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揣测他的意图啦。我放弃。”

安迪却看着包奕凡心疼,想到当初第一次参观他的工厂,他意气风发地向她介绍他投入巨资的研发中心,追求完美品质是他的梦想。估计魏国强自己都没想到过会正好打在包奕凡的七寸。可再想想妈妈和自己的遭遇,一想就气血翻滚,决不愿承认魏国强。“包子,对不起。谢谢你放弃。”

包奕凡暗哑地道:“我说过保护你,不会食言。对了,昨天结婚签字后,我其实想说的是,虽然我认为你完全没有必要签署文件授权委托一些责任,但既然你不放心,明文签署了委托,我请你转移委托给我。如果你有个万一,由我承担抚养你和你弟弟的所有责任。结婚后,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我承担。”

“对不起,包子,我怎么净给你带来不快。”

“就像你说的:因为我爱你。我愿意,没有不快,很乐意。”

安迪才给老谭打电话。老谭当然没出国,可老谭在电话里的回答很干脆,“懒得变动,等委托书三年后到期时候再说。”

可包奕凡听了,一张脸郁闷地扭到一边去,避开安迪的注视。安迪也知道这事儿难开口,可还是得对包奕凡有个交代。“老谭说懒得麻烦,三年后移交给你。”

包奕凡不得不跳起身,来回走动平息激动,“一帮老江湖都不相信爱情。你以为魏先生在做什么?他试图以利益诱惑我,约束我,以保护你。谭总不放心我接手,拖延三年,看看再说。都什么意思!”

安迪一时不知所措。

此时,竟然听见曲筱绡的尖叫声穿门而入,而后是重重的摔门声。声音显然不同以往,安迪竟忍不住侧目。更不用说本来就坐走廊上的关家父母与樊胜美,更是看着匆匆离开取道楼梯下楼的曲母和2203的门吃惊。

包奕凡懒得管外面,自言自语,“都拿我当什么人。”

欢乐颂 219

包奕凡懒得管外面,自言自语,“都拿我当什么人。”

“都拿你当坏人?”见包奕凡瞪眼意图反抗,安迪连忙闭上眼睛不看,抢着道:“想到当初你妈对我百般挑剔,现在终于有人帮我对你出手,大快人心。有娘家的感觉真好。”

“你…怎么幸灾乐祸。被人这么对待,你想想我的感觉。”

安迪依然闭着眼睛,若无其事地笑道:“你当初对我说:别理她。并未采取更多有效行动阻止你妈。我比你厚道,总结我的血泪经验,明确告诉你只有两条路可走:反抗到底,或者无视。走中间道路意味着没完没了还对不起你自己。你还在生气吗?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别睁眼。我没那么差劲。他们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

“你妈当初不也一样,把我想得不知多贪财淫荡。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啊,是的,不过我当初完全不以为然,我很了解你。OK,睁眼吧,只要你不像他们那么想就行。”

“唔,不一样,我不睁眼。根据你过往辉煌,我不确定我们的婚姻能持续多久。但我跟老谭的区别是,我认为既然相爱就在一起,全心全意对待,哪天不相爱可以分手;老谭可能从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考虑觉得我可能承受不了分手,他因此提心吊胆。”

“你别睁眼。你不觉得你这么说很伤我?老谭那样想也罢,你怎么可以。”

“实话嚒。你眼睛睁着没?你看我手腕上的同心结,实话归实话,我还是宁愿在这件事上迷信一下,乞求天长地久。”

“别胡说,毫无疑问的,我不会离开你,我们一辈子在一起。”

“实在是不吐不快啊,哈哈,我继续不睁眼。你不觉得‘我不会离开你’已经反映出你潜意识里早清楚你比我更不靠谱吗?”

包奕凡哑然,看着闭着眼睛的安迪,不禁失笑,怎么都没法继续生气。安迪等了会儿,没听见反驳,只得睁开眼看。见包奕凡好笑地看着她,也笑道:“真不适应,尤其不适应的是,忽然一帮人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即使都是好意。”

“你承认魏先生也是好意?”

“我一个脑细胞都不愿为他转。”

包奕凡眼看着不爱伪饰的安迪吊起了眉毛,他连忙道:“我们不谈其他人,这两天只有我们两个人。”

“唉,你联络魏国强吧,再晚,等他离开了,又得拖上好一阵子。”

包奕凡惊讶地看着安迪,好一阵无语。安迪摊摊手,“你为之奋斗多年的理想,我怎么会不支持。而且在这件事上你屈服于他,他也不至于看轻你。不过你安排好,别让我与他碰头。你慢慢打电话吧,我去看看小曲。”

包奕凡其实可以说出一连串感谢之类的话,可他觉得此刻任何言语都有失轻佻。他唯有拥抱,长久的拥抱,感谢安迪为他做的牺牲。当然,他不会再次拒绝。

安迪回避出门,让包奕凡可以单独打电话,她也是眼不见为净的意思。出门便看见关母贴着关父的耳朵窃窃私语,而樊胜美有些尴尬地坐远远的,以示不偷听。安迪走过去问:“曲曲怎么回事?”

“不知道,只看见她妈妈摔门而走,满脸不快。”樊胜美又忍不住笑道:“你今天这种时候还多管闲事?不怕冷落了包总?”

安迪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没结婚时候我都是爱谁谁,一结婚,他的谁谁变成我的谁谁,我的谁谁也变成他的谁谁,我没法再爱谁谁,他也得看着我的脸色才能爱谁谁。一夜之间怎么能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跟他都憋屈,似乎没一个人是赢家,这场局好怪异。”

樊胜美听着笑,等安迪讲完,笑道:“等孩子出生,你得更憋屈了。”

安迪不禁两眼转向2203,情不自禁地做一个鬼脸。樊胜美心领神会,禁不住地笑。说曹操,曹操就到,2203的门在安迪的注视下,竟然“嚯”地打开,里面匆匆走出曲筱绡。樊胜美一看曲筱绡脸色,便自觉身体后仰,稍稍躲到安迪身后,设法隐形。而关家父母则是初闻曲筱绡惊天动地的尖叫,一听见2203有响动,都不约而同看过去。于是,心烦意乱的曲筱绡一出门,就看到三双明晃晃的眼睛给她打了追光,照得她心头火起。但曲筱绡习惯性地自觉忽视最高点的追光,来自安迪的,而直奔低点而去。

“咦,你们还在?私奔下一步就是生米煮成熟饭。像现在这种你委屈我同情你眼泪吧嗒吧嗒流我替你擦干净…你们还真坐得住。”曲筱绡一边说,一边按电梯,等在电梯边看都不看大家,浑身都在说明“不干我事”,却字字戳中关家父母心坎。

只有安迪敢问她一句:“你刚才怎么了?我特意扔下包子跑出来关心你。”

“哼,你一结婚眼里还哪有我,一定是包总出门去,你没事干才出来瞎逛。”

“你去敲门问包子在不在,看我最后一句话是不是说来关心你。”

“那你为什么不敲我门,那你为什么站这儿聊天,你跟我来,跟我来。”曲筱绡不急着走了,扯上安迪就回2203。

但安迪被更大的力气扯住,是关母跳起来拉住安迪袖子,央求安迪:“安迪,请你千万千万给我们谢滨的电话。”

曲筱绡道:“我们平民百姓谁敢惹警察,像那种有单位有组织的人找起来容易,关关妈别为难我们啦,我们忙中添乱给谢滨手机发短信已经够狗胆包天,不敢啦。你赶紧放手,别吓到孕妇。”

安迪一边掰关母的手,一边与曲筱绡抢着道:“关伯母别担心,小关很有分寸,不会乱来,何况她已经知道你们在这儿等她…”

“那就更逆反!不是我吓你们。”曲筱绡完全不给安迪机会,拉了安迪就走。

安迪走进2203就问:“你干嘛又煽风点火?”

“那种当妈的就是欠揍。”

“生你妈妈的气?那也不该转嫁到关关爸妈头上去啊。”

“我怎么会生我妈妈的气。我是担心,唉,你不会懂。我妈快不要我啦!我惹毛她啦!我正要找老赵搬救兵,老赵去健身房锻炼都没开机,混蛋啊。好,你的耳朵先借我一用。”

“你别慌,听我讲。我相信妈妈不会不要孩子。你看我怀孕到今天,感觉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为我心中头等大事,如果现在有什么迎面撞来,我宁可拿头顶住也要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可我都还没见过我的孩子,你呢,你妈妈已经养育你这么多年,爱你这么多年,更不会不要你。何况,你妈还能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可这回我妈真的被我惹毛了,可是我这回真的冤,我没存心惹她,我不知多爱她。”

“跟她好好解释。”

“没法解释,她已经不相信我了。我牌子砸了。”

“找老赵做中间人,赶紧跟你妈对话。顺便跟关关妈道个歉,关关那儿事情没那么严重。”

“笨,只有你才以为关关那儿没那么严重。你以为关关妈是被我挑拨的?你好好想想,你刚跟包总恋爱时候,包总要是蔫头耷脑跟你诉苦,你会不会心一软再一软,软来软去就软到床上了?好了,你说的我妈不会不爱我让我放心不少,但愿你说得对。还有,你爱我我也很开心。你一定要继续爱我,比爱关关更爱我。你现在爱包总去,我找老赵。”

“你也很爱关关,但太乱来。”

曲筱绡打开门,先将安迪拱出去,又手忙脚乱锁好门,“我的一颗心啊,谁能理解。咦,关关爸妈呢?”

正清理现场的樊胜美道:“他们去公安局了。”

“混蛋啊,都给他们指路了,还是走一条最笨的。关关她爸这么多年机关是怎么蹲的。再拖下去,关关以后后悔来不及了。”曲筱绡一边说一边冲进电梯。

樊胜美目瞪口呆看着,奇道:“她这回真安好心?”

“她没少为关关操心,不过也浑水摸鱼掺点儿假。”安迪摸出手机拨打谢滨的,“关机。”

“我刚才该阻止的已都做了。找人家单位,让单位去找小谢,让小谢以后怎么做人。小关爸妈不肯听。做父母的拿自家孩子当私产也罢了,不拿别人家孩子当回事就不对了。小曲净惹事。”

安迪本来已经翻到短信页面,想了想关掉。“仁至义尽。还是坚守原则,不多干涉成年人的私事。曲曲就是自以为是干涉太多。你小心,别惹到曲曲,她今天炸窝了。”

“她就是不炸窝,我也能离多远就多远。我继续看法条。”

两人微笑告辞。此时22楼走廊又恢复宁静。但两人不约而同看小黑屋一眼,奇怪,外面闹了那么久,小黑屋新主人竟然都没露一下脸。

欢乐颂 220

安迪将手指放在2201的门铃上时,有些犹豫。此时进去会不会太早,还得看包奕凡与魏国强勾兑。她犹豫一下,转去电梯下楼,去保姆那儿看中午吃什么。可才进门,保姆手机上显示包奕凡来电。安迪疑惑地替正忙碌的保姆接起。不知就里的包奕凡都没招呼,就直接道:“我们等下不下来吃了,你随便做点自己吃了吧。不好意思。”

“怎么变卦了?说好呆家里的。”

“哈,你怎么在那儿?饿了在偷吃?你稍微吃点儿就上来吧,我们外面去吃。”

安迪吃了几块煎豆腐,狐疑地上楼,见包奕凡竟已经换好出门的衣服。“为什么变卦?”

“重启审批啊。这真是个美好的早晨,我忽然想起我儿媳快生了,我们得去看看。”

安迪被包奕凡推进衣帽间,极端诧异,“你,儿媳?”

“哈哈,我儿媳。你穿这件,去郊区该穿颜色点儿的衣服。”

安迪接了衣服,“别卖关子,你儿子…噢,你儿子们!两匹马还是那条杜宾的媳妇?你真是不嫌事儿多。”

“我马儿子的媳妇,哈哈。”

安迪一向喜欢看包奕凡的笑脸,见他这会儿兴致勃勃,连接到工作电话四平八稳地做吩咐时都两腿闲不住地做出踢踏舞姿势,她觉得放魏国强从此入侵她的生活算是值了。于是接下来的便是她着手主动起来,穿戴好了,拽还在专心打电话的包奕凡出门,乘电梯。唯独她很自觉地坐驾驶座时,包奕凡将她拖到副驾驶位。

包奕凡结束通话,将手机递给安迪,激情四溢地道:“你帮我拿着。弟兄们都很high,重启审批的任务一布置下去,不到半小时已经纷纷着手。安迪啊,你说我昨天新婚,娶了我理想中的绝顶聪明女子,又即将有我的绝顶聪明孩子;想不到我另一个重大理想也重燃希望,我和同事们多少天马行空的设想终于可以有用武之地;还有眼前的春天,每一天有不同的鲜花开放,不同的树叶萌芽,放眼全都是蓬勃的希望。Go,大好春光,怎舍得宅家里。”

“对,对,对!”安迪竟是很受感染,看着专心驾车的包奕凡连声附和,“还真是。”

包奕凡意味深长地道:“我们的婚姻也是如此,向前看。”

“是啊,都有人跟老谭争委托书了,想到这儿,我就觉得放心不少,前途光明。”

包奕凡差点栽倒。“你别告诉我你赚钱也是为了那个万一。”

“还真是的,为万一哪天出问题能有尊严地活,有尊严地死。积累越丰厚,越能安心。你别大惊小怪,你如果人生最初的记忆是我那样的,你也会像我一样,那就叫惊弓之鸟。”

包奕凡好一阵子无语,他找个停车位将车停下,看着这只惊弓了许多年的鸟,记忆中是安迪因弟弟而跟他说起的过往。他思索很久,道:“你闭上眼睛,心无旁骛地思考一个问题。我如今将所有财产押给一个保证,我保证照顾你在那个万一的情况下尊严地活,尊严地死。那么你已经后顾无忧,不用再考虑那个万一的问题。然后你好好想,从此后你最想做什么,你的未来会有多美好。以前想过吗?”

“没想过。”

“现在开始想,小可怜。”

“空想无益。”

“不是空想,而是人生规划。你为我好好想。我不愿我的妻子是个心中没有希望的人,对你而言,即使不切实际的希望也好于你现在没有未来式的现实。我不要再听你告诉我,爱情这玩意儿根据数据表明几年后会变质的概率是多少,我们分手的概率又是多少,我现在只希望我的新婚妻子,新婚,亲爱的,我的新婚妻子甜蜜地肯定,我们必将白头偕老。”

“我在家里时候是不是说话很伤你了?以后改进。”

“像我这么臭屁的人,你很难伤我。我只希望你活得快乐,而我恰好知道,无法想象未来之美好的人,是无法快乐的。听话,为我想。”

在包奕凡的逼视下,安迪顽强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以示反抗,可最终还是顺服,心说别再伤他了。

包奕凡这才继续上路。可没开几步,安迪的电话响。他立刻抢了过来,“你想你的。”一看是曲筱绡的,便自说自话地接起,“安迪有些事,方便跟我说吗?”

“包总,请安迪一定帮忙,到我妈家来,快。我妈连赵医生都不肯见,她不给我们面子。我想她是不会给我所有亲戚面子了。但安迪一定有用,要是你也来,更好。”

“什么事?”

“我妈…我快没妈了。”

“嗯,地址发给我。”

包奕凡全程不让安迪插手。安迪偷偷睁眼斜睨包奕凡,喃喃骂一声,“臭屁!”可忍不住闭目笑了。

关雎尔与谢滨在谢滨的宿舍楼前下车。谢滨摸出墨镜,看看关雎尔,便将墨镜递过去。关雎尔接了,才恍悟他是让她遮住红红的泪眼,她将墨镜又递回去,“你戴啊,这儿都是你熟人,又没人认识我的。”见谢滨推回,关雎尔索性踮起脚,强行替谢滨戴上。谢滨紧紧握住关雎尔的手,两人迤逦上楼。

走进门,谢滨长喘一口气,将门关上。关雎尔好奇地打量这间一眼望得到头的单身宿舍,房子半新不旧,白粉墙瓷砖地;家具非常简单,都是些合成板加钢管的便宜货,床也是简单的铁栏杆木板床,薄薄的褥子,薄薄的被子,全是蓝白方格子棉布,铺叠得非常整洁。整个房间没有大学男生寝室的臭味,但有谢滨的味道。意识到这点时,关雎尔才发现自己鲁莽了,似乎不该来谢滨的单身宿舍。可转身,谢滨就在后面,她又害羞地跳开身去,一定与谢滨保持距离。

谢滨将屋里唯一的椅子搬给关雎尔,让她坐折叠桌边。然后吸收烧水放茶叶抹桌子地忙开了。他实在是太忙碌,忙碌得时不时拿手背探一下电水壶的温度。

关雎尔是个讲究的人,忍不住拈起青花瓷杯细看一下,果然与房间一样很干净,她又放下。“你就是在这个小灶台上做的面饼?会不会弄得一屋子葱味?”

“还好,有脱排油烟机,再大开窗户通风,没影响。你饿吗?我现场做葱油饼给你吃怎么样?”

“还没饿呢。你早饭吃了没有?”

“我…吃了。”谢滨在灶台边实在无事可做了,拿把圆凳坐到关雎尔面前笑。两人都忽然觉得很尴尬,于是都努力地笑。幸好,电水壶很高效地拉警报了。谢滨连忙跳起身,给关雎尔倒水。然后又坐下,“先别喝,很烫。”

“嗯,我又不傻。”

但谢滨忽然跳起来,“哎呀,我忘了洗茶杯。”他迅速拿起两人额茶杯就去灶台,速度太快了,滚烫的水晃出来,烫得他更是手忙脚乱。

关雎尔惊讶,随即醒悟过来,“天气这么好,我们去拍野花好不好?”

但关雎尔显然不是圆场的高手,说话不免结结巴巴。谢滨连忙摇头,“不,不,我们说好的,怎么可以变卦呢。”他细心地一遍遍地洗好茶杯,又加了茶叶,端回桌上。却是又看着关雎尔笑,涨红了脸只是笑,笑得很僵硬。

关雎尔实在忍不住挑破了,“想审你的是我妈,我可没。我只要你了解我不是那种轻狂人就行了。其实不该让你写经历的,樊姐早批评我乱来,我是太担心我妈了。我道歉,给你惹下那么多事。”

“不,不该你道歉。你做得都没错,是我…”谢滨忍不住闭上眼深呼吸,一呼吸却刹不住了,紧张得连连喘好几口气,更是面色通红。忽然冷不丁地站起身来,打开抽屉翻出一张身份证复印件,回来放关雎尔面前。“这是我工作前的身份证。”

关雎尔看了看,“怎么了?”

“我考大学前的户口应该是这个地址,而不是我妈家那个地址。我在经历里写的是后者。对不起。”

关雎尔疑惑地再看,“搬家什么的很正常啊。哦,小曲也提起过你的老家地址,她好像跟安迪都说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安迪老让她别乱来。你手机响。”

谢滨听得脸皮僵硬,一看手机显示,却是安迪。安迪?她怎么知道这么多。他没按通话键,“上回车祸后也是安迪用这个电话打来找我,她知道我号码,不知道找我什么事。接不接?”

“她肯定是找我。我有烦恼高兴什么的,跟安迪讲得最多。可我真没告诉过她你的号码啊,那天从医院出来,我谁都没见就冲进自己屋子,真不是故意吓你,也没想到安迪她们会通知你。那天…”

电话铃声却停了。谢滨看着手机,道:“你没有错,你不是那种设圈套玩心计的人。我说了那天是我的错,我狗急跳墙,只为了逃离。安迪怎么知道我号码?她也调查我了?”

“可能是我说漏嘴过,手机号不是什么秘密,我没在意。不知道安迪找我有什么事。”

谢滨没回答,低头思索。手机上紧接着有短信来,他打开看又是安迪的,全英语,“果然是找你。”

关雎尔拿来看,“安迪打英语更快。我爸妈找去22楼?天。他们很焦急,认定我私奔。还好,安迪不会把你的号码给他们。我…不回电,也不回去。这年头还哪来私奔。”

“我们不如回去,我愿意接受你妈拷问。”

“不行,不能接受这种拷问,那是屈辱。”关雎尔关掉谢滨的手机,“爸爸在,不会出大问题。你别担心。”

“我心里很乱,我不能失去你,我显然不能太违逆你爸妈。安迪,安迪,安迪,别管我们的事了,还是把我的号码告诉你妈吧,我们会直接对话。”

“不对话,我已经屈服二十多年了,你不能再屈服在起跑线上,决不妥协,否则我妈妈以后没完了。”

谢滨看着手机,犹豫不决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挪开眼睛,呼一口气。“我们继续说我的出身地,也就是我身份证上的户口地址。”

欢乐颂 221

关雎尔又看到谢滨不由自主地喝水,很仔细地吹开茶叶,怕烫似的小口地喝。而谢滨持杯的那只手,手指关节雪白返青。关雎尔忍不住将她面前同样的茶杯推开,“这么好的天气,我们拍野花去。不说了,无非是你爸妈离婚,太阳底下无新事,离婚总有些让人指指点点的非议,可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只有家人甘苦自知,但你不需要对别人交代。”

“谢谢,可你爸妈不是别人,总是要对他们说的。”谢滨的手从茶杯转移到手机,手指在开启键上滑动。

“你别勉强自己了。你连在我面前开口都这么费力,我妈火力那么猛,你吃得消吗。何况你是你,你爸妈是你爸妈,有什么相干。”关雎尔将手机从谢滨手底下挪开,抓到自己手里。

“我不能承受再次失去你。我原以为…不,不能…你爸妈那儿终究需要面对。”

关雎尔心里混乱之极,只得将手机交还给谢滨,“你是我拽走的,不是你自己逃跑,我爸妈只会怪我不会怪你。你自己打电话给他们再约吧,他们肯定还等在我宿舍门口呢。”

“你会不会怪我不痛快,辜负你的抗争?”谢滨接了手机,却没动手,一脸担忧地看着关雎尔。

关雎尔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受委屈的是你啊,我还在自责呢。”

谢滨还是犹豫。关雎尔耐心地等,等着等着,眼前仿佛出现家里的爸爸妈妈,爸爸在妈妈面前唯唯诺诺,什么都是好好好。她无奈地闭了会儿眼睛,挣脱眼前的画面,扭头看向窗外的春天。顺手,她伸手入裤兜,打开她的手机。

邱莹莹千辛万苦地回到家,已经是中午。她满脸得意洋洋,邱母看着心动,关心地问:“怎么样啊?我做的菜,他们怎么说?有没有说谢谢?有没有说礼拜一出院怎么办?”

邱莹莹一个劲儿地笑,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应勤为爱抗争的那些画面。“好,当然好。还能不谢谢妈妈吗。”

邱母最关心的还是周一的大问题,“没问礼拜一怎么出院?来了怎么住,说好的办证什么时候去?总不能不尴不尬没名没分一起住着吧?哎呀,你是不是忘了问?”

“呃,当时忙着最要紧的事了,后来就没法问了。应勤爸爸来了。”

“应勤爸爸来了怎么会没法问了?赶紧打电话再问一下。他家男人来了更方便做决定。你有没有跟他们说,我已经把另一间打扫干净了?这么高楼,擦窗户腿抖啊,不容易,一定要说一声。”

邱莹莹没跟妈妈说起关雎尔代她打电话的事儿,她本能地道:“要打你自己打,我怎么记得清楚这么多事。”说话间,邱莹莹隐隐意识到不妙,刚才自以为顶撞成功,可现在她却不敢着手打电话给应勤,她害怕被顶撞的应父怒了,正在生她和应勤的气,她怎敢贸然往枪口撞。无论如何,坏了,坏了,她当时光顾着不开口说话,想不到还是惹怒了应父。

邱母瞅着女儿的脸色,知道没好事,“到底怎么了?闯祸了?才想到闯祸了?”

“呃,没事…没…没事。”

“这像没事的样子吗?到底怎么了?你别瞒妈妈。后天小应就出院了,这个节骨眼上闯祸不起啊。你不想跟妈妈说也行,你跟你爸说。你手机给我,我拨给你爸。”

“是哦,节骨眼上!”邱莹莹一个冷颤,清醒过来,连忙拿出手机给爸爸打电话,原原本本说了前后因果。邱母直在边上骂她耍小聪明。

等邱莹莹说完,邱父叹道:“道理让你妈跟你说,爸爸立刻过去你们那儿,唉,又得收拾烂摊子。别怕,现在什么事都别乱做什么话都别乱说,等爸爸来了再说。”

邱莹莹忙不迭地答应,越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放下电话便呆呆地望着妈妈发愣了。邱母叹道:“我就知道你又闯祸。换你做婆婆,你倒是想想,你千辛万苦养大一个儿子,却听了一个外人的话就翻脸来跟你作对,你气不气啊。你们要是已经结婚了倒也罢,都还没结婚,你就敢撺掇小应跟他妈作对,他妈还敢放你进门吗,放你进门等于儿子白养了。你啊,你啊,从小就是这种管头不管尾的性格。要命。”

“会怎么样?会要我们搬出去吗?我跟应勤没法结婚了吗?啊,我2202的房间也没了,怎么办啊。”

“别的都别乱想了,你还是想想有什么办法挽回,想到就给你爸打电话,办法当然越多越好。”

“应勤爸妈真的会不让我跟应勤结婚?应勤不会答应,应勤说他离不开我。”可邱莹莹说到最后就没了真气,前车之鉴,当时两人正在热恋呢,一听说她不是处女,应勤回头就走,一点犹豫都没有。“妈,怎么办?现在去认错还来得及吗?”

邱母看着女儿,自言自语:“如果我是婆婆…”

“会怎么样?会怎么样?道歉有用吗?应勤妈是老师,可严厉了。”

“换了是我,不管还要不要你,一定要让你吃点苦头。即使还要你,现在让你吃点苦头,给你落个罪名捏着,也能让你以后收敛点。哎哟,怎么放心让你去道歉,你这脾气,他们发落你起来,你还不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