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隐婚的夫妻互相证明着彼此的清白,莫名其妙“被小三”的封烁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再加上前一阵子余波未平的那些糟烂事儿,就连很多业内都认为封烁是真的插足了别人的家庭当了别人的第三者。

“现在我这边记者会已经开了,瑞欣那边不愿意出面,封烁已经以个人名义起诉了造谣的媒体…现在的问题是封烁马上就要拍完手上这部戏了,我思来想去,他本来是要到九月才拍戏的,那部戏现在投资方也打了退堂鼓,你那边的剧里有没有角色能让他演着?

他这边杀青了就直接进组你那,一来是图清净,二来你那边的环境我也放心,封烁的片酬都可以不要,能让他别被媒体打扰最重要。”

能让窦宝佳想到先把封烁安排到安静的地方,看来这次的事情确实是很严重。

池迟倚在墙上搓了搓手指,闭着眼睛想了想说:

“这边…倒是有他能演的角色,我得和天池那边沟通一下,你别着急,事情一步一步总能解决的。”

“我能不着急么?封烁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就是他的粉丝,要是让那群小姑娘相信了那些谣言,封烁这些年的辛苦就算是全完了。”

粉丝是偶像的财富,也是偶像的枷锁,每个偶像都背负着枷锁而行踟蹰前行,看起来是很累,可是没有了这些枷锁,这些偶像也就没有了“路”。

除非他们能像池迟一样,在这个明星制的演艺圈里靠自己的演技吃饭。

可是这样的人,又能有几个呢?

在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没人在乎一个偶像能不能活下去,所有的人想要的都不过是让自己的生活里的无聊少那么一丁点儿而已。他们忘了众口铄金,更忘了积毁销骨。

窦宝佳冷笑了一声,只要把封烁安顿好,她就能腾出手来好好跟那些人玩玩儿,让他们也享受一下死在别人嘴皮子里的感觉。

挂掉电话,池迟打开了微信。

上下两个名字,一个是池谨文,一个是封烁,池迟想了想,先点开了和封烁的对话框。

“我这边一个角色缺一个心地善良品性正直的年轻男性,不知道封烁先生可有兴趣?”

发完了这一条,她又去找了池谨文。

话还没说两句,池谨文已经明白了池迟的意思。

“连一点谣言都摆不平,他也太嫩了。”

“凡是身在剧中的,都是先被困住了手脚的,破局总要时间。”

“您啊,每次都先给别人的无能找好了借口。我曾经找人跟他谈过演李世民这个角色的事儿,但是当时他更想演电影,现在他要是愿意,就让他来给您演哥哥吧。不对,他明明比您大十岁,现在又要来演比你大一两岁的,真是装嫩。”

池迟:“…”

和池谨文敲定了让封烁来演李世民,池迟把这件事儿告诉了窦宝佳,就端着蛋糕去找方十一了。

在见方十一之前,她准备了一大堆的话,从历史哲学到社会人文,从商业角度到艺术角度,总之,她是抱着把方十一忽悠瘸了的目的来的。

方十一正在对一处情节反复推敲,头发都挠成了鸡窝状,看见池迟,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先尝了一口蛋糕。

“还好,是甜的,我还能吃出甜味来,我还以为我整个人都已经成了苦瓜了呢,宝宝心里苦啊,宝宝不想改本子啊!”

池迟坐在一边,暂时放下了心里的那些大道理,打算先调节一下方十一的情绪。

“先说点轻松的,李世民这个角色的演员基本定下了,是封烁。”

“宝宝怎么…嘎?”

方十一猛地转过头看着池迟,动作幅度之大让池迟忍不住为她的颈椎骨感到担心。

“是封烁来演李世民?”

“对啊。”

“啊啊啊!我现在突然对李世民这个角色充满了爱!嗷嗷!他被薛举打伤了!吐血了!他被李靖打了!他被李建成打了!他和柴绍在雪地里打架!哎呀!一代入封烁的脸,我突然觉得这些剧情都好有爱!”

一肚子话都憋在肚子里不用说的池迟:“…”

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她依然不是很懂这些年轻人。

在遥远的西北,坐在房间地板上的男人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手机上的字,双眼中渐渐重新有了光亮,他轻轻地吻了冰冷的屏幕一下,就像是亲吻着自己的一个梦。

然后,

默默地、缓缓地,他把手机捂在了自己的胸前。

一声悠长的叹息,从他的灵魂深处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卖萌,觉得自己技术生疏了很多呢 ̄ω ̄你们想念存稿箱菌咩?想念活蹦乱跳叽叽喳喳的渣草咩?

第192章 胡子

骑马,练礼仪,看本子,池迟在剧组里一待二十多天没接受采访也没想过弄什么直播,整个人都沉进了戏里。

按照剧组里一些人的说法,知道的这是一个当红女明星要拍一个电视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老艺术家准备拍什么惊世大片儿呢,态度之严谨,气度之扎实,就连刚进组没几天的傅新楼都叹为观止。

封烁的事情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在这个山庄里却没什么人去八卦,他被C娱乐的母公司空降过来出演李世民的事情大家大概都知道了。这个山庄里到处都是C娱乐的后勤工作人员,剧组成员的八卦热情也就不那么高了。

等到池迟要离开剧组去往国外参与电影宣传的时候,封烁的事情水花已经有点淡下去了,好在他的精神状况一直不错,按照窦宝佳的说法,心里憋着了一股火儿,连演技都有了不小的进步。

窦宝佳抓紧时间给封烁配置了三个保镖,把于缘和陈方调回到了池迟的身边,这样加上化妆师华锦、工作室配置的执行助理们以及再次趁着暑假出来当翻译的林智,她是要八个人的团队奔赴国外。

按照娄蓝雨的说法,这是好歹有了点当红明星的架势,平时带着那小猫两三只,真是连个网剧咖的配置都不如。

先是霓虹,再去欧洲,池迟一自己未来长达半个月的电影巡回之旅,心中怀着对“站台、微笑、拍照、赶路”这种循环生活的绝望。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希望一直到把李纤阿这个角色完整地演完了再说别的,可惜不行,她从国外回来之后还要参加CH的大秀,再拍两个封面,国际名表品牌QA的代言考察期已经结束了,她还得签约然后拍广告参加发布会…

好像更绝望了,但是这些也已经成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她绝望与否,媒体们是不知道,不管对池迟抱有怎样的看法,池迟这次的电影宣传是官方推荐的,他们必须给予足够的关注。

吃货们虽然已经大概了解了池迟爱拍戏不爱出镜的性子,但是想到从池迟去国外拍戏到现在她们终于能在机场看见池迟,那还是很高兴的。网剧《王子的七日记》增加了池迟在年轻人的中知名度,这次来给池迟送机的人,或者干脆是来看看“王子那么怂,演她的演员到底什么样儿”的人也真的不少。

组织送机的吃货们也算是早有准备,从池迟下车进机场开始就把池迟牢牢地围在了中间,她们保持了不说话的好习惯,手里拿着手幅和牌子,上面写着想对池迟说的话。

比如注意身体,比如生日快乐,比如一路平安永远爱你之类的。

池迟穿了一件白色的抹胸短上衣,露了一截腰,外面披了一件灰色的短袖外套,下面穿得是黑色的短裤、白色的运动鞋,看起来清爽又年轻。

女孩儿的机场照被人拍下来飞速发到了微博和各个娱乐论坛,在时隔了几个月之后,她终于再次有私照流出来了,一些做娱乐圈时尚盘点的博主和楼主感动的泪都要出来了。

每次盘点都被人问池迟呢,他们也想要池迟啊,池迟红啊!池迟这么红但是不出镜,他们也觉得难过啊!毕竟他们也是要关注度的啊!

“长腿!细腰!这次都有了!打扮满分!池迟的仪态一向极好,这次也一样!更重要的是气色真好啊,脸有点肉了,上次看记者会的照片她气势惊人但是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憔悴,这次完全没有了!”

“到底是好朋友死了,她也有一个多月没出面了吧?”

“楼上求别提,一说我就想哭了,咱们还是好好看花痴吧”

“我记得柳的婚礼上她很帅,但是很瘦啊,现在看着圆润了一点,其实可以再胖一点的。”

“你们能不能别说了?好好看池迟不行么?”

“不是早约定俗成了不提么?忍三个月吧。”

因为柳亭心的事情造成的冲击太大,很多娱乐圈的八卦论坛出于对自己整个论坛的氛围保护,再加上对死者的敬意,很默契地做出了三个月内不提柳亭心的临时规定。

她不是一个愿意活在别人嘴皮子里的人,或许让她的灵魂获得片刻的安宁,就是活着的人们对她最好的缅怀了。

“你们没有注意到么?池迟的头发又没了!她新戏难不成又得剃头?还是说她这次终于要演尼姑了?上次不是说她要演唐朝的戏?武则天?口水一下子流下来了!”

“楼上你醒醒,是兰月去年就放风的唐朝题材,老米不是还做了很多功课么,去年年底C娱乐买了《平阳公主》今年三四月份就说了是跟兰月的老米他们合作,咱们这还讨论过,说对几个人气小花都是很好的资源。兰月的制作团队加上C娱乐的资金支持,老戏骨搭台子,秦颂曹熙都有…”

“是啊,好资源,让人家高段位的低龄电影咖吃下了。一群小花哭哭哭!”

“高段位的低龄电影咖”这个称呼简称是池高低,用来代指池迟,这个称呼对于她来说有点讽刺的意味,也有点让人能直观感受到的羡慕和嫉妒。

明明比很多当红年轻女演员都小,池迟却一直没有被归类到“小花”这一茬里面。

毕竟现在的小花们包括发展势头很好的方栖桐和张凝都已经被池迟甩得远远的,方栖桐给池迟当配角已经两回了,张凝总是炒什么气质美女路线,仗着自己年纪大风情足,动不动就在通稿里靠着精修的照片“碾压”池迟。

她干了一次两次的时候没人跟她计较,五月的时候趁着媒体踩池迟的时候她发了个通稿说“池迟面相刻薄不如张凝有事业早夭之像”,没两天,就发生了张凝去面试费泽导演电影配角的时候费泽连见都不见她一眼的事儿。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事儿压都压不下去,很快就在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

直接影响到了张凝他们那个小公司其他的艺人。

“要踩池迟的人多了,要保池迟的人也多了,你张凝算老几?”

张凝所在的经纪公司老板把张凝的经纪人骂了个狗血喷头,让张凝的经纪人买了赔罪的礼物送到了窦宝佳那里,又在一次聚会上带着人亲自给费泽导演赔了不是,这个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那之后,张凝和她的团队就老实了很多,再也没出这种幺蛾子。

“四十岁以下年龄组唯一能跟池迟在奖项上抗衡的人都没了,还把她身后的资源几乎都给了池迟,她啊,十年之内没人打得下去了。”

“十年?十年后池迟才三十岁,正是创作高峰期…反正这波小花惨,碰上了一个有奖运有票房运年纪还小的。”

“小花还好吧,反正那些高大上的电影资源本来就够不着,我觉得现在最危险的是顾惜…”

“你们听说蒂华的事儿了么,顾惜也是蒂华的股东,不知道这次得赔多少钱?”

“我听说有大资金现在在抄底蒂华的股票,韩柯的资金不知道为什么跑到国外去了还被冻结了,现在到处借钱跟人抢股份呢。”

“啊,什么意思?不是停牌了两次都依然跌停么?”

“今天跌停到涨停了,你们没看财经新闻么?一下子扫走了全部的挂牌票。”

“不懂。”

“不懂+1”

“反正,照这个势头,只有一句话,韩家父子要完!”

“别讨论顾惜了!池迟牛啊!宫行书在机场等着她啊!他们两个一起上了飞机!”

这段话的下面配上了一张宫行书和池迟握手的照片,照片上丰神俊朗的中年男人笑容的很灿烂。

“宫大胡子把胡子剃了?又是一秒变男神了。”

小姑娘们毕竟是小姑娘们,从花痴池迟到花痴男神版宫行书,大概只需要看一张照片的时间。

在机场的候机室里,池迟又看了坐在对面的男人一眼。

宫行书在电影中经常是一副落拓汉子的样子,黑色的胡茬短短的,配着晒黑了的古铜色皮肤和一张一看就是坏男人的脸,演着那些充满了男人味的角色。

曾经有外国影评家说过,宫行书所饰演的男性角色是大荧幕最有魅力的东方男性形象之一。

当然,也有时尚圈的人对于宫行书戏里当坏男人,戏外当脏男人的做法表示过极大的愤慨。

仗着费洛蒙分泌旺盛,一出戏就蓄起了大胡子,让戏里那个引得人们神魂颠倒的家伙变成了一个脏兮兮的大叔,实在是太任性了。

只是今天,宫行书把自己的胡子都剃干净了,一点胡茬都没有,还修了一下自己的鬓角,一年多没开戏任由胡子蔓延全脸,宫行书引以为傲的古铜色褪了不少,现在看起来有点像是个大龄小白脸。

“怎么,到现在还反应过来?”

宫行书抬手默默自己光秃秃的脸颊,他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把胡子剃的这么干净,好像巴不得自己的年纪再小那么一点。

“不是。”

池迟眨了眨眼睛笑了一下,面对这样的宫行书,她终于有了对方和自己孙子一样大的觉悟。

“我是在想,你现在去抱小嫌弃,它大概就不会很嫌弃你了。”

“它不嫌弃我,那你呢?”

男人眨了眨眼,咧嘴一笑又是一口的白牙。

只不过没有了胡子的遮掩,不显得狰狞了,倒多了那么一点风流。

“我?什么?”

广播通知登机了,池迟站起身把脱下来的外套拿在手里,才转身看着宫行书。

“没什么。”

宫导演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走在了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8.19捉虫)

第193章 蝴蝶

“你今天可比以前气色要好多了。”

坐在飞机的头等舱里,宫行书左看看右看看,隔着过道歪着头跟池迟说话。

池迟盖上毯子换上拖鞋,本来是想睡觉的,看看时间马上就是她的标准进餐时间了,为了她的增重计划,她还得吃这一顿饭。

“现在剧组在的地方风景好、空气好、吃的也很好,大概气色也就能好一些。”

空乘送来了饮料,池迟喝了一口就放在了一边。

坐在池迟身边的陈方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平常坐飞机的时候还好,上次池迟是咽喉发炎,不知道是吃得东西不好了还是晕机,在飞机上还吐了一回。晕机这种事儿是很容易有心理阴影的,陈方特别怕池迟一会儿再不舒服。

池迟自己倒是完全忘了自己上次的窘迫模样,还侧身跟宫行书闲聊了几句。

“看见你的状态好,我就放心了,别忘了明年还得拍我的电影,希望到时候你也能有个更好的状态。”

从现在到明年三四月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显然宫行书导演没话找话,已经忘了自己的时间概念了。

对于自己演戏时候的状态,池迟一直是很敬业的,听了宫行书的话,她立刻进入了演员的状态:“我还不知道您的那个戏人设是怎么样的,我现在手上这部戏大概要从八月底一直拍到明年二月,如果您这边有特殊的要求比如肌肉含量什么的,我可以提前做准备。”

啊?提前准备?什么提前准备?

宫大导演的脑子费劲地转了个弯儿,手在自己的裤子上一搓,才想明白池迟说的是什么。

“不用不用,没什么好准备的,只要你红光满面地进剧组就行了。”

聊了一会儿,池迟吃完了晚饭就睡了过去,抵达霓虹大概也得晚上十点,加上后来出关、赶往酒店和入住等一系列手续,再想好好休息就得深夜了。

飞机背对着太阳飞行,机舱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空乘关掉了机舱里的主要照明灯,些微的光晕从设备灯和指示灯上散发出来。

宫行书歪头看向安睡的池迟,大手习惯性地在自己的下巴上捋了一下,只摸到了光洁的皮肉。

想来,距离那个震耳欲聋的雨夜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了,就像那个地下乐队聚集地已经被人举报之后关闭了一样,很多事情就该被那场大雨冲刷感觉,比如池迟心中憋闷的负面情绪,比如他看见一个沉郁的池迟时心中那种反常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

可是,没有。

这些天,他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时光在倒流。

太阳仿佛从西边升起,从东边落下,漫天的云霞渐渐收拢,归于晨间那清冷的山岫,鸟儿倒着飞行,放下了嘴里的食物,扇动着翅膀回到了巢穴里,他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背着书包的少年,就看着这一切悄无声息地发生。

这时,他看见了一只蝴蝶。

白色的翅膀上有蓝色和紫色的纹路,身体是让人觉得灼热的红色。

那只蝴蝶缓缓地飞过少年的他的眼前,好像带了金色的光晕。

它,当然也是倒着飞行的。

翅膀上的花纹渐渐黯淡,身上火焰一般的华光消散不见,它归于无垠的大地,化为了一只茧。

时光依然在倒流,这只蝶茧,变成了一个蹲在地上的女孩儿。时间变成了黑夜,天上下起了瓢泼的大雨,在大雨中那个女孩儿悄无声息地蹲着,手上拿着金色的面具。

她是谁?

是那个清晨,被清风惊醒的花,躺在绿色的冬青上,轻轻巧巧地重新站了起来。

是那个弥散着午后尘埃的房间,被人用目光注视的光,琐碎言语像是尘埃一样地扑向她,她的微笑像是一个无畏的盔甲。

所以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上轻轻踩了一下,印记里带着他久违的酥与麻。

在这样的暴雨中,雨水铺满她的身体,没人知道她可曾有泪水落下。

而他,作为一个看客,站在那里,看着被雨水打湿的衣服贴敷于她的筋与骨,看着冰冰冷冷的无根之水,意图浇熄那赤红的魂火。

时光依然在倒流,人们倒退着跑回来,音乐突然响起,雨渐渐变小,她戴上了金色的面具站了起来。

光秃秃的脑袋上映着彩色的灯光,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变幻着。

一声呐喊,从她干哑的喉咙里发了出来,喑哑又无力。一声又一声的呐喊,嘶哑到人们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音乐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大到让人感到烦躁,在一声高亢的嘶吼之后,女孩儿沉默了。

她的双眼,透过几个人迷蒙的影子看向他,或者又不是在看他。

这就是那个夜晚的一切,重现又倒放在了他的梦里,一切从那个让宫行书看不懂的目光开始,剩下的一切变成了一场支离抽象的梦,唯一不变的是池迟。

她站在风里,她站在雨里,她的眼中,有宫行书想要弄懂的东西,她的身体里,有引得宫行书自己蠢蠢欲动的一团火。

那一团火,让他看见了就忘不了,白天不去想,晚上也会梦到。

在这些日子里,宫行书渐渐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想要拍电影时候的感觉,当时,他打开了一张画报,画报上有个穿着旗袍的女子。

红色的嘴唇,绿色的旗袍,鸦羽一样的头发…她的眼神里有一层薄雾,她的唇角有一点春情。

这张海报在一瞬间勾动了宫行书身体和记忆的一部分。

那是来自青春期的痛感,让当时二十多岁的宫行书一下子有了去倾诉什么的冲动,他想说说那个让他在书本上爱过痛过,将来必会被时光遗忘的时代,那个时代所有的爱和痛都隐秘且微妙,也因为这种欲语还休,而变得分外浪漫。

“人间的美酒是能醉人的,也只能醉了人而已。美景是山河日月酿的酒,美人是年华岁月造的景。”

从前,宫行书对这句话是不屑的,在镜头面前,他是主宰者,他能让美人比美酒更美,也能让美人和美酒都成为他的陪衬。

可是这次,那遥遥的目光,那让人痛的呐喊,那让人不错所措的身影,让他恍惚明白了,什么叫做“年华岁月”,青春又苍老,苍老又昂扬,清瘦却有力,不动听却动人。

像是一场震撼人心的默剧,在他不自觉地在梦里反复揣摩,难以挣脱。

现在,梦里的人就在眼前了。

宫行书看着她,再想想自己在《大燎寨》里想要的“川崎雅子”、“杏儿”。

终于慢慢地、带着笑容地闭上了眼睛。

在霓虹呆了三天,参加了四五场见面会,一次官方交流会,两次酒会,池迟还遇到了要求她签名的当地影迷,他们大多可以用磕磕绊绊的中文叫着她的名字,还能努力告诉她自己喜欢她的哪一部电影。

他们喜欢最多的是《凤厨》和《申九》,此外是《跳舞的小象》,有个年轻的妈妈甚至把自己两岁的儿子都带到了见面会的现场,她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儿子塞给了池迟这位年轻的影后,然后拿起相机咔嚓咔嚓地拍了好几张照片。

“她说这样孩子长大之后,身为妈妈的她可以跟儿子说妈妈最喜欢的女明星曾经抱过他了,他是个被祝福的孩子。”

精通多国语言的林智告诉了有点惊讶的池迟这位妈妈嘀嘀咕咕地到底说了什么。

女孩儿笑了笑,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两岁的男孩儿突然被妈妈“抛弃”了还有点懵,转着他光溜溜的脑袋到处看。年轻的影后用自己的光头轻轻碰了碰男孩儿的脑袋,两个光头交相辉映,让那位妈妈惊叫了一声又连着拍了好几张照片。

越过人群看着被人们簇拥的池迟,宫行书笑了笑,转过身继续和当地专程过来看他的影坛名宿交谈着。

“鬼子虽然鸡贼了一点,但是如果你强了,他们也是真佩服你,这一点还是挺有意思的。”

回酒店的路上宫行书挤上了池迟的车这么跟她说。

池迟笑了笑,她手里拿着霓虹最有名的电耗子玩偶,这是一个影迷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