九微莫名的火起,“你倒如今还妄图和我讲条件,长情啊长情如果你今日知错后悔,可怜一点听话一点,我或许会心软,但如今看来你并没有多难过,那我们就来换另一种玩法。”

长情笑容一僵,忙道:“你不想知道那件事了吗?”

“你会告诉我的。”九微挥手招来司徒。

司徒将他捆了押上马车,九微向丫鬟吩咐了几句老太太醒了告诉她,她将人带走了。

要离府时碰上了散发披衣出来的阮烟山。

“你又打算做什么?”他皱眉问。

九微略一顿步,“做我喜欢做的事。”不等他再讲什么,侧身而过,快步上了马车。

阮烟山想追出去,却终是没有追出去,只是转过头看着她的背影,那高束的发在身后一摆一摆,莫名让他想起另外一个人,那个一世娇宠,意气风发,从不会顾及别人感受的小姑娘。

沈宴的马车就停在太傅府外的小巷里,他在车内看着司徒将长情押上马车,随后九微跃上马车,下令行车。

他吩咐跟上,跟了一路,那马车竟是停在一家红袖招展的红楼前,门前的红灯笼照着牌匾,上面写着——品香楼。

如果他没记错,这里是京都有名的青楼,她带长情来这里做什么?

司徒先押长情下了马车,随后九微跳下,带着两人入了品香楼。

她一身男装打扮,瞧起来竟像个常来的公子哥,熟门熟路。

沈宴也带人跟了进去,看她在热热闹闹的花楼堂下坐下,沈宴挑了一个离她近一些的位置落座,打发了招呼他的老鸨,再看她已经给长情松了绑。

“长情当日我跟你说我们重头来过,如果当日我没有对你伸手带你入宫,那你会有两种可能。”她并不避开看热闹的人,淡声道:“一种是老太太可怜你收你入府,你已经经历过了,那我们现在来试试另一种可能。”

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长情跪在地上死低着头,一字一字问道:“你非要如此羞辱我吗?”

“是你自找的。”九微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冷眉冷眼连笑都是冷的,“你还记得这儿吗?这可是你母亲当初生存的地方,你该是很熟悉吧?”

长情猛地抬头,抓着她的衣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知错了…”

“知错就要罚。”九微看着他发白的手指,“当初是我替你母亲赎了身,脱离了乐籍,清清白白的入土,若是没有我,她如今依旧是这品香楼里一名歌妓,母债子还,她死了她欠这楼里的债就该你还,对不对?”

长情脸色惨白的紧抓着她的衣摆,“九微你对我当真一点情分都没有了?就算…就算没有情分我曾经陪你那么多年,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不要再作践我…”

九微弯腰用手指细细瞄着他的眉毛,“怎么叫我作践你?我是在尊重你,既然你那般痛恨遇到我,被我相救,那我就尊重你,重头再来。你看,如果没有遇到我,你的命运的确只有这两种,你当初也是乐籍你别忘了,连奴都不如,没有我你势必会被抓回这楼里还债,你有钱吗?”

长情在哭,瘦弱不堪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你没钱,你只有这张脸。”九微捏起他的下颚对上旁边候着的老鸨,问道:“妈妈估个价吧,或者让他上那花楼之上竞买个价,看够不够还当初我赎他和他母亲的银子。”

老鸨忙过来,掏出帕子来擦掉他脸上的泪水好看清长相。

堪堪碰到他脸的时候,长情忽然一把推开她站起身猛退几步,他好看的眼睛里如同枯槁,他在害怕在绝望,比任何时候都绝望,因为他知道一旦回到这个地方就是生不如死。

他的母亲是怎样在这里艰苦度日,受尽屈辱,他的母亲是如何在这里一点点枯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种痛苦了。

那是一种永无天日的痛苦,人人都可以作践他,连个人也算不上,只是一件玩物供人玩乐。

他盯着九微一字字道:“我可以选择死,我可以死…”

九微没动,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你当然可以死,但没还清债务之前品香楼是不会允许你死的,她们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老鸨命人将他拿下,这楼里寻死觅活的多了,她有的是办法□□。

长情长的好,她乐意接收,便去同九微谈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