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晚朝迎上段奕之错愕的眼神,眼底开始盛满了笑意:“怎么,你以为躲在这我就找不到你了?”

段奕之看着陡然出现在面前的女子,愕然的神情甚至压过了眼底的慌乱。

也许是君晚朝的笑容太过灿烂,过了半响,他才慢慢的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你觉得你的行踪我会查不到吗?”

“不是。”

段奕之从来没有想过要长久的隐瞒君晚朝,他知道要是想查,她迟早会知道,只不过他以为君晚朝是不会来的。他的躲藏意味如此明显,以前的她一定不会…

君晚朝看到他眼底的疑惑,叹了口气:“奕之,我说过了,我们和当初不一样了,有些东西是需要放弃的。”

段奕之沉默不语,确实,若是当初的他一定会留在君晚朝身边,因为那个时候他确定君晚朝爱他,可是如今这是根本就无法奢望的念头,如果没有爱情,可至少也不需要怜悯。

他转过头,声音沉闷:“你做当初的君晚朝就好,我并不需要你为我放弃什么。况且,你并不爱我,不是吗?”

君晚朝看着这个从来都是高傲霸道的男人脸上的落寞,缓缓半跪了下来。

段奕之看到君晚朝突然的举动,不敢置信的睁大眼,连出声喝止都忘记了。

君晚朝轻轻握住他的手,静静的望着他,现在,他们在同一个高度,就好像陡然划出了专属于他们的世界。

“可是,没有段奕之的君晚朝,永远都不会快乐。奕之,跟我一起走,好吗?”

段奕之愣愣的望着她,她的凝视有一种透彻心扉的力量,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她这样的眼神了,十年,还是二十年?

可是,阿朝,你真的不必做到如此。

这样的同情,我真的不需要。

段奕之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慢慢的竟带了点愤怒:“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君晚朝,就因为我爱你,所以…”

“不是。”君晚朝急急的喝住了他没有说完的话,声音慢慢低了下来。

她看着段奕之,脸上扬起了一抹极清浅的微笑,她用力的握住段奕之的手,好像要把心底最柔软的感情连同这份力量一起传递过去:“因为,我爱你。”

君晚朝停了一下,不顾段奕之陡然僵住的神情,继续开口:“因为君晚朝爱段奕之,所以,奕之,留在我身边。”

段奕之半响才回过神来,他尽力压住心底陡然升腾起来的仿佛毫不真实的幸福感,用力挣脱了手,朝半跪在她面前的女子轻吼:“君晚朝,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

他的声音颤抖着,甚至开始不成调,就连昏暗的眼底也开始渲染出片片色彩,灼热绚烂。

“段奕之,我君晚朝从来不说假话,也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去施舍给别人。”

君晚朝声音清朗,隐隐透出一抹豪迈来,她站起身来,把手心里握着的古卷放在段奕之手里,眉眼高高挑起:“而且,无论你答不答应都不重要,这是段家老族长亲自订立的契约,现在只有君家独有一份,你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要不你跟我回去做我媳妇儿,要不你就准备被我强行带回去后再被全天下耻笑。你选吧!”

段奕之愕然的看着瞬间气势大变的君晚朝,低下头看向手里的古卷,眼角微微扬了起来,这样的话,真亏她也说得出口,跟没有选择有什么区别。

只是,晚朝,真不敢相信,你也会有说出这句话的一天。

君晚朝向前走几步,静静的站在花海另一边,纷繁的红衣摇曳在地上,拂过凋零的花瓣,一地涟漪。

她看着沉默不语的男子,大声的开口:“段奕之,你看,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就像一年前你绝对想不到我终有一天会站在这里,就像我想不到自己还有重来一次的生命,就像我不敢相信自己会有向你开口说爱你的一天,所以,你一定会站起来,站在我面前。”

“奕之,给我们一次机会,这次不用你走进我的世界,因为…”她把手轻轻放在胸前:“因为,你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开。”

在他们相隔十步之遥的地方,卓然而立的女子脸上的笑容坚定焕然,就如当初站在他面前的少女一般。

段奕之想,这将是我这一生最美的风景。

他定定的开着她,一语不发,空气慢慢沉寂下去。

君晚朝看着陷入了沉默的男子,手指微微弯曲起来,只是这一次哪怕是再细微,也被坐着的男子瞧了个分明。

阿朝,你紧张了吗?

可是,我却高兴了呢。

我这辈子就骗了你这么一次,所以,可不可以原谅我呢?

盛然的花海下,君晚朝看着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的男子,连扬起的手都忘了放下,她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第一次脑子转不过弯来。

段奕之能走,段奕之走过来了,段奕之他…

一样的意思,可硬是在她脑海里转了无数个弯,她来不及细想下去,因为段奕之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阿朝,你说的没错,我站起来了。”他看着她,慢慢开口。

君晚朝不敢置信的后退了一步。

“阿朝,你说你这里从来都有我。”段奕之指指她的心口。

君晚朝再往后退了一步。

“阿朝,你说要把我抢回去当媳妇儿。可是,你能行吗?”段奕之挠挠头,声音带了点困惑。

君晚朝极不情愿的再退了一步。

“阿朝,你说…”段奕之定定的看着她,眼中的笑意明朗灿然:“你爱我。”

这一下,君晚朝没有再退,直接转身朝外面走去。

可是,就连转身离开也被止在了中途,君晚朝看向紧紧抱住她的段奕之,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唇角使劲的抿住。

谁能告诉她,这么无赖的做法究竟是谁交给他的?

段奕之分明是高傲的,桀骜的,不逊的,可是这个像八爪鱼一样抱住她的人到底是谁?

“阿朝…”段奕之轻轻扳过她的身子,看着她轻轻开口:“阿朝,我们已经错过太多时间了,如果不这么做,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会说出心里话,我做的不对,但我不会道歉。”

君晚朝看着段奕之眼底的那一份浅浅的坚持和执拗,悄然叹了口气,他应该是没办法了吧!毕竟当初的自己拒绝得那么彻底。

心底无可奈何的柔软在缓缓蔓延,君晚朝抬起头,反握住段奕之的手拉着他向外走去。

段奕之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微微勾起了嘴角,他侧过头看了君晚朝一眼,连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在他们身后,是盛然绚烂的蓝色花海,高贵浓烈,但也绽放得染上了清浅的暖意。

只是,不谐的声音慢慢从逆光处传出来。

“阿朝,你真的不生气了?”

“当然。”

“可是,我的手都快被握断了。”

“是吗?君段氏,我是真的没有生气。”

三天后,月隐城发生的事传到龙国各处,而其结果更是让整个龙国氏族为之侧目。

雷家一夕之间被瓦解,杜方羽顺利继承杜家,君家和段家更是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停战休养的协议。

顷刻之间,这场风起云涌的争斗瞬间被摧毁,而那些在月隐城经历了整个过程的氏族族长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为外界所知道的仅是君家家主君逸轩在继承仪式当日出现在了月隐城。

君家才是雷家灭亡的幕后推手的消息不胫而走,段家也未对这件事有任何澄清,而这件事的真相最终也成了一个谜团。

回到纪家的纪思瀚看着桌上君家送来的信函,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站着的纪琪韵:“琪韵,三个月后公布消息吧。至于对其他人的说辞,你都准备好了?”

“恩。”纪琪韵点点头,上前握住纪思瀚的双手:“思瀚,我们一定可以。她会放心的。”

纪思瀚看了她一眼,扶住纪琪韵的肩,向窗外的落日看去,淡金的光辉上反射着炫目的暖意。

三个月后,纪家宣布族长之位已由纪阿朝传给纪家大小姐纪琪韵,从此以后纪阿朝行踪成谜。

而段家也在同时公布了段夫人史云和段涵语身亡的消息,此消息一出虽是惹人侧目,但也在段家刻意的打压下沉寂了下去。

与此同时,薛放坐上了一架远离龙国的飞机,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小女孩。

至于史云,再也无人知其下落。

龙国自此以后进入了君家、段家和以纪家为首的其他四大世家鼎立的局面。

纷纷扰扰的争斗,终于划上了一个暂时的句点。

一年后,昭云城外的陵园里。

斜靠在竹坊里的女子细细的品着茶,她斜过眼透过竹窗看着卷着裤脚,在花田里费力浇水的男子,眉眼弯了几下。

但注目得久了,自然会被发现,所以被注目的男子转过头朝她微笑时,她轻哼了一下转过头,却在转头之际轻轻勾起了嘴角。

站在花海里的男子无奈的摸摸鼻子,重新转过头开始继续浇水。

晕染的夕阳下,这是最美好的风景。

而这一天,我总算可以还君晚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