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这些话都没必要看了,窦宝佳按了一个后退键,页面又回到了“池迟顾惜”的关键词搜索上。

“这次的事情我有责任。”她老老实实地说,低下头避免让池迟看到自己的表情,“如果不是我疏忽了,事情不会到这个地步,但是谁能想到呢,会有人拿别人的粉丝去炒作自己。”

一直没说话的池迟眨了眨眼睛,慢慢地,她长出了一口气。

气声中,似乎带着胸腔破碎的声音。

她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趟,最终掏出手机,拨打了路楠的电话。

“让顾惜接电话。”

窦宝佳在一边听着,都觉得池迟现在的声音格外冷硬。

“顾惜如果不接,我就去她住的酒店楼下站着‘祈求’她的原谅,你说怎么样?反正是往对方的头上扣帽子,我也会,保证十分钟之内让国内的媒体都知道顾惜嫉妒我在电影节上比她更受关注,让我去她的酒店楼下跪着。”

跪着两个字儿说得很轻,电话对面的路楠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沉沉地砸进了自己的心里。

很多事情到底到了她一直避免的地步——又能避到哪里去呢?她们一直生活在一个要为别人制造话题的世界里,话题为王,很多事情明知道不对也要去做,因为衡量这个世界的标准不是正确,而是金钱。

顾惜正在为晚上的宴会化妆,化妆师把她的长发挽成了一个带着点娇俏的发髻,路楠走到她旁边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正在调戏她身后的男造型师。

“你说我要是也剃一个光头,会好看么。”

一边说着,她一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下颚线,池迟的下颚线以前看起来没什么特色啊,为什么剃了光头之后就觉得那么精致呢?

“顾姐怎么样都好看。”

顾惜听着这样的万金油回答轻笑了两声,才透过镜子看向路楠。

“…池迟要我一定要把电话给你,她有话要跟你说。”

顾惜挑了一下眉头,过去半年里池迟每个礼拜都打一个电话过来,她从来不接,即使知道路楠和池迟还保持联系,她也依然是一副高冷的姿态,从不关心她们两个人之间都说了什么。

指甲上镶嵌着宝石的手指慢慢拿捏在了黑色的手机上,顾惜眼神飘了一下,还是把手机放在了自己的耳朵边上。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这样的沉默让顾惜感到了一丝微妙的不安。

终于,传来了有人叹息的声音。

“我们一起去河边散步,一起接受记者的采访…都好过让一群孩子陷在舆论的漩涡里。”

是的,孩子,那些真挚地热烈地喜欢她的人,都不过还是一群孩子,也许因为对未来有迷惘,也许因为对辉煌有期待,也许因为他们在现在这个人们看似贴近其实越来越不能沟通的社会里,真的需要一点精神的慰藉和安抚…所以他们全心全意地喜欢着一个可能一生都不会和他们有一句交流的那个人。

把她当做天上的星星,远远地观望,深深地收藏。

这样的喜爱,对于池迟来说是一份令人意外的珍宝,她甚至都不敢去细细品味着被人当做信仰的感觉,那会让她惶恐,会让她飘飘然。

可是这样的东西,在被顾惜利用着。

她思考了很久,都不明白这样美好的感情为什么会被顾惜当做炒作热度的工具。

“孩子?你说那群粉丝?”

顾惜简直要冷笑了,这么装神弄鬼了半天,她还以为池迟是有什么大事儿要跟自己说,她开口说的居然是粉丝?

“你才是孩子呢,还跑来找我兴师问罪,你以为那些通稿我是给自己发的?我这是共赢!

知道什么叫粉丝经济么,就是让粉丝们喜欢你,愿意为你花钱,她们死心塌地地养着你,那才叫粉丝经济!你以为那些在网上夸你美美美的人是愿意为你花钱的?

我告诉你,她们连杂志的购买链接都不会点进去。你需要的是死忠粉,让她们知道这个世界对你的恶意,你要让粉丝们觉得你是被个被害者,你明白么?他们认为你在被伤害,她们就会想要保护你,怎么保护?当然是砸钱!”

说起这些事情,顾惜的神情都是飞扬的,这是最让她引以为傲的营销手段,在别人的眼中,她顾惜是话题女王,有人喜欢她的性格,有人憎恶她的炒作,那又怎么样,有一群以为“全世界都要迫害顾大官人”的粉丝,她就像是穿上了一层盔甲,只要适当的引导,他们甚至会变成指哪打哪的利剑。

“替你买杂志、买写真、刷电影票房…这些事儿都得是别人引导他们一步一步做起来的,光夸你漂亮没用,你得让他们为你冲锋陷阵,知道么?”

即使有再多的不爽,顾惜在听到池迟声音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很想念这个小姑娘的,所以她愿意心平气和地再教她几句,而不是挂掉电话继续玩儿“冷战”,这个待遇,也就只有池迟一个人可以享受了。

“我…为什么要知道?我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他们替我做?杂志不好卖就不拍,戏拍得不好看身为演员我应该羞愧,而不是让别人再为我花钱,除了我的职业是拍戏之外,我不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池迟的声调罕见地拔高了,她自己注意到了这一点,声音又缓缓地降了下来,其中含有的意味,却越来越冷。

“我何德何能,以让一群喜欢我的人受到伤害为代价来去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明明比他们都要成熟且坚定,她甚至比她们中很多人全部身家加在一起还要富有,她有朋友、有事业、有一个自己目标明确的未来,无论是财富、人格、乃至人生…她都不需要别人为自己做什么牺牲。

相识一年多了,顾惜还是第一次从池迟的话里听到了指责的味道。

“你是在怪我?”她简直难以置信,“你为了一帮见都没见过的人来怪我?你以为我在做什么?我在帮你提炼粉丝啊!为你吵架为你哭…她们为你付出的越多就越难离开你,才会给你带来更大的好处,难道我还做错了么?”

窦宝佳站在池迟的身后,看着那个光头的女孩儿站在高高的落地窗前打电话,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把她劲瘦挺直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她不知道池迟的现在的表情是怎样的,她也不愿意去想。

她知道,过了今天,她一直以来希望和推动的事情就要实现了,顾惜和池迟之间巨大的鸿沟终见天日,从此以后,她可以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去挖掘池迟的商业价值,而不用担心因为顾惜,池迟会选择放弃和退让。

只是看着那个背影,窦宝佳都觉得自己完全高兴不起来。

女孩儿身旁,电脑的屏幕还亮着,穿着蓝色礼服的女人倚在光头女孩儿的手臂上,女孩儿低头看着她,她们都在笑着——这是大高卢电影节开幕式上她们的合影。

“你没做错…”

池迟放下手臂,摁死了正在接通中的电话。

归根到底,错在自己。

指责顾惜,本就多余。

窗外是风景秀丽的欧洲小镇,教堂红色的尖顶上,一只白色的鸽子和一只灰色的鸽子擦肩而过,飞向不同的地方。

“不管花多少钱,立刻把那些新闻撤了…那些造谣我的从事不正当行业的,全部起诉走法律程序…这件事等我进剧组之后再做。”

电话又响了,池迟低头看了一眼,手一松,把手机扔在了地毯上。

窦宝佳把池迟的话一个字都不差地记了下来,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说这段话的时候,池迟半侧过头来看着她,细长的眼角里似乎带着什么让人心悸的东西。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游走在她的全身,让这个精明果断的经纪人不敢对决定有任何的异议。

“宝佳…”换了衣服坐上车去赴CH亚太区总裁的邀约,池迟在后面叫着自己经纪人的名字。

“嗯?”今天的池迟情绪不好,一向识时务的经纪人乖顺地像是个鹌鹑。

“你也已经触线一次了,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本来在记事本上写字的那只手一抖,窦宝佳没有说话。

池迟也再没说什么,她歪过头去看着窗外的风景,面无表情。

所谓“池迟的粉丝们非法人肉网友”的消息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各个媒体平台上,属于池迟的热度,随着颁奖典礼的临近还在持续地升温。

如果池迟成为了三大电影节之一的影后,那么她也从此在奖项上和安澜等老牌明星并列,别说和她同龄的国内演员,就连三十岁年龄档的演员们在奖项上也没有能和她一较高下的。

这影响着整个演艺圈儿的资源分配格局,甚至有人认为,这能改变很多电影人的人生,进而改变整个影视行业。

“如果区区几百万的投资,一个新人导演,一个新人演员都能够让自己的作品获得国际三大电影节的承认,那说明我们国内的电影人踏踏实实地做作品、用心地感受生活,他们所获得的作品也是能够被国际所承认的…

在全球文艺电影式微的时代,作为一个新兴的电影市场,一个娱乐业正在摸索中走向成熟的大国,我们应该如何去让自己的市场中拥有更多元的作品,让这些不同的作品类型能够被观众看到,能够找到适合他们的观众群体

…通俗向消费群体的崛起并不意味着精英审美的消亡,我们的电影审美不要总想着去讨好更多的人,那只会让你的作品流于平庸…”

可是池迟到底能不能拿奖呢?

面对这个问题,媒体们对池迟的态度还是很友好的,他们在字里行间都带有对国足的那种“宽容”——年纪小,压力大,基础不够,对手太强,审美差异,评委偏心。

这种宽容让越来越多的人不看好池迟的这次大高卢之旅,对于她拿奖根本不抱希望了。

时间,终于一点点地滑到了大高卢电影节的闭幕式颁奖典礼上。

在今晚之前,《跳舞的小象》已经获得了极高的关注度,很多人都可惜温潞宁没有出现在电影节上,毕竟大高卢也是一个让新锐导演声名鹊起的最佳场所。

即使温潞宁没来,他也还是获得了一个导演专门奖项,替他上去拿奖的人是他的父亲。

上去的人是温新平,人们想着或者看着的,却是那个光头的东方女孩儿。

参加闭幕式的电影基本意味着有奖可拿,这是大高卢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现在温潞宁拿奖也就意味着池迟获影后桂冠的概率大幅度降低,毕竟这个奖项已经足够安慰《跳舞的小象》这部纯粹的新人电影了。

池迟一直面带微笑,在知道温潞宁拿奖的时候她笑得很真诚,温潞宁的才华近乎天成,他的镜头语言里面带着只有他才能捕捉到的美,拿奖是对他的肯定。池迟也希望这个电影的成功能让温潞宁能更自信地走下去——林秋一定希望他能活出自己的精彩,而不是永远沉湎于无望的怀念。

顾惜的位置很靠后,她本来不用参加闭幕式的,当时要邀请函的时候只是为了看看池迟能不能拿奖。

那个“当时”是在池迟扣掉她的电话之前。

曾经有立场分享喜悦,曾经有立场去抚慰失落,现在呢?

顾惜自嘲地笑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今天还会来,还会坐在这里。

“最佳女主角…”

台上,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导演对着观众席眨了一下眼睛,他慢慢地打开信封,在抽出信纸之前,先戴上了自己的老花镜。

“当我们绝望的时候,我们希望自己用怎样的态度面对苦难…”

这句话一出,在场所有听懂的人都看向了坐在第五排的那个女孩儿。

这个夜晚她注定耀眼,不只是因为那个光头!

“一个年轻人用她的表演告诉了我们她的答案——除了自己,没有人能主宰她的灵魂,一个燃烧的、明亮的、不停下舞蹈的灵魂!

恭喜——池迟小姐,获得本次大高卢电影节最佳女主角,恭喜你打动了那群老顽固的评审,让他们知道如果人停止了接受新的事物和冲击那他们就将彻底地老去。干得漂亮!孩子!”

女孩儿站起身,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衬衣裙”,从前面看,上半身是衬衣的样式,只解开了最顶上的一枚扣子,露出了蓝石的锁骨链,下面是长长的裙摆,上面有无数手工刺绣的蓝色花朵。从后面看,女孩儿露出了大半光裸的脊背。

恶趣味已经无法抑制的造型师给她搭配了一条很宽的腰带,一群深蓝色的蝴蝶扣在她的窄腰上。

所有人看着她前行,面带微笑,慢慢地走上了领奖台。

她和颁奖嘉宾拥抱,她接受对方带着鼓励和恭贺的亲吻,她接过银色的奖杯,她把奖杯握在手里,站在了话筒前面。

“谢谢大家,谢谢很多人,帮助过我的,鞭策过我的,鼓励过我的很多人…”

池迟看向全场,每个人都在听着她的感言。

“生命最美好的所在,就是可以拥抱无数的惊喜。这是一位导演告诉我的。其实每个人也都给别人创造惊喜,在这个世界上‘惊喜’让我们变得对人生充满期待。一年前,放在我面前的剧本是一个巨大的惊喜,一年后很多人说我的表演给他们带来了惊喜,作为一个演员我感谢这样的肯定,作为《跳舞的小象》这部电影的参与者,我希望它除了惊喜之外能给别人带来更多的东西。

就像一份惊喜可以在时光锤炼之后变成无数人的惊喜一样,一份感动、一个触动,一个对自我的反省,也许也都具备着改变世界的力量——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从来对这个世界未知的美好充满期待,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从来对电影充满着期待。”

坐在后排的顾惜看着那个在光下沉着冷静仿佛本就该如此光彩照人的女孩儿,慢慢站起身,转身退场。

站在台上,池迟笑着微微点头,结束了自己的致辞。

光头上的花纹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小太阳,特意跑去了看了《跳舞的小象》造型师认为它们象征着光明——虽然偶尔会迟到,但是终究存在。

可是在池迟的心里,它们象征燃烧。

致敬着每一个努力燃烧的灵魂。

第103章 分钱

池迟在大高卢电影节领奖的时候,国内已经是凌晨。

这一天不是周末,人们在早上起床之后还要上班、上学…为自己生活忙碌。

但这完全没有减少某一群人一起看颁奖典礼的热情。

她们在网上一边等着看结果,一边通过聊天软件聊着。

一个躺在被窝里用手机看着直播的大学生突然想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万一,我是说如果吃吃真拿奖了,我尖叫出来,我舍友一定会拿枕头闷死我的!”

蹲在电脑前面啃着鸭头的网文作者很快地回复:

“要是吃吃真拿奖了你死就死吧。”

好吧,这个答案真是冷得让人心碎。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玩笑话,哈哈一笑之后就继续正题——如果有正题存在的话。

“要是吃吃真拿奖了我会哭啊我觉得/(ㄒoㄒ)/”

“我也会。”

“会哭得很大声。”

“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会,虽然我是男的。”

“看一眼群名‘柔情似我,看吃直播’,楼上你是怎么进来的?”

“搜吃字呗,所有的群加一遍总能蒙对一个。”

说自己是男人的那位也是个广撒网的主儿。

群里一时静默了。

“马上就要到最佳女主角了吧?哎呀哎呀好激动,快来降低我的期待值,我现在已经忍不住去脑补池迟拿奖了!天啊你们看!她好漂亮!”

“求截图!加班没WIFI的球关爱!”

“同求吃吃的照片!”

“啊啊啊啊,开始宣布是谁了!可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好着急好着急!”

能看直播的人说自己着急,那些看不了直播只能等着群里文字直播的人,已经连着急都不会说了。

喝一口水,捂着胸口等着,有人双手合十祈求菩萨,想起来洋人的地儿信的不是坐莲的观音,就立刻改划十字架,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今天应该是洋佛比较顶事儿呢。

当黑暗中那一束光打在女孩儿头上的时候,当老爷子费劲地喊出“chichi”两个音节的时候。

整个聊天群时间似乎是静止的。

女孩儿站起身拿奖,走过无数人的掌声和目光,那道光束一直笼罩在她的身上,人们能看见她光洁的脊背和发亮的脑袋,还有昂然沉着的姿态。

不管刚刚说自己会哭的时候是不是有开玩笑的成分在,现在真的是有很多人哭了。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女孩儿从影视城的龙套一路走到这里都付出过怎样的努力,但是他们此刻是感动的,就像是看着一朵自己珍爱的花朵绽放一样。

这个世界上有人美得能让人落泪,只要这个人牵绊着你的喜怒和期待。

“池迟拿奖了!是池迟!!”

终于有人想起来群里还有人在求直播,一串字打在屏幕上,那些感叹号多得会让你们以为作者在骗钱。

“看见了!我没忍住用流量看得,吃吃美翻了!”

池迟拿奖之后,直播网站下面的文字显示说在颁奖典礼之后会有对池迟的访问。

大部分人就继续兴致勃勃地等下去,起来倒杯水,伸个懒腰,拿一包零食,或者换个躺着的姿势,再继续对着刚才有心人一帧一帧截出来的图片用心地舔着。

从头夸到脚,再夸回去,哪怕池迟的光头全程闪亮得像个灯泡,在他们的眼里这也是世界上最精美的灯泡。

“兴奋地根本睡不着,我想去外头跑圈啊啊!”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去微博看看,正面的娱乐新闻全都转赞评一条龙服务,多发几条好的微博。”

“唉,希望今天这么好的日子,那些人别来添堵了。”

“指望别人善良还不如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前几天喵菜菜那个事儿有人对咱们心善么?如果不是吃吃知道之后自己砸钱把新闻撤掉了,现在咱们还在被骂脑残呢。”

“那个新闻真的是吃吃花钱撤的?”

“当然了,喵菜菜说吃吃的助理还要了她的地址,我估计不是给寄一张签名照就是小礼物吧,嘤嘤好羡慕!”

“倾城她们都走了,羽罗姐姐说要不是团队出手,她们肯定还会闹。唉,这下吃吃大概一个电影都白拍了…”

说起前些天和顾惜粉丝们的矛盾,这一群吃货都有些失落,她们太弱了,到头来是给吃吃添了麻烦。

只不过这种失落很快就被池迟拿奖的喜悦冲散了,大家聊起了怎么去给池迟接机,怎么去给她的电影做应援,气氛又慢慢地热烈了起来——喜欢着这么一个让人“惊喜”的人,她们也该往前看,心胸放得更开一些。

刷刷微博,聊聊天,卖卖池迟的安利——两个月后上映的《申九》,以及终于定下了半个月后国内上映的《跳舞的小象》,替池迟展望一下前途似锦的未来,很快,大家就等到了池迟的专访。

“池迟,拿了奖,你现在有什么想对国内的观众们说的么?从刚才你拿奖开始,我们的在线看直播人数一直都在上升,她们很多人都通过弹幕表达着对你的鼓励和祝福。”

“谢谢大家。”女孩儿拿着奖杯,身后是密密麻麻地人——他们很大一部分是这些天看电影认识池迟的电影人,现在也都想祝贺这个年轻的影后拿奖。

“今天是个所有人都会开心的日子,喜欢我的人在开心,在分享喜悦…”

她对着镜头露出微笑,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在发光,屏幕外面一群吃货嗷嗷叫着晕倒在地,不管这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正他们这群吃货们就认定了是在对他们说的了!

“不喜欢我的人,应该也在开心,毕竟我拿奖之后还是个人。”

只要是人就依然可以攻讦、污蔑、诽谤…池迟的潜台词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听出来,反正现在看视频的人在好不容易从甜美的晕眩中醒过来之后,再次被她笑容收敛的样子帅晕了过去。

坐在电脑前面的封烁笑着喝了一口啤酒——这一瓶酒还是他走私账跟酒店的前台要的,喝完之后还要想办法把啤酒罐子毁尸灭迹。

池迟总是看起来温和可亲,其实性子硬的很,当初她为了自己嘲讽付诚文,到现在居然在直播的时候还直指那些给她造谣的黑子。

真是心大到让人无话可说。

他又喝了一口,白净的脸上已经带了一点点淡粉色的酒晕,也许是酒让人醉,也许是眼前的人让人迷。

十几天前安澜和他说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对池迟念念不忘。

如果,如果那个吃寿司的晚上不是生活发生巨变的前夜,如果他心中那点浅浅的情愫是被时间自然消磨,而不是被身不由己的身份封存…也许都他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心动。

这份心动能不能真的转化为爱情他自己都不知道,安澜所说的“勇气和决心”更无从谈起。

心动是真,情浅也不假,每个人都有着自己注定要背负的生活,很多事情大概只能交给时间,反正池迟还小,而自己…还有很长很长的路才能走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上。

他能用七年的时光等来新的事业高峰,自然也可以用更久的时间去打磨自己的心看透自己的情。

这么想着,他站了起来。

另一个城市里,池谨文几乎和封烁同时关掉了电脑的屏幕。

池迟在领奖的时候说:“一个剧本给了我惊喜”。

这句话也给了池谨文一个全新的想法——他可以去举办一个大规模的创意剧本比赛,将那些有创意有想法的剧本拍成网剧放在视频平台上,也可以借此给天池搜罗的影视新人们一个机会。

男人在房间里快速地来回走动,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额头。

这是奶奶思考时的动作,即使她不能走路了,也会在想事情的是开着自己的电动轮椅转圈圈。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动作也成了池谨文——就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在很多的生活小细节上有了池秀兰的影子,也许很多孩子都是这样的,在小的时候生怕别人说自己像自己的长辈,在长大之后才发现其实自己的身上一直带有他们的遗赠,如影随形、深入骨髓。

他想要把天池集团的触角伸进娱乐圈,不仅仅是因为现在的娱乐圈已经进入了金元时代,成了一个很好的经济带动点,也是为了奶奶…奶奶的错失,池迟是不是都一点点地补回来了?

池迟和奶奶之间的联系太过微妙,微妙到他根本不敢再深究,那个神秘的女孩儿想跟自己保持距离,那就保持距离,她想要拍电影,那就去拍电影。池谨文就像是一个笨拙的陶艺新手,生怕自己的愚蠢一戳就让眼前漂亮的泥胚彻底毁掉,所以只能张开手掌在旁边干看着,看着泥胚在转盘上转动,他就能露出一个傻笑。

毕竟,他的笨拙和愚蠢已经在池谨音的身上得到了印证,兄妹二人的形如陌路,他不想再重演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