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箐知道不少护理发烧病人的方法,但她现在手上一点工具药物都没有,就连烧个温水给他喝,都没有办法。

沁凉的江风顺着没门的窝棚口灌进来,她怕他受了风,赶紧把烤干的外衣裤给他穿好,然后捡起一根燃烧着的柴火跑了出去。

她想找一找,看外面是否有她仅知的少数一二种退烧解热草药,如金钱草。

一轮冷月孤零零地斜挂在天空上,潮声阵阵,江风吹拂芦苇丛发出“哗哗”声,事实证明,河滩上除了芦苇矮树外,就只有品种不同的各种高矮杂草了。

邵箐瞪大眼睛找了一阵,实在没办法,只好冲向江边,把布条打湿,又掬了一捧江水,含在嘴里。

发烧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得多喝温水,可是她没法烧水,更没有盛水的器皿,冰凉凉的生水更不敢直接给魏景喝。

要是平时,邵箐一定不愿意这么干的,忒恶心了。只她此刻已经无计可施,在救命这事上,所有避讳都只能倒退一射之地。

湿布条敷在魏景的额头上,邵箐顿了顿,俯身将唇凑到他的嘴边。

他渴水,一接触到湿润立即张唇噙住,她喂罢,他仍觉不足。

邵箐一直跑了七八趟,魏景终于觉得够了,他反应大了起来,呼吸开始有些重,没多久终于开始发汗了。

邵箐替他擦了好几次汗,最后把湿透的外衣裤换下,套上干燥的里衫。

他温度终于开始降了,她喜极而泣,又疲惫至极,忍不住趴在木板床上,喃喃道:“你快点好起来吧。”

经过一起逃亡同共生死,如今的魏景在她心中,早非当初那个评估着用以脱身的最佳途径,不管如何,她希望他能好起来。

她喃喃自语,本没想过得到回答,不想一语说罢,有一只大掌放在她的发顶。

“……别哭。”

作者有话要说:触底了触底了,开始上升辣!摸摸你们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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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魏景再次睁开眼睛,黝黑低矮的茅草顶盖,橘红色的篝火跳动,驱散了江风带来的沁凉,他身上的衣物是干爽的,一个女子俯在他的床头,低声哭泣。

他伸出手,“……别哭,我没事。”

很虚弱很轻微的声音,但确是真实存在的。邵箐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她猛地抬起头,对上一双黝黑的眼眸,里头倒映着跳跃的火光,还有自己惊讶的脸。

“你真的醒了?!”

邵箐又哭又笑,一把攒紧他的手,“太好了!太好了!”

单纯一个好字完全无法表达她的喜意,抹了一把脸,“你知道吗?咱们都活下来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披头散发,语无伦次,魏景未有丁点嫌弃,只低低安抚她,又问:“你身体可有不适?”

邵箐大约不知道,她现在也是脸白如纸,嘴色寡淡,看着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你额头……”

邵箐鬓角有一处乌青,是刚跳下江时树干触底磕到的,很重,导致她如今还觉隐隐头晕。魏景轻触,她觉得甚痛,忙避了避:“没大事,在树干上磕的,有些重,大约得好些天才能散。”

相比起魏景,她觉得自己并不算啥问题,反倒是他,不能再拖了。

“你身上的毒如何了?我们天亮就启程,得赶紧找个大夫。”

他醒了就好,邵箐能半搀半扶着,否则单凭她一个人,根本无法挪动他。

说到这个,她有些担心:“咱们没有银钱,也没有户籍,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们会不会搜查下来?”

据她接收到的记忆,大楚户籍制度如一般古代一样严格,去远一点的地方就需要路引,发现没有户籍的黑户会直接抓起来,投为官奴。

一般城镇不同要紧关口,基本不会检查来往者的路引的,但魏景一身刀剑伤痕,还有锁骨位置的两处特殊伤口,实在太引人瞩目了,一旦报上去,麻烦就大了。

官奴这个还是小事,邵箐最怕新帝的人已传命搜索沿江,一旦露馅,恐怕不会再有第二次幸运脱身的机会。

可是魏景一身伤毒,不就医是不行的。

“我们应当还在益州,不过,此处应已是黔水下游。”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魏景透过大敞的窝棚门,隐隐看见晨雾下宽阔平缓的河面,他琢磨一下,道:“黔水上游山多林密,水陆二路皆不易,况且黔水流域甚广,他们无法确认我们在何处上岸。”

最重要的是,也无法确实他们是生是死,只能抱着以防万一的态度来搜索。

魏景想坐起来,邵箐忙上前搀扶,让他靠在窝棚璧上,他道:“只要我们不露破绽,搜过一阵,此事自然不了了之。”

届时敌明我暗,彻底养好伤后,再图后事不迟。

魏景眸中赤色一闪而逝,他低声安慰邵箐:“我们重在解毒,至于身上刀剑伤稍露一二处就是,就说遭了山匪遭劫。”

他历事极多,见识广博远非邵箐可比,稍一思虑,便有了合适的应对方法。

邵箐蹙眉:“那你身上其他伤?”尤其锁骨二处。

“无事,有金疮药即可,我会自行处理。”

魏景到底征战沙场多时,即便贵为皇子统帅,处理外伤的手法还是了然于心的,只要有药人清醒,这个不成问题。

至于银钱之类的其他问题,总得走出去才行,他道:“你莫怕,寻常城镇不查路引。”

而户籍,魏景即便落魄如斯,也根本没把这个看在眼里。

“嗯!”

邵箐终于心中大定,她露出笑脸:“那我们整理一下就出发吧,都天亮了。”

“好。”

魏景应了一声,又问:“那柄剑还在吗?”

得了肯定答复,他嘱咐:“把剑带上,世道并不太平,尤其南北边镇州郡。”

“嗯。”

原身养于深闺,出入皆是天子脚下,邵箐并不知道这个不太平究竟应该怎么理解。但既然魏景特地叮嘱,她不敢怠慢,先用之前解下的裹伤布条把剑缠住背上,再去取了烤干的外衣裤来,伺候他穿上。

魏景这身衣裳,原来前襟鲜血浸润,可是在江里冲刷了这么长的时间,血迹已经淡下去,衣裳本是深灰色的,这一整大片的反而不起眼。

邵箐从火塘边缘捡起好些泥蛋子,这是昨日吃剩下的烤野鸭蛋。她敲开泥壳,把蛋剥干净递给魏景。

不知外面什么情况,他们身上没钱,这填饱肚子很有必要。光吃烤蛋很干,但只能先这样了,等会再扶魏景出去喝水。他醒了,邵箐不可能再像昨夜那样给他喂水了。

吃饱了肚子,鸭蛋还剩几个,邵箐全揣在怀里,把火扑灭,柴草垒回去。

她并没有给二人收拾仪容仪表,反而特地沾了火灰往脸上抹,尤其是自己,手上脖颈所有外露皮肤没点遗漏的,现在两人一点不适合惹麻烦。

先装一下丐帮同胞好了,两人互相搀扶着走,这个身份最不引人瞩目了,只要不就近仔细看就没问题。

最后默默给窝棚主人道了谢,她架着魏景出了门。

外面早天色大亮,清晨的大江边被雾霭笼罩,风吹拂河岸,芦苇荡漾野鸭振翅,江水粼粼拍打沙滩。

邵箐还是第一次看清周围的景色,她举目眺望岸上一侧。只见河滩宽达数十米,沙滩过后茅草丛生,再后面是四五米高的河堤,缓缓升高,人高的茅草一路蔓延上去,遮挡甚密。

河堤上面似乎有条路,通往上游大山的,但这条路显然常走的人不多,因为未见有一条小路通下河滩。

人类聚居点应该在下游,邵箐远远地似乎看见了炊烟,仿佛是又仿佛不是,不过她精神一振。

“有路就好,有路就有人。”

不过她和魏景商量过后,二人并没爬上河堤走小路,而是一直沿着河滩往下走。

芦苇茅草甚多,需要一一拨开才能走。麻烦是麻烦些,但二人身份特殊,可以的话,当然观察好环境再出现再人前,万一有个什么,也能缓冲一下。

魏景虽然醒了,但依旧很虚弱,身体一半重量是倚在邵箐身上的。邵箐自然吃力,但她也早有心理准备,这活计她不是第一次做,总比滑溜溜的山路好走不是?

她唯一觉得不适应的就是背后这柄剑,剑尖没法包裹,锋利得很,她老害怕戳到大腿,不时伸手挪动一下。

魏景说世道不太平,弄得她心里有点毛毛的,加上自己是逃犯身份,一路走来格外警惕,时不时左顾右盼。

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世道不太平的事。

……

这般一直走着,起码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芦苇茅草虽依旧不少,但好在没有像上游那样连成一片,空隙处的沙滩有脚印,河堤两旁的茅草稀疏了些,隐隐约约能看见中间的道路了。

这附近必然有乡镇。

邵箐精神一振,脚步也迈快了几分,谁知她刚拨开茅草丛要跨出去时,旁边的魏景突然拉住她。

她虽不明所以,但二人历险至今已有了默契,邵箐立即扶着魏景悄悄退后一步,一同矮身蹲下,猫在密密麻麻的茅草丛当中。

邵箐仔细凝望,隐约看见河堤上是个三岔路口,模糊间似乎听见了奔跑声,她屏住呼吸。

又过了片刻,只见二个年轻男子一脸惊惶地急急在岔路口奔出,看打扮似乎是一主一仆,主人一边跑一边喊道:“我马都给了你们了!你,你们还要怎么样?!”

一个大半张脸都是络腮胡的黑面壮汉急追而来,狞笑道:“好小子,居然敢赶马引走我兄弟?!”

“爷爷不但要马,还要钱!”

说话这会功夫,他已追上前头二人,手一掼把仆役扔在地上,劈手去夺那主人的包袱,沉甸甸的包袱让他登时眼前一亮。

“光天化日之下,焉有皇法?!”

那主人死抱着不肯放,黑脸壮汉拉扯几下不得,他怒了:“要皇法?!那山上匪患多年,怎不见官府围剿?!”

这人竟然抽出靴里的一把匕首,狠狠刺在主人身上,主人惨叫一声,被推下河堤“咕噜噜”滚下。

黑脸壮汉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事,动作十分老练,毫不停顿捉住惊恐爬起的仆役,也是利落一刀推下河堤。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又一个壮汉骑马而来:“老三,怎么这么久?”

“这两个兔崽子,忒能跑!”

黑脸汉子呸了一口,掂了掂包袱,露出满意笑脸,翻身与同伴共乘一骑,立即打马转身离开。

光天化日之下,本以为是一桩抢劫案,谁知突然就演变成杀人案,邵箐手足冰凉,眼见马匹掉头走远,她僵硬地侧头看了那主仆滚下的河堤一眼。

“我们快走吧!”

她急忙扶起魏景,那二人被刺中胸腔,必是死定了,二人泥菩萨过江,可不能再惹了一身膻。

魏景站稳,他喘了一口气,却先拉住邵箐。

邵箐诧异回头。

魏景侧耳倾听片刻,对邵青说:“附近无人,我们先过去看看。”

他指了指主仆滚落的河滩。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好呀宝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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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邵箐转念一想,有些明白了,她迟疑:“他们的钱银已经被抢走了呀?”

但会不会有点零散的放在身上呢?

邵箐肩膀上的重量越来越沉,侧头看一眼魏景,他脸色比清早出窝棚时还差,她咬了咬牙,拨开茅草,扶着他跄跄踉踉往前方而去。

茅草密集,被滚压的地方已经弹回去了,一蓬殷红溅染的位置,底下赫然躺着两个人,一侧身一仰面,经已气绝,眼睛瞪得大大的,鲜血从胸腔位置汩汩而出,染红底下泥沙混和的褐色土地。

邵箐把魏景安置在一旁,默念一声告罪,上前小心摸索二人身躯。

那主人身上确实没有钱了,虽意料之中但难免失落,不过触及他胸腹位置时,却碰到一个扁平硬硬的东西。邵箐掏出一看,发现是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小布袋,虽染了血,但里面东西却是用油纸包裹的,类似文书一类的东西。

邵箐心中一动,会不会是路引户籍文书?

她手上沾了些许鲜血,也没翻看,匆匆将小布袋揣在怀里,又赶紧回身去仆役那边。

这回一摸,她大喜,仆役身上有个钱袋,鼓囊囊的有不少铜钱还有几块碎银子,约莫六七两吧。

这大概是主人给他先拿着,用作日常吃宿使用的,那二个劫匪杀人后匆匆离开,也没细细摸索。

对比起被抢走那个大包袱,这点碎银铜钱简直不值一提,但这对于邵箐二人来说,却是及时雨。

她大喜,忙收好钱袋。

这是抢劫杀人案现场,邵箐不敢乱动怕留下痕迹,她拜谢了二人,为二人阖上大睁的双目,忙匆匆爬起来扶起魏景离开。

步履蹒跚走了十来步,拨开茅草就是一条小路,从河提上延伸至江边沙滩的。三岔路那边应该是通往乡镇的,邵箐低声问:“我们上去吗?”

魏景呼吸有些重,轻轻点了点头。

见他这样,邵箐有些急,河堤这个坡挺陡的,她自己也是气虚体软,硬是提了一口气爬了上去。

一眼望去,三岔口这三条路差别不小,通往上游就是邵箐二人来时见的小路,杂草丛生,显然少有人走。而另外两条则宽敞干净,必频繁有人走动。

邵箐缓了一会,吃力撑着魏景往主仆二人的来路而去。

那边必是乡镇。

她祈祷一路顺顺利利的,六七两银子听着不多,但古代银子购买力很强的,看大夫很贵,但应该还能够用。

然而,越是焦急,事情就越容易生波折。

邵箐搀扶着魏景,拐过三岔口刚走了十来步,不想突然就听见一阵“唰唰”的踏草而行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一个年轻女子声音。

“……你倒是说呀,咱们该怎么办?”

这声调柔软,话语却很焦急,邵箐猛地刹住脚步,急急带着魏景,退入道旁的茅草丛中。

这里的茅草不及河堤下茂盛,而且底下还有石子儿,她尽量放轻脚步,以免引起前方的人注意。

没办法呀,后面躺着两具尸体,她怀里还揣着从上头摸来的东西,倘若不避过去,日后尸体被官府发现,麻烦就大了。

二人已是强弩之末,求医是否顺利还是未知之数。

邵箐透过茅草缝隙,发现前面是道旁的一个小亭,亭下有一对年轻男女。他们是从另一边的小道踏草而来的,登上小亭不忘左顾右盼,显然也是要避人耳目。

那年轻男子书生打扮,斯文俊秀长得不错,此刻一脸烦躁,他道:“还能怎么办?你得赶紧让你兄长替你退了孙家的亲事呀!”

“这是爹娘在世时亲定的,那孙家如今势大,我兄长还要在县衙上值,这如何退得了?”

年轻女子长得只算清秀,比男子差了一筹,但一双眼睛很大,倒是勉强弥补了不足,她焦急得落下了泪。

邵箐一眼就看明白了,这是一对有私情的小年轻,可惜女方有个惹不起的未婚夫。那二人还在窃窃私语,她对话题不感兴趣,只按捺下性子,等他们谈完走人。

她让魏景靠在自己身上,有些担心,侧头用眼神询问他,可还好?

魏景摇了摇头,无事。

他脸色可不是这么说的,摇头的幅度也十分轻微,邵箐焦急,咬牙盯着前面那对野鸳鸯,还不快走?!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那小鸳鸯又叙了一阵的不舍离情,魏景闭目靠在她的肩膀,恍惚感觉肩上重量又沉了些,她犹豫着要不干脆绕路得了的时候,那二人终于要走了。

分开走的,那男的让女子绕大路回去,就是邵箐想走那条,他本人匆匆折返来时的小路,两三下不见了人影。

邵箐等了等,这才搀扶魏景起身。

她本也力竭,蹲了一阵还腿麻,魏景重量压过来,她跄踉一下差点摔倒。

好不容易站稳,却见虚弱的魏景眼皮子动了动,睁开眼睛。

怎么了?

邵箐刚要问,忽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近,紧接着自己身后的茅草被拨开,一个声调柔软的女子嗓音奇道:“你们怎么了?为什么待在草丛里?”

……

邵箐回头,对上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就是刚才小亭里那个少女,正一脸疑惑。

疑惑眨眼变成吃惊,少女失声:“呀!”

邵箐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即便脸上糊了火灰,也掩不住唇色淡白;魏景更甚,虚弱无比,嘴唇泛青。二人勉强站起来,摇摇欲坠。

少女大惊失色:“你们得赶紧找大夫呀!”

她急急道:“先随我来吧,我家隔壁就有大夫!”

这少女一脸淳朴,眼神很澄明,而邵箐确实有几分力尽的晕眩感了,只是自来此间后的动魄惊心,让她无法相信对方。

魏景捏了捏她的手,低低“嗯”了一声。

他不动声色间,已将这个面前少女上下扫视一遍,手触了触邵箐背上的那柄剑,他即便重伤负毒至此,杀个把如眼前少女般的人物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邵箐笑了笑:“好,太感谢你了,我二人遇上山匪,受了伤好不容易逃脱。”

“啊!那边大山里头,确实有山匪的,专劫过路者和商队!”

少女惊呼,连忙上前帮忙搀扶魏景,魏景眉目一冷,下意识一侧身,但忆及邵箐此时状况,他勉强停住。

少女急道:“你们得赶紧看大夫的,我们走快些。”

出了大路,她说声抱歉,匆匆去小亭里捡回一只耳坠子,然后折返扶着魏景。

“前面约莫一里,就是我们合乡,我家就在最边上,很近的。”

少女表现得十分古道热肠,宽慰不似作伪,邵箐又道谢,问道:“小娘子是哪家的,我还不知怎么称呼你?”

“我叫寇月,家里都唤我月娘。”

……

邵箐不着痕迹套了话,得知这位叫寇月的少女家里共四口人,兄嫂一个小侄女还有她。兄长是在合乡五里外的县城县衙当文书,嫂子在家打理家务照顾孩子。

还有她家隔壁的那个医者,是乡里唯一的大夫,据说医术很好。

这么看来,顺势应下是一个正确的选择,邵箐并无把握自己还能搀扶着魏景一口气赶到五里外的县城。

一里地并不远,套话间已能望见黄泥色的土墙和茅草盖顶,高高低低的,合乡看着不大,至多不超过二百户人家。

寇月家在乡尾,相对偏僻,大白日成人都有活干,屋舍间的土路只有几个孩子追逐打闹,也没注意三人,嘻嘻哈哈四散跑开。

寇月推开半旧的木板院门,喊道:“嫂嫂,嫂嫂!”

一个背着两三岁孩子的年轻妇人在灶屋探出头,大惊匆匆迎上,寇月说:“嫂嫂,他们遇上山匪了,你先扶他们进屋,我去找颜大夫!”

寇月转身就出了门,那背孩子的妇人慌忙接替小姑子的位置,又惊又慌道:“怎地弄成这个模样?唉,如今匪患是越来越厉害了。”

这个妇人眉目温婉,长相颇佳,手上动作麻利,对于小姑子救了陌生人回家,没有露出嫌弃不喜的神色,反而急急忙忙搀扶魏景和邵箐进屋。

直到目前,情况还是不错的。

邵箐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余光略略打量身处的这个乡镇屋舍,方圆约六七丈的院子,房舍虽也是土墙,但夯得比邻居结实,建得也更高更宽敞,正房加左右厢房,显然是乡里较殷实的人家。

妇人说她娘家姓王,王嫂子和邵箐刚把魏景搀扶进了西厢床上,寇月已急急拉着一个背药箱的蓝衫男子进门,“颜大夫你快些!”

那颜大夫看着将近三十,橘黄色的脸皮上有些坑洼,短粗眉毛吊梢眼,有些厚的嘴唇上留了二撇微微翘起的短须,其貌不扬,看神色也并不是多和气的一个人。

邵箐赶紧让开位置,他执起魏景脉门静听良久,“咦”了一声,抬眼盯着魏景看了几眼。

邵箐离开窝棚时,虽给二人脸上涂抹伪装了一下,但五官仍没有变化的。尤其魏景,即便微闭双目虚弱躺着,但一看就不是个寻常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