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殊“喔”了一声,忍不住有点儿脸红。要装小孩,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换好衣服后,裴清殊便牵着孙妈妈的手,跟着玉栏一道往淑妃所在的正殿走去。

  玉栏赞赏地说:“殿下已经不用抱啦?敦嫔娘娘所出的十殿下,现今都六岁多了,还要人抱呢。”

  孙妈妈与有荣焉似的,笑呵呵地说:“咱们殿下懂事早,能自个儿走,就不叫人抱着,别提有多心疼咱们呢。”

  玉栏笑了笑,伸出手臂给他们瞧:“枉费奴婢这三天来一直抢着帮小厨房搬西瓜呢,看来这臂力是白练啦。”

  主仆几人有说有笑地来到正殿,裴清殊到时,淑妃正在由宫女伺候着净手。

  “好孩子,快过来。”淑妃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裴清殊几眼,发现他只是换上一身普通的牙白色杭绸常服,整个人的气质便显得尊贵了许多,不禁笑道:“果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瞧瞧咱们十二殿下,一把那身粗布衣裳换下,就跟那画中的人儿一样。”

  玉盘笑着附和道:“这还不是沾了娘娘的尊贵气儿么。这还只是成衣呢,等过两日尚衣局的人来给殿下量尺寸,到时候做了合身的衣服,才叫美呢。”

  淑妃斜她一眼道:“还等过两日做什么,明儿个便叫尚衣局的人来!成衣哪有量体裁衣来的舒服?”

  “娘娘说的是,是奴婢糊涂了。”玉盘真没想到,自家主子明知这十二皇子可能养不长,竟还这般用心。如若不知内情,还当裴清殊是她的亲儿子呢。

  裴清殊学着淑妃刚才的样子,把手放在水盆里,上下翻了翻,再用宫人递上来的布巾擦了擦手。然后在宫人的引导下,被孙妈妈抱到属于他的位置上。

  淑妃看着他笑道:“你二姐姐今日在慧曜楼用饭,不回来同咱们一道用了,不然才叫热闹呢。”

  裴清殊点点头,下意识地往桌面上扫了一眼。桌上大约摆着十几道菜,有荤有素,颜色搭配得极好。荤的有西湖醋鱼、板栗鸡、香酥鸭等,素的有莼菜羹、玫瑰豆腐等等,都是些小孩子爱吃还咬的动的菜。

  裴清殊啃了大半个月的干馒头,吃了大半个月的清粥小菜,这会儿冷不丁看到这么多菜,哪怕许多菜都只是家常做法,还是让他胃口大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殿下,您先喝碗汤垫垫吧。”玉栏知道冷宫那地方恐怕吃不到什么好吃的,怕裴清殊突然之间吃了太多油水,胃口会受不住,所以先给他盛了碗汤。

  裴清殊下意识地伸手要接过,却被玉栏躲开了:“殿下这是做什么,让奴婢来喂您就好了。”

  淑妃也说:“怎么了,可是玉栏笨手笨脚,用的不习惯?”

  裴清殊无奈了,只能摇摇头,由着玉栏一口一口地喂他。

  以前在冷宫里的时候,总共也没两个菜,所以裴清殊自己就能动手吃。现在菜多了,难免有够不到的地方。身为主子,裴清殊当然不能站起来够菜,全程都是由一个叫小德子的小太监瞧着他的眼色帮忙布菜。

  裴清殊越看越觉得神奇,这小德子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他想吃哪道菜,只要瞄上一眼,还什么都没说呢,小德子就会跑去给他夹。一顿饭下来,主仆之间好像已经构成了某种默契。吃到最后的时候,还没等裴清殊有所表示,小德子便已经主动给他夹了他想吃的菜,不愧是在宫里头摸爬滚打,看人眼色长大的。

  这一顿饭,裴清殊只吃了七八分饱,就说自己吃好了。淑妃也没多言,用过饭,稍留了裴清殊坐一会儿,就叫他回去了。

  临走前,淑妃拉着裴清殊的手说:“有什么不习惯的,甭憋在心里,同本宫说便是。若缺了短了什么,只管找你玉盘姐姐要。”

  裴清殊点点头,却听玉盘笑道:“奴婢今年都二十了,哪还好意思让殿下叫一声姐姐。”

  淑妃轻哼一声,笑道:“你这蹄子,当本宫看不出来,你是想诓人家叫你姑姑呢。本宫偏不依,就让殊儿跟着令仪叫你姐姐,你又如何?”

  玉盘好笑道:“姐姐便姐姐,奴婢有什么不乐意的,左右殿下叫什么,都是奴婢占足了便宜。”

  淑妃摇头,无奈地笑:“瞧你这泼辣性子,半点都不肯吃亏的,回头本宫还怎么给你找婆家呀?”

  提起婆家二字,玉盘终于如其他姑娘一般羞红了脸:“娘娘说什么呢,奴婢都这么大了,还找什么婆家,留在宫里一辈子伺候娘娘便是了。”

  “你要留,我还不要呢!”淑妃玩笑了一句之后,转过头对裴清殊说:“好了,不耽误你休息了。刚来新地方,肯定好多不习惯的,快回你房间看看吧。明儿早上不必急着起,睡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歇上两天,习惯了再说旁的。”

  裴清殊道了谢,便告退回房。

  回屋之后,天色刚刚暗下。因着裴清殊年纪小,又刚病过一场,玉栏便问:“殿下可要安歇了?”

  裴清殊摇摇头道:“把娘娘分给我的下人都叫来,认认人吧。”

  玉栏应了一声,叫人去了。

  孙妈妈趁机凑到裴清殊耳边,低声道:“这玉栏姑娘倒是个好性子,不过那玉盘姑娘恐怕不是个好相与的。说是个宫女,瞧着竟像个主子,比起富贵人家的小姐都不遑多让呢。”

  裴清殊却不怵她:“怕什么,我们不得罪她就是了。”

  玉盘在琼华宫的地位虽高,可说到底不过是个宫女,靠淑妃的脸面活着的。裴清殊再怎么落魄,也是个皇子,他不能把姿态放得太低了,不然只会更加让人瞧不起。

  说话间的功夫,玉栏便领着人回来了。

  下午裴清殊刚进门时,只顾着看新屋子了,倒没注意这些下人。这会儿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大屋子,裴清殊才当真有了点儿做“主子”的感觉。

  下人们请完安后,由玉栏一一向他介绍,被点了名字的人再站出来单独问安,在裴清殊面前混个脸熟。

  一通介绍之后,裴清殊数了数,他现在有两个一等宫女,四个二等宫女,四个三等宫女。两个贴身伺候的太监,四个粗使太监。此外还有四个尚未上岗的轿夫,和四个粗使婆子。加上孙妈妈,竟有二十五人之多。

  玉栏向他解释道:“淑妃娘娘想着,冷宫里没有太监贴身伺候,怕殿下不习惯,所以现在伺候的宫女多些。这也是殿下年纪还小的缘故。等殿下进学了,内务司应当还会再送些太监过来,方便殿下使唤。”

  裴清殊点点头,对于这样的安排比较满意。他现在虽是个男子,可还是没办法完全习惯让太监贴身服侍自己。宫女的话,就没什么抵触心理了。

  除了玉栏之外,另一个一等宫女名叫玉岫。相比于姿容平平的玉栏,玉岫就要漂亮许多。玉岫看起来没有玉栏那么热络,对于裴清殊这个新主子,既不贴着,也不失礼,感觉就是淡淡的。

  另外那些二等、三等宫女,裴清殊一时实在记不得名字,只得作罢,留着以后慢慢认。

  两个贴身伺候的小太监,裴清殊倒是都记住了。一个是刚才帮他布菜的小德子,已经在裴清殊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另一个叫小悦子,比小德子小两岁,今年才十岁,脸上瞧着还稚气未脱呢,就已经对宫里的情况十分了解,能够独当一面了。

  看着小悦子卑躬屈膝的样子,裴清殊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幸运。冷宫里出生的皇子又怎么样,好歹是个主子。要是轮回转世变成了太监,那才叫惨呢。

  现在他手上的牌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坏。

  离开冷宫的初级目标已经达成,现在裴清殊是时候该想想,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了。

第9章 初来

  按说主子头回见下人,但凡手头宽裕点的,都会打赏些东西下去,尤其是给几个有头有脸的宫人丰厚一些的赏钱。不过裴清殊现在一穷二白,实在没那个实力,这一步骤只能强行省略了。

  裴清殊年幼,怕自己话说多了,太招人眼,便叫孙妈妈代为训话。

  孙妈妈为人温和,又因是从寒香殿出来的,不敢太过拿乔,因此只是象征性地说了几句,便叫众人下去了。

  无需裴清殊亲自出马替他们分工,下人们已然各司其职。小悦子带着两个小太监去给裴清殊打洗澡水,玉岫则带着两个小宫女准备洗漱用具和寝衣。玉栏陪在裴清殊身旁,帮他散头发。

  大齐的皇子在五岁之前都有剃发的习惯,只留两措头发扎成小辫儿,用红绳绑着,看起来便如同年画中的娃娃一般。

  冷宫里没那个剃发的条件,裴清殊的头发便都留了起来,被孙妈妈梳成两个圆髻。裴清殊生的像俪妃,虽是个男孩儿,却精致漂亮得像个女孩子。本来年纪小,性别特征就不是很明显,加上这样一番打扮,当真有种雌雄莫辨的感觉。

  玉栏给他梳头发的时候,忍不住赞道:“殿下这头发长得可真好,乌黑油亮的,一点都没有营养不良的样子。孙妈妈没少费心吧?”

  “哪儿呢,寒香殿里条件有限,不过就这么一个孩子,总归是尽全力养着的。”其实孙妈妈很想说,十二殿下这是像俪妃娘娘,“天生丽质难自弃”。可现在他们人在琼华宫的屋檐下,孙妈妈不敢再轻易提及俪妃,怕淑妃知道了不高兴,所以只能想想罢了。

  寒香殿里沐浴不便,这些天来,裴清殊大多是用湿帕子擦擦身子,便勉强算是洗过澡了。在琼华殿里,沐浴更衣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淑妃让人给他准备的浴桶不高,却很大。裴清殊坐进去之后,洗澡水刚好到胸口的位置,确保他不会淹到。

  裴清殊是会游水的。见到这么大的澡盆,或者说是小木池,要不是有旁人看着,裴清殊都想在里面游两下了。

  水面上除了漂浮着一些花瓣之外,还放了一些木质小鸭子、小船之类的玩具。裴清殊对此毫无兴趣,不过考虑到玉栏和玉岫她们都在旁边看着,裴清殊只能象征性地抓了两下。

  因为浴盆太矮,玉栏和孙妈妈她们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旁。孙妈妈负责帮裴清殊洗澡,玉栏负责帮他洗头,玉岫则时不时地帮他们递些东西过来。裴清殊还是头一次享受到这种待遇,洗个澡都这么大阵仗的。要不是刚才他把两个抬水的小太监打发出去了,这会儿围观他洗澡的人还要更多呢。

  洗的香喷喷之后,裴清殊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就被几个下人伺候着擦干了身子,还抹上了一种不知名的香膏,屁股和腋下还十分羞耻地擦了保持干爽的香粉。

  裴清殊从没感觉自己这么干净过。没办法,冷宫里连个皂胰子都没有,生活条件实在难以同这里相比。

  不过,即使是这样,裴清殊被人抱到床上,让孙妈妈帮他擦头发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寒香殿。

  裴清殊自己也没想到,他在寒香殿的生活不过短短二十来天而已,竟然就已经对那里的几个女人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自打三天前知道他要走之后,恩嫔她们就拉着他说了好多的话,大多都是教他一些在宫里生活的注意事项,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要做之类的。

  从始至终,她们都没提过一句让他努力出人头地,然后接她们出去的话。

  如果恩嫔她们送他出来,是为了让裴清殊想办法救她们出来的话,裴清殊心里可能还不会这么惦记她们,只当做是大家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可是现在,裴清殊知道,她们是真心为了他好,不求任何回报的…这样一来,裴清殊心中反而有愧,觉得自己现在舒服的生活,都是偷来的。要是不让寒香殿里的几个女人也过上好日子的话,他的心里会感到不安的。

  虽说裴清殊心里明白,恩嫔她们对他好,有各种各样的因素在。可能是因为血缘,也可能是因为愧疚…不管怎么讲,说白了,她们为的都是真正的裴清殊,与他无关。不过他既然占了人家的身子,以裴清殊的身份重新开始生活,他就不可能从自己现在的身份中脱离开来。就当是为了报恩,他也应当照顾好裴清殊真正的亲人。

  不过现在,他自己还没有在宫里站稳脚跟,就别提照顾其他人的事情了。

  如果说离开冷宫是第一步的话,那么他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在宫中立足。

  裴清殊觉得,淑妃这个养母,现在对他还是不错的。只是不知道,淑妃清不清楚俪妃当年入冷宫的内情,将来对他的态度会不会有所改变。

  不管怎么说,淑妃不是他的生母,又不是从他一出生就开始抚养他的养母,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情谊。要全靠淑妃,肯定是靠不住的。

  这个时候裴清殊就不得不庆幸,还好他是皇子,而不是公主。如果是公主的话,除了扒紧淑妃这个养母,争取将来寻到一门好亲事之外,他可能什么都做不了了。皇子的话,就算没有强大的母族,也不靠联姻,起码他还可以靠自己。读书也好,练武也罢,只要他不太荒唐,将来混个闲王的位置,还是很有希望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皇帝能认下他这个儿子。

  裴清殊其实挺不明白的,皇帝如果真的深爱俪妃的话,怎么会因为一些人为制造出来的证据,就怀疑俪妃怀的不是皇帝的孩子。

  直觉告诉裴清殊,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他不知道的故事。这个故事,知情人肯定不多,有可能只有俪妃和皇帝本人知晓,他现在肯定是无从得知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希望皇帝不要突然抽风,把他捉去砍了就好。

  晚上不知道是择床还是什么,裴清殊翻来覆去,好半天都没睡着。

  当晚值夜的本应是玉岫,不过孙妈妈怕裴清殊刚来睡不习惯,就叫玉岫去了耳房,自己睡在了外间。半夜听到裴清殊翻身的声响,她也没惊动玉岫,自个儿轻手轻脚地进来了,挨在床边,轻柔地顺了顺裴清殊的背。

  裴清殊先前躺了半天都没开口,这会儿一张口时才发现他的嗓子有点哑了:“妈妈…”

  孙妈妈听了,连忙倒了杯搁在炉子上的温水,给裴清殊润了润嗓子,然后才悄声问:“哥儿可是想两位娘娘了?”

  裴清殊的半张小脸埋在水蓝色的蚕丝被里,轻轻地点点头:“还有绿袖姐姐。”

  绿袖的脾气虽然急些,但是心眼直,不用怀疑她的忠心。琼华宫的下人虽然多,办事也周到,却难以让他产生自己人的感觉。

  “这才是头一天呢,您可得早点习惯。”孙妈妈心疼地摸摸他的头,“都这么晚了,明儿还要早起吗?”

  裴清殊点点头。

  淑妃说不让他起,那是客气。可裴清殊知道,他要是主动去给淑妃问安,淑妃会很高兴的。

  “那您快点歇着吧,别多想了。”孙妈妈温柔地说:“奴婢在这儿陪着您,哪儿都不去,等您睡着了再走。”

  裴清殊点点头,依偎在孙妈妈的怀里。他虽然没有吃过孙妈妈的奶水,但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和孙妈妈十分熟悉。有了孙妈妈的陪伴,这一回裴清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做了一夜混乱的梦,第二天早上裴清殊被孙妈妈叫起来的时候,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还好现在是夏天,离开被窝这件事还不至于太过艰难。

  比起名为“寒香殿”,实际上一点都不凉快的冷宫,裴清殊现在住的地方要舒服多了。这多亏了淑妃的位份高,每年夏天都能分到不少冰。裴清殊与有荣焉,外间摆着好几座冰山。要不是因为他大病初愈,卧室里或许还能放上一座,只可惜这两天是不成了。

  草草梳洗,换了衣裳之后,裴清殊来不及用早膳,便去了淑妃那里。他起的已经算早了,可是他到的时候,丽嫔和信贵人已经向淑妃请完了安,准备告退了。

  这个时候,裴清殊就不得不再感慨一下身为女人的不容易。像丽嫔和信贵人这样的低阶宫嫔,天不亮就要起来向主位娘娘请安。尤其是遇到淑妃这样性子的主位娘娘,她们要是来的比淑妃晚了,非得让淑妃修理半天不可,因此根本就别想偷懒耍滑。

  身为皇子公主的话,就要比后妃好一些,一般来说只要用早膳之前来就可以了。裴清殊昨晚打听过了,淑妃平时是辰时一刻用早膳。这个时间说早也不算太早,比起他前世在家做姑娘、或者出嫁当媳妇的时候,还是好上许多的。

  如裴清殊所料,淑妃见他来了,果然十分欢喜地朝他招招手:“殊儿,快到本宫身边来。”

  裴清殊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淑妃给一旁的玉盘递了个眼色,玉盘会意,提了口气,把裴清殊抱到了炕桌上。

  淑妃笑着问道:“昨儿个不是让你多睡会儿么,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裴清殊奶声奶气,却很清晰地回答:“来给您请安。”

  他现在实在叫不出“母妃”二字,又怕在场的丽嫔和信贵人听见他不这么叫,会让淑妃没脸,所以干脆以“您”这个尊称暂且糊弄过去。

  淑妃听了,只觉心中熨帖,面上也十分有光:“殊儿有心了。”

  丽嫔和信贵人见了这一幕,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总要说上几句好话。

  “原来这就是十二皇子,恭喜娘娘,得了一个如此孝顺的儿子。”

  淑妃闻言睨了丽嫔一眼,面上颇有得色。

  信贵人也道:“十二殿下这般懂事,真叫妾身好生羡慕。”

  淑妃人逢喜事精神爽,难得和煦地说:“信贵人这话说的,四公主不也十分乖巧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起了孩子的事情。在场唯一没有孩子的丽嫔,不免尴尬起来,面色不大好看地说:“早闻俪妃有国色,只可惜无缘得见。今日见到十二皇子才知道,原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第10章 令仪

  丽嫔此话一出,顿时一室寂静。

  她在这个时候提起俪妃,摆明了是想给淑妃找不痛快的。

  淑妃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她抬起眼帘,看向丽嫔,没好气地说:“殊儿这般年幼,能看出什么来。依本宫看,殊儿眉眼间倒有几分圣上的影子。”

  丽嫔出身低微,能得一个嫔位,多少是靠了荣贵妃和淑妃的提携。方才她不过是看不惯淑妃和信贵人把她晾在一边聊孩子的事儿,才逞了一时口舌之快,戳到淑妃的痛处,这会儿却是已经后悔了,连忙顺杆往下爬:“娘娘说的是,是妾身多嘴了。”

  淑妃轻哼一声,正要开口,忽听门口传来一个明丽的声音:“是谁这样多嘴,一早上的便惹母妃不高兴啊?”

  淑妃面上原本还有几分恼怒,一见来人,立马喜笑颜开:“令儿来了,快来见过你十二皇弟。”

  令仪公主好像没看见丽嫔和信贵人一样,先上前象征性地给淑妃行了个礼,便依偎在淑妃怀里,侧首去看裴清殊。

  与此同时,裴清殊也正看向她。

  这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儿,身着一件艳丽的桃红色织金宝瓶纹宫装,胸前挂着一个明晃晃的赤金项圈,项圈上还坠着吉祥如意云纹锁片。金光闪闪的一身装束,如同春日里初开的桃花,明艳非常。

  这样的打扮,若是没有相应的气质压着,很容易就俗了。可令仪公主本人的气势,可要比这身衣服强大多了。所以这身打扮于她来说,倒是相得益彰。

  “你就是十二皇弟?”令仪公主微微抬起下巴,矜骄地说:“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

  裴清殊就不信,这姑娘不知道他是从冷宫来的。她这样问他,显然是没安好心,想让裴清殊尴尬。

  裴清殊又不傻,压根不接令仪的话茬,而是中规中矩地说:“二姐姐好。”

  令仪见他避重就轻,自讨了个没趣,只能浅浅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倒也没再逼问他。

  这时,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孩儿走上前来,向淑妃行礼道:“嘉仪给淑妃娘娘请安。”

  淑妃颔首道:“行了,起来吧。你们巳时不是还要回慧曜楼读书吗?本宫也不多留你们了,都下去吧。”

  信贵人见自己能有时间和女儿单独相处,不免欢喜,连忙拉着嘉仪公主告退了。

  丽嫔也行了个礼,讪讪地退下了。

  令仪公主似乎全然不管丽嫔是她的长辈,张口便道:“母妃,这个丽嫔也太没眼色了,留着她还不够闹心的。左右父皇也不喜欢她了,您就寻个由头,把她迁出琼华宫呗。”

  “令仪!”淑妃飞快地瞥了眼裴清殊,责怪地看向女儿,“怎么说话呢?后妃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公主少掺和。”

  令仪轻哼一声,娇蛮道:“我不过是说出母妃的心里话罢了,母妃倒说起我来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不跟您好了!”说着便离开淑妃身边,跑到玉盘身边去,“玉盘姐姐,我快饿死了,你快让人把早膳呈上来。”

  “我的小祖宗,您张口闭口就是那个字,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奴才活了?”玉盘是看着令仪长大的,两人自然极为熟稔。“您保证以后不说那个字了,奴婢就给您传早膳。”

  “瞧瞧,”令仪回过头,看看淑妃,嘟起嘴道:“这琼华宫里的人,哪还有一个听我的话了。”

  “你这丫头,一回来就闹得琼华宫不得安生。”淑妃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玉盘:“传膳吧。”说着又对裴清殊道:“殊儿也留下来一起用。”

  裴清殊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