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孩子的笑脸,叶铭轩实在难以维持冷脸,所以他也扬起了一抹和蔼的笑容,摸了摸子俊的头,说着几句俏皮话儿,把孩子逗乐后,他才检查起了子俊的身体。

“子俊今天身体很好,以后会更好的!”

收回听诊器,他笑着对子俊说道。

“嗯!”

子俊乖巧的躺在床上,笑着点了点头。

“子俊,是不是累了,要不要睡一会儿?”

蓝卿卿见叶铭轩给孩子检查完了身体,连忙上去开口说道。

“好的,蓝阿姨!”

子俊闻言看着蓝卿卿笑了笑,然后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叶铭轩冷眼站在旁边看着,等到子俊睡下后,他走到了外边,看着蓝卿卿讽刺道:“蓝小姐最近不是官司缠身吗,怎么这么有空来医院陪孩子?”

蓝卿卿从叶铭轩的话中,隐约听出了些许敌意。她并不知道叶铭轩与郁静怡还有容家的关系,所以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尴尬的笑笑,想要避开锋芒。

叶铭轩却带着几分不依不饶开口道:“话说警局怎么没有限制你进入医院啊,难道不怕你再在医院里犯案吗?”

“叶医生!”

蓝卿卿这次被揭到了痛脚,脸上表情微变,一时之间,带着几分怒意。

“难道我有说错吗?”叶铭轩冷笑着,斜睨着她,身体靠在墙上,姿势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但是全身都透露着对于蓝卿卿的讽刺。

“叶医生,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多了吗?你是子俊的主治医生,我不想和你吵!”

蓝卿卿深吸了一口气,若是换成往日,她早就与叶铭轩针锋相对了,只是今时今日,她也知道若是真的吵起来,最不利的人恐怕是她。

“说是为了子俊,蓝小姐你未免把自己说的太伟大了吧!若是真关心子俊,明知他不是费家的孩子,你怎么不早说,眼看着费家就跟没头苍蝇一样想办法,你完全是眼睁睁看着孩子去死!”

叶铭轩说完这段话,看着明显气的不行了的蓝卿卿,又火上加油的加了一句:“要是子俊真的有什么事情,蓝小姐你才是罪魁祸首!”

“你…”

蓝卿卿脸色一变,正要开口。费文勋却突然走了过来,她只能够强忍着怒气,忿忿不平的看着叶铭轩。

“叶医生。”

费文勋看着两人明显不对的神色,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蓝卿卿后,客气的和叶铭轩打招呼。

叶铭轩看着费文勋站在蓝卿卿边上,一副郎才女貌的模样,果然是豺狼虎豹吗!他冷哼一声,连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费文勋,转身走人。

“他太没礼貌了!”

蓝卿卿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自己愤怒的语气,却还是带着几分怨气对费文勋说道。

费文勋知道叶铭轩和容家还有郁静怡的关系,自然知道他这样子已经是收敛了很多,所以对于蓝卿卿的抱怨,并没有半分神色。

“文勋,那个叶医生刚才,不知道说的多难听!”

蓝卿卿委屈的看着费文勋,朝他走近了几步,企图唤回他的注意力,谁知道,费文勋竟然不动声色的退后了几步,拿起了放在一边椅子上的衣服,语气冷淡的开口道:“我还有事情要去公司一趟,你若是也要离开,那我打电话给我妈和文静过来陪子俊!”

“不用,我没事,我陪着就好!”

虽然费文勋的态度让她十分失望,但是蓝卿卿还是强打起精神,露出笑脸,开口道。

“既然这样,那也好。”

说完这句话,费文勋便打算直接走人。

“文勋…”

蓝卿卿有些不甘心的唤道,她不相信费文勋真的对她没有感情,不然也不会让她过来不是。只是这几天,费文勋对于她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冷淡,除了在照顾子俊上,偶尔会与她说上两句,其他的,完全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她宁愿费文勋骂她几句打她几下,也不愿意被如此冷漠的对待。

听到蓝卿卿饱含着千般情绪的喊声,费文勋的脚步顿了顿,停了下来。

蓝卿卿看到如此情景,心中起了一阵雀跃,她小跑着,走到了费文勋的跟着,目光中柔情万种,正要开口说话时,费文勋却错身一步,躲开了她的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蓝卿卿站在原地,忍不住眼眶子泛红,想到以前两个人好时的甜蜜,再想到费文勋如今待她的冷漠,她实在是不甘心,也难过伤心的厉害。

可是,就这样放弃吗!

蓝卿卿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看着费文勋离去时的身影,她告诉自己,不能够就这样放弃,至少刚才他迟疑了。费文勋待她,还是有感情的。而且,子俊那么依赖她,虽然子俊不是费家的骨血,可是既然费文勋肯为了子俊重新联系她,那么,她还是有希望的。

她努力扬起笑容,慢慢的优雅的走回了病房,看在躺在病床上子俊小小的身体,心里重新鼓足了气。

五十七

第二天一大早,郁静怡和容奕便赶往了绍兴。

陈老师一家离开杭州后,选择与杭州临近的绍兴定居,也就是在这个柔柔的水乡里,郁静怡第一次见到了子俊的亲生母亲。

一个如今心智恍若稚儿的女人。

她看起来已经不年轻了,但是那双眼睛里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纯真,还有惶恐。

是的,从郁静怡和容奕出现后,她就一直处于惶恐的状态,目光躲躲闪闪害怕的躲在她年迈的母亲身后,整个人几乎要蜷缩成一团。

陈老师用与小孩子交代的语气和她介绍着郁静怡的来历,告诉她这是他的朋友,待会儿会带她去坐车。

可是她还是缩着脑子害怕着,一言不发。

郁静怡企图拉近与她的关系,获得她的好感,只是她的手刚刚触及陈依婷的肩膀,她整个人就跟受了刺激一般,小声哭泣,颤抖的如同筛子一般。

陈老师和他的妻子苦笑着,最后开口道:“走吧,今天难得依婷精神好点,尽快带她去医院吧!”

郁静怡和容奕面面相觑,却又都沉默了。

去医院的时候,坐的是容奕来时开的车子,郁静怡和容奕坐在前边,陈家人坐在后边。整个车厢里十分安静,郁静怡无意间看了一眼后边的陈依婷,发现她整个人依然都是颤颤巍巍,而陈老师的妻子,则是一直握着她的手,安抚着,才让她安稳的坐在后座上。

陈家现在住的地方离绍兴的市区有段距离,容奕开了近半个小时有余,才将车子开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叶铭轩安排的医院门口。

只是在停车的时候,又遇到了一个难题,陈依婷看着车外的人来人往,害怕的在车里缩成一团,不肯下车。

陈老师与他的妻子一直安抚着,劝说着,甚至是哄骗着,但仍然收效甚微。

容奕和郁静怡站在车外看着,一时之间也没有了办法。

容奕皱着眉头,看着束手无策的陈老师,开口道:“她这种情况,你们不能够放任她,应该让她接受治疗!”

陈老师闻言只是苦笑,没有说话,又回到了车里,和自己的妻子一起安抚陈依婷。

容奕看了看车里的境况,又看了看身边的郁静怡,开口道:“我有说错吗?陈老师和他的妻子年纪也大了,也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总是这样下去,她以后一个人怎么独立生活!”

“你没说错,只不过,陈老师他们舍不得罢了,而且他们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郁静怡看着车里的场景,慢慢说道,“我听说过陈依婷刚刚被救出来的时候,谁都近不了她的身,一靠近她,她就跟个野兽一样伤人,也伤自己,至少现在,你看她见到我们两个陌生人,也只是害怕,至少没有那么大的反应。”

“但是真的等她恢复正常,陈老师他们等得起吗?”

容奕听得懂郁静怡的意思,但是他还是有些不赞同。

“陈老师他们愿意等,我们又能够说什么?”

郁静怡低头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快中午的时间了,只是看着车里的情景,估计还有好一会儿要僵持。她心里也难免有几分急躁,看了看身后就在咫尺间的医院大楼,她开口道:“要不要我们先去安排一下,待会儿陈依婷被劝出来,也好马上做检查,免得她又后悔?”

“行!”

容奕毫无异议,点头答应。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叶医生给找的人!”

容奕原本想要让他去,但是看了看这边的情况,更像是一团糟,所以他有些无可奈何的点头。

只是,谁知道,郁静怡走了不久后,便回来了。

容奕有些好奇的看了看时间,她才走了不到几分钟:“怎么这么快?安排好了?”

郁静怡手上紧紧的握着手机,脸上面无表情,开口道:“我没去找人,刚才…叶医生来电话,说…子俊已经不行了!”

“什么!”

容奕大吃一惊,满脸的不敢置信。

“不是说还有一段时间吗?而且我们已经把人带来了…”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明明,希望就在眼前。

“我不知道…”

郁静怡红了眼眶子,此刻她的心里也是心烦意乱,甚至都不愿意去想刚才接到的电话。

“我也想问怎么会这样,可是,叶铭轩就是明明确确的说子俊不行了!”

她有些烦躁的发着脾气,眼眶子里却止不住的流下眼泪。

她想到了自己在北京时候,第一眼看到子俊的场景,想到了之后和子俊无数场相处的情景,虽然知道子俊身体不好,虽然知道他身患绝症,可是她一直以为她是可以帮助他的,相信着可以救他的。

可是偏偏,希望就在临近,而子俊的身体却等不及了。

或许如果她不要那么自私点,他们大人不要那么自私,只顾着自己,而去重视那个孩子,子俊是不是就根本不会死。

在生命面前,郁静怡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所考虑的那些东西,根本就是不重要!

她为什么就不能够早点想到这一点。

“容奕,你知道吗,子俊根本就是被我们这些自私的大人害死的。我自私,只顾着维护安安;蓝卿卿自私,只顾着维护她的爱情…”

“不关你的事情,你别这么想!”

容奕看着郁静怡哭成泪人的模样,连忙上去拉住她。

“你尽力了!”

“不,我根本就没有尽力!如果我不想那么多,早点说出真相,根本就不会这样…”

郁静怡也很想安慰自己,说根本不关自己的事情,可是她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子俊去世的时机太过于凑巧,凑巧的让人遗憾,也让人悔恨。

就差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就在大家都充满希望的时候,谁都不会预料到,也不会想到!

那么一个乖巧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静怡,你不要这样,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我们做到了我们能做的,也该做的,再多的,我们也是无能无力!”

容奕虽然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但是此刻心里,无疑也是难受的。

因为在这段日子里,他也一样为那个孩子奔波着,甚至有种错觉,他本该救那个孩子的,那一样是他的一份责任。

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遗憾终归是遗憾,他们还要继续走下去,不可能真的因为那个孩子的趋势,而陷入自我悔恨中,而纠结于此事中不能自拔。

郁静怡在容奕的怀中哭了好久,她并非软弱,也并非真的善良过度,只是这个消息太过于突然,突然的让人措手不及,又让人遗憾至极。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她哭过后,也渐渐的恢复过来,看着车内的陈家三人,或许更该给他们一个交代。

郁静怡深吸了一口气,抹干脸上的泪水,单独将陈老师叫了出来。

然后,小心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陈老师。

陈老师一样沉默了!只是他的表现要冷静许多。

他只是问了一句:“真的不行了吗?如果我们现在马上做,会不会还有机会!”

“叶医生说,子俊的遗体已经被费家的人接出了医院。”

郁静怡强忍住哽咽勉强说出这句话。

陈老师闻言仰起头,半晌后,他抹了一把脸,语气依然平静,“麻烦你们送我们回家吧!”

只是,谁都能够听出他心中的不平静。

“好!”

郁静怡和容奕点头,回到了车里。

陈老师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头,轻声开口道:“好,我们不在这儿了,我们回家!”

陈老师的话音刚落下,一旁陈老师的妻子有些诧异的看着,问道:“不是说…”

“没关系,已经不需要了!”

陈老师说出这话的时候,依然平静。

而陈老师的妻子却缄默了,她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因为那个孩子已经不行了,还是那个孩子另外找到了救命的办法。可是她从自己丈夫平静隐含着悲痛的神色中,猜测出了前者。

“回家!回家!”

陈依婷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却笑得无比的单纯,也笑得无比的灿烂。她根本不知道,在刚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她在以后,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更加不会知道,自己的父母为了她,强忍着悲痛在隐瞒着什么。

郁静怡和容奕转头看着身后的陈家三口,却也是相对无言。

车子慢慢的行驶在马路上,车内一片安静,比来时的安静,显得更为寂静,带着几分凄凉的意味。只是陈依婷却因为看到车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色,而显得心情格外好,她小声的拉着自己的母亲说着话儿。

她的母亲勉强笑着,但控制不住,眼角淌了眼泪。只是,眼泪只是停留很短的时间,便被她擦去,然后面对陈依婷的,依然是笑脸。

郁静怡与容奕将陈家三口送到家里之后,离去时,陈老师叫住他们,将容奕的手机归还。

容奕和郁静怡互相看了看,并没有收。

容奕开口道:“留着吧,若是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打电话找我们!”

陈老师也没有回绝,只是看着他们,一直将他们送上车子离开后,陈老师才慢慢离开。而他们在回到南京后,意外的在车里,发现了那支本该在陈老师手中的手机。

五十八

郁静怡并不知道,陈老师还回这只手机的用意,是单纯的读书人清高,让他并不想以后不想麻烦他们,还是因为,他们其实根本就不想与他们接触。

但不管如何,郁静怡也只是在看到手机的时候,沉思了一下。毕竟不管如何,他们与陈老师一家的关系,不管是以前还是将来,可能都只是陌路人罢了。

就像对于子俊,她可能会因为子俊的噩耗而消沉一会儿,可是等到回到了南京,看到了安安,她对于子俊,可能只是遗憾更多一点罢了!

这就是人性的自私,亲疏远近,永远在心里分的那么清楚。

不过在她回到南京后,刚刚收拾好心情,就要准备上京了!又要不可避免的接触到她曾经避讳莫深的那些事情。

因为姚律师打来电话,蓝卿卿的案子即将要开庭审理,而作为证人之一的她,则需要出庭。同时,安安的抚养权一案,也将不日开庭审理,她却是作为原告出席。

容奕自然是欣然前往,而原本将独自留在南京交予阿姨照看的安安,在容夫人的要求下,也让一块儿打包去了京城。

郁静怡虽然带着几分犹豫,却还是去了幼儿园给安安请假,只是她并不知道的是,她所担心的费家纠缠,如今只是她多虑了。

费家乱成了一团,不仅仅是因为子俊的突然去世,而作为费家最幼一代唯一继承人的这则噩耗,自然会影响到很多的事情。而且,费文勋提及的要履行与蓝卿卿婚约的请求,更是引得费家其他人的极大反弹,导致内部乱成一片。

费夫人更是病倒在床上,对于来人一概避而不见,甚至连孙子的葬礼之事,也推脱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