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面一望,这正是终点站。

复国路419号,那座神秘的荒宅就是前面。钟墙看着他以前走了很多次的路,忽然有些举不开步子。他问自己,我害怕了么,我是不是想要退缩?他拷问着自己的灵魂,答案是:是的,我真的有点害怕了。

这个答案让他的脸一阵灼热,原来自己以前的胆大都是假的。不过,这个世界上有谁从不畏惧呢?钟墙很快地给自己找到了借口,面对黑暗,死亡和无形的邪恶,每个人都会踌躇的。

他抬头看看天空,太阳就快出来了,天空是这么纯净,看不出任何邪恶应该存在的理由。钟墙看了看前面不远的419号大门,鼓起勇气,大踏步地走过去。

他站在门前,作出一副等人的样子,看着街上偶尔经过的行人和车辆。

过了几分钟,钟墙看看街上没有任何人和车,他决然转身子,从怀里掏出一个自制的攀登器,把绳子一抖一抛,绳子另一端的铁爪“嗖”地飞上墙头,紧紧钩住了墙头。他一拉绳子,脚底下一蹬,“噌噌噌”几下就上了墙头,一上到墙头,他回头向上一望,依然什么人也没有。他把绳子一收,缠在铁爪上,放入怀里。然后看准了一处地方,轻轻向下一跃,稳稳地站在了院子里,他对自己这一下子颇感满意,看来学的功夫还没有荒废,他对自己微微笑了笑,信心大增起来。

放眼一看,这是一个不大的院,一目了然,墙上爬满了藤类植物,叶子肥厚,茂盛得好像得到了什么尸体的滋润一样。除了满院子的萋萋荒草外,还长出了不少无名的杂树,靠近房子的左边有一棵很高大的玉兰树,长了一枝很粗的横枝,好像专门供人上吊用一样,苏医生就是被吊在这棵树上。现在苏医生早就不在上面吊着了。玉兰散发着它应该散发的浓郁的香味。可是钟墙觉得,仿佛苏医生还在那晃悠着,所以他喜欢的玉兰花的香味也染上了一股尸臭味和血腥味,钟墙不禁掩了掩鼻子。

他沿着还能勉强从草丛和草丛之间的缝隙中辩认出来的小路上向那两层楼的房子走去。这时,太阳已经出来了,跟那天晚上比,简直不像是同一个地方。钟墙的心头还是有隐隐的悸动,这座不详的宅子,就是在阳光底下也透出冷森森的阴气,那阴气一丝一丝地穿透你的骨头,在里面随意攀援着,像小而滑的蛇。

快走到小楼前,钟墙发现了一口水井,他停下脚步,现在已经没有人还自己打井了。这井的出现给钟墙的心里带来了更大的寒意,他想起了日本恐怖片《午夜凶铃》的片断,深深的井,打捞尸体,冰冷的井水中飘散的长发,倏然出现苍白的死人的手臂,猛然张开的眼睛,正在腐烂的人头。钟墙连打了几个寒颤,为什么闹鬼的荒宅里都要有一口幽井呢!

他犹豫再三,还是向井边迈过去。

井沿很高,一声快腐朽的木板盖在井沿上。钟墙镇定了一下,伸出手,轻轻地把木板移开,那块木板忽然断成两截,一截在钟墙手里,一截掉入井中。良久,井中咚地一声回声,从这回声中判断,这井很深。钟墙扔掉手中的半截木板,两只手撑住井沿,向井口探出头,他的心里准备好看见一颗人头或别的什么恐怖的东西出现在井水水面上。可是他除了自己苍白的脸外,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一口平常的井,里面应该没有什么冤死的鬼魂。

钟墙转身离开,才走了两步,忽然又听到井底传来咚地一声,比刚才那回声更大。他的心也跟着咚地一声,连忙跑回到井沿,俯身向下看,只见水花四射,刚才掉下去的半截木板沉了下去。

那半截木板现在才掉到井里?已经有两分钟了!那么刚才是什么声音呢?对了,刚才看的时候水面就像一面镜子,根本不像刚刚有东西掉下去的样子!那么,我刚才看的时候,那半截烂木板是在哪里呢?还有,为什么木板不是浮在水面,而是沉入水底呢,难道井底有什么东西把它拉下去?钟墙的后脑勺又开始嗖嗖地冒凉气。

妈的!这井还是有古怪!

他弯下腰捡起一颗石头,对准井口扔下去,听了半天,也没有回声。“不管它了!”他自言自语。刚要离开,忽然井底下传来一声短促的婴儿啼哭,很短促,截然而止,好像一个婴儿被人捂住嘴巴,更像一个婴儿忽然被人一刀砍掉了头。钟墙逃一般地离开井沿。

他跑到台阶前,又停下了脚步。

有关台阶的神秘传说又袭上心头,那天晚上他上台阶的时候数出了十二级台阶,下台阶的时候数出十三级,多了一级,那么,这台阶到底几级呢?钟墙甩甩头,管他呢,偏不再数了。

他开始上台阶,可是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数起来:一、二、三…。

邪门!他暗骂着,可心中仍然在默数着: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什么!十四级,又多了一级!钟墙愣住了,奶奶的,这见鬼的台阶到底几级呀?他忽然较上劲了,转过身来开始往下走,口中念念有词:一、二、三…

这一次是十三级!

难道我连小学生都不如了,十多级的台阶也数不清了!钟墙对自己说。索性不边走边数,就这么向上看着数吧。他的目光顺着台阶向上一级一级地数着。可是数完了十四级,那台阶居然还有。钟墙看到台阶一直通上去,一直通上去,无穷无尽,没完没了。

我中邪了!钟墙有些绝望地对自己下了一个结论。

就算是中邪了,我也要到房子里看看,到底有些什么秘密。钟墙定定心,决心不被台阶所困扰,一口气冲上去,这次是十二级,他仍然禁不住去数了台阶。

荒宅噩梦·婴怨 第二十二章、消失的手术刀

“你回家休息一天。”陈剑飞拦了一辆出租车,对卢大器说。

卢大器的脸青得吓人,他看了看陈剑飞,又看了看小米,好像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转身,弯腰进了出租车。陈剑飞吩咐司机:“锦绣花园。”

看着车子走远,小米转过脸,对陈剑飞说:“陈队,你让他回家休息,他休息得了吗?他的家可是他母亲被杀的现场哪。”

陈剑飞摇摇头:“他现在这个样子也无法工作呀。小米,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他们并肩走着。

“这案子跟复国路419号的凶杀案绝对是同一个人做的。”小米说,“手法几乎一模一样,五官渗血,心脏破裂而死,男的被割掉生殖器,女的被割掉乳房,都跟性有关。可以毫不迟疑地下结论,这是个变态的杀手,可能受过某种性的伤害,这种伤害很严重,致使他利用极端的手段来发泄和报复。”

陈剑飞点点头:“是的,可是为什么杀的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呢?苏医生和卢母之间,难道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关系吗?”

“也许不一定有关系,有时候这些穷凶极恶的连环杀手杀人是没有目的的,逮着谁杀谁。”小米说,“尤其像这种变态的杀手!我还有个预感,还会有人继续受害。”

“我也有这种感觉,可是如果我们找不到被害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就无法知道下一个受害者将是谁,不能阻止凶杀案的发生…我们处于非常被动的状态。”陈剑飞说。

小米脸色凝重:“已经死了两个人了,不能再死人了。现在我们虽然把消息封锁得很严密,可是难保被传出去,那样会让整个城市变得人心惶惶。”

“是不是跟卢大器调查这个案子有关呢?”陈剑飞说着,不由地一阵担心。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和小米的亲友就有危险了。

“不会吧!”小米的脸有点苍白了。她想到自己的父母和妹妹,如果凶手要用非常人手段来阻止警察办案的话,警察的亲人往往会处于危险中。

“这只是猜想,”陈剑飞看出小米的紧张,“我们加强防范就是了。”

加强防范,有用吗?卢大器带着手枪在家,凶手都明目张胆地把他的母亲残忍地杀死,而且在杀前还告诉了钟墙,还说什么多一个刑警更好玩,这样的杀手我们能防范得了吗?陈剑飞问自己,他不敢回答。

“对了,为什么凶手在杀人前要告诉钟墙呢?难道她跟钟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钟墙是不是她的下一个目标呢?”小米换了一个话题。

“有可能,钟墙现在有便衣保护。”陈剑飞说。

“能保护得了吗?”小米表示质疑。“陈队,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作为唯物论者,我不应该相信有鬼,可是这个案子有很多可疑点,都不像是人力所能办到的。”

“你是说那把手术刀吧。”小米说。

“是,它竟然生生地在我和卢大器的眼皮底下消失。”陈剑飞说。

“我记得保安说过,他们冲到404房的时候,门是没有锁上的。如果凶手还没有走,应该有时间拿走手术刀。”小米分析。

“凶手一般不会还留在现场,伺机拿走凶器,因为没有必要,更何况他可能是故意把凶器放在蛋糕上示威的,这是第一;第二,保安那时候已经冲向404号房,楼房是没有电梯的,凶手没有时间离开,因为事后保安一致说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情况;第三,我当时马上上了楼顶,仔细看了每一个角落,除非凶手会飞,要不绝不可能从楼上跳下去。”陈剑飞说。

小米想了一下,对陈剑飞说:“只有一个可能,可是这太难以置信了。”

“什么!”陈剑飞追问。

“就是你们两个陷入了集体幻觉,这是心理学上的一种现象,几个人受过了某种心理暗示,会同时看到一些并不存在的东西。不过,我总觉得这个太玄了。”小米说。

“有可能,”陈剑飞说,“我和卢大器心里可能都在想苏医生那把消失了的手术刀,而现场中卢母胸前的伤口又让我们联想到了手术刀,当卢大器咒骂着该死的蛋糕时,我们同时受到了一种暗示:那个蛋糕上可能有凶器!结果我们就看到了凶器,也就是手术刀。等我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幻觉消失了,手术刀当然也跟着消失了。”

“还是有点勉强。集体幻觉很少出现,毕竟两个人的心理还是会相差很远,一般要在心理专家的引导下才会出现的,有一点像是催眠术。”小米摇摇头。“陈队,今天我们是不是分头行动?”

“嗯,按原计划,你从市委副书记的夫人这线索入手调查,调查完了到卢母生前所在的单位去一趟,了解一下情况;我这就去市第一医院找苏医生的手术记录。卢大器的工作只好缓上一缓了,我调出手术记录后再去调查复国路419号。”陈剑飞拍拍小米的肩膀,“小丫头,辛苦了。”

小米笑笑:“辛苦也得自认倒霉,谁叫咱要跟着拼命三郞陈队工作呢。”

荒宅噩梦·婴怨 第二十三章、永无天日

卢大器拖着重如千钧的脚步,慢慢地走上楼梯。他在家门口站住,掏出钥匙,忽然好像看见母亲满面笑容地走过来打开门,说:“大器,猜猜今天晚上妈妈给你做什么好吃的?”

可是已经人去房空!

妈!他的心里呜咽着。

他不相信,不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母亲忽然被人杀死,而作为一名警察的他,竟然在隔壁的房间里熟睡着,浑然不觉。母亲死得那么惨,在临死之前一定很痛苦吧。卢大器的眼前浮现出母亲胸口上那两个不断往外冒血的血窟窿,这些血在他的脑中飞溅着,不一会,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变得粘糊糊的,疼痛欲裂。

卢大器的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跪在母亲房中的床前,床上的血已经凝成黑块,黑块中间是一个人形的印,那是母亲在床上留下的最后的印痕。卢大器把床单一把抓住,把头埋进去,泪水涟涟地叫着,“妈!”

许久,卢大器才抬起头,发现母亲的电脑鼠标是有一丝红光。这么说,母亲的电脑一直是开着的!卢大器恍恍惚惚地站起来,坐在母亲的电脑前,伸手一碰鼠标,电脑的屏幕就亮了起来。母亲在临死前,在上网。卢大器想起钟墙的话,难道,母亲也跟那个该死的午夜准时在线聊过天吗?

电脑上母亲的QQ头像果然亮起来,卢大器一点,查起母亲的聊天记录。母亲的好友并不多,他很快查完了所有的聊天记录,可是什么也没有查到,好像母亲根本没聊过天似的,可是并没有其它网页被打开,除了QQ聊天工具,母亲一定是在聊天。也许母亲还没来得及聊天就…卢大器的心口一阵锐利的疼。

不对,自己回来时母亲也是在聊天,而且马上关掉了电脑,怎么也没有记录呢?母亲没有必要把记录删掉呀。卢大器看着母亲QQ上的好友,全都黑着。他的目光停在了自己的QQ号码上,忽然脑中一闪,刚才他没有查母亲跟自己的聊天记录。

他的心猛地跳起来,母亲一定会告诉自己一些东西!他握着鼠标的手不禁抖了起来。点开了聊天记录后,果然,母亲给他留了言:永无天日!就一句话,永无天日。

永无天日!

是什么意思呢?是说谁永无天日呢,是不是说她自己?为什么要说自己永无天日呢,难道母亲曾经做过一些不可挽回的错事吗?

卢大器的脑子又疼起来。

呆在家里,我一定会发疯的!

卢大器跳起来,急急地冲出房门。就在他关上房门的一瞬间,他听到有人叹息了一声。接着,一个声音好像附在他的耳朵上,含糊不清地说,“你能找到我吗?”

这声音生涩异常,好像一个人很多年不说话一样,又像是刚学说话的孩子。卢大器浑身一震,这声音虽然含糊,可是却真真切切地在耳边飘过。他猛然回头,什么也没有!

我悲伤过度了。卢大器想:妈,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他走到街上,拦了一辆车,阴沉沉地对年轻的司机说:“复国路419号。”

司机吓得一跳,然后愣了一下,说:“那不是前几天发生凶杀案的地方吗?您…”

“叫你去你就去!少废话!”卢大器突然暴怒起来,粗声粗气地大吼了一声,“开快点!”

司机看了看卢大器血红的眼睛和发青的脸色,权衡了一下,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胆量把这样一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赶下车去,只好自认倒霉,一踏油门,车子飞驰而去。

很快到了复国路419号。卢大器扔给司机二十块钱,一句话也不说,拉开车门跳下门,向复国路419号走去。

“找你钱!”司机叫道。他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卢大器的背景,说:“莫不是这人的神经有了毛病!无缘无故跑到这种凶宅去干什么?要不要报警,算了,还是少管些闲事的好!”他一想,连忙驾车离去。

卢大器推了推铁门,推不开。他向上看了看,后退一步,噌地一跳,右脚脚尖一点铁门半人高处的一个微微凹进去的地方,然后向上一纵身,抓住铁门上面的围墙,再一缩身子,轻轻松松地跃上了铁门,跳进院子里。

卢大器略略向四处看了看,这地方他在勘察苏医生被杀现场时细细看过,已经不陌生了。可是他感到有什么地方和那天勘察时不一样,具体是哪儿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也许是因为那天人比较多,没有充分显出这个宅子的荒凉来吧。

这宅子是很荒凉,没人居住的宅子当然荒凉了,可是这荒凉中有阴森森的感觉。卢大器抬头看看太阳,太阳很好,这么好的太阳底下,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这阴森不像是因为这些荒草和静寂的小楼映射到心里的感觉,而像是从心里慢慢地往外透出的,丝丝缕缕,像一团乱发一样。

荒宅噩梦·婴怨 第二十四章、重访鬼宅

卢大器先是走到那棵玉兰树底下。他抬起头,看看那根原来吊着苏医生的横枝,别的树枝都向上长着,枝叶茂密,唯有这根树枝横得直直的,上面光溜溜的不长一点小枝和叶子。他不由得心里想,这可够奇怪的了,这简直就是为了吊人长出来的。

他在树下细细地搜索着,希望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他眼前一亮,一把带着黑黑的血迹的手术刀正插在一丛比较矮的草丛上。怎么会呢?这地方几个刑警仔细搜查过,简直就是用篦子梳过一遍,怎么可能漏下这么显眼的凶器呢?

卢大器走上前去,草丛里什么也没有。

妈的!眼睛花了。

卢大器不甘心,又在旁边更仔细地搜查了一翻,还是一无所获。他看看前面的楼房,看来,只能到楼房里去看看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卢大器踏上台阶。他觉得自己的步子虚浮,好像这些台阶是虚空的一样。他想想,哦,对了,自己今天早上到现在还什么也没有吃呢。

他低下头,不由地一愣,他的脚底下哪有什么台阶,不但没有台阶,而且是什么也没有,他就是踏在虚空中,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着。他赶紧向前看,不错,眼前就是那栋两层楼的房子呀。难道是在做梦吗?他掐掐自己,一阵刺疼,不,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

正在胡思乱想,脚底下一实,他站在房子的大门口,再回头一看,台阶就在身后。

陈队说得对,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卢大器一边想,一边伸手推开大门,大门应手而开,好像是已经等了他多时了似的。

卢大器对这房子已经很熟悉了。他环视了客厅一眼,跟上次来勘察的时候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走进厨房,厨房比较大,到处落满了灰尘,卢大器把目光投到厨柜的刀架上,这个刀架很长,排着一溜大大小小的刀:斩骨刀,切肉刀,刮鳞刀…各式各样,应有尽有,看得出来原来的住户是个对美食比较有研究的人,要不就不会对刀具分得这么细。

这个刀架有人动过!卢大器记得这刀架是排得满满的,可是现在有一个空档,也就是说,有人拿走了一把刀。卢大器记得这个刀架原来有两把斩骨刀的,这么说,有人拿走了一把斩骨刀!

会是谁呢?刑警是绝对不会拿走刀的,谁会跑进这座人人谈之色变的凶宅里拿走一把斩骨刀呢?卢大器向门外走,他走到门口,砰地一声,什么地方发一声响声。他急忙回头,嘴巴不由地张大了:刚才在刀架上的刀全变成了雪亮的手术刀,整整齐齐地排着,每一把都向下滴着血!

卢大器的手不禁立刻按在腰上的手枪上,左右张望了一下:“什么人装神弄鬼!”

可是这座房子只是死一般的寂静。卢大器再把视线投在刀架上,手术刀不见了,刀架上只是普通的刀,依然是少了一把斩骨刀。

从厨房里出来,卢大器走进了卫生间。跟楼上的卫生间不同,这个卫生间里没有装镜子和浴缸,只有一个抽水马桶和一个盥洗盆。卢大器看了看盖着盖的马桶,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楼上楼下卫生间的马桶都是开着的。他走过去,刚一掀开盖子,一个黑影忽地窜出来,从卢大器的手上一擦过,一闪就窜到门外不见了。卢大器吓了一大跳,好半天才看看自己的手,手上有几痕淡淡的爪印,还有几根棕色的手…原来是一只老鼠!这见鬼的老鼠怎么跑到马桶里去?卢大器检查一下马桶盖子的表面,上面也有一些老鼠足迹。一定是一只老鼠失足掉进马桶里,另一只想窜过来看,结果碰着了盖子,反而把它盖在里面了,刚才在厨房听到的砰的一声,大概也是老鼠的杰作了。

卢大器走到盥洗盆前,不知道还有没有水,也许自来水公司早就停了这宅子的用水了。卢大器一拧水龙头,居然有水哗哗地流出来,很浑浊,带着一种死水的臭味。卢大器等了一会,这水根本就不见清,反而越来越浑了,发出更浓的臭味。这臭味很熟悉,卢大器的心猛地跳了起来,对,这是腐尸味。前不久,一桩凶杀案破了以后,他和其他刑警到凶手供出埋尸体的地方,挖出了死了一年多的尸体,尸体已经大半腐烂,发出的正是这样的气味,腐臭加上泥腥味。

卢大器赶紧关上水龙头,打消了洗洗手的念头。他拍拍自己的手,习惯性地抬起头来照镜子,与此同时他想起这个卫生间并没有镜子。可是,他却在墙上看到了自己!不仅是看到了自己,他还看到了母亲,正在背后注视着他,冷冷地笑着!

卢大器忍着没有回头,他知道,只要他一回头,这幻觉就会消失,他瞪大眼睛,想把母亲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是,母亲的脸却瞬间变成了另一个年轻女人的脸,这个女人很苍白,很清秀,头发遮住了半张脸,露出了一只大而空洞的眼睛,正瞠视着他!

这张脸看起来很平常,却有说不出的恐怖,同时卢大器觉得这张脸还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他实在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卢大器抽出了手枪,他回过头,与他预想中的一样,身后什么也没有,不,不能说什么也没有,因为他看见了一缕极淡的白影飘出了门外。

卢大器跟了出去,那影子在楼梯上一闪就没了。他想也不想,蹬蹬蹬地顺着楼梯跑上去。

荒宅噩梦·婴怨 第二十五章、宝宝在哭

陈剑飞找到了市第一医生的档案科负责人李科长。这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她搓着两只胖手,为难地说,“陈队长,不是我不配合你们公安局的工作,实在是医院有规定,除非是医疗事故调查组,其他人都不能翻阅失败手术的档案。”

陈剑飞问:“那么,上次苏医生最后一次的的手术意外算不算是医疗事故?”

“是的,已经有调查组在调查这件事了。”李科长尽量想笑笑,可是她的胖脸上却什么也没挤出来。

“有结果了吗?”陈剑飞盯着李科长。

“我不知道,不过,有没有结果都已经不重要了。”李科长似乎打了一个寒噤,“医院里有一个传闻,说苏医生是被陆局长索命而死的,她死在手术刀下,所以苏医生也死在手术刀下。可怜,动了一辈子的手术,最后在自己的手术刀上送了命!”陆局长就是市委副书记的夫人,是市文化局的局长。

看得出来,李科长由于长年累月地管理档案,档案科比较冷清,经常得不到说话的机会,所以变成特别饶舌。陈剑飞接着问,“除了医疗事故调查组,还有没有别的途径能够得到翻阅档案的权利?”

“当然有,你可以取得市里直接管理卫生部门的领导的同意,”李科长说,“比如说,你可以让你们局长到市里申请调查档案。”

“好的,谢谢你。”陈剑飞走出到处是陈年书卷味的档案室。

市里分管卫生部门的正好是刚刚失去了夫人的市委副书记吕书记。

他走出医院门口,拿出手机,拨通了小米的电话:“小米,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刚去了文化局,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陆局长平时就因为有病经常不在局里。要不要上她家里去了解一下情况?我忽然有一种感觉,陆局长的死也跟这案子有关。”小米说话就像炒豆子一样,脆崩崩的。

“有什么根据?”陈剑飞问。

“那倒没有,是直觉。”小米笑了起来。

“破案可不能靠直觉。”陈剑飞说。

“有时候直觉也起到帮助的作用。”小米不服气。“你在医院怎么样了?”

“不让翻阅档案,需要市里的同意。巧了,分管卫生部门的刚好就是吕书记。”陈剑飞说,“我正往局里赶,向局长汇报工作,并申请调阅医院档案。”

“那我先去吃点东西,呆会在局里碰头。”小米挂了手机。

陈剑飞回到局里,向谭局长简单地汇报了一下。谭局长听完了皱着眉头,“这桩案子要尽快办下来,现在社会上已经有各种各样的谣言了,说什么这是鬼案,凡是接触这案子的人都会遭到报复等等。关于医院档案的事,我马上请示吕书记。”

陈剑飞点点头,没有说话,看着谭局长给吕书记打电话。

“我是公安局的谭永生,对,有重要的事找吕书记,什么?吕书记今天没有在办公室?…哦,知道了。”谭局长放下电话,对陈剑飞说:“吕书记请了一个病假,应该在家里,你走一趟吧。”

陈剑飞想起小米:“小米正在吕书记家附近,让她去吧。”

谭局长点点头。

小米在电话里清脆地说:“遵命!”,就挂了。

陈剑飞笑笑,这丫头总是急三火四的。

已经看见景园的大门了,小米加快了步子。景园是一个别墅小区,住的全是市里的头头脑脑。吕书记的家她去过一次,是因为表妹调入市内中学的事去找陆局长的。小米走进大门的时候,被保安拦住了。她亮出了警察证,保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让她进去。

小米无心欣赏景园里的美景,直冲着吕书记的别墅疾走。

大门紧锁着,小米使劲地一边按着门铃,一边透过栅栏门往里面看。她看到了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朝她走来,这应该是吕书记家的佣人。那女人越走越近,小米忽然觉得不对劲,白衣女人好像不是在走,而是在飘,不,也不是飘,而是平移!怪事!小米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猛然对着一双阴沉沉的眼睛,她吓得一跳,白衣女人消失了,眼前是一个长着一双阴沉的眼睛的中年女人,很瘦。

“你是谁?”那中年女人问。

“我是市公安局的刑警小米,我有事找吕书记,听说他病休在家。我可以进去吗?”小米隔着栅栏观察着中年女人。

“吕书记昨天晚上说有急事需要处理,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女人说,丝毫没有让小米进去的意思。

“哦!”小米失望地说,“吕书记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女人简短地回答。

“那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小米仍不死心。

“没有。”女人有点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