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微双手揣在他的袖子里,摸着他温温热热的手臂,整个人都像抱着他一般贴在他怀里,抬头望着他尖尖的下颚,薄薄的唇,笑道:“沈宴,低头。”

“恩?”沈宴不明所以的低头看她。

她一垫脚尖,仰头亲上了他低下来的唇,凉凉的,软绵绵的,哎,她真要上|瘾了。

沈宴被吻的淬不及防,一惊便往后一缩,躲开她的嘴,看她一脸坏笑顿时有些发恼,“你…能不能正经一点!若是被人看见…”

“看见就看见了。”九微道:“谁敢说什么?再说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亲一下而已。”

沈宴简直气结,抓住她乱摸乱动的手恼道:“你重生一次从前的坏毛病一点没改,强词夺理,没皮没脸,满脑子想着这些不正经的事情,现在你为君我为臣,你这样不知顾忌,君臣伦常,以后…”

“以后我再为帝就给你封个妃。”九微故意逗他道:“你们沈家几代女儿都入宫为妃,到你这一代了没有女儿,沈相就亲自入宫侍君吧。”看他脸色红红白白的又道:“沈老相爷不是一直想要沈府出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吗?朕就封你为后,喜欢吗沈相?”

沈宴被她臊的脸色一红一白,最后握着她袖子里的手腕猛地推她靠在楼拦上,低头瞪她,一眯眼笑了,“你是在逼我犯上吗?圣上。”

九微被他的气息吹的浑身发麻,直勾勾盯着他的唇,“是啊是啊,朕恕你无罪。”

沈宴低下头来,贴着她的唇却又停了,一勾唇角笑道:“等你再得江山,你就不会再需要我了,就算我们在一起,你不会生下我沈家的孩子,更不会让你的江山落在外姓之手,即便是我和你的孩子。”

那话响在耳边,像冰雪一样伸进她的皮肤里,九微浑身一激灵,脑子猛地清醒,再没有的清醒,她定定的看沈宴,沈宴也在看她,那双浅浅的眼睛里都是她。

“对不对九微?”他低低的近在眉间的问她。

九微眨了眨眼。

他慢慢笑了,“我知道,你再得江山是不会嫁给我,与我生儿育女,儿孙满堂。等你君临天下之时就是我们分别之时,我知道,我知道的。”

楼下人慢慢的在上楼来。

沈宴收回手,让她的手从袖下滑出来。

九微在披风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道:“沈宴,我得江山和与你在一起并不冲突,我为帝之后你依然可以做你的沈相,或者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是天子,我想要和你在一起谁都阻拦不了,也不需要阻拦。至于孩子…这些事情等到一切都归还原位之时我们再考虑也不迟。”

随兵已带着失魂落魄的赵明岚上楼来。

沈宴收回手,“恩。”了一声道:“你先处理正事,我先回避了。”转身回了房中。

※、第117章 一百一十六

九微看着沈宴回房,带上房门,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不舒服在于沈宴说的字字句句她无力反驳,她以前从未想到过这一点,今日沈宴点明讲透,她才忽然发现她把以后的事情想的太容易了。

她一心都在夺回江山,再为皇帝,她认为这是最难的,等她拿回她的一切,她在万人之上还有什么是她做不了,得不到的。但沈宴想的和她不一样,他在想为帝之后,他又想的…那么正确。

这江山是姓端木的江山,如果她非要和沈宴在一起谁都阻拦不了,但朝中众臣,端木一氏是绝对不会放心她和外姓生孩子。

她心里烦躁起来。

赵明岚上楼来忽然拉着她的手跪了下来。

九微扭过头就看到她哭肿的眼睛,她拉着九微的手掉着眼泪道:“九微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从前我不懂事,我们际遇相同,本是同病相怜可以并肩作战的,是我太糊涂了,我知错了,我当初也想把身子还给你,但是…但是…”她低头垂泪,“但是陆容城对你太好太好了,好的我舍不得把身体还给你,想着多被他宠爱也天也是好的,但后来我是真的爱上了他…”

九微微微皱眉,所以呢?她就可以占着别人的身子,别人的舅舅,别人的一切?到无法占有的时候痛哭流涕的忏悔认错就能被原谅了?

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九微我愿意做一切来赎罪。”她真心实意的悔过道:“以后我就是你的枪你的剑,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只求你成全我和陆容城…”

所以还是有所求才会认错悔过。

九微打心底里冷笑,却伸手摸了摸她的发,无比好说话的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成全你们的,我说到做到。”

赵明岚抬头,泪光盈盈的看着她,满是感激。

“好了。”九微抽回手道:“你跟夜风下去休息,他会好好照顾你,等明日他会带你先往京都赶,你只要乖乖听话,等着我和你去汇合就好。”

“会京都?”赵明岚困惑道:“陆容城之前已经宣布我已经死了,尸体下落不明…我先回京都做什么?”

“回去做你的皇帝啊。”九微垂眼看着她,“死不见尸,朝中大臣会有几人相信?你只需要带着伤回去,声泪俱下的告诉大家是陆容城绑了你,要弑君,而我,救了你。”

赵明岚满眼泪花,呆愣愣的看她,“那…那陆容城怎么办?这不是会害了他吗?”

九微笑道:“你不是想和他在一起吗?这样一来他罪大恶极,我们只说他已经死了,他就永远也回不了京都,入不了朝堂,只能安安心心的和你在一起了,不是吗?”

赵明岚擦着眼泪想了想,狠狠咬牙道:“是了是了,他再也回不了京城,当不了他的国舅,从今以后他只能依靠我,只能和我在一起。”抬头看九微,眼神坚定,“好,我会按照你的吩咐做的。”

九微笑了笑,让夜风带她去安排好的地方休息。

等看着他们离去,又问楼下守着的人,“玄衣可来了?”

那人回禀道:“我们的人将他引到了山林里,想着一会儿脱困就该来了。”

“很好。”九微吩咐道:“来了拦下他,不许让他上楼,就说我已经歇下了。”

“是。”楼下人领命。

九微安顿妥当才又去了沈宴的屋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沈宴似乎睡了?

九微轻手轻脚的进去,到榻前看见沈宴侧卧在榻上,闭目合眼的好像睡着了,便小心翼翼的替他盖好被子,低头想亲亲他的嘴。

他便睁开了眼,一双浅浅暗暗的瞳孔藏在卷长的睫毛下看着九微,轻声问:“都处理好了?”

“好了。”九微轻轻的亲了亲他的脸,“你安心睡吧,要养足精神。”

沈宴便闭了眼睛养神,声音哑哑低低的问:“什么时候回京都?需要我怎么来配合你?”

九微知道不告诉他,他有得费神去猜,便如实道:“明日夜风的人会带赵明岚先往京都赶,等过几日我们去和他汇合再一起入京。”

“我们明日也一道回京吧,夜长梦多,尽早回京的好,我的身子不要紧,今夜休息一晚,明日就可以上路了。”

“不行…”

“不必再争了。”沈宴打断她,依旧闭着眼睛,养神道:“说说你回京后的布置和计划,让我心里有数。”

他还是这样,不容商量不容置疑的语气和脾气,从前她做皇帝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性子,处处压着她,分毫不让。

九微看着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闻声睁开眼,看着她的眼神,也叹了口气,道:“你需要我给你列出我明日可以回京的理由来说服你吗?我认为我们不该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你该清楚明日回京对大局有利,我也清楚我自己的身子,我说不会有事不是宽慰你,是在陈述事实。”

他还像以前一样,一板一眼讲的你哑口无言。

九微便无奈道:“好吧。等赵明岚回京都之后朝中必定大乱,她会咬定是陆容城设计绑走了她,要弑君谋位另立新君,是我救了她杀了陆容城。”

沈宴微微皱眉,“除下陆容城的人,朝中大臣原本反对玄衣继位的人就在多数,我的人和太傅身边那些迂腐的忠臣之士必定是站在你这边,陆容城又不在朝中,他的人根本不足为惧,拉下玄衣,让赵明岚重新做回龙椅并非难事,但之后呢?”沈宴看她,“你打算一直让赵明岚当这个傀儡皇帝,你背后操控?”

“当然不是,我要真真正正的拿回我的江山。”九微冲沈宴一笑,道:“我会已端木韶华的身份回京都。”

“端木韶华?”这个名字让沈宴一惊,端木韶华当初可是风头无二,只是后来…眉头皱的更深,“她不是很久之前就…已经下落不明了吗?”

“所以我才好借这个下落不明的端木韶华回京。”九微将自己的盘算慢慢说给沈宴听,“她的身份特殊,我记得当初她是差点成了储君,才落得下落不明的下场,我借着她的身份回京可以光明正大的认祖归宗,之后借着刘老将军,太傅,顾尚别,和你的势力慢慢稳定局势,等到我站稳的时候就可以拿掉赵明岚这个傀儡,让她传位于我了。玄衣在京中除了国舅再无助力,这应该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沈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虽说端木韶华下落不明时才十一二岁,这么多年模样可以变化,无人识得,但你作为质子燕回却是不少人都见过的…”一抬头看见九微一身玄色衣裙,散发坐在那里微微愣了愣,她如今和当初的燕回也不太一样了…她的眉眼,她的气质,连她的下颚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越来越神似她当初九微的样子了。

九微便笑,“质子燕回是男人,知道她的女人的很少,见过的就更少了,我已女儿身回京,一身女儿装扮认出我是燕回的估计没几个。燕回本就不起眼,朝中大臣几乎没几个认识她,认识她的也只是一些不重要的,我已经派人将认识她的人都清理了,不会出意外。”

沈宴掀了眼帘望她,她确实很从前不一样了,杀伐果断,胆大妄为,连这样的法子都敢作。沈宴不放心道:“不然你就让沈青帮你在容貌上乔装打扮一下?”

“不必。”九微毫不考虑道:“京中已无陆容城,刘老将军是我的人,太傅中立,你…也是我的人,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算指鹿为马又如何?”

沈宴便没再劝,确实,没了陆容城,手握兵马的刘老将军又是她的人,朝中剩下的根本不足为惧,但他总不安心,总觉得凶险之极。

“你将细节和布置再和我说一下,比如你要如何证明你就是端木韶华,总不能空口白牙的说是就是了。”沈宴十分的不安。

九微让他躺下,拉了拉他的被子道:“这些细节我们在回京的路上慢慢讨论,你现在就是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好赶路。”

沈宴想了想,便吐出一口气,点头躺了回去。

九微又低下头来。

沈宴忙睁眼瞪她,“你又想什么不正经的?!”

九微看他一脸严肃惊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就这样讨厌我亲你?”

她的气息喷在脸上,热热酥酥的,沈宴红着脸侧过头,道:“并非讨厌,只是…这种事情总是要留到你我定亲之后再做。”

“定亲还是定情?”九微问他,“定情的话我以为我们早就定过了,你一次次救我,我在你窗下哭的时候就已经定过了,不是吗?”

“是定亲。”她离得太近,呼吸全在他脖颈,他臊的脖子都红了,“等你愿意嫁给我的时候。”

“我愿意。”九微道:“我现在就愿意,我现在就和你定亲。”

沈宴轻轻推她,骂她胡闹,“定亲岂是说定就定的,我想和你定亲要正正经经,按照规矩,光明正大的。”

九微不满道:“这些繁文缛节不重要…”

“重要。”沈宴转过头来看她,“这种仪式对我来说很重要,光明正大的,堂堂正正的,告诉全天下你是我的人。”他抿了抿嘴,“我娘这辈子都盼着这种仪式,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九微听到他说他娘,心头突然一软,望着他轻轻笑道:“好,那我等着你向我提亲,我们光明正大的,规规矩矩的定亲。”恋恋不舍的松开手,“我就不吵你了,你快好好休息。”

起身要走,沈宴拉住她的手,轻轻在她手背一吻,松开笑道:“走吧。”

九微捂着他吻过的手背,抿嘴笑的心满意足。

出了房门,候在门外的随兵忙低低禀报道:“玄衣来了,被拦在楼下,主上可要见他?”

※、第118章 一百一十七

出了房门,候在门外的随兵忙低低禀报道:“玄衣来了,被拦在楼下,主上可要见他?”

九微悄悄探头往楼下瞧了一眼,果然玄衣一身夜色披风带着一群侍卫站在楼下,他抬头望上来,九微忙收回了身子,低低问随兵,“他可有说什么?”

“没有。”随兵答道:“我按照主上吩咐的跟他说了,他只说既然主上已经睡了,他就在楼下等着,等主上醒。”

果然是玄衣,遇事从不慌张。

说实话她十分欣赏和喜欢玄衣,但她也十分了解玄衣,一旦他得势,必会杀尽曾经见过他苦难的人。

就像他对沈宴,对陆容城。

所以她必须得压住了他,才能自保。

她吩咐了一句,“让他等着吧。”便直接去了沈青的房中,既然玄衣来了,她就更不担心有变故了。

沈青房里已灭了灯,九微开始敲门,由轻到重直到听到房中人一声大骂:“滚!大半夜的敲个鬼的敲!还让不让睡了!”

九微仿若无闻,继续敲个不停,直到房里人一路骂咧咧的拉开门,一巴掌呼过来,她往后一闪的躲了过,淡定道:“敢跟我动手扣你的诊金。”

沈青披头散发,面若丧偶,饿鬼一样瞪着九微,“我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到你们这一个个的来折磨我欺负我恨不能玩死我。”

“我怎会舍得你死,你死了沈宴怎么办?”九微道,推开他径直进了他的屋子,点亮灯烛。

沈青哀嚎着进来,“你说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半夜跑到我这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房里做什么!做什么!”

九微坐下道:“看病啊,想让你给沈宴开一剂安神的药。”

沈青简直想掀了桌子,“大半夜的看个什么鬼的病!明日请早!”

九微却安安稳稳的坐着,一副你不开我不走的模样。

沈青气的牙根痒痒,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拉了椅子坐下,狠狠道:“我一定毒死沈宴!”

沈宴睡得不太安稳,他一直在想回京一事,想来想去的睡着了,梦里全是零零碎碎回京之后的事情。

有时是九微走上高高的白玉台阶坐上皇位,有时是九微被压在宫门之前披头散发,模样凄惨。

后来他又梦到了端木韶华,那个他只在小一些时候见过的小姑娘,她比九微大了五六岁,小小得各自爱穿红衣,爱舞刀弄棒,小小年纪就能在马上弯弓猎鹿。

他梦到了什锦帝,那是先帝的父皇,他是个极奇怪的人,一头银发面貌却是极为的年轻好看,先帝已经二十岁时,他的父皇面貌却一点没变,十年如一日的年轻。

那时先帝还未继位,连太子都不是。

什锦帝一生只有一儿一女,儿子就是先帝,女儿比先帝小了整整十五岁。

梦里什锦帝带着一儿一女射猎,那个小小的红衣女孩一箭猎下一只公鹿,什锦帝便将她从马上抱下来,珍宝一样搂着怀里,问她想要什么奖赏。

她才那么点儿大,大大的眼睛望着什锦帝道:“我想要像父皇一样做皇帝。”

什锦帝抱着她看了半天,忽然笑起来,“你真像她,真像…”

然后沈宴就看到先帝开弓将箭尖对准了那红衣小女孩…

沈宴便惊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到了九微,瞳孔急剧一缩。

“怎么了?”九微忙问,“你满头的汗,是不舒服吗?”伸手来给他擦汗。

沈宴头疼的厉害,闭着眼睛缓了缓道:“九微,当初韶华公主下落不明你知道原因吗?”

“原因?”九微想了想,“大概…是和我父皇有关吧?”

沈宴点了点头,睁开眼看她,“你用端木韶华的身份回京或许会引出许多意想不到的秘密,或许…会和你的父皇有关,你还要这么做吗?”

“当然。”九微没有迟疑的便答:“我在决定用端木韶华的身份回京时就已经预想到了这些,你不必担心,我有心理准备。”

沈宴便“恩。”了一声,没再说话。

九微转身端了一碗汤药过来,吹了吹递给沈宴道:“正好,不冷不热,你快将药喝了吧。”

“什么药?”沈宴坐起身,看窗外渐渐透亮的天色,快天亮的,“你什么时候来的?一晚上没睡?”

“睡了,我刚来,正好沈青熬好了药给你,就端来了。”九微坐在榻边,凑到他嘴边,“需要我喂你吗?”

“不用…”沈宴拨开她的脸,伸手接过药,一口喝了干净,苦的微微皱眉,“怎么比昨天的苦了些?”

“加重了剂量吧。”九微接过碗,拿了帕子给他擦嘴,道:“天还没亮,你喝了药再躺一会儿吧。”

沈宴原不想再躺,但脑子疼的厉害,又有些发晕,便点了点头。

他看着九微坐在他身边,看着她歪头看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又沉又闷,直到再醒来窗外夜色寂静,一弯弥月清辉尽洒,他猛地坐起身,就听到屋外九微压低了的声音,她道:“不能让他走,他不能先回京。”

“可玄衣已等了三日,主上这样吊着他也不是办法,他已派人暗中离开了。”

九微顿了顿又道:“告诉他,我一会儿见他。”

那人便应是退了下去。

九微推开门吓了一跳,沈宴穿着月白的中衣站在门口一步之距看着她,“你…你醒了?”

“我睡了三日?”沈宴问:“我为什么会睡这么久?”

九微端着药进来,将要放在桌上道:“先喝药吧。”

沈宴看了一眼那药,心里是再明白不过的,九微给他下了药,他是想生气,却又气不起来,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现在起程回京吧。”

九微想了想,笑道:“好啊,你将药喝了我们就走。”端了汤药递给他。

他瞧了瞧那药,又瞧了瞧九微,伸手拨了开,“现在不喝,等上了马车再喝。”

“你怕我下药?”九微笑吟吟的看他。

“怎么。”他也一笑,到榻前一壁穿衣一壁道:“你我是同一战线的,你若再拿那些小聪明来算计我,就太让我失望了,我想你也不会,对吗?”他问九微,“你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