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说了也没人会信啊!”虞不苏摸了摸眉毛,“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

左姝静基本上是能理解虞不苏的感受的,毕竟当时最不敢相信的人就是她自己了:“总之这件事,首先你必须得相信这是真的。其次你不能告诉其他人,免得影响怀王……”

虞不苏一边摸着眉毛一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终于消化了这个信息,道:“可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不能告诉怀王你就是太后呢?”

左姝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既然他喜欢我,那我当然不能让他知道我就是太后,不然他岂不是……”

左姝静也不能确定怀王会做什么,但还是迟疑地看着虞不苏,而虞不苏却道:“岂不是欣喜若狂嘛!这样对你们两边都有很大的好处啊!”

这个理论让左姝静惊呆了,她道:“怎么说?”

“你看,怀王喜欢你,所以他若知道你就是太后,必然十分开心,然后对你很好,你呢,就好好地忘记太后的身份,专心当你的怀王妃,从此专心致志帮助怀王,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其他方面。从此之后,夫妻和睦,举案齐眉,不是一桩妙事?”虞不苏奇怪地看着她,“从前你在宫中,刚嫁进去没多久,先帝就驾崩了。之后你在后宫之中,不都是孤孤零零的么,多可怜啊,现在不但老黄瓜刷绿漆……”

听到“老黄瓜刷绿漆”,左姝静默默地看了一虞不苏眼,他及时改了口:“不对,是返老还童……”

左姝静简直听不下去:“继续说!”

“总之,重新回到年轻的时候,仿若重新活了一次,也有了更多机会和可能。而怀王殿下,无意是全天下最优秀的男子,你已经是他的妻子,他也喜欢你,这有什么不好的呢?”虞不苏看着左姝静,十分认真滴说。

左姝静惊愕地看着虞不苏,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然而半响,她还是摇头:“不行,我自己一直把怀王当皇孙看,怎么能和他真正当夫妻呢……这绝对不行。”

虞不苏为难道:“可你们岁数相当,你怎么会认真把他当皇孙呢。何况,若不是你与他之间有些什么,怀王也不至于喜欢你吧?”

左姝静很想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大概能猜到肯定是怀王误会了什么,可眼下她也无法详细地跟虞不苏解释,故而只能道:“总之我绝不想让怀王知道我是太后!”

虞不苏只好道:“那好吧,我以后改变策略,帮你忙着就是。”

说完,他又忍不住道:“可你确定你要这样?你并不讨厌怀王,也未必不能喜欢上怀王,像现在这样你一直瞒着怀王,不但自己很累,还可能又要重走上一辈子的路了,一辈子没男人!”

左姝静有点茫然地看着他:“我为什么一定要男人?”

虞不苏尴尬地退了两步:“呃……”

他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毕竟左姝静的反问也很有道理嘛,于是虞不苏只好道:“总之,我觉得既然你并不讨厌怀王,不妨改变一下角度和立场,试着喜欢怀王。”

左姝静道:“行了,你快进去,我也得回去了。你晚点再‘出关’,给我点时间让我先回房间……对了,说真的,你算了没有,左浩宇会平安吗?”

虞不苏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又吭哧吭哧地从后窗那边爬了上去,左姝静在原地呆滞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原路返回了,这一路上倒是没出什么岔子,她爬回屋子后,又脱了衣服躺上了床。

过了约莫两柱香的功夫,碧云才敲了门,说:“王妃,虞大人那边派人来了,说是算出了结果。”

左姝静应了声,这才让碧云和珠儿进来,换了一身衣裳去见虞不苏,虞不苏说了一通,无非是左浩宇必然平安无事,左姝静作出安心的模样,连连谢过了虞不苏。

眼看天色渐暗,虞不苏和周俊佑便先告辞了,这一回怀王倒是没让两人留下来用晚膳,一方面刘嘉韵在府内不大方便,另一方面他也确实没想留虞不苏。

周俊佑和虞不苏走了后,左姝静看着怀王,心里涌起十分怪异地感觉,她仿佛是这个时刻才意识到,她现在的确是可以喜欢怀王的。怀王早已不是她的皇孙,而是她的丈夫。在此之前,她实在是没想过这个可能,这也导致了她对怀王一点儿男女之情也没有。

而怀王一回头就看见左姝静正对着自己痴痴地发呆。

他十分无语地摇了摇头,心想,左姝静喜欢他哪里啊?怎么忽然就一派痴情呢?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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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33=

第31章

刘嘉韵和年哥儿在怀王府待到第六天的时候,董觅终于来寻刘嘉韵和年哥儿回去了,不过六天而已,刘嘉韵的气似乎也消的差不多了,但依然撑着面子不肯见董觅。

董觅也颇为无奈,只好先去了怀王书房,两人随意聊了几句,董觅提到明日就是年哥儿的真正十三岁的诞辰日,此前只是喊虚岁,所以本想带着年哥儿回去过个诞辰,可刘嘉韵这样,他也十分为难。

怀王想了想,便说让年哥儿就在怀王府过诞辰日,让到时候董觅再来,借着给年哥儿过诞辰的名义,可跟刘嘉韵见一面,说说话,想来刘嘉韵也就不会太生气了。

董觅应了,连声向怀王说了谢才走,董觅走了之后,怀王便跟左姝静说了这件事,左姝静是表嫂,年哥儿既然要在怀王府过诞辰,她自然也得帮衬着,还得准备些礼物。

左姝静立刻同意了,她在府里闷得慌,每天最多也就是跟着章盾学账目了,偶尔碰上逃出来玩闹的董思年,也可以跟董思年聊两句。

董觅来的时候,董思年也去见了董觅,只有刘嘉韵不肯见他,见完董觅,董思年也赖着不想回去念书,便拖着左姝静,在后院跟她说着自己学堂里发生的趣事儿,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直让左姝静笑的大跌。前朝民风不算太紧束,也常有女子去女学念书,然而裴冬净家世不大行,没有上过正规的,全是裴则教她识字看书,故而听董思年说起学堂的事情,在觉得好玩之余,又有一些羡慕。

结果她听得正开心,刘嘉韵就寻来了,看见左姝静和董思年说说笑笑,当即黑了脸,走过来道:“王妃殿下还真是孩子心性,居然能和年哥儿聊的这么开心。年哥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和嫂嫂聊天,所以就可以由着自己性子在外边玩了?还不回去好好看书?!”

这话说的,让董思年和左姝静都有点下不来台,董思年撅了撅嘴,想着以左姝静十分软弱好欺的温和性子,肯定是没办法护着自己的,结果不料左姝静微微一笑,道:“姨母这话说的……年哥儿固然该好好读书,但如今你们来怀王府做客,毕竟不比家中,年哥儿爱玩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而我这当主人的,自然也是应该尽到主人责任的。”

这一番话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强调了一下自己才是主人刘嘉韵是客人,顺便提醒了一下刘嘉韵现在年哥儿在王府,就算逼他太紧,但也没道理这样教训着。

董思年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左姝静,而刘嘉韵本身不好看的脸色就更黑了几分,然而左姝静笑意盈盈的,依然是那副软软的样子,看不出这话是否真的另带含义,于是她也只能道:“我也只是怕年哥儿叨唠了王妃殿下。”

左姝静摇了摇头:“怎么会呢,您是我与王爷的姨母,年哥儿是我们的表弟,怎么都不算叨唠的。”

言下之意是,就算是叨唠,那也是你先带着年哥儿来叨唠我们的!

刘嘉韵只好道:“年哥儿再玩一会儿就回来念书,晓得么?明个儿又是你诞辰,你又得找着理由玩闹不念书了!”

左姝静一想倒也是,便让董思年跟着离开了,自己则带着碧云和珠儿外出了,她对照顾小孩子毫无经验,更无从知道董思年的喜好,原本想送他几本书,然而仔细一想,董思年只怕是看到书都会觉得害怕吧……

而想到董思年想练武,左姝静便帮他买了几本画册,其实这在刘嘉韵眼里看到估计要说是让董思年不务正业的东西了,但没关系,可以用怀王的名义赠给董思年……

之后又挑了些新衣裳和小男孩可以用的项圈一类的。

左姝静自己有专门的裁缝来替她量体裁衣,所以倒不必去看衣服,但左姝静想了想,还是进了芮华斋,帮自己挑了点首饰,头饰,又帮刘嘉韵挑了几个。

这一下午晃眼便过去了,晚上怀王倒是如常来了蕴瑞堂休息,左姝静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大眼睛亮晶晶的,怀王在她身边躺下。

自从虞不苏给左姝静说了她完全可以喜欢怀王后,左姝静看着怀王便觉得很有点怪异,以前,两人要同榻而眠,自然也是怪异的,可那时候的怪异感和现在是截然不同的怪异感。

左姝静很难详细描绘出这两者之间的差异,但无论如何,当怀王躺上床的时候,她的反应都是一样的——背对怀王,微微蜷缩着。

怀王瞥了一眼她的姿势,倒也没说什么,闭上眼睛慢慢地睡了。

怀王入睡后,左姝静颇为不安地睁开了眼睛,她微微直起身子,侧头看着怀王。屋内昏暗一片,她也只能依稀看清这人高挺的鼻子和线条十分俊朗的脸,左姝静是一直晓得怀王长相俊朗的,但却没有特意去注意过。现在看着,真是一言难尽啊。

她伸手轻轻在怀王脑袋旁边化了一圈,颇为忧愁地想,形状这么好看的脑袋,怎么想的事情这么奇怪呢?

***

第二天下了早朝董觅就跟着怀王回府了,刘嘉韵借着要让年哥儿继续学习的借口不让董觅见董思年和自己,等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才带着年哥儿出来,左姝静让下人布菜,准备了长寿面,又给刘嘉韵和董思年都送了礼物,刘嘉韵心情似乎稍微好了些,却依然是看也不看董觅。

董觅找机会跟刘嘉韵说了几句话,刘嘉韵也只是淡淡地“嗯”了几声,弄的董觅也十分尴尬,连连小声在刘嘉韵耳边说着什么。

毕竟今天是年哥儿的诞辰日,刘嘉韵也不好一直摆臭脸,于是过了一会儿,她便道:“说回来也是我小心眼了,来,相公,我敬你一杯酒!”

刘嘉韵扬了扬下巴,她的贴身侍女便帮董觅将酒杯满上了,而后象征性地给刘嘉韵倒了两滴酒。

刘嘉韵微微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自己的贴身侍女,似是十分满意,左姝静在一旁则颇有些无语,这样也行吗?

而怀王却淡淡地道:“哪有客人专门喝酒的道理,我也喝一些吧。”

他说完,身后侍女就帮怀王将酒杯倒满了。

董觅感激地看了一眼怀王。

两人大概都认为,怀王也跟着喝的话,那么刘嘉韵怎么也不会太过分的,然而想不到,刘嘉韵却估计是更加生气了,笑了笑道:“嗯,怀王殿下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先饮下这杯酒了!”

说完她就微微仰头,喝掉了酒杯内本来就几乎没有的酒,怀王和董觅只好也喝干杯中清酒,这酒是怀王特意差人从怀王府内地下的酒窖里拿的,自然是好酒,也十分酣纯,滋味迷人。

董觅眼前一亮,道:“好酒,好酒!”

左姝静想,居然还敢夸酒的味道不错……

果然,刘嘉韵的脸也黑了,她又如法制炮地让侍女去给怀王和董觅斟酒,自己则又喝了一点点,左姝静看了怀王几眼,还是不由得道:“姨母,小酌怡情喝酒伤身,您还是少喝一些吧。”

刘嘉韵看了一眼左姝静,道:“王妃也想喝吗?”

左姝静叹了口气,道:“王爷和董大人明日还要上朝呢。”

董觅却道:“不碍事不碍事,明日是休旬日呢。”

左姝静简直无话可说,看了一眼怀王,却见他看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似是说没有关系,于是左姝静撇了撇嘴,也懒得管他们要怎么样了。

等到时间晚了,年哥儿困了,便被带着下去困觉了,那三人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董觅脸颊泛红,微微透出了醉意,就连喝的其实并不算多,但大概酒量也不怎么样的刘嘉韵脸上也泛出了醉酒的红晕,只有怀王看起来毫无醉意,一派镇定。

左姝静不由得微微感叹了一下,怀王酒量还是很不错的嘛,也不知道去年冬至他到底喝了多少酒,才会醉到跟年哥儿说那些话……

等到刘嘉韵终于撑不住了,董觅也几乎是坐都坐不稳了,左姝静赶紧借机让二人贴身下人将他们送回侯竹堂,那两人便醉头醉脑地走了,左姝静松了口气,道:“终于好了,不然只怕一会儿连王爷您都要被灌醉呢。”

怀王微微垂着头,道:“嗯。”

“时候也不早了,王爷先去净堂梳洗吧?”左姝静走到怀王身边,道。

怀王抬起头,对着她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嗯。”

左姝静浑身一抖,顿时很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小声道:“王爷?”

怀王微微侧头,看着她,面上笑意依然没有散去,道:“嗯?”

这一声“嗯”,真可谓千回百转,带着一丝柔情,让左姝静的心都抖了抖。

她想,怀王果然是醉了没跑,偏生开始还能端坐在那儿,不吵不闹脸上也不泛红,不主动跟他搭话,还真看不出此人已醉。

左姝静很有点头疼,此刻屋内只有几个下人,左姝静便想先出去让石悍进来扶着怀王出去,然而她刚转身要走,怀王便忽然扯住了她的袖子。

左姝静一愣,回头一看,便见怀王盯着自己,那眼中几乎要绽出光来。

而后她听见怀王又以那辗转的语调喊了一句“阿静”。

左姝静一时间有些晃神——怀王这样喊她做什么?他不是喜欢太后的吗?如今这样喊左姝静,难道……

还没等她想明白,怀王又轻叹一口气,声音极低地道:“太后。”

左姝静顿时明白过来了——敢情刚刚怀王喊的是“阿净”!

左姝静简直是哭笑不得,又有些想生气又有些无可奈何,她想了想,亲自扶着怀王站起来,道:“王爷,您醉了,臣妾送您回蕴瑞堂吧。”

怀王倒是没说什么,半阖着眼睛,左姝静扶着他一边,出了门,石悍瞧见了,赶紧上来扶着怀王另一边,这样一来怀王的重量大部分都倾在石悍身上了,左姝静的压力小了不少,只是怀王的头还是靠在左姝静肩膀上的,他很安静,一路都没有再说什么,等到了蕴瑞堂,左姝静也没力气伺候他去净堂了,又怕让下人伺候他洗漱,他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只好直接让石悍将他送回卧房,又让碧云打了热水,让珠儿去吩咐厨房的人准备醒酒汤。

左姝静亲自撩了袖子,给怀王解开外衣,拿温热的毛巾替他擦拭脸,怀王躺在床上,目光依然清明,清明地盯着左姝静……发呆。

左姝静叹了口气,道:“王爷,别睁着眼睛了,先闭上眼睛,一会儿喝了醒酒汤便休息吧。”

怀王轻声道:“是我对不起你。”

左姝静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她茫然地看着怀王,道:“什么?王爷哪里对不起我了……”

怀王并不理会她的话,只继续道:“我知道你过的很苦。”

左姝静:……不不不,王爷,我过的很好,一点儿也不苦……

她真的很想知道,怀王到底从哪儿看出她过的很苦这件事了?!

于是她想了想,转了口气,用以前的太后的口吻道:“怀王觉得,本宫过的很苦?为什么呢?”

怀王道:“初见你时,你便在哭,又特意落下一个那样的玉佩给我,不就是想告诉我,你是囚中之鸟,每日以泪洗面吗?”

左姝静道:“那玉佩原来你是这样得到的……”

想来便是那天左姝静落在了那儿,怀王后头不知为什么又回去了,发现了那个玉佩,便认为她是遗留给自己的……?

左姝静道:“你怎么就觉得是本宫特意留给你的,而没想过是本宫不小心落在那儿的呢?”

怀王摇摇头道:“我开始也并未多想……若非是此后每一次宴会上,你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不会知道你的心思。”

左姝静十分茫然:“什么眼神?”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确看着怀王的目光是要比看着其他人更热情一些的,但那是因为首先,怀王在三个皇孙中是最有出息的一个。而后来她知晓了怀王尴尬的境地,自然更是觉得怀王十分可怜,故而看怀王的眼神更是饱含三分同情。

然而,这样的眼神,又怎么会让他误会呢?他心中,她又有怎样的心思呢?难道便是郁郁寡欢,想要冲出牢笼?

听到左姝静的问题,怀王也顿了顿,过了很久,他说:“我本也只是觉得那眼神让我有些承受不住,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眼神。那一年我不过十六岁,也只能比我还小一些的高义,什么是喜欢,高义素爱五花肉,便喊了一碗五花肉,他看着五花肉,一边对我说‘想必这就是喜欢的眼神’。我发现,太后您看我的眼神,和高义看五花肉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左姝静:“……???”

虽然左姝静自己也毫无恋爱的经验,也不晓得到底什么叫做喜欢,但是她想,不管怎么说,男女之情,和常将军对五花肉的感情,怎么也不一样吧?!

怀王却继续道:“那时候我便晓得了,你喜欢我,也希望我带你离开那里。但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可以打仗,可以舞戟,可以射箭,却无法把你从困境中救出来。”

他的语调是非常轻柔,缓慢的,带着一丝很淡的,几乎难以听出来的遗憾。

怀王明明什么也不晓得,就这样靠着自己的猜测,想象出了一段凄惨的恋情,时间还长达五年之久,还为了自己打算不娶妻不纳妾……

左姝静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在感情方面,怀王真是幼稚的可怕。

怀王醉意朦胧地看着左姝静,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笑,茫然道:“你为什么要笑?你总是笑着的,很得体,但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开心。”

左姝静听出了怀王语调之中的遗憾和埋怨,也竟然在荒唐之余,觉出了一点感动。

他觉得她一点儿也不开心吗?

可是,她自己并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不开心啊,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必和人争宠,不必参与宫斗,没有情感上的牵扯,虽然没有敌人之余,也没有任何家人,虽然唯一一个可以谈心的,是个最后背叛了自己的侍女……但,起码很多方面,是很多人求也求不来的吧?

可她只有二十二岁,原本这个年纪的女子,应该在做什么呢?

可能已经有了第一个孩子,丈夫也许在外做官,两个人有机会便要鸿雁传书,她还要打理家中一切,要照顾孩子。

哪怕现在当怀王妃,也是远没有以前在宫里清闲的,但她现在可以说话的人多了一些,有珠儿,甚至碧云偶尔也可以说上两句了,还有章盾教她管账本,有石悍傻乎乎地每次看到她热情地打招呼,还有怀王……最近天气倒春寒更冷几分,然而晚上有怀王在一旁,她倒很少觉得自己冷了。

所以这样想一想,似乎她以前过的很好,也的确过的很不好,全在一念之间罢了。

左姝静轻叹一口气,道:“本宫没有不开心。”

怀王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他大概是的确醉了,也十分疲倦了,左姝静见他闭上了眼睛,便伸手帮他掖了掖被子,恰好外边珠儿送了解酒汤过来,左姝静便坐在床沿,将怀王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喂着怀王喝了几口,怀王并未抗拒,但也没有睁开眼睛。

喂完解酒汤,左姝静便自己也梳洗了一番,回到房内,她不由得想,所以其实以前怀王不看她,除了喜欢她,还有愧疚吗?

因为觉得没办法把“不快乐”的裴冬净解救出来,所以觉得愧疚,索性不看她了吗?而自己赐婚的时候,他也认为自己在放弃吗?所以他才说“也许我成亲,对我喜欢的那个人来说,反而是好事”?而听到琉璃说自己在夜晚不顾寒冷,在院中独坐时,他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他认为都是他自己的错么……

真是个自我折磨的高手啊。

左姝静留了一盏床头烛火没有吹熄,在床的里侧抱着膝盖看着似乎已经睡着了的怀王,心里有点酸酸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疼,有人却先心疼上了。

可是,这对她来说又很陌生,此前从未有人会这样。兄长对她也不错,让她成为了皇后和太后,但也的确没有问过她自己想不想,而除了兄长之外,这世上大概是连个“对她好”或者“希望她好”的人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