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裴清殊并不因为这半级之差,就当真在十一皇子面前以上司自居了。

  他觉得,十一皇子的性子虽无趣了点,但他可以说是一个较为正直的人。如果三皇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被十一皇子发现了的话,想来十一皇子也不会纵容他的吧?

第147章 下药

  许是这段时间的事情太多,等到了会试那几天, 裴清殊突然觉得特别疲倦, 昏昏沉沉的, 甚至连眼皮都睁不开。

  宋氏吓坏了, 赶忙让人进宫请了薛太医过来,为裴清殊诊脉。

  薛太医皱着眉头,细细地把了好半天的脉,最终只是告诉宋氏,裴清殊是劳累过度,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眼看着裴清殊站都站不起来,宋氏没办法, 只能让人去礼部告了假。

  等到会试进行到第二场的时候, 不仅裴清殊, 连宋氏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像裴清殊这种嗜睡的状况,绝对不仅仅是疲劳过度那么简单。

  按照裴清殊的意思,宋氏赶紧找来了钟太医,替裴清殊进行复诊。

  得出的结果是, 裴清殊竟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 中了一种名为蓬莱散的迷药。

  “有人给殿下下了蒙汗药?”宋氏惊呼一声,不可置信地说:“这怎么可能呢,殿下很少在外用膳,每天中午的饭菜也都是我让人在皇子府里做好送过去的。”

  钟太医听了,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他是个大夫,除了和病患身体有关的事情之外, 他一概不知。

  宋氏意识到这一点后,赶忙改口问道:“对了钟太医,一般的蒙汗药,不是顶多维持几个时辰么?可殿下已经这样昏昏沉沉的好几天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蓬莱散不同于一般的蒙汗药,准确地来说,这是一种毒药。虽然不会对中毒者的身体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却会让他在十几天内连续不断地做梦,梦到的都是所谓的‘蓬莱仙境’,因此被叫做‘蓬莱散’。皇子妃若想追查下去,看看是谁给十二殿下下了药的话,微臣可以找出与蓬莱散相关的记载,供您参考。”

  宋氏感激地说:“那就多谢钟太医了。这样说来,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药效过去之后,殿下才能恢复如常了?”

  “正常来说是这样的,因为蓬莱散的药效顶多只有十日,但制作解药的话却需要好几味珍贵的药材,至少三天的时间才能做好。”

  “那也要速速给殿下服下解药才行啊!”就算钟太医说了,蓬莱散不会给裴清殊的身体造成损害,可看着夫君这个样子,宋氏还是不放心。

  钟太医理解地点了点头:“那就禀告皇上,从太医院取药吧!”

  “先等等。”宋氏微微皱眉,低声问道:“钟太医,您不是外人,我就直接问您一句吧。您觉得以薛太医的医术,能不能看出殿下是被下了药的?”

  钟太医不好在背后说同僚的坏话,可他还是说了实话:“应当是能的。”

  “可他却没有说…”宋氏皱起眉头,对钟太医说道:“这样吧钟太医,我现在就进宫一趟,请您先等我的消息好么?”

  等钟太医答应之后,宋氏立马换了身衣服,进宫求见淑妃。

  薛太医是淑妃的亲信,帮淑妃还有裴清殊看病已经好多年了。

  如果薛太医真的背叛了裴清殊母子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宋氏虽已成亲一年有余,但她还算是新妇,对皇家秘事知之不多。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觉得还是先找淑贵妃商议一下较为稳妥。

  不想淑妃听说裴清殊中毒的消息之后,竟然表现得十分淡定,还反过来安慰她说:“你不用着急,这件事情,本宫已经让人告诉皇上了,解药也马上就能制好了。”

  宋氏听了,十分惊讶地说:“您早就知道了?”

  淑妃点了点头:“薛太医早就告诉过本宫了。不过本宫让他暂时不要透露出去,以免打草惊蛇。你回去以后,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明白么?”

  宋氏有点懊恼地说:“早知道这样,我们就不叫钟太医来了,现在肯定要被那个害殿下的人知道了…”

  “没事,殊儿昏睡了几日,你若是不重视起来,反倒显得奇怪。反正害殊儿的人是谁,本宫也已经差不多搞清楚了…”

  宋氏惊讶道:“您知道了?是谁?”

  “据小悦子所说,殊儿手底下有一个叫毛峰的门吏,在殊儿中毒之前的那一日,曾经帮小悦子送过饭。当时小悦子不知怎的,肚子突然疼痛不已,来不及去送饭,结果正好遇到了毛峰,就把饭菜交给了他。”

  宋氏沉吟道:“这个毛峰…我好像有些印象,是不是当初和殿下一起去过山西的那个门吏?”

  淑妃点点头道:“就是他。当初殊儿在山西遇险,本宫就怀疑他身边出了细作。看来看去,只有这个毛峰最为可疑。皇上的人已经在暗中调查他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揪出毛峰幕后之人。”

  有淑妃和皇帝负责追查此事,宋氏就放心多了。不然她一个深宅妇人,还真是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是好。

  回到府里之后,宋氏就让人告诉钟太医,这件事不用他再插手了。

  可宋氏又等了两日,也不见宫里有人来送解药。宋氏就有些坐不住了,再次递牌子进宫求见淑妃。

  谁知淑妃却称病,不肯见她了。

  宋氏心头狂跳,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淑妃该不会是骗了她吧?

  说句老实话,当她知道薛太医是在淑妃的授意下才隐瞒裴清殊的真正情况时,宋氏心里就有一点不高兴了。她觉得淑妃太不信任她了,完全是把她当成了外人。

  淑妃明明知道内情,却不肯和她说,害得宋氏白白担惊受怕了好久。

  而现在,按照钟太医的说法,明明三天就能制好的解药,都已经过去六天了,淑妃还是没有让人给裴清殊服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淑妃不想让裴清殊尽早醒来么?

  宋氏越想越心惊,可她想不明白,这样做对淑妃有什么好处。

  裴清殊虽然不是淑妃亲生的儿子,但淑妃膝下无子,只有裴清殊这么一个养子而已。万一裴清殊有个三长两短的,对淑妃又有什么益处?

  明明已经是初春了,可宋氏站在琼华宫的门口,还是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要是就这么无功而返的话,宋氏实在是不甘心。她想了又想,决定去求见俪妃。

  养母不管的话,生母总不至于不管裴清殊的死活吧?

  等宋氏把事情说给俪妃听之后,俪妃连忙让人去叫皇帝过来。

  为了给皇帝留一点面子,等皇帝回来之后,俪妃让宋氏先回避了一下。

  等到没有旁人的时候,俪妃开口便道:“殊儿的事情,你为什么让人瞒着我?!”

  俪妃平日里很少主动找皇帝过来,所以俪妃宫里的人一来,皇帝就知道事情还是被俪妃给知道了。

  皇帝好声好气地说道:“朕这不是怕你会担心么…你照顾乐仪那么辛苦,晚上都睡不好觉,朕不想让你徒增烦恼。”

  俪妃看他这个样子就来气:“乐仪是我的孩子,殊儿就不是了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您竟然还想瞒着我!是不是非得等到殊儿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之后,我才能知道,还得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月儿你别生气,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原本是想着等殊儿醒了再告诉你的,省得你跟着担惊受怕…”

  皇帝越解释,俪妃就越心烦:“可都已经好几天过去了,殊儿怎么还是没醒?”

  皇帝一头雾水地说:“朕也觉着奇怪啊,正打算再去问问呢!薛太医应当制好了解药才对,难道他先前的诊断出了差错么?”

  俪妃冷着脸道:“不,我都听说了,殊儿根本就还没有服下解药。”

  “有这回事?”皇帝吃惊地说:“那朕现在就叫薛太医过来问话!”

  薛太医倒是个老实人,也不需要严刑逼供,皇帝一问,直接就承认了:“微臣是还没有给十二殿下服下解药…不过,这是淑贵妃娘娘的意思。”

  皇帝一听,脸色就变了。

  “淑妃?!”皇帝又是惊,又是怒,想不明白一直将裴清殊视如己出的淑妃,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他说着就要去琼华宫质问淑妃,可却被俪妃拦住了。

  “皇上息怒,此事恐怕另有内情,还请皇上一会儿到了琼华宫之后稍微冷静一些,切莫伤了贵妃娘娘的心。”

  皇帝本是怒火中烧,听俪妃这么一说,火气稍有消减,但心底还是惊疑交加,掀起了惊涛骇浪。

  …

  淑妃可以不见儿媳宋氏,却不能不见皇帝。

  等到皇帝气势汹汹地来到琼华宫时,宫人也不敢阻拦,连忙请皇帝进去了。

  不等皇帝开口,淑妃便主动道:“给皇上请安。您今天来,为的应当是殊儿的事吧。”

  皇帝见淑妃这样淡定,心头的火突然有些发不出来了。

  想起俪妃方才的话,皇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难听:“朕听人说,是你不让人给殊儿服下解药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148章 苏醒

  淑妃看着皇帝,不慌不忙地说:“您不是知道么, 殊儿中的蓬莱散, 只是会让他昏睡而已。等药效过了, 他自然就会醒了。”

  皇帝搞不明白淑妃到底在想什么:“话虽如此, 可有办法能让殊儿早一点醒来的话,不是更好么?”

  “皇上确定么?给殊儿下药的幕后黑手,您可还没找到呢!”淑妃面色冷冷地说:“既然下药之人不想让殊儿在这几天醒来,那依妾身来看,殊儿还是不要醒的为好。”

  皇帝还是不能理解:“你这是什么话!你这样做,不是顺了那奸人之意么?”

  “我就是要顺了他们的意!不然的话,这一回只是蓬莱散而已, 谁知道下一回会是什么?”淑妃突然情绪激动起来:“皇上有十几个皇子, 还有个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小儿子。可我只有殊儿一个啊!我不能让他以身犯险!”

  听淑妃这样说, 皇帝不由地沉默了。

  淑妃见他听进去了,便继续说道:“皇上,您若是真的为了殊儿好,就多投入些心思, 赶紧把那个要害他的人给找出来吧!”

  皇帝小声替自己辩解道:“朕如何不想把那人找出来, 可那个毛峰看起来老实本分,每日的行动轨迹都很正常,短时间内实在看不出端倪…而且这几天赶上会试和官员调动,朕每日忙得只能歇息两三个时辰…”

  “皇上,如果今天出事的是十四皇子,您还能这么淡定么?”淑妃忍不住气呼呼地说:“恐怕不管有多忙, 您都会不眠不休地找出真凶的吧!”

  “你!淑妃,你不要太过分了!”皇帝板起脸道:“朕明白你替殊儿担忧的心情,但你不要往阳儿身上掰扯。手心手背都是肉,朕一样疼殊儿的!不然也不会他想要做什么,朕都放手让他去做。”

  淑妃毕竟是跟了皇帝二十多年的老人儿了,说完重话之后,皇帝又有几分后悔,赶忙缓和了语气补充道:“你放心,朕回去之后,这就加派人手,一定尽快查明此事,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

  淑妃的脾气不怎么好,但对着皇帝,她也不好一直硬碰硬。见皇帝的态度有所和缓,淑妃也没有让皇帝下不来台,而是好声好气地说:“皇上,若是您没有思路的话,妾身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皇帝忙道:“你但说无妨。”

  “皇上刚才说起会试,倒是提醒妾身了。殊儿早不昏迷,晚不昏迷,怎么偏偏在会试的这几天里,被人下了药呢?”

  皇帝心头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你是说,这件事情…和会试有关?”

  不等淑妃回答,皇帝自己就说:“不可能吧,朕长这么大,还没见到谁有这个胆子,敢在会试上做手脚的。”

  先帝在位时期,曾经发生过一次舞弊案,当时涉案人员全被处以极刑。不过那是在皇帝出生之前的事情了。

  皇帝出生之后,许是因为先前的震慑力还在,一直都没有出现什么大的科考舞弊案。所以在皇帝的思维当中,科考舞弊这种事情是不大可能发生的。

  淑妃却不死心,继续引导皇帝:“妾身只是觉得,殊儿倒下的这个时间太巧了而已。而且给殊儿下毒的人,又是礼部分给他的门吏…”

  皇帝仔细想了想,觉得淑妃说的情况似乎的确有可能发生。

  只是如果淑妃的猜测是真的的话…那也太可怕了!

  皇帝面色沉重地说:“你说的话,朕会慎重考虑的。只是殊儿一直这么昏睡着,也不是个办法。你还是让人给殊儿服下解药吧。若你不放心的话,就让殊儿这几日不要出门就好了。”

  淑妃露出担忧的表情来:“可我怕殊儿放不下礼部那边的差事,劝不住他可怎么办…”

  “唉,你说的也是。要说殊儿这个孩子,倒有几分像他故去的六哥。看着性子温和,可内心极有主见。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皇帝沉吟道:“这样吧,回头朕亲自去给他送解药,朕的话,他总不能不听了吧。”

  淑妃这才松口说好。

  这个时候,会试的第二场考试已经接近尾声了。

  明天就是最后一场考试了,三皇子只觉得从没有哪一次会试,让他如此疲倦过。

  忠亲王这回虽然没有收三皇子的孝敬,但他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用寝食难安来形容毫不为过。

  因为裴清殊突然“病”倒了。

  倒不是说忠亲王有多么关心裴清殊这个侄儿,而是裴清殊病倒的这个时间实在是太敏感了,让他没有办法不往三皇子身上去想。

  说句老实话,在这件事情上,忠亲王觉得三皇子是个十足的蠢蛋。

  但是面对三皇子时,他也不好说的那么直白,只能无奈至极地说:“清睿啊,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啊?给老十二下的什么药,竟然能让他昏睡这么长时间?他再怎么说也是俪妃的儿子啊,你觉得皇上能不重视此事,从而追查到你的身上么?”

  三皇子满不在乎地说:“八皇叔,您想多了,老十二这药还真不是我让人下的,我都不知道他是中了什么玩意儿,竟然能睡那么久。”

  忠亲王不相信地说:“可你之前还和我说,要给老十二下药,让他会试这几天不能去考场…”

  “我是让人给他下药来着,不过下的只是一般的泻药而已,顶多让他拉得下不了床。他现在会这样,都是别人捣的鬼,可能是老大,或者老二,我也不知道是谁,”三皇子摊摊手道:“反正和我没关系。”

  忠亲王见他说的不像有假,心里这才稍微踏实了一些。

  不然三皇子要是出了事的话,他很有可能也得跟着倒霉。

  只是,要是别人在这个时候给裴清殊下药,然后再栽赃给他们的话,那未免也太歹毒了…

  忠亲王越想越害怕,还是劝三皇子最后一场考试里不要动什么手脚了。

  可三皇子哪里听得进去。

  “银子都已经收了,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这个时候放弃岂不是前功尽弃?而且八皇叔,你不明白我的苦衷…”

  自打把三公主嫁去南方曾家之后,三皇子每年都要给曾家送一大笔钱,用于帮助曾家养兵。

  虽说朝廷每年都会给曾家发放军饷,可那些军饷都是用于有正式编制的军人的。

  三皇子帮忙养的,是曾家的私兵,也可以说是他自己的私人军马。

  这笔钱要是供应不上的话,曾家那边还不知道要怎么催他。所以三皇子平日里除了用公款在礼部吃喝之外,平日里自己都不怎么花钱。再加上得病了的缘故,他现在对女人也没什么兴趣了,已经很久都没有纳过新人。而且他只有一个女儿,和一个从八皇子那里过继来的养子。家中人口简单,这也省下了不少银子。

  可以说三皇子通过各种渠道所赚来的钱,几乎都投入到了曾家的那支私人军上面。

  如果现在放弃的话,那就等于功亏一篑了。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三皇子都不会轻言放弃。

  …

  皇帝从琼华宫里出来之后,便径直出宫,来到裴清殊府上。

  亲眼看着裴清殊服下了解药之后,皇帝耐心地陪在床边,等裴清殊醒来。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裴清殊终于悠悠转醒。看到坐在塌边的皇帝时,裴清殊就要起来行礼,结果被皇帝给拦住了。

  “殊儿,你被人下了药,已经昏睡了好些天了,你知道么?”

  裴清殊看着皇帝,难受地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不太清楚…”

  皇帝心疼地看着他说:“可怜的孩子,你放心,父皇一定尽快把害你的人给找出来!”

  “父皇…”裴清殊拉住皇帝,焦急地问道:“会试…结束了么?”

  “还没有呢,不过明天就是最后一场考试了。”许是猜测到了裴清殊的意图,皇帝赶忙说道:“殊儿,你的身子还没有恢复好,这几天就好好在府里养着吧。你现在出去的话,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裴清殊挣扎着坐起来说:“可是…我是这次会试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如果我不去的话,礼部肯定会乱作一团…”

  “没有的事儿,你八皇叔已经让老十一暂时代替你的位子了。听说你十一哥做的也不错,会试进行得很顺利。”皇帝拍拍他的手道:“所以说啊,你就先好好在府里养着,等你身子康复了,再回去办差也不迟。”

  裴清殊扶着额头,静静地缓了一会儿之后,他再次抬起头看向皇帝,面色凝重地说道:“可是父皇,我担心…是有人故意给我下药,把我排除在会试之外的。万一此人胆大包天,要在会试当中做手脚可怎么办?”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去。”皇帝正色说道:“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见裴清殊还要开口再说什么,皇帝赶忙抢先道:“你放心吧,朕已经派人去考场盯着了。如果这次会试当真有什么问题的话,朕的人藏在暗处,会比你的眼睛看得更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