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不喜欢重要吗?”她淡淡道,“‘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可笑我曾经还以为,保家卫国是男人的责任。”

苏忌有一瞬不知该说些什么。商霖话里隐约的责怪和讽刺都让他觉得羞愧,把一个柔弱的女子放上两国对弈的棋盘,本就不是大丈夫所为。他从来都深恨和亲这种事情,奈何人微力薄,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可你…明明很喜欢魏皇。”甚至愿意为了他付出性命。

“他是我的夫君,出嫁从夫,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商霖道,“我知道苏大侠你一直怪我,觉得我不肯跟表哥一起离开是背弃了和他的誓约,可你有没有站在我的角度上想过?表哥来找我私奔的时候,我已经是有夫之妇。所谓从一而终,从我嫁给魏皇的那天起,就注定了这一生都只是他的女人。”

顿了顿,又道:“这还只是私情。比这更重要的是,这桩婚事本是为了两国和睦而缔结的。我既然答应了父皇嫁过来,便要尽到身为公主、身为人女的责任。虽然表哥跟我承诺说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是私奔了,可焉知燕国见我‘暴毙’,会不会再嫁一个宗室女过来?我这辈子已经这样了,何苦再连累同宗的姐妹?”

这么长的一段话说完之后,商霖抬眸与苏忌对视,慢慢道:“难不成苏大侠竟觉得,我当时和表哥一起走了,反而是有情有义?”

苏忌怔怔地看着商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眼光。他从来没有料到,她心里居然是这么想的。他想起那一次在南山行宫,她淡淡地对他说:“你所以为的善恶,只是你的以为罢了。你凭什么认为它就一定是正确的?”

原来,真的是这样。

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她,觉得她反复无常、薄情寡义。他以为自己是对的,可是到最后才发现,错的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他。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狼狈。

掩饰地别过头,他忽然有些不敢面对她的目光。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改变你对我的看法,只是今天心情不太好,想到什么就说了。”商霖口气淡然,“不过你明白了也好。我不知道你掳了我打算做什么,但若你是想把我送去给表哥,那最好放弃吧。我和他这一生都没可能了。若我不能陪在魏皇身边,情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许久之后,商霖听到苏忌低沉的声音,像在做一个承诺,“你放心,我不会把你送到他身边。”

白天演了那么一出戏,终于让苏忌对她改观了不少。商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只要苏忌对她的印象好一点,之后遇到什么事情也好商量吧?

她带着这样的想法在床榻上翻了个身,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床前两步的地方,阿阮面无表情地站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她。

“你…干什么?”这情景太过诡异,商霖都有些结巴了。

阿阮继续看着她,嘴唇越抿越紧,最终带出一个扭曲的笑来,“德馨公主,贺兰皇后,你当真是…好本事。几句话就把师父唬住了。呵,你想回到魏皇身边吗?我看你恐怕没这个命!”

话音方落,她已一把抽出宝剑,冰寒的剑刃直直朝商霖刺来!

电光火石之间,商霖只能大喝一声:“你是燕国人,怎么可以杀自己国家的公主!”

阿阮的剑停在她面颊前三寸的地方,不动了。

商霖额上的冷汗都下来了。穿越过来大半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你…怎么知道的!”阿阮咬牙切齿。

商霖知道自己猜对了,苏忌也好、阿阮也好,都是燕国的子民,“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事实就是这样。”

阿阮恨恨地看了她半晌,忽然冷笑道:“谁跟你说我是燕国人?我可从来没承认过。”

“哦,你不是?那难道你是魏国人?”商霖反问。

“我不是燕国人,也不是魏国人。我阮玉天生天养,没有母国。”阿阮平静道,“我这辈子只在乎师父一个人,所以,我不会让你来影响他的决断。”

商霖觉得寒意再次上涌。我靠,这是个混不吝的主儿!

“我从来没想过要影响你师父,你杀我没有道理!”商霖道,“而且我死了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你真的不怕?”

“自然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但却与我没有干系。”阿阮低声道,“你放心,你死了之后还是能够回到魏皇身边的。他会在大司马的别院里找到你,为你风光大葬…”

大司马…霍弘!

“你们…”商霖身子一颤,忽然懂了他们的打算,“你们要栽赃大司马?”

阿阮没有回答,她却什么都明白了。是了,一定是这样。所有疑点都得到了解释了。

上元当夜的行刺,苏忌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取易扬的性命,他只是想要栽赃霍弘。他是燕国人,自然希望魏国越乱越好,皇帝和大司马之间早就问题重重,此事正好可以激化矛盾。等魏国君臣斗得你死我活之时,燕国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可他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冲出来,打乱了他的计划。她看到了他的脸,他自然不能放她走,于是就把她了关起来。

“师父总记挂着自己是燕国人,不肯伤你性命。可我不在乎。等我杀了你,再去给师父请罪。到那时,就算他再不愿意,也只有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阿阮一步一步逼近,商霖一点一点往后退,很快背就抵上了墙壁,“公主殿下,记住,杀你的人叫阮玉,报仇可别找错了人。我等着你。”

一道凶光闪过黑眸,阿阮再次扬起了剑。这一回她动作决绝,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狠戾,眼看就要刺到商霖身上——

“叮——”

“啊!”

商霖睁开因为恐惧而闭上的眼睛,却见苏忌面色铁青地立在床前,阿阮右手鲜血淋漓,长剑落在地上,剑身不断颤抖。

“师父…”她忍着痛,艰难地唤道。

苏忌冷笑一声,“ 师父?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师父!”

阿阮眼中瞬间涌出泪来,“师父你知道的,我做这些都是…都是为了你!”

苏忌闭了闭眼睛,语气冷漠,“看来我这些年真的是太纵容你了,如今居然敢背着我做出这种事来。若不是我今夜念着你心情不好,去给你送夜宵,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害人性命。”

阿阮咬牙,“师父以为我愿意吗?可我们不杀她,难道要留着她害了我们所有人吗?她知道我们全部的秘密,杀不得、放不得,那师父你预备怎么办?”唇瓣颤抖,“总不会…关她一辈子吧!”这句话说完,脸颊已经惨白一片。

“胡说八道!”苏忌面色一变,更加阴沉,“我这回就不该心软带了你出来。你明天就走。我会让季南送你回岭南,你好好给我在那里思过,不许再出来!”

“师父…”阿阮惊慌失措,“你赶我走?你要为了这个女人赶我走!”

“季南。”苏忌没有理她,直接唤道,“带阿阮回房去。看着她,不许她乱跑。”

阿阮想要恳求,然而苏忌冰寒的表情最终吓住了她,只好在季南的半拖半拽下出去了。

等到他们都离开了,苏忌才慢慢转过头。在他对面,是商霖没有一丝表情的脸。

她的眼神如同最锐利的银针,直直刺向他的心窝。

夜色沉沉,易扬独自坐在椒房殿内,沉默不语。

这是商霖的房间,妆台上摆着她的玳瑁梳子,抽屉里是耳坠、发簪等首饰,还有温润通透的玉镯。他捏着一枚华丽的九鸾钗,不自觉想起正月初一那天他把这枚钗送给她时她的表情。

“新年礼物?”细长的眉微微扬起,俏皮又可爱。

他微微一笑,“新年礼物。”

她盯着钗看了一会儿,开心地眯起了眼睛,“那你帮我戴上去吧。”

他于是站在她身后帮她戴发钗。可是就在他认真研究的时候,她却不安分地往他怀里蹭,还仰着头笑嘻嘻道:“昨晚上你偷亲我,现在换我亲你,好不好?”

那时候的她,当真是无比的惹人怜爱。

他还记得阿俊家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那时候她是张牙舞爪的小野猫,连眼睛里都闪烁着怒意,看得他蹙眉。可是慢慢相处下来,他却发现比起凶神恶煞,她更多表现的还是柔软而体贴的那面。

喜欢看温暖有趣的故事,偶尔做一些不那么着调的事情,关键时刻却又机灵而敏锐,十分上道。

从前没怎么注意,等到分开了才察觉,原来她的很多事情都已经烙印在了他的心上。

他记得她执花插瓶的灿烂笑靥,记得她被自己损得哑口无言时的负气恼怒,记得她…在黑暗里跟他说分手时的坚决和镇定。

让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慌乱的滋味。

闭上眼睛轻叹口气,易扬慢慢把九鸾钗放回了妆奁内。

王海默默出现在他身前,低声道:“陛下,探子回报,大司马处今日依然没有异动。”

易扬点点头,没有说话。

“陛下,臣觉得上元当晚的刺客一定是大司马派来的,皇后娘娘必然在他手中。您要是真的想救回娘娘,还是别拖太久了…”

易扬睁开眼睛,“你觉得那些刺客是大司马派来的?”

王海一愣,“不是他,还能是谁?”

是啊。不是霍弘,还能是谁?

如今朝中以他势力最强,且早有反心。从前没有动手一方面是没有准备好,另一方面也是想等皇帝自然死亡,可如今他这个皇帝越来越难捉摸,霍弘心中一定有些慌了。

霍子娆是贵妃,他又有了大皇子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要除掉他和商霖,自然可以扶持大皇子即位。到那时霍子娆是太后,他就是大魏实际上的皇帝。

这么简单的道理,连王海都能想明白,别人,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第38章得救

阿阮在第二天一大早被送出了城,季南以押犯人一般的姿态把她弄走,商霖身边不再有一双眼睛死盯着不放,开始思考要怎么给易扬报信。

苏忌的打算太阴毒了,她不能任由他落入陷阱。

可还没等她想出办法来,苏忌却忽然派人来通知她,当天傍晚一起出城。

“为什么?”她疑惑道。

对面的男子低着头,“主公的吩咐,小人只是来传话而已。”顿了顿,“这个东西,请殿下服下。”

那是一颗乌黑的药丸。商霖脑中闪过各种武侠小说里的情节,不动声色,“这是?”

“小人不知,请您服下吧。”那人言辞恭敬,面上却露出一种商霖若是不从、就要强迫她服下的神情。

商霖忽然明白苏忌为什么不亲自来给她说这事儿了。那家伙亏着心呐,这种缺德事下不去手,于是让属下来干。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反抗,只得面无表情地接过药丸,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它吞了下去。

出城的过程比预想得顺利。

商霖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虚弱地躺在马车内的软垫上。苏忌就坐在她旁边,淡漠地看着窗外。

他不主动跟她说话,商霖乐得清静,寒着一张脸瞪着马车内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她想起那天晚上,阿阮被季南带出去之后,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无比僵硬。她冷笑一声,语气无比尖刻,“一面让德馨公主牺牲一生的幸福远嫁异国,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为了两国的和平;一面却又在暗中设计离间魏国君臣,为吞并之战做准备,你们男人的算盘…当真是打得很好。”

她气急了,所以说话半点没留情面。兴许是占了贺兰皙的躯壳这么久,她在心里已经把她当自己人了,所以那一刻极其为她不平、愤怒。

绮年玉貌的公主,埋葬了自己的爱情千里迢迢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才几个月就丢了性命。她也许还曾以为自己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可谁知,她不过是两国博弈下的一个炮灰。

根本不重要。

面对这样的斥责,苏忌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商霖觉得他心情一定很复杂,以至于甚至没有发觉她话里古怪的称呼。苏忌就那么看了她许久,才慢慢别过了头,“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他转身出去,商霖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怒,抓起桌上的茶盏就砸了过去。他明明能躲开,却没有闪避,硬生生被茶盏砸中,里面的茶水泼湿了肩头的衣服。

“我在外面守着,你不用担心再有人来伤你害你。”他背对着她,声音平淡,“要是真的睡不着,也可以看看抽屉里的书。”

这样的态度,让商霖的怒意都像是在无理取闹。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之间再没有出现过之前那种互相刻薄的情况,彼此都像把对方当成透明的一般,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一直到今日出城。

马车忽然停住,商霖知道是到城门处了,马上就会要人来检查。她浑身都变得僵硬,苏忌这时候倒是靠近了她一点,一只手揽过她的腰,让她半靠在自己身上。

车门被打开,商霖看到门边有人在给查看的守卫解释,“这是我家主公和夫人。夫人病了,大夫嘱咐吹不得风,所以不能下来给军爷查看了。您老人家担待一点,这是过所。”

他递上几份文书,赔笑道。商霖睁大了眼睛,拼命挪动,想让守卫注意到她。可惜她面上贴了人皮面具,又被苏忌封住了几处大穴,不仅动不了,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还不肯死心,企图把自己摔到地上来引起守卫的注意,谁知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苏忌漫不经心地揽住了腰肢。

守卫查看了过所,再次看了看车内。却见面容清秀的女子虚弱地靠在男子的身上,当真像是一对情深意笃的夫妻。只是女子的眼眶湿润,有清泪顺着面颊滑落。

“这是…”他狐疑道。

苏忌低头看了看商霖,慢慢伸手接住了她的泪滴,“眼睛累就闭上休息休息。大夫说了,你这迎风流泪的毛病要是不当心一点,回头可是要落下病根儿的。”

原来是这样。守卫点点头,车门缓缓关上,商霖的眼睛也随着关闭的车门一起,无力地闭了起来。

妈的,老娘白哭了!逼出点眼泪来容易么,那个守卫能不能长长脑子!

苏忌松开她的腰往旁边挪了一点,隔开一个合适的距离,才淡淡道:“别东想西想,也别妄图惹出什么事来,魏皇找不到你的。”

商霖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苏忌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耐着性子给她解释,“昨日早朝时,魏皇对大司马发难了,君臣倆因为嘉河决堤一事发生了争执,闹得很不愉快。”

商霖羽睫轻颤,唇瓣紧紧地抿在一起。

“我觉得他这么做还是为了你,所以…”

后半截话他没有说出来,但商霖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易扬真的如他们期待的那样,以为她落到了霍弘手中?

难怪城门的戒严会突然解除,难怪他们能这么轻松就出了城,难怪苏忌,会这般胸有成竹…

她觉得心里空空的,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其实早在挺身而出替易扬引开追兵的时候,她就做好了赔上性命的准备,如今的情况已比预期要好得太多,她不该这么难过才对。

也许,只是因为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她转过头,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外面不断闪过的景物。

算了,见不到就见不到吧,反正她如今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相处。只要一想起自己开心地在他怀里撒娇的时候,他是怀抱着无奈和容忍的心情,她就觉得无比尴尬。

曾经以的是温情脉脉、你侬我侬,最后才发现全是一厢情愿的黑历史,人生真是寂寞如雪、长恨如歌…

如今的情况,当真是传说中的相见争不如不见。

马车再次毫无征兆地停住,商霖注意到苏忌立刻坐直了身子,冷冷问道:“怎么了?”

“主公…”有些凝重地回答,“我们…被包围了。”

苏忌额头的青筋狠狠一跳。

车门打开,商霖看到了靛蓝色的夜空。时辰已经是晚上,这里是一片小树林,却半点不显黑暗,一簇簇火把由远及近,将这里照得恍如白昼。

商霖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终于挣扎着挪到了车门处。却见马车四周人群环绕,苏忌的手下呈圆环状保护着马车,持着刀剑戒备地看着前方。他们之外十几步的地方,是严阵以待的官兵,其中一列格外精锐的,拱卫着一匹骏马,以及,马上的男人。

玄衣端严,玉冠束发,俊逸的面上一派淡然,黑眸沉静地看着他们。

就在片刻前,商霖才在心里做了从此天涯永不相见的打算,谁知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再次看到这个人,一时有些愣了。

易扬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比起数日前好像清减了一点,眉毛浓黑,眼睛倒映着熊熊火光,让他显得不那么镇静。他没有看商霖,专注地看着苏忌,就好像他此行纯粹是为了他一样。

“公孙,数日不见、别来无恙?”易扬的声音很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朕依稀记得,你昨日就应该启程回岭南了,怎么今夜会出现在这里?”

苏忌脸上其实也贴了人皮面具,但商霖想起易扬曾经的“颅骨线条理论”,便知道这种小把戏骗不了他。

“那陛下您呢?”苏忌慢慢扬唇,轻笑了一声,“如此良宵,不在宫中与美人对酌,却跑到这荒郊野外吹冷风,却是为何?”

“自然是因为可以对酌的美人不知所踪,朕才会不辞辛苦跑出来。”易扬也露出一点笑意,目光终于落到了商霖身上,话却依然是对苏忌说的,“如何?可以把朕的美人还给朕了么?”

他的眼神很淡,落到商霖身上时如三月的柳絮,轻飘飘的什么也抓不住。商霖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却十分不喜欢他此刻的目光,于是生硬地扭过了头。

熊熊的火光中,易扬的眉头微微蹙起。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忍耐,才没有直接冲过去把她从苏忌身边抢过来。可她倒好,一句话不说便罢了,现在居然还扭过头不看他?

“陛下说的谁?”苏忌慢条斯理道,“这里没有您的美人,只有草民和拙荆。莫非您要强抢?”

“拙荆”二字一出,易扬眼眸微眯,右手不自觉攥紧了缰绳。

他像是突然丧失耐心一般,不再做出一副和气的样子,语气强硬道:“明人不说暗话,公孙你知道朕的目的是什么,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把朕的人还回来,朕会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苏忌没有答话,他旁边的男人却冷笑着开口了,“陛下多虑了。有魏国皇后给我等陪葬,某也算不枉此生,无需陛下开恩放过!”

“是么?”易扬淡淡反问。

那男子刚要再说句什么,一支羽箭却忽然破空射出,直直穿透他的胸腔。他愕然低头,看了胸口片刻,栽倒在地。

“死在我大魏羽羽林营第一神射手的箭下,估计你也会觉得不枉此生吧。”易扬淡淡道,眼中一派漠然,“不谢。”

见到同伴被如此干脆地射杀,苏忌的手下先是愕然,继而是无边的愤怒。商霖听到有男子言辞激烈地对苏忌道:“主公,我们跟他们拼了!”

“有这个女人在,魏皇投鼠忌器,我就不信我们杀不出去。”

群情激愤,苏忌却一直没有说话。易扬冷眼看着他的神情,漫不经心地开口,“男人打架,拿女人当盾牌算什么?此等小人行径公孙你也一定不屑为之吧?”顿了顿,“当然,要你就这么白白地把人交出来也说不过去,不如,朕拿个人跟你交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对面的人群分出一条道来,一名女子被反绑住了双手、口中塞着白布,推推攘攘到了最前方。

“阮姑娘!”是男子愕然的声音。

那被俘虏的女子,赫然是昨日先他们一步出了城的阮玉!

她怎么会在易扬手里?

“这个女人的命虽然比不上朕的美人金贵,却与公孙你大有渊源,你就当是吃个亏,跟朕换了,可好?”

苏忌死死地看了阿阮许久,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自然好。”

对面的阮玉眼中瞬间有泪涌出。

苏忌转头看了看商霖,面上显露出挣扎。然而不过一瞬,他便慢慢挤出一个笑容,“恭喜你,可以回到你夫君身边了。以后…好自为之吧…”

他解开了她的穴道,商霖浑身一松,扶住车门大喘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