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皇过誉了。”苏忌淡淡道,“草民没死在茫茫雪原上,无非是因为知道不能死。”自嘲一笑,“我若那时候去了地府,根本无颜见父亲。”

“这就对了。”易扬道,“你九死一生从朔方逃走,又学得一身好本领,为的不就是替张家枉死的人报这血海深仇?唯有如此,方有脸面去地下和家人团聚。”

苏忌想起那一年,自己十六岁,在漫天大雪里走了三日,终于逃出困了他四年的朔方城。

他回到煜都,徘徊在城中寻觅替父报仇的办法,却毫无头绪。将近绝望的时候,是贺兰睿找到了他。

他知道他是父亲的好友,也知道在父亲出事后他曾为他多方周旋,所以便以为他是值得信任的人。

事实上贺兰睿也确实表现得如同一个宽厚世伯,他不仅没有责怪他私自逃出流放地的罪过,还以燕国太过危险为由,亲自派人将他送去了南魏,暂时躲避。临行前他给了他一封信,让他找到信上的人,对方会安排他之后的生活。

他听从贺兰睿的话南下来魏,却没有去他给他找的去处,而是另寻他途。但虽然没有承这份情,在他心里却一直对贺兰睿存着感激,相信他就是满朝文武里唯一与父亲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这样的念头驱使他在多年以后回到煜都,亲自上门表示愿意替贺兰睿办事。作为回报,希望他能替他查明当初陷害父亲的幕后黑手。

他答应了。

当时看到他那样诚挚的表情,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

他攥紧了拳头,“他一直帮我,父亲生前他们还是好兄弟,所以我才信了他。”

“在那个位置面前,亲兄弟都能杀,更何况是假的?”易扬道,“张将军为人正直,自然不肯参与窃国谋逆之事,这才碍了某些人的眼。”

苏忌深吸口气,“那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杀了贺兰睿。”

“哒——”

屏风忽然摇晃了一下,发出的声音虽然轻微,但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却如同雷鸣。

两个男人应声看去,不同的是易扬一脸了然,苏忌却是微微的愕然。

他和皇帝谈的是机密大事,自然以为这房间已经被清场,再加上外面有皇帝的亲信看守,他又心绪凌乱,这才一时失了警惕。

怎么、这屏风后一直藏着人?

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易扬解释道:“公孙放心,无碍的。”

他是在告诉他,他知道屋里有人,也准许那个人在这里。

苏忌越发惊愕。

视线在四周一转,他忽然觉得不对劲。不远处的贵妃榻上放着一条雪白的纱巾,空气中浮动着清雅的幽香,苏忌不认为魏皇是会用这种香的人,那么就只能是刚刚在这里的人留下的。

是个女人。

苏忌看着易扬不以为然的神情,浓眉微轩。行军打仗的紧急时刻,他倒也不闲着,居然还有和女子作乐的兴致。更关键的是,这女子绝对不是惠州的官员进献的,而是他从靳阳带出来的,不然也不会这般信任,商谈此等大事时都不避忌。

他觉得心情有点复杂。还在燕国时他便已经听说,贺兰皇后有了身孕,魏皇将她留在了南山行宫,却带着别的女人出征打仗。这样的冷待,她受得了么?

他不是一向最宠爱她的么?

“唔,说起来公孙和她也是熟人了,见见也无妨。”易扬忽然道,眸中带着一点兴味盎然,“你出来吧。”

苏忌眼眸睁大,定定地看着那架三折屏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揣测。

屏风是檀木做的,中间蒙着一层白纨,烛光投射过去,可以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像是从仕女图上拓下来的一般,端的是贞静动人。

那个影子动了动,然后慢慢走出了屏风,出现在他面前。

隔了两个月,苏忌再次见到了商霖。

她一身白衣,长发用缎带束起来,垂在左边,小小的脸蛋上不施脂粉,素雅得如一轮皎洁的明月,眼波便是那透亮的月光。

“苏大侠。”她慢慢开口,“别来无恙。”

苏忌看了她一会儿,移开了视线,“皇后娘娘。”

“方才公孙的话你也听到了,有什么想法?”易扬懒懒道,似乎并不觉得拿家国大事询问一个女人有什么不妥。

更何况这女子还是敌国的公主。

“深宫妇人,哪里敢干预陛下的决断?”商霖道,“只是臣妾一直觉得,燕国如果不是在四皇叔的手中,两国的关系绝不会这般差。”

贺兰睿行四,商霖论辈分确实该唤他一声四皇叔。

“燕国…在他的手中?”苏忌重复道。

“难道不是吗?”商霖回头,眼神是少有的严肃,“不知道苏大侠有没有听到一个说法,说‘晖昇殿内有两个皇帝,一个坐皇帝,一个站皇帝’,四皇叔就是那个‘站皇帝’。”

所谓的“站皇帝”,形容的是明朝正德朝的大宦官刘瑾,商霖这里把贺兰睿比作“站皇帝”着实没安什么好心。

苏忌自然没听过这个说法,但商霖话中的内容已经令他心惊,连脊梁骨都一寸寸发凉。

商霖看着苏忌,调动了自己全身的演技因子,瞬间进入大义凛然的和亲公主状态,“我知道苏大侠对大燕忠诚,我何尝不是?当初若不是为了家国安宁,我又怎会孤身千里、来魏和亲?正是因为忠诚,我们才不能姑息了那些乱臣贼子。留着这些毒瘤,只会让他们继续祸国殃民,最终酿成大祸。”

“朕无意与燕国交战,此番的事情纯粹是情势所迫。公孙若愿意帮朕一把,两国还能和平共处、共享安宁。”

苏忌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我曾对自己说过,若有谁助我查明杀父之仇的真相,便受他驱策、绝无不从;我也在张家祖坟前以血立誓,必将手刃仇人,为张氏三族报仇雪恨。如今魏皇是助我找到杀父仇人的恩人,贺兰睿是我的仇人,您要杀他,忌自然任您差使。”

作者有话要说:

和味煎饼果子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114 00:13:42

翡玉玲珑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14 14:03:52

谢谢果子土豪的火箭炮,谢谢玲珑的地雷,两位金主让我们来编花篮、丢手绢~~o(* ̄▽ ̄*)o

今天实在太累了,所以更得晚了,这一章字数也少,明天应该会多多更,恩!(⊙v⊙)

推基友栗子的宫斗文,即将完结,很萌哒!

文案:

自古争宠的手段就那几样,扮柔弱,装坚强,玩真爱。

偏偏云露玩出了新招。

延熙帝:“那位云美人,颇有点像朕养过的那只宠物猫儿。”

云露:“那皇上您是喜欢呢,喜欢呢,还是好生喜欢呢?”

想争宠?先学喵~ >▽<

第63章 计谋

苏忌的话一出来,商霖心头便是一松,仿佛做成了一件极要紧的事情,满满的全是喜悦。

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苏忌的感觉早不像刚认识时那般除了厌烦就是排斥。她明白他有自己的难处,他们立场不同、注定了要站在对立面。而他对她从某种意义上讲,已经是仁至义尽。

她想,将来真到了兵戎相对、生死相搏那天,他们还是得成为敌人。她觉得自己没办法狠心对他下手,而他也不一定能对自己下手,但是哪怕他们再不情愿,局势也会逼迫着他们做出抉择。而之前的那些交情,只能让活着的人在多年后想起来,轻叹一声无奈。

到底还是改变不了。

她一直抱着这样的念头,等待着最后一日的到来,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的人生态度是不是太过悲观。

可是就在刚才,他亲口允诺,会帮助他们。

她不用再勉强自己和在意的朋友生死相搏。

“大军明日开拔,傍晚就能到下汀。公孙就先留下来,与我等一起去下汀吧。”

“诺。”苏忌低头答道,视线的余光却扫向了商霖,“皇后娘娘…也要去下汀?”

前线危险,她怀有身孕,稍有闪失就是一尸两命。魏皇竟也不怕?

“前线确实危险,靳阳城内也不见得有多安全。想要她命的人太多,还是待在朕身边放心一点。”易扬淡淡道。

苏忌垂下视线,没再说话。

“不过既然公孙你提起来了,朕可以拜托你吗?如果之后朕有什么顾及不到皇后的时候,劳烦你帮个忙,护皇后周全。朕感激不尽。”

“您客气了。”苏忌道,“草民自当…竭尽全力,保护皇后娘娘的安全。”

又说了几句话,苏忌便出了房间。商霖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夜里,薄唇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人都走了就别看了。”易扬拖长了声音道,“再看别人还当你舍不得。”

“别胡说八道。”商霖低声道。

易扬斜睨她一会儿,慢悠悠上前从身后搂住她,下巴搁上她的肩窝。这个姿势很微妙,他的头这样放着,薄唇恰恰贴上她的脸颊,十分亲昵,“是我在胡说八道?你这么聪明,他对你什么心思你会不知道?”

“易扬。”商霖蹙眉,“别说了。”

苏忌对她的心思么?她当然看出来了。

她又不是从前那个情商低到谷底的易扬,她有着丰富的暗恋经验。暗恋中的人见到心上人是什么眼神、什么反应,她再清楚不过。更何况就算她看不出苏忌的异样,光从他拼着性命不要给她解了毒这件事,也能看出他对她的心意来。

从前跟易扬开玩笑时,她曾说过每个穿越女都会有一个深爱她的男配。那时候她还没喜欢上易扬,也曾揣测过自己是不是会和一个古代帅哥谈一场穿越时空的爱恋。如今戏言成真,真的有古代帅哥爱上了她,却是她怎么也没料到的人选。

苏忌,居然是苏忌,原本那么讨厌她的苏忌。

商霖惊愕之下,不得不感叹穿越之神真是酷爱神展开的剧情啊。

易扬沉默一瞬,再开口时语气里添了几分温柔,“好,不说了。”

商霖转身环抱住易扬,脸颊贴在他胸口,“我就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别人再如何的好,我也只能辜负了。”

这还是两人在一起之后,易扬第一次听到商霖的表白,直接无比、真挚动人,让他一时都有点愣了。

反应过来之后他微微一笑,语气戏谑,“我刚刚还在吃他的醋,你转头就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看来我不仅不能怪公孙还得谢谢他了。”

“你吃醋还把我托付给他?”商霖道,“你不是说会保护好我么?刚刚又为何说可能顾及不到?”

“行军打仗的事情说不准,我多做一手准备心里也踏实一些。苏忌身手好,所以我找他帮忙。”易扬摸摸她缎子似的缎子,轻嗅乌发散发出的茉莉清香,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宁静下来。

他没有说实话。嘱托苏忌保护商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觉得,既然苏忌对她有意,自然会比旁人更尽一分心。

他固然不喜欢别人思慕着自己的女人,但他也不会因为这点嫉妒耽误更要紧的事情,也不会疑神疑鬼去怀疑商霖。

她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相拥而立,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一起,气氛十分和谐。

过了好一会儿,商霖才慢慢抬起头,“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苏忌的身世的?”

易扬见她那点小感性消失无踪,回到了谈正事的模式,淡淡一笑,“这件事虽然被藏得很好,却也不是无从查起,只是多费点功夫而已,不算多难。”口气十分嚣张。

商霖撇撇嘴,“好吧,就当苏忌的身世被你查到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是…你怎么知道张将军和贺兰睿的恩怨?”

这样的重大机密,苏忌身为当事人都被瞒了十来年,居然被易扬给查出来了,不能不说一声神奇。

仿佛知道她的想法,易扬笑笑,“有些事情本来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忌感念贺兰睿的恩情,自然不会去怀疑他。而我作为贺兰睿的对手,从一开始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思路便宽多了。”

“哦?”

“贺兰睿这个人,身居高位却不贪图富贵,在煜都的府邸修得还不如一个三品官员,委实是燕国宗亲里勤俭节约的典范。皇帝身体不好,他便总揽了朝政,每天从早忙到晚,一年到头都休不了一个假。你觉得他这么折腾,是为了什么?”易扬语气嘲讽,“让男人疯狂的无非是那么几样东西,他不图钱财、不图女人,又不像是心存理想、要治国平天下的大义之士,就只能是为了权力了。”

“所以这个贺兰睿和霍弘一样,奔着造反去的。”商霖总结,“难怪他们能当小伙伴呢,合着是窃国二人组。”

“魏国的骠骑将军李兴许多年前曾和张彬张将军打过交道。两人在战场上虽然是对手,李兴却对张彬十分赞赏,说那是他生平最敬仰的人、一生难及的目标。也因为有这点情分在,李兴一直不相信张彬会背叛自己的国家,坚信他是被人陷害了。而与这个截然不同的是,他一直觉得齐王贺兰睿心思不简单,需要提防。”易扬握住商霖的手,只觉触手温软滑腻,让他解释起这些复杂问题的心情都好了许多,“我与李兴喝了几次酒,借醉套到了他这些看法。他说贺兰睿佛口蛇心,无情起来搞不好连亲儿子都能不要。我得了这个情报,回忆起张彬这一段便生出了困惑。忠肝义胆的人成了叛国贼子,奸诈狡猾、背信弃义的人却为了他多方周旋,看起来实在可疑。”

“所以,你怀疑贺兰睿是在装样子?”

“恩。”易扬点头,“贺兰睿和张彬从前十分交好,张彬下狱之后贺兰睿为了让他在监狱里过得好一些多方打点,其尽心尽力的程度连我看了都不得不说一声服。也因为这个,即使张彬后来还是以叛国罪被处死,贺兰睿却还是得了个重情重义的名声。燕国的百姓都说他仁慈宽厚,是一顶一的好人。”

“倒是玩得一手好阴谋。”商霖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贬损。

“我抱着‘贺兰睿在演戏’的假设去查,之后的事情便简单了。”

商霖眼珠一转,忽然反应过来,“等等,苏忌这次回北燕不是听了你的吩咐,去帮你取什么东西么?怎么东西没取来,反倒把人送上门了?”

“我根本不是想让他去取什么东西,只是借这个由头让他见了一个人。”易扬道,“燕国的聚城向西有一个小山谷,里面住着一位隐士,这回苏忌正是去见他了。”

“我知道,你说过嘛。”商霖眨眨眼睛,“莫非,那个隐士和贺兰睿有什么关系?”

“不是有什么关系,而是大大的有关系。”易扬一笑,“那隐士从前也是在朝为官的,官位还不低,一度做到了丞相。可后来却不知为何,居然致仕回乡,皇帝拦都拦不住。我翻看北燕的资料,发现这位隐士当丞相时和张彬关系很好,和贺兰睿关系却不大好。我有理由怀疑,他辞官这件事上贺兰睿也起了点作用。”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让苏忌去找那隐士取一幅画,是什么画?”

“那是当年隐士和张彬两人一起作的画,在煜都名噪一时,所以就连魏国的史书也记了一笔。我让苏忌去找那隐士要这幅画,同时提前几天给里面传消息,说有故人之子即将拜访,之后的事情便水到渠成了。”

商霖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易扬这一系列行为的目的是什么。

苏忌去找隐士要那幅画,隐士自然觉得不对劲,再加上易扬的消息,立刻就能想到张彬的儿子身上。辞官多年,陡然得见故人之子,却发现对方居然在为贺兰睿效命,隐士一定觉得十分震怒,继而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苏忌吧。

只要苏忌知道宽厚重情的齐王其实是个小人,发现别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商霖深吸口气,再抬头时就连眼睛里都闪烁着小星星,“你怎么这么聪明啊你!玩得一手好阴谋!”

就在片刻前,她才用同样的话形容了贺兰睿。不同的是那时她的语气里满是鄙夷,可是转头对着易扬却换成了钦佩和赞赏,双重标准不要更明显哦!

易扬明显被她讨好了,心情愉悦地掐掐她的脸,“别废话了,陪我睡觉。”

“睡…睡觉?”方才在水里的耳鬓厮磨涌入脑海,她一瞬间想岔了,以为易扬还未尽心,要再来一次…

易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听皇后的口气,是在期待着什么啊?虽然我本来是打算睡了,不过您要是有要求,我怎么也得打起精神伺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商霖知道自己被耍了,眼睛一横凶巴巴道:“再胡说我咬死你。”

易扬轻笑一声,揽住美人的腰肢便入了内室。

第二日傍晚,大军如期抵达下汀城。

这是睢江南线最大的城池,有魏国最大的码头,与北部的传睢城一起承担着沟通两国关系的职责。商霖想起自己上次被高沉掳到这里之后,还曾在城中当过一段时期的乞丐,不免觉得好笑。

易扬转头看到她的神情,悠然道:“马上就要入城了,严肃一点。”

商霖立刻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诺。”

两人原本都策马徐行在队伍的中部,易扬想了想忽然道:“我去前面,你和他们一起,当心点。”

商霖点头,“明白。”

易扬策马行至队伍前段,商霖仍然留在原地,身边是易扬派来保护她的亲卫,还有…苏忌。

她低着头控制缰绳,不去看身侧,苏忌也没有说话,只是在她的马稍微走快了一点时低声说了句:“当心一点,不要摔了。”

“哦。”她点头,终于回过头,眼神坦荡、神态自若地朝他笑了笑,“有劳阁下了。“

她看他的眼神一如看一个普通的朋友,没有丝毫的杂念。苏忌在这样的眼神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霍弘已经早一步来到下汀,此刻与下汀太守一起在城外跪迎,君臣相见,自然又说了不少客套话,商霖跪在人群之中,听着那两个男人在那里你来我往,颇为无趣的耸耸鼻子。苏忌在一旁看到了她这个小动作,唇角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等到终于周旋完了,众人终于可以入城,商霖骑在马上,看着下汀城内熟悉的街道,眉头微蹙。

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热闹非凡,街头巷尾都是摊贩,处处都显示着蓬勃的生机。可是如今这里已经变成一座标准的军事重镇,每条街道都驻扎着兵卒,估计百姓们连街都不爱上了,更不消说做生意了。

这便是战争,这个世界上阻碍人们享受欢乐的最大祸首,真不应该存在。

到了住处之后她就把自己的想法给易扬说了,对方撑着头笑了一会儿,“恩,确实。打仗是挺烦的。”

“所以啊,现在越来越觉得贺兰睿和霍弘讨厌了,俩野心膨胀的坏蛋,专会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

“贺兰睿…你过几日多半就能见到他了。”

“恩?”商霖惊讶,“他也来了前线?”

“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北燕齐王任主帅,讨伐南魏,人已到了传睢城。”

“这可赶巧了,都不用我们上门他就自己送上来了。既然来了前线,想办法杀他应该容易许多了吧?”

“大概。”易扬淡淡道。

商霖见他心情似乎不太好,主动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没什么。”易扬拍拍她的手背,“只是最近又重新过上了打打杀杀的生活,让我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情。”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和现代应该不一样吧?”商霖笑,“没有枪支弹药,也没有直升飞机,一点都不高端。”

“确实是不高端,不过这里玩心眼的累心程度比现代有过之而无不及。”易扬,“想想也挺烦的。”

他很少说这样的话,商霖此刻听到就格外心疼,觉得这男人平时跟铁打的一样,但其实也还是有自己的承受底线啊。

好好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有为青年,突然跑到古代当了皇帝,还是处于前有狼后有虎的环境里,真是难为他撑了这么久,把一切都掌握在手心里。

“其实,我有时候会想,要是我们能回去就好了。”她挽着他胳膊,靠上他的肩头,“咱们俩在真正属于我们的时代谈恋爱,一定比在这里更有意思。”

“是吗?”他笑,“要是我们能回去,你想做什么?”

“好多啊,第一件事就是带你去见我爸爸妈妈。我妈妈自己情路坎坷,所以一直期待我能找到个好归宿,她要是看到你一定很高兴。还有我爸爸,他虽然是我的继父,但在我心里也跟亲爹没什么差别了。到时候你可以陪他喝酒下棋,应该会谈得来。”商霖说着说着声音忽然低下去,“你知道吗,我妈妈刚和他结婚的时候,我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一直很没有安全感。继父对我很好,但我就是很怕他,不想见到他。可是为了妈妈,我不敢把这种感受表现出来,逼着自己装出一副很好的样子来,好让她可以安心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