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濛笑着说:“我挺好的。”

“还没来得及恭喜你画展圆满成功,本来应该亲自去给你捧捧场的,不过”工作室实在太忙,离不了人。”慕寸心言语里流露出几分歉意。

“没关系的,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司濛柔声细语:“过场而已,不用在意。”

早年的情谊,这么多年也断了联系。可如今再重聚,依旧那么熟稔,丝毫感受不到陌生感。

两人一副好友重逢的样子,周最看向晏竟宁,抬了抬下巴,“大哥,怎么的,这两人很熟嘛!”

晏竟宁抿嘴道:“是旧识。”

商离衡颇有些意外,“这事儿我怎么都不知道啊!”

晏大哥摊摊手,高深一笑,“一转身都是熟人,不好么?”

“这当然好了。”周少爷哈哈大笑,“亲上加亲。”

晏竟宁:“……”

商离衡赏给周最一记冷眼,“阿最,没事多读读书,多学几个成语。”

周少爷:“……”

——

晚饭徐长安做的全是一些家常菜,朴实无华,可口味却是一流的。

提起自家老婆大人的手艺,周少爷那是相当的自豪。兄弟四人的美娇妻中,司濛和沈安素完全是烹饪小白,炒个蛋炒饭都不会。慕寸心倒是会烧饭,可也只会几个菜而已。就数徐长安厨艺好,什么菜都信手拈来。

周少爷喝了点小酒,有些飘飘然,看着司濛说:“大嫂,你和二嫂、三嫂她们哪天真可以找我家长安取取经,保证让你们个个都能整出满汉全席来。”

徐长安的厨艺那真是没话说!

被点名的司濛和慕寸心正打算接话,就听见两位男士异口同声地说:“不用。”

周少爷不解道:“为什么啊?”

晏竟宁的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地说:“司濛还是别学了,别把厨房给烧了。”

司濛:“……”

她立马冲晏竟宁翻了个白眼。

商离衡说:“心儿那点手艺养活我足够了,我又不挑食。”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看人家老公怎么那么会说话。

徐长安斜了周最一眼,冷声道:“二哥的厨艺吊打我,二嫂压根儿就不用下厨,她跟我学什么?”

周少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冲徐长安做了个封口的动作,规矩地吃饭。

酒过三巡,其乐融融。

晏竟宁喝了酒,回去是司濛开的车。

她开车很规矩,谨遵交通规则,速度也放得很慢。跑车愣是给她开成了乌龟车。

街道两侧商铺灯火如织,主干道上依旧车水马龙,行人匆匆。大城市的夜生活丰富多彩。这个点大伙儿都还没睡,尽情享受。

红灯跳转,车子及时停在十字路口。

透过挡风玻璃,天成大厦鎏金色的招牌在苍茫的夜色里悠悠发亮,不容忽视。

司濛突然来了兴致,对晏竟宁说:“咱们去看电影吧?”

男人靠在副驾上闭目养神,听到司濛的话倏然睁眼,眼神混沌。

他低头瞧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这都九点半了。”

司濛隐隐有些兴奋,“看夜场嘛。”

晏竟宁坐直了身体,抬头指了指前方,“前面就是天成大厦,四楼有个盛世影院,去那儿看好了。”

红灯转到路灯,司濛启动车子,往天成大厦开去,“好。”

——

看的是文艺片,当红小花旦纪想的新片。

电影很文艺,是大导演霍声远执导的青春剧。霍导的青春剧在业界颇有口碑。

晏竟宁知晓她的那段过去,买票的时候阻止她看这部电影,“看别的,一群学生有什么好看的。”

司濛却很坚持,“霍导的青春剧拍的都很深刻,别具一格,不能错过。”

电影一开场就是那个纯真年代,老旧的学校,参天水杉,塑胶跑道,一群身穿校服的学生,一张张稚嫩青涩的面孔……

镜头切换得很慢很慢,背影音乐也尤为舒缓轻柔,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司濛的学生时代,深受折磨,受尽孤立和冷落。她从来都不敢看这类的片子。怕触及到脑海里最脆弱的那根神经,从而一发不可收拾,又陷入梦魇。

可这一次,她却有勇气看了。从头到尾完整地看完了。

人的内心强大了,就会有很好的自控能力。

她内心平静、充实,无所畏惧。

晏竟宁担心她,一直暗中观察着她的表情。

见她如此坦然平静,知道她是真的彻底放下了。

一个人只有真正放下,她才有勇气直面那些梦魇。否则它们就只会被她尘封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不敢揭开,不敢触碰。

谢天谢地,司濛走出来了!

这么文艺的片子,晏竟宁看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了。席间喝了酒,困意汹涌而至,眼皮直打架。

没过多久司濛的肩膀就承受到一记重量。她扭头一看,某位先生靠在她的右肩上睡得酣熟。

那么大的影院都被坐满了。可无比安静,除了大屏幕里演员的说话声,听不到任何其他声响。

整个电影的基调就是轻柔舒缓的,连带着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慢了。

司濛看着屏幕,耳畔传来男人均匀的呼吸声,一声接着一声。

电影的结尾,男女主角在十年后重逢,相视一笑。一瞬间,过去的那些猜忌、错过、伤害、懊悔、得不到,最终云淡风轻,化为泡影。

司濛摸了摸自己的脸,两行清泪不知不觉已悄然落下。

多么好啊,一切都过去了!

——

再回家真的已经很晚了。

夜色越发苍莽,寒气四袭。

从傍晚到现在,晏竟宁觉得自己就跟做梦似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他深深的沉醉其中。

人一旦喝了酒就容易干坏事。一到家他就缠着司濛不放。

吻炙热而缠绵。男人的大手很不安分,四处游走。

男人的热情,司濛从来就招架不住。

感觉到位了,一切都水到渠成。

司濛以同样的热情回馈他,将妖精身体力行演绎到了极致。

婚姻本就是夫妻二人不断探索的过程。今天,晏竟宁才真切地认识到动情的司濛是有多么的诱.惑。

她会索取,竭尽全力去索取。让他身为男人意识到自己被需要。她会把主动权交给他,她跟着他的节奏走。可那不是完全的被动,是在主动中推着他前进。她也懂得迎合,必要的时候也会臣服。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和优越感。

晏竟宁酣畅淋漓,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原来过去她一直都没用心活着。

夜色浓沉,窗帘半开。外头的灯光不断飘进来,窥见这一室旖旎风光。

女人的皮肤尤为白皙,微光之下,近乎透明,视觉冲击强烈。

一场势均力敌的征战,结束后两人身心俱疲。可神经活跃,精神兴奋,毫无睡意。

司濛瘫在地板上,捞起棉被盖在身上,给晏竟宁和自己都点了根烟。

一小撮青烟在指尖蒸腾而上,越来越淡,将烟草味在屋子里慢慢铺散开。

她就着滤嘴狠狠地吸了一口,笑得风情万种,“事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晏竟宁:“……”

火星子影影绰绰,忽明忽暗。

晏竟宁轻轻弹了弹烟灰,施施然道:“感受到了。”

男人抽事后烟很多,女人抽事后烟的也不少见。可男女同时抽事后烟的,却并不多见。怎么看怎么违和。

可当事人却是浑然不觉的。

灯光暧昧,两人这么坦诚相见,倒也没觉得尴尬。

晏竟宁觉得他们俩开始越来越有夫妻的感觉了。

脑海里挥之不去都是司濛刚刚的样子,汗水从她额角滑落,她死死抱住他腰,不躲闪、不回避,眼神坚定不移,竭力去嘶喊,哪怕嗓音早就被撞碎,含糊不清。

极致的绽放,用力去活着,这样的司濛有一种销魂蚀骨的美,美得令人震颤。

他突然感慨一声:“司濛,你用心的样子真美。”

“谢谢你晏竟宁!”

司濛难得煽情,今日却是由衷之言。她从心底里感激这个男人,带给了她新生。如果没有他,时至今日,她可能依旧被心魔纠缠,惶惶不可终日。

男人掐灭指尖的那根烟,轻声说:“不用谢我司濛,我是个商人,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我要的是你的余生。我所做的一切,来换你此后几十年的人生,这桩买卖我并不亏!”

爱情就是一种投资,孤注一掷也好,精打细算也罢,要的无非就是那个人的全部。

——

晏竟宁捞起司濛去卫生间清洗。

水声澜澜,热水泡在光.裸的皮肤之上,热,却也舒服。

两人一同躺在浴缸里,满池的泡沫,热气氤氲,清冽的水果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挥之不去。

她枕着男人的肩膀,双目紧闭,模样享受。

她很想就这样睡过去,一直睡到地老天荒。

☆、第49章 第49阵风

第49阵风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平凡、琐碎,倒也不失温馨和甜蜜。

这种平静如水的生活,是司濛过去二十七年都不曾有过的。心魔纠缠她这么多年,她艰难度日,举步维艰,活着都是一种煎熬,她又如何能够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时间飞逝,一转眼全国巡回画展的第二场、第三场、第四场都相继结束了。每一场都非常成功。司濛没到现场,但从微博和公众号上看到现场人山人海,粉丝们的热情很高。

汪雪涵很给力,尽职尽责。司濛由衷地感谢她。

与此同时,横桑也迎来了越发凛冽严寒的隆冬。

横桑这座城市,若说有什么东西东西是能代表它的冬天的。那绝对非妖风莫属。

满城肃杀刺骨的妖风,将这座西南城市包裹得严丝合缝。那风吹一吹,人的骨头都得被冻僵。

司濛近来总是犯困,食欲不振。成天就知道窝在家里睡觉。

虽说是这样,但作息却是很有规律的。

早上七.八点钟起床,带牛皮糖出去遛个弯儿。回来再吃个早餐。上午画画,练字,看看书,刷刷剧。午饭后再午睡一下。一般都能睡到傍晚。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好闺蜜童时颜说她这是提前过上了老年生活。

她和晏竟宁也越来越像夫妻了。会一起到外面吃饭,看电影,逛街,健身,游泳,爬山。偶尔还会出门自驾游,去横桑周边的一些景点。

牛皮糖同志长大了不少,越发浑圆可爱了。不过依旧很皮,平日里没少挨司濛的训斥。

很快,冬至就到了。

冬至在西南边境是传统意义上的鬼节。每年一到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扫墓。

司潆葬在宛丘,这么多年不论是清明还是冬至,亦或是她的忌日,司濛从来没去给她扫过墓。

今年冬至,司濛打算去一次。这些年,她时常梦见司潆。梦里司潆总是面目狰狞,眼神怨恨,歇斯底里。老一辈人说这是逝去之人还没放下她。如今,她已经彻底地释然了。应该去跟司潆见一面,让她放下,也当是跟过去真正告别。

晏竟宁听到她这个决定是反对的,“她怨气太重,你还是别去招惹她了。这种事说邪门也邪门,万一沾上了不好的东西,很恐怖的。”

司濛觉得有些好笑,“晏总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有为青年竟然也这么迷信的么?”

晏竟宁:“我不是迷信,我是不放心你去。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司濛却说:“宛丘的一些老人说,频繁梦到去世的人,就是应该去扫墓。扫完墓,就不会再梦到他们了。”

——

冬至前一天,两人一同回了司家老宅。

两人结婚以后,回门回去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了。

得知女儿女婿要回来,秦琬歌别提多高兴了。司家一大家子给这两人接风洗尘。

晚上司濛陪母亲聊天。母亲两个难得在一起说话,说了好久。

秦琬歌轻声问:“濛濛,竟宁他对你好吗?”

司濛点点头,“挺好的。”

“如果他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诉妈妈。你这孩子从小就话少,什么都憋在心里。越是这样,我就越不放心。”

“妈,您放心好了。他对我很好,我现在很幸福。”

一个人过得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次回来,家里人明显感觉到司濛的气色变好了。不仅脸圆润了,精神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司濛没有撒谎,她确实过得不错。

司濛冬至要去给司潆扫墓。母女俩自然又会提到她。

秦琬歌小心翼翼试探道:“濛濛,现在你都不打算告诉家里人吗?”

“妈妈,都过去了,不说也罢。”当年那么痛苦她都没说,现在就更不会说。说了也只会徒增父母的自责和愧疚。

年少时也曾不止一次责怪过父母没有一碗水端平,无休止的溺爱、纵容司潆。可后面得知了真相,又随着年岁的增长,时过境迁,倒也对父母的做法多出了几分理解。毕竟父亲欠人家的是一条人命。

“其实这么多年你从来不说当年你和潆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和你爸爸心里很清楚,她一定是把你逼急了,不然你不会在那场比赛上赢她的。你退让了那么多年,没道理会在那场比赛中拿出必胜的决心去赢她。”

究竟是怎样的一场比赛呢?

司濛记得那是规模很大的油画大赛。冠军可以获得去国外深造的机会。

很诱人,所有人都卯足劲儿想要拿冠军。

百晓生是外界一致公认的冠军人选。可结果却出乎所有人预料,司濛成了黑马,拿下了冠军。

那个时候她是抱着必胜的决心,不成功便成仁,孤注一掷,赌上了自己所有的筹码,放手一搏。

赢了,她远走高飞,彻底摆脱司潆。

输了,她自杀,以死来彻底摆脱司潆。

这种玩命的心态,让她在那场油画大赛中脱颖而出,比司潆整整多出了五分,一举夺冠。

然而,就在大赛结束后的一周后,那个人在水源市的一家小宾馆吞食安眠药自杀了。

她没杀伯仁,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妈妈一直都很后悔,当年把她领回家。可是那个时候我们也别无选择。老李救了你爸爸一命,人没了。他老婆伤心过度,直接跟着他去了。就只留下一个六个月大的孩子。这是老李唯一的血脉。我们司家必须抚养她。可是我没想到会为以后埋下那么多隐患。”

“妈,您和我爸收养她没错。错就错在你们太纵容和溺爱她了。”

一味的放纵和溺爱,要什么给什么,这种畸形的爱让司潆的心理产生了病态,人格越来越扭曲。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出现了心理疾病。可没有人注意到这点,大家都忽视了。长时间得不到疏导,疾病加剧。

前期只是小孩子家的小打小闹,剪破校服,撕烂画稿这些小把戏。以此来寻求心理上的快感。

可到了后期就不再是小打小闹这么简单了。她开始霸凌别人,看到别人痛苦绝望挣扎,精神上她会无比亢奋,觉得刺激,感受到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她渴望看到别人臣服,匍匐在自己的脚下求饶。

霸凌就跟吸.毒一样,一旦沾上便无法自拔,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