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然地道:“皇叔也只能点你到这里,剩下的,还当你自己领悟。”

启檀黯然了,低头去夹菜,我又道:“最要紧是,等下柳相回来,你别当着他的面露出什么惹人误会的话风,柳相乃是品性高洁之人,皇上的栋梁之臣,不可太唐突。”

云毓笑道:“怀王殿下和玳王殿下的叔侄之情真是亲厚。”

启檀悻悻地夹着菜道:“皇叔,柳桐倚能混了个相衔,什么没见识过,与他有些交情的人都道,柳相与姓柳的其余人不同,既随和豁达又极通人情。怎的皇叔就把人想得这么迂腐。何况,”启檀扯着一边嘴角又暧昧一笑,“柳相他年纪比云大夫还大两岁,至今未娶,其中缘故,谁又知道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最后这一句,我心里、好像被只爪子搔了搔,又捏了捏,便咳了一声道:“莫在背后乱发议论,万一柳相回来听……”

话到这里,门边出现了一抹浅碧,我急忙收口,柳桐倚迈进门,归席。启檀道:“柳相可回来了,小王正在和皇叔背后议论柳相,皇叔盛赞柳相品性高洁,乃朝廷栋梁,皇叔这是头一次在小王面前夸别人,单冲着这一点,皇叔今天怀里揣着的一件宝贝,柳相一定要替他鉴别鉴别真假。”

启檀贼心未死,已不择手段,他一席话毕,柳桐倚理所当然地向我看来,微笑道:“多谢怀王殿下夸奖,臣惭愧。不知怀王殿下之宝乃是何物?”

我被他看着,便像被三月的暖风吹过,道:“哦,只是件番邦玩意儿而已。便不劳烦……”启檀半路拦住我话头:“皇叔不用假作客套,柳相已经答应了,侄儿也想趁机再和柳相学一学鉴别古董的诀窍。”

本王只好将手伸进怀中,启檀眼中的双钩锋芒再现,寒光闪闪。

我取出玉,递与一旁的随侍,由其转给柳桐倚,柳桐倚拿在手中看了看道:“番邦之物,臣不懂鉴别,只是看玉的颜色纹理,应该是件颇有年代的古物,再则玉饰的花纹臣曾在书上见过,隋之后,这种花纹就极少见了,约莫是件汉物。再详尽的,臣就看不出了。”

我真心赞叹:“柳相不愧为行家。”

启檀亦满面钦佩道:“小王受益匪浅。柳相所说的颜色纹理……”他凑上前,从柳桐倚手中抓过玉,送到自己鼻子前,“是这个么?待小王来研究研究。”

他这一研究,我的这块玉已经是只丢出去的肉包,再也不会回头了。

本王看着启檀和那块玉,隐隐心痛。

柳桐倚看向启檀手中,微皱眉:“只是,这道刻痕,像是刀剑所伤,年份不算远。”抬手从启檀手里取回玉,凝目端详。

我道:“这道刻痕是先父当日与敌首交战时所留,也就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

柳桐倚展眉道:“原来如此。”将玉递与一旁的随侍,“似乎依稀可闻当年沙场兵戈声。”

我在启檀眷恋的目光中自随侍那里接回玉,放回怀中:“它今天遇到柳相,就像琴师遇到了知音人。”我向柳桐倚举杯,以示谢意,柳桐倚回敬,淡淡笑了笑。

云毓也举杯道:“怀王殿下对柳相赞不绝口,让臣都惭愧的快坐不住了。”

启檀再度黯然垂首,正在往嘴里塞菜,立刻含混地插嘴道:“该惭愧的是小王,平时皇叔口里时常不离云大夫,方才小王说皇叔没夸过旁人,那是因为云大夫不算皇叔的旁人。”

云毓倚在椅背上微笑了,启檀两眼亮亮地看着我,很是谄媚:“皇叔,等下那块玉能再给侄儿看看么?”

那一瞬间,本王对玳王这个侄儿有种无法言喻的绝望。

我正色道:“启檀,你方才的话实在容易引人误会,幸亏今天只有柳相在,没别人。否则万一让人误以为云大夫是和本王一样的人,岂不罪过?”

启檀愕然道:“皇叔你最近怎么了?婆婆妈妈的,死抠话眼儿,云大夫岂是开不起玩笑担不起事的人,虽说皇叔好男风,但和皇叔不算旁人的未必非是那种关系,谁会不明白。再则若云大夫真和皇叔两情相悦,他更不会在意什么,是吧云大夫。”他端起酒杯,饮了一大口,“不过说真的,啊,云大夫,小王打个比方你别介意。我觉得皇叔肯定总想着找个出挑的人物,比如云大夫这般的。皇叔眼下风流,只是是因为真情未动,心无可系。”

云毓依然半倚在椅上,挑起眉。

本王只好僵硬地干笑道:“玩笑开得也有谱些,云大夫可不好本王这一口。”

我这话里含了多个意思。

一则,云毓委实不是断袖。

二则,云毓有副典型的世家子弟脾气,玩得开,生冷不忌,倌儿姐儿,只凭高兴,且众人都知道,云大夫有些洁癖,只玩未破身的清客,已有什么的,任凭是被捧到天边上的美人,看都不看。

三则,云毓虽相貌好,本王与他相交数年,熟知他脾性,实在想象不出云大夫能有朝一日在床榻上甘于人下。他心高气傲,启檀这几句意有所指的话将他看做了本王的相好,恐怕已经让他不大高兴。

启檀总算像有了些悟性,摇首道:“皇叔就是太风流了,小王今天喝多了,随口乱说,望云大夫见谅。”

我正要替启檀向云毓陪个不是,云毓已又微笑道:“无妨,殿下只是与臣玩笑而已。怀王殿下的那种风流,臣倒觉得没什么。实则怀王殿下的喜好与臣一向的喜好并无关碍。”

启檀的悟性往往在出现之后,会发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极致。他看看本王,再看看云毓,神色诧异又恍然:“难,难道……”他又看着本王,再瞧向云毓的目光里居然充满了钦佩,叹息道,“没想到是这样……云大夫的口味……甚独到……”

我怔了一瞬,方才明白过来,一杯酒险些扣在膝盖上。

云毓轻描淡写道:“臣一向喜好味重的,与旁人不同些,吃席时不大容易撞菜。”

我眼睁睁地看着柳桐倚的唇边露出了一丝笑意:“的确有理。”

再过了半晌,席罢,云大夫率先起身告辞,说还有要事,飘然离去。

柳桐倚也随即告辞,我便跟着走了。

到了门外,各自上车轿前,我向柳桐倚道:“今天玳王不会说话,让云大夫不太高兴,随后连本王都跟着出了次丑,让柳相见笑了。”

柳桐倚道:“席间玩笑,臣听了就忘,已经不记得什么了,若有失礼处,也望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再彼此说了几句客套话,我看着他弯腰入轿,便也回身上了车。

回到王府中,因为王妃之事,府里仍有些沉闷。

我又喊人拿了壶酒,独自在卧房的小园中喝。

平时不觉得什么,但今天孤月下,树影中,我这么坐着,蓦然有些寂寞。

来来去去都是些假话,假到已经分不出什么是真。

便如同柳桐倚,今生今世,指望他和我真心实意地说一场不客套的话,恐怕都是奢望。

方才在玳王府中,云毓临走前,曾和我低声说了句话,无非是让我不要忘了月华阁之约。

月华阁,云棠等人是要与本王商议,何时举事。

部署几载,密谋数年,终于将要一朝起,定江山。

记得数年之前,也是这样一个月夜,云棠和王勤向我道,无德小儿盘踞皇位,愚昧妇人霸政弄权,臣等为江山社稷,择明主而投,愿怀王殿下得主江山。

全是屁话。

启赭的帝王之才先皇远远不及,定然会是一代明君。太后确实是个傻女人,可幸她傻得很地道,只要启赭年岁稍大,她便根本没能耐把持朝政。只因本王既是个庸碌无能的断袖,且传说中怀王府有那么一股可颠覆朝廷的秘密势力,云棠和王勤才暂且联手先来找我,待夺位之后再抽掉本王这架过墙梯,双方互博,最终胜者得天下。

这是傻子都看得出的,一目了然的事实。

于是我就答应了。

和云棠王勤一道密谋密谋到今天。

我记得我娘过世前曾和我说过,你爹功劳太大,连累你和你的儿孙都要被猜忌,所谓朝政就是如此,只有早日抽身,归隐山野,才能保得一个好结局。

她老人家一直这么清楚明白,我却没有按照她的话去做。

可能归根结底,我还是流着些和我爹一样的热血。我只是有些不忿,有点不甘心。

我记得我还是个孩童时,我爹征战归来,提起沙场时,容光焕发的模样。他心中只有江山,只有忠心,只有这个景氏的天下。

可是他最终落下的,只是猜忌,只是他儿子我现在顶着的这个毒瘤的名声。

我只是想,想在这庸庸碌碌的小半辈子之后,也能做出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让那些所谓的清流们,让天下人都明白,怀王府不是毒瘤窝,怀王这两个字要写在忠臣谱上,而非奸臣册里。

我爹征战一辈子,只想让景氏江山稳固,让天下百姓太太平平。

起码我能和他一样,保他护了一辈子的这个江山一次。

不为别的,只为我喊他一声爹。

或者也不枉启赭喊我这么多年皇叔,不管他是真心喊,还是敷衍着不得不喊。

但此事之后,我又将如何,会有什么结果,我可能想不中。

或者柳桐倚能真心喊我一声怀王殿下,启赭能真心唤我声皇叔已经是我最好的结果了。

此时我对月喝凉酒,忽然便想,我走这条路其实比我爹当年更缺心眼。江山社稷管我他娘的什么事儿?有没有我这个人,都会一个样。我不在云棠和王勤那里做卧底,他们造反可能也成不了,顶多就是各处势力不会拔除干净而已,时常闹闹小乱子,但只要掐去魁首,便难成大气候。

我又何必做这个卧底?

不做的话,我依然是这个庸庸碌碌的怀王,被清流们视为毒瘤,被我的皇帝堂侄和他娘猜忌一辈子。

所以,我想的那一大套可感动天的理由都是假的,我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给自己博个好名声。

好名声能不能博到还不知道。

想事情就是这样,越想越深,越想越绕,最后我将自己灌个大醉,迷迷糊糊纷纷乱乱中发现自己闭着眼,再迷迷糊糊纷纷乱乱地睁开眼,发现我在床上睡着,天已经大亮。曹总管站在我床头:“王爷,你可醒了,昨儿半夜老奴见王爷喝醉了,睡在花园里,就和旁人将王爷扶回卧房来了。”

我的头隐隐胀胀地刺痛,勉强撑着肿胀的眼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曹总管道:“已近午时了。”

我掀被,曹总管又道:“云大夫来了,正在前厅。”

第15章

我心知云毓这趟过来,还是为了提点我莫忘了月华阁之约,大概还会在柳桐倚的事情上再说上几句。

我下了床,向曹总管道:“吩咐厨房,照旧备上菜,云大夫可能留下用饭。”

曹总管弯腰:“早已让厨房预备了。”

到了前厅,云毓品着一杯茶坐,倒是悠闲。

我笑:“云大夫。”云毓起身,也笑:“王爷。”

我在椅上坐下:“今天起晚了,不知道云大夫过来了。”

云毓道:“无妨,反正也没等多久。只是怕惊扰了王爷休息。”在旁边望了一望,又道,“王爷的厅堂布置可是时常更换,今天看着又和前日不同了。”

我道:“啊?”虽然这是本王自家厅堂,但可能这两天事情太多,我还真没留意是不是有什么变动,看一看似乎还是老模样,“那兴许是下人打扫时又调了调摆放,我倒没留意。”

云毓微眯着眼道:“厅中的摆设像动了些,玳王又和王爷讨东西了?”

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了:“玳王这两天没工夫,昨日将一套桃核刻的玩意儿进献给皇上了。”

万幸本王昨天晚上回来,还没忘记这事,立刻让人封好那套桃核八仙饮宴,送到宫里去,才回院里喝酒了。

云毓道:“哦。”

再这么一顺,我又恍然想起来了,这套八仙饮宴,好像正是云毓送给本王的,说是他爹云棠的门生从江南捎回来的小玩意儿。

我连忙道歉:“竟然未和云大夫你打招呼,就将东西进献给了圣上,是本王疏忽了,望云大夫不要见怪。”

云毓的面上倒是没显出什么异常,又微微笑了笑道:“哪里哪里,本来是套市井粗鄙的玩意儿,能蒙王爷抬爱在厅里摆放了许久,又做了进献圣上之物,臣甚是荣幸。只是……”云毓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倘若能讨皇上欢心,臣可要向王爷讨个人情。”

我点头:“自然自然,这是份大人情。”

因为是在前厅里,难免周围有旁人耳目,云毓只做出一副随便过来串门的架势,顺着说了说江南一些地方的手工玩意儿,再到景致人情,便聊了半晌。直到曹总管过来禀报说午饭好了。

云毓站起身:“啊,那臣不打扰王爷用膳,先告辞了。”

我笑道:“云大夫今天怎么如此客气,像是本王以往都藏在屋里偷吃不曾请你一样。要本王现下写张帖子给你么?”

我抬手让了让,云毓便和我一道向用饭的花厅去,等到了饭桌上,落了座,碗碟也摆在面前了,酒杯也斟满了,方才悠然道:“臣怕昨天晚上在玳王府,当着柳相的面和王爷开了个玩笑,王爷记恨,今天中午没饭吃了。”

我握起筷子道:“本王一向胸襟宽阔,从不记仇,再说,就算记仇,也不敢不留云大夫吃饭。”

云毓道:“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将声音压低了些,“两日之后,在月华阁,臣有份大礼送给怀王殿下,只当是赔礼。”

果然离不了月华阁。

我道:“好,本王等着。”

几杯酒后,云毓又把话头拾起,向我道:“王爷猜,昨天晚上,臣开的那个玩笑,柳相到底听出真意了没有?”

我在心里将想法滤了一下,昨天云毓的那句话,我想猜桐倚他是听懂了,方才那么接了一句,我巴不得这样猜,却又有些不敢猜。

桐倚桐倚,毕竟他不是别人,是柳桐倚。

云毓抿了口酒道:“柳桐倚不是别人,是柳相,定然已听出真意。”挑起眉峰,“那句话接的恰刚好,王爷岂不当十分喜悦?”

我佯装没有听懂,随便打了个哈哈,把话岔了开去。

饭毕,我请云毓到后园小坐,左右再无旁人,水池之上的亭中,微风清凉。

云毓抬袖斟茶,我道:“两日后之事,本王定不会忘记,请云大夫放心。”

茶香渗进了风里,漾于亭中,浅而幽。

云毓道:“今日臣有些多事,话也多,恐怕惹王爷烦了。但有些话,却不能不直说在前头。多年来的这桩大事,王爷觉得,我们是否真做的严密到一丝不漏?”

我道:“漏不漏,本王觉得没什么大差别,我那皇帝堂侄与太后,不管我安分不安分,都时刻堤防戒备,寻着砍了本王的适当时机。”

云毓没接话,我拿扇子敲了敲额头,接着道:“其实云大夫,本王一直都想问你一句话,本王如此做理所当然,云大夫为何要如此?”

云棠权势熏天,云毓这等年少,此时在朝中也唯有柳桐倚比他强些,即便本王登基做了皇上,他父子二人的权势也只能如此了,我若不发此疑问,便显得假了。

云毓顿了顿,随即正色道:“因为臣觉得,怀王殿下方是真龙天子。”

我道:“云大夫这话可假了,难为本王看上个柳桐倚,都能被你成天取笑。眼下忽然就官话了。”

云毓的神色再变了变,面容与眼底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再跟着,却又是微笑:“要说实话,就是……王爷还有安分或不安分可选,我生来就是云棠之子,毒瘤的儿子,难道能是一块好肉?”

我默然,回不上话。云毓接着道:“所以,臣还是要再继续多言下去。王爷,我觉得,人生在世,有些东西确实已经注定,只能认命。非要和命拧着来,没什么好结果。”

云毓虽号称劝解我,口气却十分自嘲,我看着他,不知为何,有些怜惜,其实云毓和本王有些像,都是生下来就被旁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看成了朝廷未来栋梁里的蛀虫。我爹和我是被冤枉了,我还有冤可喊。云棠却的确名副其实,不对,是名不符实,我脑袋顶着的这个最大毒瘤的帽子,实际应该是他的。

民间有说法,生在富贵人家,是上辈子烧了高香,积了阴德。

从云毓来看,这话不太对,他上辈子,实在说不好积了什么缘分,生做云棠的儿子。

我起身,向亭外远处望,把声音放沉了一笑:“听云大夫说认命,有些奇怪。本王从不认命。”我缓缓握左拳,把后面的话貌似平淡其实有力地吐出来,“本王只相信,只要想要,便能得到。”

话出口,我自己都佩服。有那么一恍惚,好像我真的已伸手,把龙椅握在掌中。

云毓在我身后击掌两声:“臣父子与王大人,今生只愿追随有这样气魄的王爷,只有这等气魄,方可真正掌握江山。”

我回身,向云毓报以淡淡的微笑:“本王也需有云太傅王大人与云大夫这样的臂膀。其实本王最近有意与柳桐倚套些交情,亦是为了探一探我的皇帝堂侄那里的虚实。“云毓摇首道:“王爷想从柳桐倚那里套虚实,恐怕难。臣还是要多言几句,此人是个棘手人物。不然……”云毓的双目直望向我,“王爷以为,柳桐倚为何未娶?”

我的心又紧了紧。

云毓的嘴角向上扬了一分:“柳桐倚不娶的缘故,与臣至今未娶,王爷尚无子嗣的缘故,应该是一样罢。”

我的心便一沉。

云毓说的是实话。

本王无嗣,不是因为真的不碰女人,云毓未娶妻,并非因为他是断袖。只是,有妻有子便有了拖累牵挂,倘若大事失败,徒然连累丢掉性命而已。

那么密谋多年的这件事,启赭、太后应都知情,或者即使不知情,也一直在策划拔除隐患。

这些事,我一直不愿深想。

深想徒然让自己心里不好过。

柳桐倚未娶,就是他也做着这种预备,于是从没有人多提,零星只有两三个提亲,启赭和最爱管人婚姻闲事的太后更是佯装不干预。只等大事落定后,再谈家事。

所谓大事,就是拔除朝中威胁皇位隐患之事。

居于相位,柳桐倚毋庸置疑,这件大事,是他全权谋划,布置。

他谋划的,布置的,重中之重,十有八九,是怎么要了我的命。

云毓走到我身侧,负手,目光意味深长:“还好王爷只是有意探柳桐倚那里的虚实,倘若王爷真看上了此人,以此人的脾性,只怕最后王爷只能徒然伤心。”

柳桐倚,柳桐倚,假如本王真的是造反,败了,没得说是我这条命断在他手里。

倘若我胜了,依他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