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战争的最终胜利者——摄政王李淮璟一袭锦绿貂绒披风,重华殿中负手而立,寒着苍白俊美的脸,阴狠深邃的目光扫向一旁。

羽林卫总将徐风单膝跪地,双手将一只精巧的银制托盘举至头顶,肃穆着面容等待发落。

摄政王面无表情走上前,苍劲颀长的手指探出披风,执起托盘上的两只精巧的小玉杯,玉泽通透,一看便知是上好玉石,两只玉杯被一根有些残旧的红绳缠在一起,从红绳来看,玉杯的主人应该用了很久,却丝毫未损杯身,可见其爱惜。

修长的手指划过杯口,落在红绳之上,唇角微动,目光中一股不易察觉的怒火正冉冉升起,他放下玉杯,修长的指头又执起另一物件,那是一根很普通的白玉簪,没有浮华的雕饰,两朵寒梅并放枝头,简单到让人记不住它的存在。

“三千羽林卫找遍了宫中,都没有发现她的行踪,只找到这两样东西,它们被挂在永定门后的一棵杏花树上。”徐风低垂着头,不卑不吭的回禀道。

李淮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根木簪出神,因为他沉默,空气都仿佛凝滞了般,所有人凝神静气,生怕自己的呼吸声会刺激到这位手段狠绝,喜怒无常的主子。

李淮璟全神贯注的轻抚木簪,阴鸷的目光中染上层层雾水。又将目光转向两只晶莹剔透的玉杯,毫无示警的,李淮璟抓起那两只玉杯便摔了出去,撞在廊外石柱之上,脆响过后,玉杯顷刻间碎片飞溅。

阴寒的,仿佛天生不含人类感情般的低沉声音响起:

“两天时间,若找不回她,三千羽林卫…殉葬皇陵。”

李淮璟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去,步履依旧稳健,却不复往日果决,手中的木簪上还留有她的气息,明知虚无却又那般真实。

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想要见到她,想得心尖发痛都抑制不住。

他,终是怕了。

五年后

大京王朝在经历了无数风雨洗礼过后,终于迎来了政局的稳定,新帝即位,朝臣更替,数不清的浩劫均已尘埃落定。

新帝是已故怀庆王之子,有谋略,有胸襟,有抱负,在摄政王的悉心教导之下,俨然朝着一代明君的方向走去了。

天下初定三月不足,摄政王李怀璟骤然请辞,将紧握在手的兵政权利拱手让给了新帝。

朝堂中的各方势力均不知道摄政王此举有何深意,一个个费劲心机猜度用意,着实又掀起了一阵风起云涌,各方势力都做好了准备来应对这位前摄政王突如其来的攻势,奈何,事情的结局却仍是出人意料的。

摄政王请辞的背后并没有隐藏着大家所想象中的危机,他的请辞却是真的请辞。

对新帝提出后的第二天,摄政王府便被遣散一空,包括从小伺候摄政王的亲近仆从们都不曾留下,据管家言,摄政王已然在前一天夜晚便离开了王府,不知去向。

云深雾罩的轩辕峰上,长身而立两名男子,左侧一位英挺不凡,眉宇间正气凛然,脱了年少时的稚气。而右侧则一位清秀无比,岁月仿佛在他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们俯瞰着轩辕峰下的巍峨皇城,只听立于左侧的男子苏青言道:“他什么时候找到的?”

右侧男子苏儿看了一眼侄子后,温柔道:“大概两年前吧。”

“那就是找了三年,也难为他了。”苏青双手撑住长剑,放眼望去:“她现在什么地方?”

苏儿笑得有些恶作剧,道:“你猜。”

苏青见自家叔叔如是表情,脑瓜子飞快运转,惊呼道:“不会是…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他的眼皮子地下生活了三年。”

“这些年,璟总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了,所以便命人天涯海角的去找,谁知道…”

“知道她确切的位置吗?”

这些年李怀璟的搜人行动很是保密,以至于他们一直没有收到什么确切的消息,如今想来,他还真是好久没有见到那个女人,那个一生为情所困的女人了。

“城北麻衣巷,你知道璟是如何找到她的吗?”

对于苏儿的问题,苏青摇头表示疑惑,只见苏儿清秀的眉眼都染上了调皮,语气轻快道:

“她卖的酒很好,人们口径相传,宫中的羽林卫慕名而去,这才发现这个卖酒的老板竟然与他们搜寻多年的人长相神似。”

苏青朗声笑道:“哈哈,当真世事难料,也终是他们缘分未尽。”

“我们走吧,也该去会会老朋友了。”

城北的麻衣巷中,有一家随意酒馆,只卖酒不卖其他,他家的酒香气四溢,入口浓郁,入喉清冽,入腹火烈,堪称酒中极品,一开始的时候,卖的不多,所酿几乎只够老板一人独饮,直到后来,越做越香,客人络绎不绝登门相购,老板在街坊邻里的‘逼迫’之下,才不得已多做些出来,一时间,竟供不应求。

韩平没有改名换姓,没有刻意隐藏,只是随波逐流的活在这世间百态中,原本是兵行险招的一步棋,成与不成谁都不知道,但几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她也就放下了心中的不安。

毕竟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时间冲不淡的,再浓烈的感情都会被冲淡,何况他对自己有没有存在过一分的感情还说不定呢。

开始的时候,她也害怕他找来,她真的累了,不知道如何面对,现在她淡了,因为内心的害怕已然消弭渐散,她想通了,对一个不曾爱过自己的人过于牵挂,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她怕他找,可是他根本不会找。一切烦恼的根源,只不过是自己内心空穴来风的期盼,太可笑了。

可是…这一日…她却在朝阳初升之际,看到了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

他没有骑马,没有随护,一身素衣,眉宇间的邪佞依旧,目光中却少了仇恨的浸染。

“你…”

韩平放下手中的水舀,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却见那人如春微笑道:

“掌柜的,在□无长物,孤家寡人,幸而身强体健,还望掌柜收留。”

他终是为了她,抛却了一世崇华,卸去了满身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