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倾看了他一眼,并没多言,闪身进了屋。慕容展留在外面把风,顺便避闲,毕竟那女子身上什么也没穿。

******

对于两个嫖客一样的男人,女子再蠢也不至于希望被他们搭救,那样与接客有何区别,她又何苦凭白受这许多罪。只是与倾不可能给她反对的机会,也不解释,直接封住她的哑穴,带回了家。

将被气晕过去的女子放在床上,扯了被子盖上,她这才转向紧跟在自己身后的慕容展。

“先烧水,处理她身上的伤。”

慕容展像是这一刻才回过神来,急慌慌地往厨房跑。与倾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透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可以确定,她还是处子。当然,如果我们没救出她,那么下一步,恐怕会有男人直接给她破处。”检查了女子身上的伤,在看到她后庭处被木棍戳裂的伤口,与倾见惯不怪地下了结论。

慕容展抿紧唇背着身子站在一旁为与倾打下手,传递和清洗清理伤口的布巾,闻言脸有些微泛白。他不知道这个女子究竟是不是她,但是一想到她被这样对待,心就像被人狠捶了一下样。她是那样的骄傲,怎么能受得了。

与倾将自己身旁常备的所有外伤药膏都用在了女子身上,然后用净布包扎过,以免药膏弄得床褥到处都是。之后才给她穿上自己的衣服,又换了染上血污的被褥。

待一切处理妥当后,她和慕容展走出这个原属于他的房间,回到他们的新房。

“你认识她?”看着心神不属的慕容展将屋内的油灯点亮,与倾问。她之前虽一句话未问,并不代表她没看到他眼中的担忧。

慕容展点灯的手一颤,片刻后方稳住,直到昏暗的灯光在房内漫延开来,他才回过身,眉紧紧地皱着,脸上的神色极为复杂。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一个故人。他比划到,说是不确定,眼中的担忧却分毫没少。

与倾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微笑着向他伸出手。“等她醒来问就是。”她想那个故人对他一定很重要。女性的直觉告诉她,或许她有一个情敌,但是她选择不杞人忧天。事情未发生之前,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慕容展仍然站在原地,并没有走向她。

我能不能留在那边照顾她?他问,心里始终放不下。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顺从她。与倾想。但是她觉得这样不错,因为她要的不是一个言听计从的丈夫,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违逆她,至少可以确定,在必要的时候,他会有他自己的主见。

“唔……”她皱眉,抚上肚子,“可是我有点饿了。花了那么多钱,竟然只喝了杯茶。”想起来真亏啊。

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做?慕容展连犹豫也没有。

与倾弯眼笑,“馄饨吧,我记得你早上还有卖剩的馅料和皮。”他果然还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慕容展点了下头,转身便往外走。

“等一下……多煮一些,你也吃点。”与倾突然想起,忙在他跨出门之前叮嘱道。她毫不怀疑,如果她不说,他只会煮她的。

慕容展回头笑了下,然后消失在门外。与倾这才想起自己的妆还没卸,忙跟着出去,打了盆热水回来,将脸上用面粉以及颜料弄的妆洗去,松了发,换上女装。

这易容之术是她自己小的时候捣鼓出来的玩意儿,比僵硬的人皮面具更加惟妙惟肖,也更加不易被人发觉。不过自从离开那个地方后就再也没用过了,今天重拾起来,她竟然有些兴奋。

摇头叹自己童心未泯,她晃悠着来到厨房,只卸妆的功夫,慕容展已经包好了馄饨,正在锅内煮,他则坐在灶前烧着火。见到与倾,他脸上浮起温和的笑。

与倾走过去,俯身抱住了他的肩背,然后在他诧异地抬起脸时轻柔却不允许拒绝地吻住他的唇。感觉到怀中人瞬间的拘谨,香舌微挑,技巧地唰过那柔软的唇瓣,而后探入其中。

啪的一声,手中烧火棍落地。慕容展轻喘一口气,闭上了眼,伸手揽住她的腰,与她亲昵地温存起来。在已有名分的这个时候,这样的亲热于他来说,并非难以接受。

良久,两人分开,慕容展脸上布满红晕,眼中带着笑意地看着不知在何时软进他怀中的与倾,心中满溢着奇怪的温暖感觉。她是他的妻子,这个事实其实并不讨厌,相反似乎还相当不错。

与倾第一次被他看得脸红,不自在地别开眼,突然觉得做为一个女人来说,自己是不是过于大胆主动了些。

“熟了熟了,别煮得太烂……”锅内冒着腾腾的热气,正好给她转移注意的机会,忙叫着从慕容展怀中跳起来。

看她慌慌张张地去揭锅盖,慕容展当然明白她脑子里转着什么念头,不由失笑。而后蓦然一顿,似乎,相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看穿她的想法。

“别发呆了,快来盛。还有,还有……我来盛,你去淘点米,趁着火还燃着,煮一小锅稀饭,给那个丫头备着。”

转眼间,与倾又恢复了以往的干练,麻利地将锅中馄饨舀进两只碗中。

没想到她想得这样周到,只为一个他可能认识的人。慕容展心中一动,首次产生想将她紧紧拥进怀中的冲动。

第五章(下)

吃过馄饨,与倾与慕容展闲闲聊了一会儿,便去睡了,任着他守在那个女子的身边。若连他都不相信,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

慕容展坐在窗前的椅内,拿着书静静地翻看着,偶尔向帐内扫上一眼。

或许是伤得过于惨重,女子上过药后,睡得极不安稳,不时发出细弱的呻吟和梦呓。至半夜的时候,突然发起烧来,更是胡话不断。

慕容展只得去打了水来,拧干布巾为她擦拭额头颈侧降温。那个时候,他终于看清了女子隐在乱发下的容貌。全身上下,也就那张脸完好无损。这是妓院的规矩,若毁了脸,再美的人也不值钱了。

那是一张很美的脸,即使是闭着眼,也无法从上面看到丁点温驯。微翘的菱唇,上挑的眉峰,显示出主人的傲骨。

是她吗?慕容展仍然不能确定,五年未见,一个孩子长成少女,容貌变化之巨,很难让人再凭借记忆来相认。

正当他寻思为难之际,外面突然响起嘭嘭的敲门声,在深夜中显得相当惊心动魄。

是倚红楼发现失了人,寻了来吧。慕容展心跳微快,想到这个可能。就算没人亲眼看到他们救这女子,只要仔细追查,也会追到他们身上来。毕竟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没经过大门,何况还有人看到他们两个大男人没姑娘陪着在里面闲逛。

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他将帐子拉下来,转身往屋外走去,恰遇上惊醒披衣而起的与倾。看到她镇静自若的表情,他突然觉得心中安定了下来,似乎只要她在,没有什么事解决不了。

“不用担心,我去看看。”与倾说,因为不希望吓倒他,所以先过来打声招呼。

慕容展摇了摇头,上前,为与倾系好衣带,又理了理她的发,这才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她是他的妻,虽然他没什么本领,但也不会让她单独面对危险。

与倾笑了,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没做错选择。

敲门声一直没停过,还夹杂着粗声的喝骂。隔壁院子亮起了灯,显然也受到了惊动。但是两人往外走的步子却很从容,他们甚至在享受这双手互执而行的一刻。

门开,外面火把照亮了小半条街,十来个大汉凶神恶煞地站在外面。最前面那个他们认识,是那个拿黑皮鞭的男人,他的旁边则是一脸气急败坏的老鸨。

“半夜三更的,你们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没有常人的惊惶失措,与倾小鸟依人般偎在慕容展胸前,笑眯眯地问。

没有回答她,老鸨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定在慕容展身上,伸出肥短的手指激动地指着他拔高声音道:“是他,就是这小子!”

那领头的汉子眼中精光暴闪,便要上前抓慕容展的衣领。

这一来,与倾可不乐意了。素手一扬,轻轻扫向男人手腕,众人眼前一花,只觉那平整饱满的指甲在火光中突然如利刃般刺向那在皮肤下跳动的脉搏。当然,那只是他们的错觉,平整的指甲怎么也不可能成为利刃。

那汉子神色微变,反应竟也奇怪,手腕一翻,五指齐曲,再如弹琵琶一般一一弹上与倾的四指。

唇角浮起一抹兴味的笑,与倾笑道:“敢情你们是走错地方来着,要弹琵琶有请到前面左转再左转过桥的倚红楼……猪大娘,你如果再不收回你的手指,小心我收了哦。”她笑谈着,手却突然一缩,尽没袖中,而那突然长出来的袖子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蛇般反卷,缠向汉子的手。

那汉子没料到她的招式如此古怪,尚不及反应,已给裹个死紧,他大惊,忙运功似要震碎那缠裹住自己的衣袖,不想与倾的手已顺着袖子而出,轻而易举地捏住了他的脉。

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的瞬间,与倾话音还没落地,汉子已面如土色地软在了众人面前。除了慕容展,谁也没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慕容展自与倾给他吃过月魄之后,眼力比以前好了数倍,只是他自己除了最初的那几天觉得有异外,并不知道自己的体质已和一般人大不一样

老鸨见此情况,早吓得将手收到了背后,一副怕被人砍了的样子。其他大汉见此情况,立时蜂拥而上,将两人半围住。

“我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大半夜的姑奶奶有空陪你们瞎闹腾,还不如跟我相公在被窝里闹腾来得快活。”与倾有些不耐烦了,眼中透出淡淡的煞气,却不知她身后的慕容展因为她露骨的话红了脸。

“他、他带走了我们院子里的姑娘!只要……只要你们交出她,我们就走……不然、不然……”老鸨缩在众人身后,色厉内荏地叫嚣。

“你以为我会允许我相公带别的女人回来?”与倾没好气地白了老鸨一眼,似笑非笑地道。

“有没有让我们一搜便知!”老鸨缩在人后,见己方人多,胆子又渐渐大了起来。也不再等回答,一挥手,那些打手立刻便要硬闯。

与倾摇头叹息,眼中露出微微的嘲意,蓦然退后,将慕容展推向他们。

“相公,交给你了。”

慕容展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已有一个大汉近身,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反射性地一缩肩,曲肘顶向男人心口。

这是慕容展练功后第一次与人过招,初时极为生涩,完全凭借本能应付,颇吃了些亏。最开始还有人不怕死地想抓与倾,在被她轻易地撂倒在地后,便无人再敢接近她。又见慕容展动作笨拙,似不懂武之人一般,皆精神一振,纷纷攻向他。企图将他抓住,以要胁与倾。

与倾不为所动地看着慕容展吃力地应付十几条大汉,即使挂了彩,仍无意上前相帮。

夜正深,所有人家都紧闭着大门。而在那门后,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偷窥。

******

“怨不怨我?”一边为赤着上身的慕容展处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与倾一边淡淡问。

此时东方已经泛白,闹腾了一夜,终于安静了下来。

慕容展微笑,伸手触了触她的脸。他不怪她,反而很高兴。丈夫保护自己的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很高兴她给他这个机会。

与倾这才展颜,俯过身轻轻拥住他,将额抵在他的肩上。

“小展,那倚红楼能在汐阳稳占第一妓院的位置,其后台必不简单。咱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至于以后会遇到什么事,谁也说不准。也许,也许有一天我会自顾不暇……我希望你能够自保。”自决定救那个丫头那一刻起,他们平静的生活就会注定没了。也许是女人的直觉,与倾总是隐约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所以才会在自己还能压阵的时候让他学习临阵对敌的能力。不求伤人,但求他能保护好自己。Jb9XMMZN90fnKMSi

慕容展抿唇,眼中露出歉意,知道自己给她找麻烦了。不自觉为她顺了顺发,手指温柔而留恋地摩挲着她的额角,突然低头将唇轻轻在上面印了下。却在她诧异而惊喜地抬头看向自己时,不好意思地将目光移了开。

与倾扑哧笑出声来,大大方方地勾住他的脖子,啃上他的唇。

“我喜欢你亲我。”她啃着他的唇呢喃,惹得慕容展有些意乱情迷,突然抱起她,往床走去。

与倾窃笑,一边热情地回应他,一边心想难道昨夜那倚红楼的催情药现在才发作?却不知是因为慕容展在力敌那么多人险胜后,终于有了些许男人的骄傲感,所以对于她的挑惹也分外敏感。

不一会儿,帐内便响起了急促的喘息声。这一刻情浓,两人都把即将来到的危险抛诸了脑后。

第六章(下)

一辆马车,一头黑驴。如同离开蓟城那样,与倾和慕容展带着仍昏迷未醒的女子离开了汐阳。只是,为了避免女子在旅途颠簸中加重病情,并加快行程,这次用的是四乘的豪华马车。

与倾的黑驴蹄子是很健跑,耐力也极强的良种,比一般的马匹还好使。但是性子倔得除了与倾,谁也不能骑,慕容展也只是能接近而已。这一来,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坐在马车里照顾那陌生的女子。

咱们这次去找一个宁静而偏僻的地方,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

慕容展看着几乎湮没在被褥中的女子,脑海中响起与倾的话。早上两人温存过后,她柔若春水一样贴在自己颈边这样说。他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因为他能够从那微蹙的眉尖中感到她心中对漂泊江湖的厌倦。以前如风般不定,不过是因为她没有停住步伐的理由而已。因为明白到这一点,所以慕容展即使心中有事无法放下,仍然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她。

马车如风般疾驶在官道上,平稳而舒适。

慕容展透过窗看向始终紧跟在车旁的一人一驴,突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细想下,才忆起那日在蓟城外官道上,自己也曾这样看过她。只是现在心态已与当初大不一样。

她已是他的妻。他唇角噙起一抹淡笑,为这异于常情的发展。

一声呻吟,躺在卧榻上的女子终于醒了过来,那双带着野性的黑眸吃力地睁开,冷冷地看向慕容展。

说不上为什么,再次看到这双眼,慕容展心中竟然不再有任何波动。似乎,无论她是不是那个人,都没太大关系了。

起身,倒了杯水,他递到女子唇边。

那女子先是傲慢地与他对视半晌,在发现他的双眸始终温和恬然,而无丝毫恼意后,才慢慢地啜完那杯中的水,显示出她并非不渴。

又喂了两杯,她才僵硬地将头转向另一面,浑身上下散发出浓烈的排拒。

慕容展笑,不以为意。连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为什么能够如此平静地面对这可能是“她”的女子的疏离。

“相公,是那丫头醒了吗?”车外传来与倾的询问,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问话,反而引起了他心中的悸动。

知道与倾看得见,他点了点头,透过窗格恰与她目光相遇,胸口便是一暖。

“那你问问她是不是你认识的人。”与倾回了他一个笑容,竟是妩媚无比。

慕容展仍然容易脸红,即使在两人已经是名符其实的夫妻之后。微微发窘地别开眼,他这才发现,榻上的女子竟然已经将头转了过来。明媚的眼正盯着自己,冷傲中透着隐隐约约的好奇,却不再如之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或许是因为与倾的话吧。他想到这个可能。但是要怎么问呢?

思畴良久,他无措地笑了笑,突然有些自卑。还是等与倾问吧。何况他这样问一个姑娘的姓名,未免有些唐突。

“你是谁?”谁知他不问,女子却问了,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冷傲依然。

慕容展刚用手比划了下,便停了下来,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只能温和地笑着,尽量表达着自己的善意。也许是同病相怜吧,对于这女子,他心中有着一份怜惜。

女子不悦地眯眼,正待发作,车外再次传来与倾的声音。

“他是我家相公。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非普通人家的女儿,怎么会在倚红楼的?”

女子并没有回答与倾的话,而是微异地看了眼慕容展,心中一动,想到一个可能。“你是个哑巴!”

慕容展神色微僵,垂下眼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但是这一句话却惹恼了与倾,只见车帘蓦然掀起,一阵风刮了进来,她已唇角噙着冷笑地坐在了慕容展身边。

“你这丫头是生下来便在倚红楼么,说话这等没有教养?”相公是她的,除了她,谁也休想欺负。

那女子原有些苍白的俏脸瞬间胀红,挣扎着就要起身,却因身上伤势实在太重而又狠狠地跌了回去,只疼得额上直冒冷汗,她却硬性子地哼也不哼一声。

“放我走,不然本姑娘定叫你们后悔莫及……”咬牙发下狠话,却因语气虚弱而没有丝毫的威吓之力。

与倾怒极而笑,慕容展伸过手握住她的,眼中透露出隐隐的担心。

“你要走,我可是求之不得。”她笑得诡异,然后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一紧,不由用空着的手在他的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才又继续:“不过咱们将你从倚红楼救出来这帐可得好好算一算。”

“你待怎样?”女子瞪着她,并不甘示弱。

“为了救你,我相公的花酒没喝成,白花了一千两银子。这钱你得赔偿。”与倾笑眯眯地道,在女子反驳之前,又道:“将你从倚红楼偷出来,劳力费和担惊受怕费一千两……这算是最低的开价,还有你的血污了我相公的衣服,家里的被褥,这些你也得赔。给你少算点,五百两;给你治伤的药是我独门配制的,需要许多珍稀的药材,全被你耗光了,且不说它本身便是无价,万一我们哪天要用,却因为没有而丢命,你说这你给多少钱有用?这个,意思意思,十万两。还有房子,马车……”

随着与倾的话,女子的脸越来越白,到最后听到总额的时候,干脆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与倾耸了耸肩,回头,这才发现慕容展已完全呈呆怔状态。于是,忍不住又偷了口香,与他温存半晌,才肯踏出马车。

******

傍晚的时候,他们在沿途的一家驿站休息。女子后来又醒过,却再没敢提放她的事,当然,也是一句话没说。

因为人已经清醒,女子独自一人一个房间,慕容展和与倾一个房间,他们并不担心她跑。首先是因为她的身体还没到能跑的地步,再则就是,她真想走,他们自也不会留。拖着她,其实就是一个累赘。

也许是因为那双眼的缘故吧,即使女子的态度再恶劣,慕容展仍然尽心地照顾着她。但是与倾则不然了,她可没什么顾虑。

“我说丫头,你考虑得咋样?是给钱呢,还是干脆给我家相公做小?”看到女子扬手打翻了慕容展好不容易熬好的药,与倾脸上不见恼意,只是坐在椅中笑嘻嘻地问,没注意到慕容展脸色变了。

女子脸色忽红忽白,憋了好半天才道:“你们送我到京城,我拿银子给你。”

与倾微笑:“我怎么知道丫头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到了京城,你仍然拿不出银子来,咱们不是白跑一趟?时间和银子都花出多的去了。”拐来拐去,她其实就是想从女子口中撬出她的身份来。

那女子冷笑,“当朝丞相王彦你可听过?”

慕容展浑身一震,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

与倾纹丝不动,沉眼勾唇,“那又如何?与你何干?”

女子全副心力都在与倾身上,生怕一个闪神,就被她吃得尸骨无存,并没有注意到慕容展的异常。

“我叫王雪蟾。是王彦的女儿。”仿佛豁出去一样,女子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这个她被歹人所骗流落在妓院中时,咬紧牙关也不肯泄露的秘密。只因若让人知道当今丞相的女儿在妓院中受到那样的侮辱,别说她,连她的家族都要蒙羞。

啪地一声,慕容展扶住床头柱,浑身上下不自禁地打着颤。是她,真的是她!小蟾儿。

与倾知道确定了,也不多言,起身拉着慕容展回了房,丝毫不理会身后女子气急败坏的喊声。

“是她?”等到慕容展稍稍平静下来后,与倾才开口问。

他点了点头,眼神有些茫然。白天他还以为自己不在乎,没想到等肯定是她后,他竟然会如此激动。

她、她的脾气一点也没变。不过,长成少女,显得更加美丽了。他还记得,小时候她像一个野丫头一样喜欢爬树,而他在树下担惊受怕地看着她;她喜欢抓毛毛虫吓人,喜欢恶作剧,两府中上上下下的,没有一个不被她捉弄过,而往往因为他跟在身后,所以就算她爹再生气,也没惩罚过她;她还喜欢打架,明明长得粉雕玉琢,打起架来却像一个小子……

看到他唇边浮起微笑,与倾知道他沉浸在了往事中,想到那女子的容貌与年龄,心中不由警惕起来。从来她要的就是一心一意,如果、如果……她突然不敢再想下去。

“小展,我们真要送她回去?”掩藏住自己眼中的惊惶,与倾笑着问。

慕容展回过神,看到眼前的与倾,唇角的笑意一僵。他怎么忘记了,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慕容展,而是一个当过小倌,现在又是别人丈夫的人。思及此,他眼中的神采黯淡了下去。

与倾突然觉得有些冷,仿佛想抓住什么似的,她扑进坐在椅中的慕容展怀中,近乎疯狂地吻住他,手急切地拉扯着他的衣服。

不,不要……求求你……脑海中反复地出现着这几个字,一向镇定自若的她在这一刻完全慌了神。因为她清楚,人的心有多么不可捉摸。而连着两世,她都在执着地追逐着一颗完整的心。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大片大片的如火焰一样的花,在青蒙蒙的世界中美好得让人甘愿忘记人世的一切牵绊。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慕容展吓了一跳,但他忆起以前的事,又想到曾被他搁在心中最重要位置的丫头就在隔壁,怎么可能还有心情。

按住了与倾的手,然后将之从自己衣下抽出来,慕容展将与倾抱上床,为她脱了鞋和外衣,扯过被子盖上。

走了一天,休息吧。我去看看她。他比划,脸上平静得看不到丝毫欲望,然后不待与倾的回答便转身出了门。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她,也是第一次没得到她允许便去做一件事。

与倾想抓住他不让他去,但手却只是动了一下,并没伸出被子。看着他的背影,一丝恐惧悄然浮上她的眉梢,为那突然升起的错觉。仿佛,他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