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恭送主子！”晴天也跟着跪了下来。
直到四皇子离开,晴天和肖灵才一起出了口气。晴天扶她回床*上,“主子这回儿,可是真的生气了。”
是啊,生气了。可也没多少气,他在这宫里活了十二年了。这些事情还能不习惯？
疑心起(四)
四皇子当然习惯,当好端端的身体突然就开始虚弱下来,当深信不疑的人突然就给你插一刀,当亲生母生为了争宠,时不时的给他下药的时候…他怎能不习惯？
从很久以前,他的信任就只是一种手段而已。
所以,小五子的事情,从他最开始的失踪,他便有了觉悟。所以,当小林子毫不犹豫的,坚定的说着他效忠的主子是他的时候,就算没有赌咒发誓,可只凭着他的态度和坚决,他便高兴了。
就算,这一切依旧可能是假的。可…高兴一时是一时吧。
十天后,肖灵终于再一次回到岗位上。
与以前不同的是,四皇子现在身边的内侍只她一个。小五子没了,又没新人派过来…于是,肖灵悲剧了。
两个人的活一个人做,偶尔还要做一些临时的活计。
比如,替各宫送过来的点心配茶！！皇帝都喜欢的茶,这后宫里的妃子们,自然是趋之若鹜的。
虽然她可以吃到不少点心,可她依旧忧伤：“主子,您真的不准备再找个内侍来？”虽然一个人独占一间房很爽,可一个人真的很累啊！“实在不行,你让雨天来帮着奴才吧！”反正她也没少做雨天的活。
说起来,她这腿一好,吃的待遇,就比四皇子差上那么一点点。可这活也多的多了。
若说四皇子不是故意折腾她,她是半点也不信的。就这两天,内务府就送了两回人过来。可每一次都被四皇子找着借口给撵了。
“怎么,让你侍候爷,你不愿意？”
“哪能呢？能侍候主子您,是奴才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肖灵默默吐血：“可是,主子啊,奴才怕长此以往下去,以后就不能侍候您了啊。”真的会累死人的啊！！
四皇子哪里不知道,不过,逗着小太监真的很有意思。而且,他自己也松口了,在吃上不再扣着她了,自然要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也罢,今天开始,晴天雨天贴身侍候,把小田子调上来。至于你…也该开始学认字了。”
学认字？肖灵懵了半天,才猛的想起,似乎之前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可这么久没提,她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可是,她是真的不想学认字啊。
这会儿都什么都不会呢,都有这么多的事,若是再认了字…还不定能惹出多少麻烦来。
可是…唔,如果四皇子真的一心想要坐那个位置,他的贴身内侍能不识字么？那可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她可是听说,有些皇帝太懒,一些不重要的圣旨,都是贴身内侍帮着拟的。
肖灵自家知道自家事,不是她不识抬举。实在是这抬举,她吃不消。
“是,奴才尊命。”
“这认字么…也没有这个惯例。这样吧,爷小书房里有些旧了的纸墨,一些快不能用的笔,回头就照着爷的字,慢慢练就是了。”
得,肖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位儿又开始拿她开涮呢！不过,涮就涮吧。反正她一个奴才,用些旧的,快丢的东西,也不算委屈。毕竟,就算是快要丢的东西,也都是极品货呢！
奴才好冤(五)
“皇上驾到！”玄衍宫,肖灵正苦着脸,拿着软软的毛笔在一张破了一个角的宣纸上写着字。大概四皇子依旧记恨着她当日被陆秋禾骗的事情,这写得最初的几个字,就是味轩斋三个字。
练的当然是四皇子的字。四皇子人小,可字却苍劲有力,力透纸背,且早早就有了自己的笔意风骨,很是难得。只是苦了肖灵。
相信,任何一个现代人,在习惯了计算机的妙处之后,能拿起签字笔就已经很不错了。毛笔？那绝对是古董,不是一般人能熟知的。就算偶尔有几个能拿笔的,写出来的,也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肖灵在她自己的领域里,可以说是无人能及,可毛笔…她确实不会。
尤其是,她更习惯简体字,而这个世界的字,却是繁体里带着点小篆的味道,她能勉强认识,可要写…啧,那难度绝对是五颗星。
皇帝来时,肖灵正跟那些软趴趴的毛笔和黑呼呼的墨汁奋斗着,而四皇子依旧开心的看戏着。
两人形态都不算端庄,可皇帝来得太突然。且到了书房门口才让人通报,以至于,两人一惊之下,根本来不及收拾。
两人只能就势跪下：“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皇帝心血来潮,只是过来跟四皇子联络父子感情,此时心情还算不错。大方的放过两人,哪怕是肖灵脸上沾了墨汁,也只是多望了两眼,便轻轻放过。“小林子,给朕泡茶。”
肖灵看了一眼四皇子,这才应：“尊命。”然后才行礼,小心退出去。
泡茶,在这皇宫里,估计没人不知道,皇帝最爱的是雨前新采的白毫茶了。
可就肖灵所观察…唔,其实皇帝的口味非常多变。确切的说,皇帝最爱白毫,也不过是因为他需要众人知道他最爱什么茶。可真要喝起来,这位很乐意尝新,对于她配出来各种奇怪新茶,接受度也极高。
不过,既然今天没有碰点心,那她自然还是符合大众的,沏上白毫。
“这是小林子练的字？”重回书房,皇帝正跟四皇子讨论她写的那团黑糊糊。
繁体字笔画太多,写着写着就糊到一起了。对于这一点,她也很无奈,尤其是四皇子还刻意的,给她那么粗的一支笔。而她也不能初下笔就能找到技巧吧？在这种地方,太聪明可不是好事！
沏茶和泡茶不同,泡茶可以玩出很多花样来,这沏茶,就是在杯子里放上茶叶,然后冲入滚开的水就好。
所能讲究的,就是这茶的好坏,以及水的不同。
皇宫里嘛,这些东西都是极讲究的。就她现在给皇帝冲的这水,就是去年冬年,四皇子亲自封的初雪的水。
这茶水,肖灵也偷偷尝过,味道确实不错。而在这个没有任何娱乐的世界,时间多到发霉的她,也准备弄些小东西,一些以前好奇,却一直不能去实行的东西。比如那“冷香丸”,琐碎是能把人琐碎死,可在这里,她还真不怕琐碎！
奴才好冤(六)
“小林子泡茶的手艺,这宫里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皇帝尝了尝茶,眉头一展,看起来似高兴了点。
四皇子却瞪了肖灵一眼。肖灵立刻跪下：“回皇上,不是奴才茶泡的好,是这水好。”
“哦？这水还有什么讲究么？”
“回皇上,这水是殿下去年收集的初雪所融的雪水,一直藏在玉瓶里,净了整整一年才得的水。”看,功劳都是四皇子,四皇子孝心可嘉啊。
“多嘴的奴才！”四皇子又瞪她一眼,这一眼,却是带着笑的。
“小四有心了,正好,朕那里刚得了副秦兮峰的十美图,回头朕让海明安给你送过来。”
“谢父皇赏。”四皇子连忙谢恩,谢完了,就直接靠了过去：“父皇,听说御花园的莲花开了,不如我们一起去赏花？顺便,儿臣也想画一副莲呢！过些日子,母后的千秋也要到了。”
皇后最是爱莲,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作为皇子,又不是亲生的皇子,送一副亲手画的莲画,到也可以。
对于最宠爱的儿子的小小要求,皇帝自然是立刻便允了的。
“既然如此,让人配些点心,再让小林子跟着给朕泡茶。每次总是喝着他泡出来的茶,却从来没亲眼看过…”
肖灵几乎哀嚎,‘皇上啊,饶命啊,您没看到四皇子又看过来了么？这位可是小心眼的很啊！’
“咦,父皇竟没见过么？”四皇子笑眯眯的瞅了肖灵一眼：“那就让这个奴才表现一回。”复又转向肖灵：“小林子,还不快下去准备？！”
“尊命！”
……
御花园,莲池边的观景亭中。
肖灵在角落里煮水,准备泡茶。海公公立在她边上,带着监督的职责。毕竟,皇帝入口的东西啊！！
四皇子已经铺好了画纸,摆好了笔墨,开始画那一池的莲,红粉紫白,应有尽有。
肖灵偶尔也会望上一眼,只觉幽香阵阵,清雅非常。再配上这茶…唔,她决定,今天这茶,也要雅才行！！
将点心各尝一块,又是赏景又是品香,甚至连几人的心情和服饰都算在其中,最后才终于有了决定。
一壶茶好,斟上两杯,便小心退下。
皇帝慢条斯里的喝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肖灵不敢多话,即便她隐隐的探到了些许皇帝的口味,也是决不能投其所好的。因为皇帝的所好,不能为人所知。因此,在这事儿上,她向来都是按已所好。包括心情…
皇上不喜,最多不喝。可若投了皇上的好,一次是巧合,两次…那就是罪过。
在这宫里,一举一动,都得小心翼翼,再三思虑。
“父皇觉得今天这茶如何？”四皇子画到一边,突的转身,问一侧难得悠然的皇帝。
“不错。”皇帝看了一眼边上的肖灵,“海明安,赏。”
“是。”
“奴才谢皇上赏,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肖灵立刻磕头谢恩。虽然皇帝赏赐大方,可肖灵依旧哀叹。只怕以后,要更忙了！！
之前不过有人传言,皇上爱她泡的这手茶。如今这御花园里,看着的人还不知有多少。这会儿这事儿算是落实了,以后找她泡茶的,传授茶艺的,还不知会有多少。忙也要忙死她了！！
奴才好冤(七)
四皇子这一下午画的画都不甚理想,虽然肖灵觉得,对于一位十二岁的小孩,这画其实已经非常不错了。可主子不乐意,她又能说什么？
回到玄衍宫,又窝在书房里。
四皇子继续画画,只是似乎心很不平静,时不时的抬头瞪她一眼。
主子心情不好,做奴才的必须逗主子开心。
“主子,要不,让雨天进来给您说个笑话听？”雨天最是活泼的,平时可最能逗主子开心了。
四皇子瞥了他一眼,自己到是来了主意：“过来。”
肖灵本能的觉得,自己大概又要倒霉了。可他却不能不过去。
“主子。”
云龙玄玉将肖灵拉到面前,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打量半晌,他就不明白。父皇怎么就瞧上眼了呢？也没见着哪好啊！
虽然父皇表现的毫不在意,好像真的就只是喝喝茶。别人看不出来,可他又怎么能看不出来。父皇都能记得他叫“小林子”了。他敢保证,他们兄弟这么多,身边的内侍这么多,父皇一个名字也不记得。
可父皇愣是记得“小林子”,还知道他的茶泡得好…这如何不让他多想。可问题是,父皇是皇帝,如果他真的将小林子看上眼了,只需一句话,天玄宫里多个小太监,那谁也不敢说什么。哪怕这个人曾是他儿子的内侍…可他父皇没说,一个字都没说。甚至如果不是他提到,他大概都不会多看小林子一眼。
只是,这些天里,父皇来他这玄衍宫的次数比以前多多了。而且每一次,都必定要喝茶。他不知道父皇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如果他不提,也没有赏。但只要他提,就必定有赏。给他一种这赏其实是给他面子,而不是因为小林子。
“父皇很喜欢你。”这话说得非常肯定。他父皇就是这样的人,越是喜欢什么,越是会藏得实实。而被他明面上宠的无以复加的那些人,全都是被他最先舍弃的。就像那个幅妃,就像他自己,就像早早封了太子的二哥。就像他喜欢的白毫茶…
而他最在意的妃子到底是谁,他最喜欢的皇子又是谁,也许除了他自己外,谁也不会知道。
可是,不合理啊。小林子不是皇子,不是他的宫妃,他是个太监,只是个太监。而且,他还在天玄宫里待了一年多,可是看上了,早就看上了。
肖灵脸色一苦,“不是吧？”不能否认,也不能承认,只能当作不知吃惊和担心,装傻是唯一的选择了吧：“为什么呢？就因为奴才会泡茶么？”
云龙玄玉猛的伸手,狠狠的捏上她软乎乎的脸颊肉,用力的扯了扯,才要笑不笑的反问：“爷也想知道为什么,你能不能告诉爷,到底是为什么？那茶爷也喝着呢,可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肖灵这下连心都苦了：“主子,您要相信,奴才决不会做背叛您的事。”
“嗤。”云龙玄玉嘴里不屑,手上却没放手,继续又捏又扯又搓又揉,“如果我的父皇要你做不利爷的事,你怎么选择？”
奴才好冤(八)
肖灵喉头一紧,咬了咬舌尖,才郑而重之的开口：“主子,奴才不才,却也知道脚踏两条船的下场。”
“哦？什么下场？”
“翻船。”
“哼！你知道就好。”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此刻的云龙玄玉,我们的四皇子那点不痛快却消了。手从那已经被捏巴红了,开始往肿发展的肉脸上拿开,看到她的苦脸,心情也彻底好了。心情好了的四皇子又开始想着法子折腾肖灵了。“不过,这罚还是要罚的。”
吃的不用罚,现在找她泡茶的人多了,赏赐和点心她偷个嘴也够了,罚不着他。所以,“爷写几个字,今天得学会,明儿爷就检查。”说着,拿过一张空白的纸,写下：小林子的主子是…顿了一下,又写下四个字,云龙玄玉。
肖灵微微挑眉,继续苦着脸哀嚎：“主子,不要啊！！”
“明日爷检查,错一字,禁食一顿。”
肖灵松了口气,还好,一字只禁一顿。以前这位爷罚人,都是一禁就是一天的。不过,她依旧垂头丧气。
“你不问爷,这几个字怎么念？”她认命了,可主子又不高兴了。
肖灵无语的看着云龙玄玉,纠结好半晌。她几乎可以想到,如果她要是问出来,他一定会让再让她一次又一次念这句话。唔,这话…她光想想就觉得蛋疼了！好吧,她没蛋,她是太监来着。
“给爷记住,这几个字念‘小林子的主子是云龙玄玉’,来,跟着爷念一遍。”云龙玄玉笑眯眯的看着她,眼底满是恶作剧的兴奋。
肖灵越发无语了,这个四皇子真是越来越恶趣味了。她就不明白,身为皇子,每日里光上学就忙的不得了,怎么就还有空来找她麻烦呢？
“小林子的主子是,是,是…”肖林觉得头疼,奴才叫主子名讳,那是大不敬之罪呢。
“是谁？”云龙玄玉却是不依不饶,非要逼她说出来不可。
“是,云龙玄玉。”
“声音太小,爷没听见。”
“是云龙玄玉。”有了第一次,后面再开口,便不那么难了。反正这大不敬的罪,也就一次罢了。
“声音太小,爷没听见。”
“是云龙玄玉。”这一次,肖灵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音量。他若再听不到,她就只能喊了。“主子,您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耳朵有毛病,可不得早治？
“咚。”脑袋被敲了下：“怎么,爷让你叫爷的名字,还委屈你了？”
“奴才不敢。”
“爷看你敢的很。”恨恨的瞪了她一眼,一甩袖子往外走去：“现在就给爷练字,明天要写不出来…哼,要你好看。”
肖灵能怎么办,乖乖写呗,只可怜她的小手了！！
而出了门的云龙玄玉却在书房门口怔怔的站了许久。刚才,听着小林子叫他的名字,本来只是恶作剧,可不知为何,听到他响他名的声音,他却好似着了魔了一般,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不讨厌,甚至是喜欢的,所以,他想一听再听…
求宠进行时(一)
第二天,肖灵自然轻松过关。虽然字真的很丑,横不直,竖不垂,而且每个字都写的很大,但是,确实都对了。一点错处也挑不出来。
云龙玄玉只能悻悻的哼了一声：“丑死了,真是丢爷的人。”
肖灵却是实实在在的呼了口气：“爷,小的只是奴才。”字写的不好没关系,能认识已经很有体面了。
“怎么,爷还说不得了？”云龙玄玉眼一斜,大有你敢多嘴,爷就要你好看的架式。
“说得,说得,爷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算你识相,既然如此。讷,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把这本书上的字,全都给爷学会了。”云龙玄玉又丢了本书给她。
肖灵几欲吐血,哀怨的望着云龙玄玉：“爷,奴才不认识它们。”
“放心,爷会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你的。”云龙玄玉要笑不笑的说道,同时一甩袖子,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瞪着他：“还不跟上？”
“是。”肖灵哀叹一声,将书在小桌子上放好,巴巴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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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龙玄玉要去给皇后请安,原因么,就是皇后娘娘生病了。
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更是所有皇子的嫡母。这位一生病,自然所有当儿女的都得去请安。据说,太子殿下以及大公主,已经去侍疾去了。
这是大孝之举。要知道,所谓侍疾,不但要侍候皇后吃穿,更是要替皇后试药的。
肖灵就觉得很不能理解,是药三分毒,这些试药的,那可是实打实的喝下去的。据说是怕人下毒…可也不想想,这些药对病人可以说是良药,但对正常人,可不就是毒药了么？
所以,肖灵对于自家主子没有往上凑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不是她有多关系主子,而是据说,很多皇子侍疾的时候,这试药的人,都是奴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