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其实已经疼得没法说话,她鼻音很重的恩了一声,艰难开口:“好宝宝,睡吧。”

小乐在一片药油味道中睡去,小手一直抓着夏末的手指头。

宁之远认为自己每次都来的正是时候,他在忙忙碌碌的每一天中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这一天一天累积下来,他终于忍不住要过来看一次小乐,心里惦记着上次带的零食有没有吃完,不知道小乐最爱吃哪一种,他有没有长高,可能会长胖一些。

可他看到的,居然是那个小小的家伙抱着大大的热水瓶在倒水!

水瓶口冒出淡淡白烟,让他慌张不已,快步过去把孩子带开,瓶子里的水溅出几滴在他手背。

手背传来的温度让他倏地松了口气……但心头又冒起一团怒火直指夏末的疏忽。

“叔叔……”小乐这次的兴致并不高,情绪低沉的唤了他一声。

“有没有人教过你小孩子不许碰这么危险的东西!?”他沉沉发问,语气危险。

小乐难过的低下头,喃喃自语:“小乐倒水给妈妈喝。”

在里间的夏末,已听见宁之远的声音。

她不想孩子挨骂,着急的在里面说话,忍着胸腔震动时的疼痛,她说:“是昨天灌得水,这会儿已经不烫了,你,你别怪孩子!”

***

宁之远心里大大的哈一声,他怪孩子?他哪里有怪孩子?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他抱着小乐往里走,想要好好追究一番,热水瓶这种东西不是开玩笑的,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就是因为这个造成不可逆转的大面积烫伤。

他无法想象如小天使般的小乐变成那样他将怎么办,那种心疼只是想一想就让人无法冷静。

小乐似乎感觉到他的怒气,软乎乎的小手抚上他的脸,他劲瘦分明的脸颊上是他肉嘟嘟非常迷你的小手掌。

“叔叔别生气,妈妈……”

孩子还未说完,宁之远就已经看到。

夏末躺在床上,满屋子浓浓的红花油味道,她想背对他,可她受伤的那侧阻碍了她,她只好蓬头垢面面对着宁之远,快速用被角遮住脸。

被角外,是她乱蓬蓬的短发,还有发红的耳朵。

夏末惊奇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想起那个嚎啕大哭的夜晚,她不可抑制的脸红,她再也不想见宁之远了。

宁之远对小乐比了个嘘的手势,把孩子轻轻放下,轻轻走到床边,这期间,床上的女人一动不动的装死。

他唰的掀开被子,夏末啊一声弹起来,却是一阵沉重闷厚的疼,那几秒,她对上了宁之远的脸。

宁之远当年的本能不经意间流露,他很清楚的看见夏末的脸上没有受伤,那么药油是擦在哪里?

他快速的,在夏末根本来不及反应时,用手指挑起了她的衣服。

夏末很瘦,虽然手脚的皮肤有些粗糙,但常年被捂在衣料下的身体却出乎意料的白皙。宁之远看见了她红肿的肋骨。

“去医院。”他说着,抬手要检查。

夏末顾不得疼、如同遭到危险的河虾,噔一下躬身弹到床角,哆哆嗦嗦放下衣服。

宁之远的脸沉得如同快要暴雨的天,他想开口刺两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夏末不敢看他,不敢说话,双手下意识的环住胸前,瑟瑟发抖。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后颈那是那个卑微的弧度。

他不知怎么的,忽然揪心起来。

***

这时小乐再也忍不住,呜呜大哭起来,因为叔叔来了,因为家里不再是他小小的一人,因为叔叔好高好厉害,所以……终于可以放声大哭。

他抓着宁之远的手指头,一直说自己好害怕好害怕,问宁之远:“叔叔,如果妈妈死掉了小乐怎么办?”

在他小小的心里,妈妈是他的一片天。

宁之远轻叹一声,对夏末钩钩手指:“过来我帮你检查一下。”

他说的平静,脸上看不出表情,夏末微微动了动,却没有过去。

宁之远仿佛感应到什么,顺着床沿向她走去,夏末等在那里。

他的手指滚烫,隔着衣服按在夏末身上让她几乎被灼伤,她不可抑制的轻颤着,把脑袋埋在胸前,因为压迫而带来的疼痛让她密密抽气。

宁之远压了压骨头,确定没有断掉,在夏末晃神时,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小乐惊呼一声:“妈妈!”

然后想起叔叔要他安静,赶忙捂住小嘴巴。

夏末也惊呆了,忘了反抗,手指因为惊慌还攥住了宁之远的衣领。

宁之远掂量了下手中的重量,不觉又蹙起眉心。

他对小乐说:“跟上!”

小乐跻着脱鞋,颠儿颠儿跟在他身后一起下山去。

夏末被小心的放在汽车温暖的后座,小乐把妈妈的头搬到自己的小腿上枕着,宁之远脱了外套盖在她身上,一言不发开车离开。

夏末口吃般言语:“我,我……我们……你,你要……”

“闭嘴。”前头男人淡薄启口,却是不容置疑。

作者有话要说:╮( ̄▽ ̄”)╭ ,真心憋不出来了,今天没写到同居呢,明天继续哈,求收藏求留言求爱抚么么哒。

☆、第22章水调歌头4

车子驶到了夏末很熟悉的地方。

宁之远从后座把夏末抱下来,还是朝着小乐扬扬下颌:“前面开路。”

小乐费力的迈着小短腿呼哧呼哧往上爬,在宁之远家门口自动停下。

宁之远在心里默默赞叹:小家伙真机灵!

夏末咬着唇,想表达的一切都被某暴君凉凉瞪眼咽下。

当看见对面那扇门时,夏末的身子颤了颤。

那扇门……当时孩子到底是怎么打开的?如果没有打开那扇门过来求助,那么她今日该是如何?

宁之远这次是真的清晰感觉到了自己的后悔。

“对门换了新邻居。”他沉沉开口,不作停留,把夏末抱进屋子里。

“……”夏末松了口气。

可男人却停下,举着她在玄关,垂眼盯着她。

夏末这一紧张一放松,在他怀里全都感受得分明,他又凉凉开口:“我跟你说话不用应答的吗?”

“唉?”夏末抬起头,见他是认真的,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已经有了隐隐怒气。

那是她最熟悉的,他的情绪。

“……恩!”她应了他,还重重点点头。

这样,他才脱了鞋往里走,抱着她那么久,却一点也不觉得累,想到这里,他又蹙起了眉毛。

他的眉毛偏浓,落在一张清俊的脸庞上,格外的精神。

夏末偷偷的瞧他,然后又心虚的继续埋头。

身体忽然落到实处,她被轻轻放在床上,宁之远的床上。

***

夏末心里一阵惶恐,她正要爬起来,正要开口说话,男人的大掌不轻不重却能很好把她压制住的力量落在她双臂上,她知道他离得很近,一时不敢抬头,肚子里,憋着一车的话。

“给我闭上眼睛睡觉。”宁之远说,我不想听你发表意见。

夏末被塞进暖烘烘的棉被里,被威胁惯了的人很听话的紧闭双眼,年轻的脸庞却有几道淡淡的纹路。

一下要她说话一下又不让说话,到底……怎么做才不会惹他生气?

……好难。

宁之远原本要离开的背影猛然转身,见夏末闭着眼偷偷摩挲他的床单,心中腾升一股愉悦,只是他自己丝毫未觉。

他冲门边小崽子勾勾手,“走了,带你出门。”

小乐扑过来抱着他的腿往上爬,小屁股落在宁之远臂弯,软乎乎的挨着他,问:“我们去哪儿?”

家里多了这母子俩,要买的实在太多。

宁之远带小乐去了商场。

小乐头一次进这么亮堂温暖的地方,天花板高高的仿佛永远摸不着,大柱子两个他都环不过来,还有电梯,电梯为什么会变魔术呢?刚刚进去的那个阿姨怎么变成了叔叔?

他满脑子的好奇,细细用自己的眼睛打量这个世界。

宁之远先去了药店,他买了进口的跌打药酒和护腰,非常专业的让药剂师给他拿有着长长名字的药丸。

小乐就乖乖站他脚边,朝着店里漂亮的姐姐们害羞的笑。

可他早晨起来还没洗脸,好看的五官因为之前的大哭而变得有些狼狈,衣服也是破旧的,还光着小脚丫跻着脱鞋,活脱脱一只脏兮兮小猴子。

他敏感的小玻璃心也看出来了这里的姐姐们并不怎么喜欢他,她们更喜欢他的叔叔。

他在出来后对宁之远说:“叔叔,那些姐姐偷偷看你。”

宁之远一怔,揉着孩子的脑袋,嫌弃的说:“我不喜欢。”

小乐如同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战友,也哼哼:“我比较喜欢我小四川阿姨。”

***

一大一小两汉子的第二站是这个商场的童装区。

宁之远从鞋架上挑了一双蓝白相间的加绒运动鞋,问小乐:“好看吗?”

小乐却词不达意:“我有一双小白鞋,过年穿的!”

就是他生日那天穿的那双白色小布鞋。

宁之远淡淡恩一声,让店员拿来试一试。店员问穿多大号,倒把他难住了。

小乐坐在矮矮的圆墩上,小脚丫被举起来丈量一番,叔叔的手好大好大,比他的小脚丫大多了!

宁之远举着手掌给店员看,“喏,就这么大的号。”

那店员笑了,问小乐:“小朋友你几岁?”

小乐很骄傲的挺挺胸脯,“我四岁啦!”

可最后,四岁的孩子倒是穿三岁孩子的鞋子正正好。

宁之远一言不发,结了账立马带孩子往超市奔,什么都先不管,在肉摊让人称了好几斤红彤彤的牛肉。

小乐坐在购物车里,小脑袋像个陀螺般在细细的脖子上旋转,宁之远在后边暗暗担心小家伙的脖子会被拧断,单手把孩子拎起来抱进怀里,让小小的他可以清楚看见货架上花花绿绿、五彩缤纷的商品。

“要吃哪一种?”他停在糖果架旁问小乐。

小乐忧心忡忡的问宁之远:“叔叔,我妈妈很疼怎么办?昨天晚上她都哭了。”

宁之远恍若未闻,拿下一盒水果糖。

小乐乖巧的不闹任何东西,待宁之远把两个购物车都装满,他主动让出位置,自己下来走。

宁之远一手推一车,他就蹬着新鞋拉着叔叔的风衣下摆,颠儿颠儿走的挺好。

***

夏末在宁之远的被窝里好一阵僵硬,周身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他的味道,她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她绞尽脑汁想啊想,越是不知所措身上就越疼,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昏昏沉沉见,感觉有人走进来,站在床边。

宁之远看着夏末,把那盒糖放在床头。

他能想象她的卑微,她偷偷的躲在角落掉眼泪,她以为忍一忍就能过去的疼痛,往日里,究竟经历过多少?

他说:“起来。”

夏末慢慢睁开眼。

他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在她来不及尖叫时,脱下她那身穿了很多年的秋衣。

柔软的毛巾拂遍她全身,明明温热,却激得夏末不住发抖。

“你……你……”她的牙齿在打颤。

如果可以,她想尖叫。

宁之远没有理会,非常专业的让她套上了他的衬衣。

“为什么?”她终于问出来。

宁之远的回应,就是将药油揉在那片微微红肿的地方,火热的手指慢条斯理的碾过所的

淤血,让药力十层十的发挥。

夏末鼻音厚重,紧紧攥着枕头,指尖泛白。

他的手指细细抚过夏末胸部下沿的每一寸,感觉到点点颗粒,他用劲揉开,一定很疼,因为夏末已无暇顾及其他。待一番揉搓完,无力的摊在那里。

这样的结果令他满意,他举着手出去清洗,刮了刮对动画片入迷的小乐的鼻子。

家里,有孩子看电视发出的清脆笑声,热闹的让他不熟悉,却珍惜。

他把油盐酱醋、锅碗瓢盆一一摆放,大刀阔斧将牛肉切块,用葱姜爆香入砂锅焖煮,熬一锅浓浓的红烧牛肉汤,下两把挂面用汤头吊香,先端了一碗进去给夏末。

***

小乐跟屁虫般在后面打转,在经过叔叔同意后一齐窝进被子里,轻轻挨着夏末不疼的那一侧。

夏末吃惊宁之远居然会做饭,她把第一口肉喂给小乐,小乐看见碗里的面条,欢快的叫起来:“妈妈妈妈,叔叔上次也给我煮面面吃的。”

夏末这才知道,儿子上回在这里,吃的并不是方便面,她小看他了。

小乐还说:“妈妈,瘦肉真好吃啊!”

“是牛肉。”宁之远横插一句,普及知识。

“牛肉是猪肉吗?”小乐好奇的问道。

宁之远投向夏末的目光简直要吃人,夏末弱弱垂眼不去看。

“牛肉比猪肉贵。”宁之远见夏末抓碗的手微微发抖,实在看不下去劈手夺过,把小乐嘴里塞满牛肉块。

小乐费力的嚼着,拍小手说太好吃了,软乎乎的靠过来亲了亲宁之远。

宁之远的心忽然蹦蹦跳,这小家伙也不是没亲近过自己,可那张油光发亮的小嘴巴凑在他脸侧的亲吻,却那么的……难以形容。

他的眼中带着笑,却口气生硬的吩咐夏末:“吃光。”

夏末简直是心跳骤停,因为宁之远在喂她。

她从不敢想,会有这么一天。

她吃一口,小乐探着小脑袋讨一口。

她们母子俩像嗷嗷待哺的雏鸟。

但不得不说,面条真好吃。

吃饱了人有力气了,夏末才觉得自己活过来。

才缓口气,宁之远又进来,手上沾着水珠,想必刚刚是在洗碗。

夏末想了想,问他:“我,可以说话吗?”

宁之远垂眼把一杯温水两粒消炎药放床头,不予理睬的直径离开。

夏末轻轻哎了一声,男人的背影停都没停。

她这是确定了,宁之远很讨厌她说话。

可……住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啊?

她这一摔是内伤,伤筋动骨一百天,需要慢慢养着,她没法再去干活,甚至连孩子都照顾不了,家里还欠着王奶奶的钱,宁之远的钱,夏末心里着急,着急着着急着,却睡着了。

很沉很沉的一觉。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我微博的孩子都知道,今天文档罢工,我自己捣鼓最后好不容易抢救回来,匆忙写了这一章,今天请用留言安抚我没有男盆友修电脑感受到单身寂寞的玻璃心,射射~~

恩,也木有心情写小剧场了,停一天。。。。。。

☆、第23章掌上明珠1

掰手算算,真是没过多久,那时照顾高烧病人的人反而被照顾着。

宁之远轻轻推门看了看,见夏末在药效下睡得安稳,又轻轻关上门,抱着小乐一起读童话故事书。

这是为了小乐特意准备的。

那天,他高烧将退,下楼买了鸡蛋挂面,买了童话图书,脑子里很清晰的计划接下来的一整天要跟小乐玩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