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轿...”

轿子是抬到皇帝的前殿的,在那我们要拜皇帝,皇后,嫔妃,还有天地,祖先...

落魄的花嫁

一路上我什么也看不到,除了脚前方一尺范围.身边的凤凌御一声不响,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表情.

我只觉得前面的路怎么那么长,怎么也走不到尽头,没有光亮,没有期待,像个黑漆漆的大洞.本能顿了顿脚步站住,凤凌御便抬手稳住我的腰身.

淡淡说到“小心...”我心一紧,咬了咬嘴唇,迈步继续走.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今儿是我皇儿大喜之日,普天同庆.”头顶上皇帝的声音响亮的回荡在大殿里.然后是众人恭喜声一片。

“御儿,好生待小夭...”贵妃的声音传来.

感觉覆在右手上的力道紧了紧,随即骤然消失。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儿臣,今天只能以侧妃身份娶小夭....”

“这是为何?”凤凌御的一番话使得整个大殿寂静的瘆人,皇帝也明显被他言论给惊到了,便开口问.

“因为,我已跟西朝的玉致公主有婚约在前,两情相悦...”凤凌御并不惊慌,哪怕是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结论公布于众也是相当镇静。

“这又是何时的事?玉世子,小儿说的可是确实?”

“正是如此...”然后我便听到了玉珏的声音,突兀的回荡在大殿之上。

周围静得要命,再没有任何人说话。

我一把扯掉头上的盖头,抬起头望着凤凌御“你说的可是认真?”红衣红带,俊美无俦,冷若冰霜的脸上,那双眼睛坚定而直接的回望我.

“自然是认真…”

我以为我会痛哭流涕的奔跑出去,我以为我会昏倒在地不省人事,然而,我想象中的那些反应都没有发生.听完那句话之后,只是淡淡的别过眼神,错过他一步步坚实的往殿外走去。

这种局势我能接受,再难再苦我都能承受,历经死亡的人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呢?

缘分是天定的,我们能决定的只是遭遇缘分的一个机会罢了,看清,然后懂得,属于自己的,还是属于别人的。

我甚至不觉得他这么做是个错,于他,取舍在所难免.他的抱负跟我的期望本来就是矛盾并生,问题只要存在便总有一天会浮出水面,是婚礼当口还是平静中的某一日,也没多大差别.

大不了就是我的颜面上尴尬些罢了.可如果连那个人都没了,尴尬还是荣耀还重要?怕是想不到那么多.

身后殿中的种种已经完全听不到了,我一步步走出大殿,穿过花园,一直走,虽然并不知道能走到哪里…

渐渐的才感受到心理的难过,疼痛厚重的激荡在内心深处,一波强似一波,包裹住心,缓慢地抽紧,挤压出所有空气和血液,干涩的疼,布满全身.

我貌似应该大哭一场,失恋的人尚且哭得死去活来,我这个失婚且未婚假孕的女人应该哭他个两大碗来申诉自己的不幸遭遇才对吧.可问题在于我现在半个眼泪瓣都挤不出.

头顶晴空万里,心内副热带低气压盘旋中.

“哗”凌空有人翻飞,跃过我眼前,只是眨眼间.黑衣掩面,赤手空拳的和我面对面.我心一惊,该不会杀人灭口来了吧.

“你这是杀人还是劫婚...”大部分人都已经调去前殿,这会深宫内苑看守松懈.大白天的穿黑,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刺客?

我正发呆,那人一步步逼近,他进我退.还未等我再次开口,黑衣人极快地出手正中我胸口,一股甜意涌上喉咙,身子往后仰去.黑衣人动也不动,眼看着我坠入身后的池塘.

池塘其实并不深,里面还种了密集的荷花,我栽下去之后七手八脚的挣扎中竟然扯住了莲蓬茎.死死抓住平静下气息,甜意再度涌上喉咙,被强压下去.

抬了抬脚,沉得要命,估计是陷在淤泥里了。才庆幸还好不是头朝下栽过去,不然肯定挂了。在往上面望去,还哪里看得见黑衣人的影子。

厚重的衣服和头饰浸水之后质量加倍,还要应付脚下的淤泥,撩了撩贴在脸上的头发和污水,揪住成把的荷花往岸边挪去.

眼见我过之处刚刚还生气盎然的荷花早已倒在水面上成了浮萍状.终于能摸到池塘边的台阶了,用力地抬了一只脚攀上,大半个身体也倚过去,使劲地拔着另一只淤泥里的脚.

“小夭...”

我抬眼望去,凤凌逸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吃惊的看着我贞子般从池塘里爬出.

用了用力,未果.朝他开了口“过来帮忙啊...”

他三步并成两步上前把我拉出池塘.

高耸的发式已经坍塌大半,有些甚至已经散开贴在脸上,一身喜服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下襟和两条腿遍是淤泥,估计脸上也应该色彩斑斓了。

“你...”完全不用等他把话说完我已经了解他的意思.

“做人没信心,自杀没决心说的就是我这种人...所以,你的想法不用往下继续了...” 凤凌逸不羁的笑容跃然脸上,有些安慰.

“呵呵,真是你叶小夭的风格.这幅光景还能这个态度…”

黑水滴滴答答的从脸上往下流,用手抹了一下乌七麻黑的一片,可想而知本新娘的脸何等的混乱,不禁自己也苦笑起来.

甜意又来,轻咳一下却有腥甜的液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抬手搽了下嘴角,触目惊心的红…

“你受伤了?”凤凌逸赶紧上前扯过我的手,看着那抹红,有些激动.

我的头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死死盯着手心的一抹红,这就是传说中的吐血???不过就一掌下去竟然内出血,我也太脆弱了点…

下一秒,身子一轻,我被凤凌逸麻利地抱起往花园深处走去.

“御医,小夭怎样了?”萧贵妃站在我床头表情严肃的问.

杨一城战战兢兢的把了一会脉表情凝重的转过身“王妃,有内伤,又气急攻心,阴湿侵体,喜脉滑动微弱,怕是,怕是难以保住胎儿…”

“怎么会这样…杨一城,你好生看着王妃,任何不妥立即诊治,马虎不得…”轻扶上皱起的眉头,疲态尽现.

“遵旨,臣马上去熬药…”杨一城连忙退下.

凤凌逸望了望我又看了看贵妃,开口道“母妃,让小夭暂时在寿薇宫修养吧,让蓉儿照顾她,您回宫歇着可好…”

萧贵妃估计此时正烦着玉致公主的事,没心思管我住在哪,只要不是德阳宫就成了.

略微点了点头,目光丝毫怜悯的望着我“好生休息…”

我颔首。

贵妃走后,外面的凤凌夕萧绍云等人连忙进来探视,唯独不见凤凌御.

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凄楚卑微,我平和的面对每一个向我投来悲凉目光的人。也是,这个年代最倒霉的女人也不过就我这样的吧.

未婚先孕,未拜堂却已先下堂,刺激过后遭偷袭吐血又滑胎,秦香莲也没我惨…

当头好大一个衰字…

半夜,杨一城把第二拨药煎好给我送来。

“老杨,你这药到底是治什么的?”话说现在的我应该不用再安胎了吧,我需要喝的是一碗云南白药…

“回王妃,保胎药…”

侧目,怒…

“姐姐我,现在吐血呢,你给我保胎药?你怕皇后就不怕我是不?”

“臣不敢…”

“想让我喝这药也成,不过给我煎碗治内伤的药来先,不然,拒喝…到时候看你怎么交待…”怕死是人的天性弱点,何况是像他这般有把柄之人,一朝被威胁,十年留阴影…

其实到现在我仍不能确定那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皇后?贵妃?

如果只想让我掉进池塘没了孩子不用你推我自己跳也可以,何苦顺手给我打个吐血,?演得也太逼真了吧…

害我现在脸色苍白胸口发疼的卧床,不用装,根本就是十足病秧子一个.

烛影摇曳,轻微的开门声.我以为是杨一城,刚想开口,却见凤凌御踏步无声的走进来.红衣早已褪下,雪白的一身,目光清冷,眉头微聚.

“你受伤了…”

“嗯,不受伤你还有命站在这吗?”我望着眼前的他,百种情绪交杂.

“小夭…”

我抢先一步开口“我没怪你,天下没有埋怨不爱自己的人这个歪理。何况,你并未承诺我过什么.我的使命应该也完成了,剩下的,你自己努力吧…”顿了顿“凤凌御,有种踏进房间跟我解释,那就有种要到你想要的.能做到今天这步就别让我他日看你笑话…”

他不说话,目光深深看着我,复杂深情而又残忍.好一会转过身往门口走去“保重…”

我笑了笑“至今日起,不要再私下见面,你我,已经错过了…各自安好吧…”他定了身形,像是历经犹豫,可最终还是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有些话是需要共勉的,正如刚刚出口的话,试探也好,说服自己也罢,最终还是得到该来的结果.

我从不躲避那些伤害我的事,越是面对便越是疼痛,疼痛让我更好地接受,让我更坦然面对.为爱走天涯的故事只有在书上才有,现实中距离就是距离,是任何意志没有办法缩短化解的.

我想来想去竟不知道这样的结局究竟该怪在谁身上?我?凤凌御?没有答案…

“王妃,药煎好了…”

我接过药碗,黑漆漆一片“治什么的?”

“清淤,化解炎症,调节血脉通络,护体养身,专治气血不足,气急攻心,血脉不调,也治…”

“得得得,行了,我喝…”一闭眼,苦涩难闻的药汤顺着食道缓缓而下.

“王妃,还有一碗…”杨一城手里还有保胎药一碗.我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这孩子怎么还不掉啊,这药要喝到何时????”

杨一城谄媚赔笑“快了,快了….”

再一仰头,一滴不剩…

杨一城满意的接过药碗“我过一个时辰再来,您先歇着…”随后关了门退出去…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哪有睡意,一个人瞪大了眼睛望着帐顶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杨一城又返回,手里还多了个铜盆。

“干吗?”我狐疑.

“王妃一会只管痛苦喊叫便是…”说着上前掀了我的被子“得罪了,您先忍忍”说完把铜盆里的东西全部倒在我的两腿间,顿时一股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我仔细一看,血肉模糊的一大滩充斥两腿中间染红了满床和白色的内衣裤.我愣了愣,浑身开始无力“老杨,有没有告诉你,本姑娘晕血啊…”

“事出有因,王妃忍忍..”

“王妃把手沾满血才逼真…”

我顺从的把手放在铜盆里摸了摸.此时的杨一城完全没有那幅胆小怕死的表情,手脚麻利,镇定自如好像换了个人.

“王妃可以叫了,表情尽量痛苦…”说完走到盆架处把水盆里的水倒进铜盆,随手牵了块绵帛.

“啊…疼….阿…”我此时作毛虫翻滚装.杨一城赶紧上前用帕子搽那些血肉.然后走到门口大喊“来人,快来人啊...”

不过一会工夫,凤凌逸还有他的王妃,全部来到我的床前.

我虚弱的瘫在床上,用力喘息,一番折腾下来满头大汗,效果十分逼真.

“她到底怎样了?怎么这么多血?”凤凌逸焦急的神色尽现.

“回五世子,王妃身子太弱,药物没有办法作用,孩子保不住了,王妃她出现小血崩的状况”看他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跟刚才镇定麻利之人丝毫不同.难道….?

“快去找其他御医来,快去…快…”凤凌逸基本是用吼的..

杨一城连滚再爬的出去了。

“小夭,小夭,觉得怎样了?”耳边凤凌逸的声音轻微的传来,我稍微睁开眼睛,一张俊脸不羁表情再无一丝.焦急而严肃.

“我...”颤颤巍巍伸出血手一只,他连忙伸手握住,紧紧地,弄得我生疼.

“你不会有事,放心...已经叫太医去了,你挺挺...”扭过头“太医呢?太医呢....”身后的蓉儿王妃被他这一吼吓得一闪身.扭头吩咐奴婢“快,快去叫...”

过了会之前照面的叫做怀安的男子赶来,把了会脉“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先止血吧.请世子和王妃先出去…”

屋子里静下来,只有我、杨一城、怀安.

“杨太医,麻烦你按这副方子抓,三碗水熬成半碗.”杨一城领了方子,看了我一眼随即走了出去.

我慢慢坐起来,嫌弃地走到水盆前开始洗手.基本上整个衣裤都是血,着实恶心.

“王妃莫要洗,过会还有人要来..”怀安慢声细语的对我说.

“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啊…”并不反驳我的讽刺,他只是略微的笑笑.

“王妃内伤,需要静养切莫动气…”

天不亮果然又来了人,凤凌夕和萧绍云,连萧贵妃也来了,看着浑身浴血的我,都吃惊不小. 尤其是凤凌夕的表情,跟糊了胶水的窗纸似的.还扶我起身亲自喂药.我24小时之内居然连喝三碗药汤,整个脸都绿了…

最后连皇上皇后都亲临探病,我面子前所未有的大.送来的各种名贵中药全部化成黑漆漆的一碗,每日早中晚不断歼灭中.

凤凌逸还是每天必来的,见我身体转好,待的时间也稍微长一点.

“这件事之后有什么打算吗?”接过他手里的药,心情不那么抵触了,毕竟那么好的药不治病还养颜呢.几口下肚.

“我其实想出宫的,留在这似乎也没什么意义.”能利用的部分被毫无保留的利用之后,扔了岂不干净...

“你当真不在意他娶西朝公主的事?”他仔细的看着我的反应,像要找出我的破绽.

“在意,但是无能为力,我不是求而不得同归于尽那种人,难道你想看着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逼凤凌御?还嫌我脸丢的不够彻底?”我恶毒的盯着他,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他淡然的笑着“可我总觉得小九这么做有其他原因在里面.那小子精的很.” 

真让人叹息“管他什么原因,不是我这个病人该操心的事吧…”

我们都不再说话,静静的各怀心思.

爱中有很多事情让人感觉疲惫,很多结局都是因为人生中再无能力承受它人人生之重而由于了解才分开。

我亦感到疲惫,人心似海,别人都是站在岸边凝望浩瀚汹涌澎湃.

太深,太辽阔,我也终于在他的人生面前感知自己分身乏术.

其实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可以并愿意为对方赴汤蹈火,可越来越发现心有余而力不足,等到失落了自己才真正领悟到安身是之于立命之前的.

我曾无数次从夜里想到黎明,思考人生中无尽的正负命题,想一次痛一次,痛一次了解一次,放手,能做的除了放手,还能如何?

安身之于立命前

我的平平淡淡,我的感情一对一,再无可能再从凤凌御身上找到.

他像个堵在我人生前路上的巨石,绕不开,推不动,我只能在上面刻上“小夭到此一游”然后风度翩翩掉头离去.

这个皇宫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能保护我,爱惜我的.都是你扶我,我拉你.

今日朋友也许明日便是仇人.假借着谁的恩宠,喜爱,做个穿梭在夹缝中的蚂蚁,你呼我就来,你挥我则去.

待他日破土从来,我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蚂蚁一只,凭空而来也凭空而去.

女人?女人从来都是男人斗争中最先被牺牲掉的,天下太平时宠你,乱世动荡时舍你,便是功德圆满之日竖一百个功德碑给我,我便能前尘后世的来过了?

过了便过了,爱如此,人亦如此.

我炼不成金刚不坏之身,也不愿意当作熬完的药渣无情倒掉,活在人世,不仅只为情爱.

从那日之后凤凌御在没有来过,我承认我每天都有想他,想得时候心酸酸,便自我鼓励一下大唱

十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