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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锦然伸手抚摸着赵澈的眉,明明已经病成这样了,却仍然亲自来接。她轻声呢喃道:“真傻!”

赵澈睡眠极浅,李锦然过来时就已醒,却不愿打扰这片刻的安静。听她说自己傻,他低低地笑了几声。李锦然睁大眼睛看着他,惊讶地说道:“你何时醒的。”

赵澈摸着她的脸,笑看着她道:“活着真好。”

是啊,能活着真好。母亲受了一辈子的苦才换得赵澈的性命。赵澈又三番五次地救了她,这算不算因果循环。她贴着赵澈的心口处,有些哽咽地说道:“赵澈,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了。”

赵澈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温柔地说道:“我也不想再跟你分开了,可我这身体怕也撑不住几天。再过几日,等你好些后,我让行医送你去一处鸟语花香之地,此生再无人能打扰你。”

李锦然有些不开心,闷闷地说道:“那你呢?”

赵澈笑道:“若是你肯来看我,每年清明给我上坟便足矣!”

李锦然心里哼了哼,有她在他才没那么容易死去。只将头在他的心口埋得更深,听着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她觉得是如此安心。

行医进来时,看到这画面竟不愿前去打扰。有李锦然在赵澈的身边,他的病好像也没那么严重了。正犹豫要不要出去时,便听李锦然开口问道:“该是三爷喝药的时辰了?”

行医嗯了一声,将汤药递给赵澈。赵澈仰头将其喝下,李锦然若有所思地看着赵澈,却闭口不言。行医将碗收回时又叮嘱赵澈多睡一会儿,转身出门去。

李锦然紧紧地跟了出去,三两步追上行医,低声道:“给三爷随便找一间侍卫的屋休息吧,他的屋里就暂时不要再住了。”

行医有些不解,见李锦然不愿多说,但知她对赵澈也无二心,便应了下来。

李锦然忽然又问:“府上可有奇龙香?”

行医掩饰不住惊讶,忍不住问道:“你怎知奇龙香?”

李锦然笑笑:“书上读过一些,遂好奇问问。”

行医心下了然道:“前几日皇上听闻三爷夜里睡不安稳,特赐奇龙香助三爷安睡。”

果然是皇上,母亲已死,皇上为求心安欲杀了赵澈。李锦然只觉心头压了块重石,让她喘不过气来,却淡淡一笑道:“奇龙香确实有安眠之效,然三爷病情本就古怪,难免会以物克物,此香暂时不要再用了。”

赵澈之病一直是行医心中的疑惑,多年跟随赵澈身边,耗尽心血去寻赵澈的病根,却一直无果。是以李锦然说此话时,他并未反驳。

李锦然又道:“听闻行医会易容之术,不知真假?”

行医看了一眼李锦然,想起她救过赵澈的命,开口解释道:“天下并无改变容颜之术,行医会的不过是用人皮面具覆在脸上罢了。”

李锦然笑盈盈地看着他道:“如此甚好,劳烦行医帮我做一张人皮面具可好?”

行医心下生疑,遂开口问之。李锦然却笑了笑,只说要回李府拿回孙氏的东西。行医知孙氏是李锦然心口的伤,只好叹了几声,应了下来。

很快的,赵澈搬去了别处,也不再用奇龙香,身体渐渐比先前好了许多。赵澈身体本就时好时坏,众人皆无疑问。李锦然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赵澈便拿着诗卷静静地陪在一旁。有时她也会惆怅黯然,赵澈便会将她拥入怀中。

这日子太过安详,令李锦然想要就这么过下去。可她知道若安于此,噩梦将再一次卷土重来,今夜她就要亲手斩断这根源。

是夜,待看着赵澈熟睡后,她悄悄地来到行医的屋里。行医已备好人皮面具只等她来。李锦然闭着眼,令行医将人皮面具覆在自己的脸上后出了府邸。李锦然并未去李府,而是在路口雇了辆马车向皇宫奔去。

在皇宫附近李锦然付了钱便下了马车,侍卫将其拦住。李锦然拿出母亲曾给侍卫看过的太后手信。守卫见之恭敬地跪在地上仍然递还。李锦然收过手信疾步走向华清宫。

华清宫灯火已熄,只留下宫女在外值守。李锦然拿出眠香将其点燃,不多久宫女便纷纷睡了过去。李锦然知这睡眠只是短暂的,遂加快了步子朝太后安眠之处走去。

太后正睡得安稳,李锦然走到床榻边将太后摇醒了过来。太后朦朦胧胧间看到有陌生人闯入惊得正要大叫。李锦然急忙捂住她的口,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太后娘娘莫慌,我是孙湘之女李锦然。”李锦然将人皮面具撕了下来,朝地上跪了下去。

太后在宫中生活了几十年,历经风浪无数,只看着李锦然的眼,见她对自己并无杀意,又戴着面具夜闯华清宫,知必有难言的苦衷,遂正了身子脱口问道。

李锦然将孙氏留下的手抄诗本呈给太后,又将《相合曲》笔画之事告诉了她。太后依着《相合曲》将诗本念完,掩饰不住震惊地看向李锦然,似要问个清楚。李锦然便将孙氏与赵澈的病由告知太后。太后顷刻间泪流满面,走下床榻抓住李锦然的手,哽咽地说道:“哀家如何能信你,这宫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哀家早已分不清了。”

“实不相瞒,皇上前些日子送了三殿下奇龙香,我母亲也是被那香害死的!”李锦然想到孙氏的死,眼眶双红了几分,“母亲临死前将这秘密告诉我,必是知道皇上已有所怀疑。”

太后放声大哭了起来,想不到皇上杀了自己的皇儿,如今孙儿又要遭其毒害。这大庆的江山原本就是枟儿的,若不是皇上夺了皇位……现如今太子已废,该是赵澈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时候了。

太后擦了下脸上未干的泪痕,将李锦然扶了起来,说道:“哀家养仇人这么多年,不知苦命的孙儿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可哀家老了,能做的也不多。你拿着哀家这个扳指去诸城找前朝元老朱元,将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让他三日之内务必来见哀家。”

李锦然接过扳指将其收好,欲再言几句,却见太后神色憔悴,叹了一下,又将人皮面具戴上,小心翼翼地离开。

诸城离长阳并不远,李锦然快马加鞭只一夜便抵达。朱元拿着太后的扳指看了又看,听李锦然讲起前朝之事,竟是老泪纵横。朱元本是前太子赵枟的亲信,自赵枟死后便辞官回乡。得知赵枟惨死,太子妃费尽心思救下的孩子如今又身处险境,他将李锦然好生送出府时暗暗有了计较。

赵澈醒来时未见李锦然在府中,问行医行踪。行医将李锦然说给他听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赵澈。赵澈听后大怒,锦然好大的胆子,明知李府凶险还敢再回去。沉着脸看着行医,若不是他给李锦然做了人皮面具,李锦然也不会动这份心思。

行医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却不敢还嘴。

这一整日赵澈都坐在院子里看着门口的方向,行医在一旁不敢吭声。李锦然回来时就见到赵澈面色阴沉地端坐在院子里,脚步微微一顿,低着头如丫鬟一般装模作样地想要走出去。

赵澈怒道:“还想跑是不是?”

李锦然暗叫不好,被发现了,转过身讪讪一笑:“不跑了。”

赵澈走到她的跟前,把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斥道:“再一声不吭地出去,就别再回来了。”

李锦然急忙讨好地拉住他的手,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发誓再也不出去了,我才不要跟你分开。”赵澈面色才好了起来,带着她往屋里走去。

午时,秋雷在门外求见。赵澈见李锦然睡得正熟,遂出门去。院内,秋雷看向赵澈道:“皇上驾崩了!”

“什么时候的事?”赵澈大惊,“为何秘不发丧?”

秋雷道:“辰时,死于华清宫。”

“太后娘娘有没有事?”赵澈急忙问道。若父皇死于华清宫,被赵灏知道必要大作文章。太后一心向着自己,若将她搅和入皇位之争,性命堪忧。赵灏在朝中的势力日渐庞大,已不容小觑。他压低了声音问道:“长阳可有动静?”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赵澈见李锦然睁着眼睛看着他,不知他的话有多少被她听了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秋雷皱了皱眉,正欲说些什么,却见秋云与秋电二人从院外闯了进来,声音十分焦急地说道:“秋雷带着三爷与小姐从后门走,有刺客闯入,我们要应付一下。”

“是赵灏的人!”李锦然脱口而出。皇上驾崩,太子被废,杀了赵澈,就再无人与他争皇位了。

赵澈紧紧地握住李锦然的手,安慰道:“别怕,跟我走。”

秋雷带着赵澈与李锦然从后院离开时,李锦然听见刀剑拼杀的声音,只觉心中疲惫不堪,上马车后闭上了眼睛。马车行到一半时突然停了下来,李锦然掀开帘子朝外看了看,见赵澈的人与突然而来的刺客打成一团,刀光剑影间血肉横飞。李锦然紧紧地拉住赵澈的衣袖,若今日便是死期,能死在他的身边也是好的。只是赵澈命不应该绝于此时,这江山应是他的……

“三爷,我们还有活路吗?”李锦然心中怅然。太后杀了皇上,绝没想到赵灏比皇上更心狠手辣。她明白太后的心意,是想让赵澈有这个机会夺了原本就属于他的天下。

赵澈轻拍了下她的肩道:“我不做无把握之事,有秋雷在。”

秋雷自始至终都只坐在马车上,并未与那些刺客纠缠。想来不到万不得已,秋雷也不想暴露身份。李锦然心中稍稍安定了些,便听赵澈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秋雷要是拿这些刺客没辙,还有我呢。”

赵澈满是笑意的模样,让李锦然笑出了声,不由开口道:“你比秋雷还厉害吗?”

赵澈却没回答她,握住她的手却紧了几分。

马车外赵澈的随从渐渐地都倒了下去,眼见刺客渐渐逼近马车。秋雷手中马鞭骤然握紧,眼神犀利无比,正准备朝刺客扬鞭而起,突有无数支利箭从山腰处射了下来。那些刺客毫无半点防备,不得不围成一团以刀剑劈开来历不明的箭。秋雷见情形逆转,放下手中的马鞭。

很快的,刺客连逃的机会都没有,纷纷中箭死去。有人在山腰处高喊请山下人等一等。秋雷虽不知来者何人,但见其暗中帮助三爷便在原地等候。

山腰上的人很快下来,秋雷才看清,有五六十人,来人中最前方的男人见了秋雷微微地点了点头,问道:“车内所坐之人可是三殿下?”

来人底细不知,秋雷并未有多动作,却见来人自报家门:“属下乃是朱元部下陈光。”

李锦然在帘内听得一清二楚,欣喜地看向赵澈道:“救兵来了。”

赵澈眼中有些疑惑,朱元与他互不相识,怎会前来救他。却见李锦然掀开帘子,高声说道:“正是!”

来人听罢此话皆跪了下去,高声说道:“属下护驾来迟,恳请殿下恕罪。”

李锦然扶着赵澈下了马车。赵澈看向来人,心里疑惑重重。只见跪在最前方的来人又道:“殿下不必惊慌,前方三里处属下已准备妥当,请殿下跟随陈光前去歇息。朱元将军明日便进长阳城。”

但见赵澈眉心疑虑,李锦然唯恐赵澈不肯前往,若是以往她定不会将前朝之事告知。可如今赵灏欲要置他于死地,她只好在他耳边将前朝秘变一一说出。

赵澈什么也未说,跟着朱元派来的人向前行进。却将秋雷留下,命秋雷将秋云、秋风、秋电三人在前方三里处与他会合。

待赵澈与李锦然走到目的地,见群山环抱之处有大批人马驻扎在此。李锦然暗叹太后将朱元找来,必是要帮赵澈夺取天下。赵澈若得天下,还会是她一个人的赵澈吗?心中微微怅然。赵澈似是看出她的忧心,对她微微笑道:“若不是你,我一辈子都无法知道前朝真相,也会死在皇上的手里。你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李锦然却道:“这点兵力怕是不够,赵灏手握长阳兵权,又有周边城镇的兵力支持。若是仅凭武力,我们要吃大亏。”

赵澈拥着李锦然进了军帐,笑道:“我回长阳,原本是担心赵灏得了太子之位后,会将你禁锢在身边,是以命自己的人埋伏在他的兵力周围。倘若他敢动你,我便以此为筹码让他放你回到我的身边……”

李锦然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拉住赵澈的衣衫问道:“这么说我们尚有胜算。”

赵澈温柔地看向她道:“加上朱元将军,这皇位我势在必得。”

秋氏四人抵达军营时,陈光已与朱元将计划向赵澈一一禀明。赵澈心中有了部署,对秋氏四人道:“你们曾劝我拿下江山,我以身体不便为由屡屡推托。可这江山原本就该归我所有,又怎能拱手送人任他人拿去。”

秋氏四人听到赵澈这话,皆高兴不已。赵澈实力在四位皇子中最盛,却一直隐藏不露。曾经他们以为赵澈此番举动不过是掩人耳目,后来才知他对皇位确实没有兴趣去争。他们为此皆扼腕叹息,如今见他要争皇位,恨不得立刻提刀将阻碍他道路的人一一斩尽杀绝。

赵澈沉声说道:“我要在三日内长阳城不得进出一人,让赵灏成为笼中鸟。”

秋氏四人明白赵澈这是要他们盯住赵灏分散在长阳周围的兵力,不让他们有任何动作。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摩拳擦掌地去往各自所带兵力处。

这一夜,山顶的月色十分美丽,李锦然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不知再想什么。赵澈将一件衣衫披在李锦然的肩上,温柔地说道:“喜欢这夜色?”

李锦然靠在赵澈的肩上,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待你拿下江山,能饶我大哥与承欢不死吗?”

赵澈笑道:“这有何难。”

李锦然笑眯眯地看着赵澈良久,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脸。赵澈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呢喃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李锦然不好意思地嘀咕了两声:“能不能放四殿下的母妃惠妃出宫,我答应他……”

赵澈揉了揉她的脸,温柔地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了,就没有别的要求了吗?”

李锦然极为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赵澈轻声一叹:“要我对你一人好,不许有三宫六院啊。”

李锦然笑着去扯赵澈的衣袖,笑的欢快极了:“这是你自己说的,要是变了心,我就一辈子不理你。”

笑过后,赵澈摸着李锦然的脸道:“明日我去皇城,你在此地等我。待宫中平定后,我再接你回去。”

李锦然知此地对她来说才是最为安全,点了点头又道:“若赵灏没有酿成大错,能放过他吗?毕竟他也救过我的命,又帮我数次……”李锦然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他们之间是隔着杀父之仇啊,李锦然低着头,不肯再说下去。

赵澈微微一顿,却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说的,都依你。”

翌日,朱元只带着两人来到军营与赵澈会合,留下陈光在军营守护李锦然,三人一同向皇宫走去。朱元见赵澈眉宇间与前太子极为相像,不由感慨万分。拉住赵澈讲述了太子生平之事,不觉间竟到了皇宫墙下。

守卫见来人是三殿下,拜了下。赵澈与朱元等人进了宫。偌大的宫中此刻却看不到一个宫女太监,静谧得如一座坟墓。朱元皱了皱眉,握紧手中的剑走在赵澈的身前。

华清宫内,赵灏与太后并肩而坐,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宫门外站着十几个太监。

“皇祖母何时变得这般好兴致了,听曲竟然不叫我。”赵澈抬脚进了宫内,看向赵灏疑惑地说道,“二哥何时来的?”

赵灏阴沉着脸,随后笑道:“听三弟这口气,似是不欢迎我啊。”

赵澈在太后的身边坐下,见太后面色很差,开口问道:“皇祖母用膳了吗?”

太后看着赵澈,用眼神示意他赶快离开。赵澈却视而不见,又问了一遍,却见太后的眼眶里已有泪水流了出来。他看向赵灏,怒道:“你把皇祖母怎么了?”

赵灏冷笑了两声,道:“皇祖母不想跟你说话,跟我有何关系?”

赵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太后将他拉住,一滴泪落在赵澈的手上。赵澈再也按捺不住,拔起腰间的剑便朝赵灏刺去。赵灏早料到他会如此,快速地躲闪过后,朝门口大喊:“三殿下意图谋杀皇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那些太监身手敏捷,迅速地将赵澈团团围住。赵澈冷眼看向那些太监,扬起手中的剑与他们厮杀起来。朱元身后二人见之,立刻拔剑相助。戏台上的戏戛然而止,戏子皆拿出兵器与太监合力将赵澈三人困在其中。

赵灏站在外围扬扬得意地说道:“赵澈,你拿什么跟我争。就凭太后一人,也想得了天下?痴人说梦。你不是喜欢李锦然吗,哈哈,待我坐稳了龙椅,李锦然便是我的!”

太后张大了嘴跪在地上,浑浊的泪早已染湿了脸。她朝赵灏磕着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赵澈看见这一幕,心骤然疼痛起来。太后哑了,是赵灏害的。他一剑刺进太监的心脏又狠狠地拔出,红着眼睛看向赵灏,他要他死。

这些太监皆是赵灏的暗卫乔装所扮,每个人武艺皆为上乘,却见赵澈一人便杀了三个,都警惕地看向他,想不到赵澈竟然这般厉害。眼见赵澈的剑向自己袭来,赵灏抓起太后挡在身前,赵澈急急地收了剑。暗卫向赵澈身后刺了一剑,赵澈转过身以剑做刀朝那暗卫项上砍去,鲜血溅了一身。其他暗卫似是被赵澈的气势所吓倒,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赵灏在身后怒骂道:“今日他不死,你们就一个都别想活下去。”

那些暗卫提着剑又欲杀向赵澈,华清宫外忽然涌入大批士兵。赵灏哈哈大笑:“你们来得正好,将他杀了,你们就是开国功臣。我必重重有赏。”

那些士兵却纹丝不动,赵灏疑惑地转头去看,见带领士兵的将领却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朱元怒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他给我活捉。”

转眼间胜负翻转过来,士兵分成两队,一队助赵澈杀尽暗卫,另一队将赵灏团团围住。有了士兵的加入,赵澈很快将赵灏的暗卫与乔装的戏子都杀死。赵澈提着满是鲜血的剑走到赵灏的面前,沉声说道:“放了皇祖母。”

赵灏掐住太后的脖子道:“待我出了皇宫必然会放了皇祖母。”

赵澈见太后已喘不过气,想也不想便应了下来。

朱元怒道:“放虎归山乃是大忌!”

赵澈比谁都明白不能让赵灏就这样离开,可太后的生死在他看来更为重要。他指了指门道:“我跟在你三丈开外,无人敢拦着你。我只要皇祖母活着。”

赵灏挟持太后慢慢地向门外走,还未出得华清宫,见太后欲咬舌自尽,他捏住她的下颚阻止。太后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使出全身的力气将赵灏推开,却没有逃走。她自知已成为赵澈的拖累,拔出赵灏腰间的剑朝自己的心口刺了进去。

赵澈心中大痛,提剑刺向赵灏的心口。赵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倒地而亡。

赵澈将太后抱在怀里,自言自语地说道:“皇祖母,你睁开眼看看,这天下终是回到你皇孙的手里了。”

太后以死为赵澈扫清了障碍,此等英明壮举令朱元心中折服。朱元叹了一声,朝地上跪了下去,高声说道:“臣等愿追随皇上左右。”

留在华清宫的人皆是朱元的亲信,随之跪拜在地上。赵澈看着怀中的太后,语气沉重地说道:“传朕旨意,先皇驾崩,二殿下预谋造反,朕……十分悲痛,早朝三日后再议,朕要好好地静一静。”

华清宫来时金碧辉煌、琉璃照耀,去时血流成河、横尸遍野。赵澈抱着太后的尸身往乾清宫走去。

子时,李锦然便被朱元接进了皇宫,与赵澈一同住在乾清宫。朱元一路上与李锦然讲了在华清宫发生的事。李锦然知赵澈与太后感情深厚,见赵澈在太后的尸身边寸步不离,只好握住他的手,陪着他一起坐在太后的身边。

三日后先皇与太后同一天下葬,赵澈登上皇位。朱元乃朝中元老,又有下属在朝中为官,是以他高喊着恭迎皇上时,朝中官员皆随声附和。曾追随赵灏的官员听闻赵灏杀了太后,皆临阵倒戈跪拜了下去。

第三十六章 尘埃落定 凰途结局

大历元年九月,先皇惠妃寝宫琼华殿失火。宫女纷纷提水救火,手忙脚乱间未有人注意到有一个女人匆匆逃出寝宫。那女人随太监趁夜逃出皇宫,手拿着一张地图朝赵翰落脚的地方奔去。这人正是惠妃。后有史料记载,惠妃死于琼华殿大火中。

隔日,先皇嫔妃皆入皇庙修行,与世隔绝。

大历元年十月,赵灏同党皆锒铛入狱,苏悦自缢于府邸中。

大历元年十一月,皇上赵澈迎娶李锦然为后,赏李铮黄金万两,命李铮为护国将军。李锦然封后那日,李铮竟不敢去看李锦然的眼睛。二夫人站在李铮身侧,额头上冷汗涔涔。李锦然笑靥如花,好似给她下毒一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封后五日后,李锦然头戴凤冠,身穿金绣龙纹诸色真红大袖衣与赵澈一同回了李府。吴氏早早地在门口迎接。半年未见,吴氏已满头银发。李锦然微微地红了眼眶,喊了声:“祖母!”

吴氏浑浊的老泪流下:“死丫头,出去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以为你跟阿湘一样都死了。”

李锦然抓起吴氏的手作势往自己脸上打,哄着吴氏道:“祖母说的是,锦然该打。”

吴氏哪里舍得打李锦然,看向赵澈道:“锦然这孩子一生命苦,跟了你,莫要再让她受委屈了。”

赵澈温柔一笑,轻声说道:“祖母放心。”

吴氏又拉住李锦然的手,有些不放心地说道:“做了皇后,就该有皇后的样子,要母仪天下,统领后宫。你这孩子性子倔,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又多……”

吴氏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皆是对李锦然的关切,令她心里温暖极了。

赵澈见李锦然对吴氏感情甚深,有意要将吴氏接到皇宫生活。李锦然却微微地摇了摇头。皇宫规矩多,吴氏必不习惯。她只每日来李府陪伴吴氏,李铮与二夫人皆小心翼翼地陪同左右,宛如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一日李锦然坐在吴氏的身边,与她说起儿时时光,吴氏嘴角泛起笑意。李锦然说着说着,见她半晌没有动静,指尖在吴氏的鼻尖探了探,轻轻地将吴氏的眼睛闭上,轻声说道:“祖母,锦然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吴氏下葬那日,李锦然在坟前站了很久。

待赵澈将她接回寝宫后,提笔写下一封信,将近日来她了解的大庆对大日的战略部署以大日国的文字写进信中,在灯火通明的宫里看了良久。这是她最后的一招棋,她要让害死母亲的人都下地狱。

夜色正浓,李锦然密召朱元,将此信递给他,只说在陪伴吴氏时发现的,故作不知地问道上面的是什么文字。朱元见多识广,博学多才,将信打开后面色大变。

翌日清晨,有道秘折呈给皇上。秘折所写李铮与二夫人周氏通敌叛国,将大庆的作战计划泄密给大日国。赵澈见折子后,立刻将李铮与周氏打入大牢,凡代李铮求情之人皆严查治罪。

李锦然这些天心事重重,赵澈每日抽出时间陪伴左右。为了让李锦然高兴,赵澈将张蔚然提拔成御林军总统领,让其有机会能见面。

当张蔚然见到李锦然时,与她说了许多承欢的事。李锦然轻声一叹。赵漳失势,太子府里的人皆作鸟兽散。承欢又无心计,留在府上必过得不好。

待赵澈下了早朝回来,李锦然看着赵澈道:“我想承欢了。”

隔日,李承欢被宣进宫。再见李锦然,她已无当日棱角,双手扣地高声喊道:“参见皇后娘娘。”

李锦然将她扶了起来,多日不见,她竟消瘦了许多。李锦然命宫女奉茶,李承欢小心谨慎地坐在一旁,犹犹豫豫地不敢开口。待茶喝尽,她才开口道:“我想见见母亲。”

李锦然面露难色,李承欢见之急忙说道:“若是为难就算了,我只想让母亲知道我心里想着她。”她将腰间的玉佩解下,递给李锦然道,“大姐,若是你什么时候能有机会见到母亲,就把玉佩给她,告诉她我有了孩子。我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再不会像以前那般任性……”

李锦然拿着玉佩沉思良久,应了下来。李承欢喜极而泣,又连连谢过,欲回府邸。李锦然见承欢一身衣裳仍是出李府之前的,便赏赐了一些银两让她带走。

待李承欢离开后,李锦然拿着玉佩看向大牢的方向,是时候跟过去做个了断了。

湿冷的牢房里一个身穿鹅黄绸衫的妇人呆愣地看着暗无天日的墙壁,牢房外时不时地传来异常痛苦的叫喊声,铁链抽打皮肉声,还有烙铁烧热后烫在犯人皮肤上发出的嗞嗞声。

六十天了,她在这个牢房里整整熬了六十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也不知何时有人能来救她。

“周氏,该你了。”监狱小吏将牢门打开,不耐烦地喊了声。

牢房的门吱呀一声,周氏缩在墙角紧紧地攥住手里的帕子,额头上早已沁出大滴大滴的汗珠,惊慌失措地看着狱卒一步步向她走近。那狱卒面无表情,只将她从阴暗的角落里一把拽出,拖着她往牢房门口走去。

“不要,我不能出去,我不能死,我是皇亲国戚,当今皇后还得喊我一声二娘,不信你去打听打听。”周氏死死地抱住牢栏门柱,任凭狱卒怎样拖她都不肯移动半步。

“你们都下去吧!”正待狱卒准备拿出鞭子再狠狠地教训下周氏时,便听见身后一道威严不容侵犯的声音响起。他急忙回过头去看是何人,待看清时立刻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喊道:“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后,所有人都面对着她半弯腰慢慢地向后退了出去。整个牢房顷刻间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周氏的叫声还在喊着。

“瞎了你的狗眼了吧,皇后娘娘是来救我出去的。我死不了,死不了。哈哈哈。”周氏看见皇后,像是见到了救星,两眼放光地看着她,“锦然,你快救我出去,我在这里快熬不下去了。”

“你刚刚对狱卒说是我的二娘?”李锦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氏。

“自然是。你快跟外面那些人说,我没有通敌叛国,你爹也是被冤枉的,你不能见死不救。皇上如今就只听得进去你的话,你帮帮我们。等我们东山再起,好处一定少不了你的。”周氏丝毫不看李锦然此刻是怎样的神情,只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李锦然的身上。

李锦然对她的话仿若全然没有听见,一脚踏进牢房,巧笑嫣然地看着她:“通敌叛国可是死罪,皇上又怎会因我三言两语就放人,二娘真是太抬举我了。”她围着周氏走了一圈,将她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个够。

周氏脸色一僵,不知该如何接她下面的话,思忖了半天才开口:“锦然,二娘虽对你不够好,可好歹没有害你的心思。我跟你爹都是被人陷害的,我们没有通敌叛国。

“我自然相信你们都是清白的,二娘,我都知道的。大日离我大庆数万里,单凭黑衣人的检举揭发,没有足够的证据,按我国法律是不足以定罪的。”李锦然有条不紊地说道。

“对,对。锦然,你就把这番话去跟皇上说,他一定会放过我们的。”周氏面露喜色,急忙抓住李锦然的手,一脸的讨好。

“然而,前些日子我在宫里乏味无趣,微服出游,有个人交给我这么个东西。二娘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李锦然从衣袖里拿出一块黄色绸缎,递给了周氏。

周氏接过绸缎,顿时吓得脸都变了色,一把将它丢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了几下,大声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这种字我跟老爷都不会写。你,一定是你,是你想污蔑我们。”周氏的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李锦然,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锦然见她如此,笑意更加明显,一字一句地说道:“二娘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谁能证明这字是我写的,谁又能证明是我将这字给大日国的?你觉得皇上会相信他的皇后为了大日国的高官厚禄,而放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位;还是他会相信你们夫妻二人早就图谋不轨,意图将大庆国的作战机密告诉敌方,只为换取荣华富贵?”

周氏浑身一震,原先还存有希冀的光芒此刻暗淡下来,两手不停地来回搓着,额上汗珠比先前更多了,顺着脸往下滑落。她习惯性地想拿帕子去擦,却看见李锦然看向她的眼神竟带着浓浓的仇恨,这样的眼神令她后背一凉。

“锦然,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周氏双手抓住衣裙,努力维持镇定,手却在一直不停地颤抖。见此情景,李锦然勾了勾唇。

“我们是一家人吗?”李锦然冲她疑惑地问道,在牢房里不急不缓地踱着步子,哒哒哒的脚步声与隔壁牢房的凄惨叫声混合在一起,让本就手心全是汗的周氏心里越发忐忑不安。不待周氏想要解释什么,李锦然忽然仰天大笑,笑声犀利无比,顿时让周氏毛骨悚然。

“周氏!”她大喝一声,吓得周氏一个哆嗦,连瞧都不敢瞧她一眼。“是谁害我颠沛流离,有家归不得;是谁三番五次地对我下毒手,若不是我一次又一次巧妙地躲开你的计谋,你以为我还能活到现在?”

李锦然越说越激动,想起当年自己是怎样隐忍着周氏一步步地迫害,眼睁睁地看着她害的自己家破人亡。她也曾试图用家人这两个字去感动她,以为她是有心的。谁知道她的心竟然硬如石头,不仅没有被她焐热,反而用最尖利的刺将她伤得体无完肤。自己多少次想与她化干戈为玉帛,结果呢,结果只要自己稍微示好,她便一次次地对自己痛下杀手。

“锦然,我求求你。”周氏跪爬着走到李锦然的跟前,用脏兮兮的手扯住了她的裙角,“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我这一次,我一定重新做人,努力当一个合格的二娘。”

李锦然听着这番话顿时像是听见了笑话,一脚将她踹倒在地。用力过猛,让周氏一个踉跄,后脑勺磕在了石壁上,鲜血往外溢出。她连擦都不擦,再次爬到李锦然面前,朝她磕着头,扑通扑通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不一会儿她的脑门上已是红肿一片,再无往日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李府主母之姿,号啕大哭起来:“我错了,锦然我真的错了,我只想好好地活下去,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也不求了。你放过我,我和老爷带着承欢远走他乡,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李锦然冷眼旁观她如今的惨样,风水真是轮流转,此情此景几年前不也上演过吗。只是那时的自己,连在她面前磕头的机会都没有。为了活下去,她跪在琉璃阁前整整一个晚上。外面下着那么大的雪,连周氏的狗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袄。而自己呢,却只穿着件薄的不能再薄的棉衣,指头都冻僵了,嘴唇也变得青紫。可这一切她都不在乎,不能唤起周氏哪怕一点点的同情心。自己在门外等了三天三夜,可她却连个门都不出,只吩咐下人拿了一件衣衫出来。那衣衫是她的狗穿过不要的,随便裁剪缝补就拿来给她穿,府上任何一个下人都没她过得凄惨吧。呵!在周氏的眼里,她竟然还不如一只畜生。

这就是她的二娘,口口声声说把自己当作亲生女儿的二娘。好啊,好得很。李锦然看着周氏不停磕头的样子,满脑子都是这些年来她欺压自己的画面。这些年来的忍辱负重,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爆发吗?

“有没有觉得这一幕很熟悉?”李锦然走到周氏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淡漠冷冽。

“你说什么?”周氏惊愕。

“不记得了?当年我也这样给你跪过,你是怎么回我的?你说:锦然不是我不帮你,是每个人都有她的命。如果有人要害你,我不会袖手旁观。但若是你命该如此,我又怎么斗得过老天呢?”李锦然笑了笑,拍拍她的脸,末了又觉得会脏了自己的手,拿出帕子来细细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