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这里,轻叹一口气,身体一歪,一头栽下那疾驰的骏马。

百草感觉到身后一凉,她惊极,回首,便见那伤重男子坠落地上,如一尾被捞上岸的鱼,身子连连翻滚,尘烟四起。她想喊,却已忘了他叫什么名字。

身后追兵如一股黑潮涌来。还没等她转回头去,便瞥见那为首黑甲男子忽然从马上跃起,双脚在马背上用力一点,人影已飞上半空中。

百草骇然,下意识地一紧手中缰绳,座下骏马扬脖长嘶,她惊魂未定,却已见一个黑影从她头顶跃过,落地,稳稳立于前方大地上,挡住受惊疾驰来势汹汹的骏马。

一瞬间,百草顿时觉得全身血液齐齐冲向头顶,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勒住那缰绳。马匹惊嘶响彻云霄,可终究是扬起前蹄生生停下了,停在那黑甲男子面前,掀起团团尘土,几欲掩盖住那挺立如柱稳如磐石的男子。

如此疯狂的男人。

百草坐在马上,通体冰凉,颤抖着双手,盯着那烟尘中巍然不动的身影,最后连嘴唇都抖了起来。

烟尘渐渐散去,露出那马前男子的轮廓,黑眉,黑眸,黑甲,仰头看着马上的她,眸子亮得像天边那柱夺目的曙光。

怎么能,怎么能是你?

百草偏过脸,转目望向那天际的橘红曙光,忽然双肩一抖,泪水倾泻,她垂头,痛苦地呢喃,“你疯了…”说着手中缰绳一松,长发掩面,恸哭无声,身子一软,便昏昏从马上跌了下来。

独孤无涧上前一步,张臂接住了那从马上跌落的昏迷女子。

他垂首,望向怀中那无声无息的女子,素白容颜,长发纠结,一脸冷泪,“怎么是你?”他轻叹,“果真是你…”

此时,青鹰等人才白着脸急急冲来,却只听见独孤无涧沉沉叹息。青鹰目光一瞟,顿时呆住了。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他还记得。那个大雪之夜,谁不记得那个女子凄厉无助的求援,那声声泣血。

平州督府。

百草觉得从来没有睡过这样漫长的觉,昏昏醒来时,已近黄昏。

一缕夕阳照在她脸上,她眨眨眼,撑着酸软如散的身体坐起来,锦被滑落,她看见自己穿着干净洁白的棉绸中衣,一怔,昏迷前的记忆涌来,她顿时胸口一窒,掀开被子便跌跌撞撞地想下床来。

光裸的脚尖,还未触及那冰凉的地面,她便愣住了。一圈白布缠绕过她纤细的脚,包扎得简单而整齐。谁为她包扎了双脚?她的双脚什么时候受伤了?

她哪里还记得起,那一夜逃亡,脚心早已被山上尖石划破,只不过因为逃亡太过激烈紧张,所以她才来不及察觉,如今平静下来,伤口一丝丝地牵扯着痛。

她坐在床边,垂着头,任由那包缠白布的双脚,晃晃悠悠吊床边,并不着地。有很慢的脚步声传来,很轻的声音,却打破屋里的寂静。

她不抬头。

因为她看见有一双男人的手,提着一双白色软缎绣鞋,然后把鞋轻轻放在她脚下。那鞋很素净,月白色,只在鞋尖绣了一朵雏菊。

那男人声音很沉,说得很慢,也不太顺畅,“看…合不合脚?”

百草微微抬眼,眉心抖了抖。那男人黑铁盔甲上冷冷的光,反射了窗外的夕阳,亮得刺眼。而他,就在这束金灿灿的夕阳里,右膝微屈,几乎是半跪在她面前,缓缓抬起脸来。

乌黑的眉目,被夕阳镀上一层霜染般的光华,一丝不乱的束发,只是更显他饱满的鬓角和挺直的鼻梁。

独孤无涧,你说,人生是不是一场奇怪的笑话?仇人和仇人,将军和流寇,无论怎么相识相遇或重逢,两人都隔着一条鸿沟遥相对望。

她别过脸,凝住目色,望向窗外,掩住了那混乱不堪却无论如何平静不下来的情绪,深深呼吸,不言不语。

独孤无涧也不语,深深看那夕阳中的容颜,近在咫尺。金色的夕照,勾勒出她风姿秀韵的侧面,光洁的额,如今已有些疲色,会笑的眼,如今已不会水波流转,花瓣般娇艳的唇,如今已寸寸凋谢。

他想不通她为何会和一群逃犯混在一起,他不知道那重伤垂死的男子是谁,他想知道那个妖眸男人为何带走她却不再守护她,他唯一知道的是,她应是过得很不好,眉眼疲惫无一不透出颠沛不安,手腕不足盈握,清瘦许多,神情缄默,只剩下淡漠生离这一种表情。

他手下一动,想为她套上一只鞋。但她抽开了脚,转过头来,冷冷看着他,“将军,男女有别。民女自己来。”

她的目光已平静,不含温度和情绪,看他,像个陌生人。

他一滞,默然起身,退后一步,看着她慢慢穿上那双绣鞋和枕边月白色的外衣。

她站起身来,微微晃了晃,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默默系好了外衣,蜜荷色的裙服上,绣了淡淡两朵百合,这身衣裙,真是精致,哪里该拿给她这样流离失所的平民女子穿。

穿好衣服,她再次深深吸气,然后转过身来,目色望向门边,并不看他,“将军明察,民女并非逃犯…”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投射在地上,成为一道明亮的线,隔开两个相向而立的人,许多微小的尘粒在那束光中飞扬。

独孤无涧动了动嘴唇,“我知道。他是谁?”

百草道,“他救过我的命。”

独孤无涧沉默片刻,“他的伤很重,快死了。”

百草赫然一惊,转身便向屋外疾步走去,“他在哪里?他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但没等她走出两步,便觉得腰间一紧,一只手臂从身后捞过她,将她带进一个熟悉而温热的怀中,他的呼吸急促,声音暗哑,下巴抵在她鬓角边,声音从背后传来,有些不稳一般,“你,为什么过得不好…”

百草身子一僵,眨眨眼,缓缓吐一口气,淡淡道,“我也想过得好好的,可是,将军,你可认得天鹰堡堡主?是他说,不。”她一点一点掰开独孤无涧环绕在她腰间的手,转身仰头看着他,忽然轻轻一笑,“将军,你说,虎毒不食子,这句话有没有道理?”

她缓缓弯腰一福,“多谢将军不杀之恩。”说罢,转身出门,“请将军允许民女见我救命恩人一面。”

大狱中。

图顾气若游丝,趴在一堆乱草里,一动不动。

铁锁声动,似乎有人奔进来,轻轻推了推他,急急道,“你怎么样?”说完,那人便开始翻动他背上包扎伤口的布条。

他痛哼一声,艰难地睁眼,看见那个女子素白的脸。他缓缓吐口气,“你也算命大…”

百草却顾不上他嘴里絮絮说着什么,手脚麻利地解开他背上的布条,只见一条从右肩胛斜斜划至左腰腰侧的深长刀伤,几乎贯穿他的后背,将他那原本就血肉模糊糜烂的背,更是摧残得惨不忍睹。

布条已被鲜血浸透,他的脸色白得要命,她猜他不知失血多少,才如此垂垂命危。于是红了眼圈,咬着嘴唇道,“对不起,我…我现在才…醒来…”

她掩上那血渍浸泡的布条,别过头,站起身来,走向狱外。

图顾觉得脸上有些凉,用尽力气抬手抚去,竟是一滴泪水。他微微惊讶,转头望向大狱外,那里稳稳站着一个黑甲男人,火把熊熊,映耀出那男人坚毅冰冷的脸。

他记得这个男人,在平原上,他彻底昏迷过去的一瞬间,他看见那男人张臂抱住了从马上跌下的百草。那一刻,那个男人一脸惊喜和难以置信。

他叹气,阿尔斯愣,这么说,赤贺那晚说的话是真的?那个黑甲男人,金德王朝御封将军,独孤无涧?

百草走到独孤无涧面前,还没开口,独孤无涧却说话了,“你要我答应,让你为他治伤对不对?这场景很眼熟。”

百草道,“那你答应不答应?”

独孤无涧道,“那个人呢?”

百草知道他问的是谁,“走了。”

独孤无涧道,“你为何不随他去?”

百草想了想,避开不答,只问,“将军答应不答应?如果我求你。”

独孤无涧沉默了,不言语。

百草抚了抚鬓角乱发,轻轻叹气,“我好像的确没什么可拿来相求将军救一个不相干的人,何况那人还是逃犯。以前有个人教过我,他说,交易之道,诚信为首,于是我用一夜换了一个时辰。这样好不好,我再用一夜换…”

“你闭嘴!”没等她说完,独孤无涧已暴喝一声。她听见他拳头捏得咯吱轻响,看见他额角有青筋微露,双眸中深黑光芒被什么刺得粉碎,但是他转身,不再多看她一眼,冷声道,“初一。”

初一从入口处的阴暗中走出来,灼灼目色,看向百草。

百草也看着他,不闪不避。那个清瘦的刀疤男子,她也还记得。

独孤无涧大步向外走去,不再说只言片语,很快便消失不见。而初一却已全部了然,也不语,只是看着百草,“姑娘请讲。”

百草淡淡开口,“带我去城里最好的药铺。”

初一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百草于是跟上,不料,刚走了两步,初一忽然转身过来,她刚刚溢出眼眶的泪水,顿时让他一览无余。

她有些措手不及,来不及掩饰眼中支离破碎的疼痛,呆呆看着他。

初一目色微闪,又回过身去,继续走,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姑娘果然会哭。”

夜晚再一次降临时,大狱里变得冷起来。

图顾哆嗦了一下,恹恹看一眼地上那碗温热的汤药,连张嘴喝药的气力都没有了。

他疲惫地闭上眼,沉默地任由百草在他背上涂抹药粉。沉默许久后,他忽然缓缓道,“你叫百草对不对?”

百草偏着头,轻轻抖着药粉,“对。”

图顾道,“百草姑娘…多谢了…”

百草道,“有何可谢,怪我。”她说着,抽了干净白布,准备包扎好伤口,“把药喝了。”

图顾喘口气,闭上眼睛,“…我很累了…”他微微摇摇头,“九年…九年…我很累了…”

百草轻柔地包扎伤口,“你要相信我。”

可是怎么相信,她不想告诉他,他的整个后背都已经腐烂发黑,伤及脏腑的刀伤和炸伤并非最致命的,致命的是那蔓延迅速的奇毒。她觉得难过,如果没有大量的失血和经脉断裂,或许,或许,毒并不会蔓延得如此快。

图顾却继续说话,慢慢说,他的唇发黑,额上的皱纹深得像沟壑一般,“…我…和阿尔斯愣…同年,我和很多没有姓名的孤儿一样…是皇储们的陪练…”

百草轻轻在他背上打了一个结,停下来,坐在他身边。

“…我跑得最快…阿尔斯愣总找我比试,比试谁跑…得快…我从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让着他,他称赞我,说…我跑得比鹅毛飞起来还快…那时真是好高兴…他是最善良的皇子,还有一个花朵一样的小妹妹…”

百草看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温柔的笑意,那笑意柔和了他脸上的棱角,让他那平凡普通的脸,变得生动起来。

“锦雅公主。她最喜欢的…是她的二皇兄…她那时还是个小小的人,…总跟在阿尔斯愣屁股后面,像个小尾巴…”

他喘口气,接着道,“她最喜欢看我们比试…她总穿着一身雪白的裙子,…像个小仙女,乖乖坐在终点,…等着看我和她的二皇兄…谁先到…”

百草举起药碗,默然而固执地往他嘴里灌药,但他只喝了两口,便全部吐了出来。黑色的药液里掺杂了鲜血,百草眼睁睁看着他的脸一点一点变黑,想起身去取银针。

但图顾轻轻叹气,“…没用的…你比我清楚…”

百草背对着他,深深吸气,艰涩地道,“…你等着,我找齐剩下的几味药就好。”

图顾继续道,“所以…每次我都跑在最前面,因为…锦雅公主会站起来对我笑,说…图顾哥哥…你赢了哦…”

“没有外人的时候,她…会叫我图顾哥哥…我知道那在皇宫中是大逆…可是阿尔斯愣教她这么叫我…”

“十六岁…我追随王上去了战场…很多人死…阿尔斯愣从战场上的尸体里扒出我…他大笑…说图顾…我就知道你没死…他接着哭,说…你死了谁和我比试跑得快…”

图顾轻笑,唇边溢出黑色的血来,“我知道他孤独…王宫里处处戒备,充满背叛和伤害…谁也没想到,他先离开,离开那个国度…”

“我…变成四羽…红宫杀手…赤贺的杀人工具…九年…九年你猜有多长…我在最见不得光的地方,看着锦雅公主长成美丽的少女…她极度…看不起我,她说我背叛,贪慕虚荣…”

“百草姑娘,你说…我本就卑微,她比云彩还美好…我说什么好?”

他再一次阖上眼,沉沉喘气,脸已扭曲起来,四肢都开始痉挛,百草抽出一排银针,飞快地扎进他几处大穴中,然后不断变幻穴位。

他抖了抖,痉挛的四肢开始松懈,“后来…她远嫁鲜国…我…在和阿尔斯愣比试的那处树下看见她…她独自一人,连侍卫也没有…我掉头走…她转头过来,说…图顾哥哥…你还记得鹅毛飞起来有多快?”

“我不敢…停留…我怎么不知道…鹅毛飞起来有多快…她和阿尔斯愣,是世上最美好也最可怜的兄妹…”

百草呆呆看着他,竟然看见有黑色的泪,缓缓流出他眼角,“九年…我一共偷偷见过王上…三次…每一次…我都想也许会被发现会没命…可偏偏我活了下来…直到见到阿尔斯愣…”

“…可惜…”他的声音渐渐低落,“见不到其其格,…其其格…百草姑娘,你知道爱一个人而…不能言语…是什么感受…”

黑色眼泪在他脸上形成了诡异悲凉的两条黑线。

“…像…像地下的老鼠…永远见不得光亮…你说多累…”

他长长吐一口气,“谢谢你,用尽力气不让我…痛苦…”他忽然张眼看百草,“…我不知道我…那日有没有做错…你如果…能再见阿尔斯愣,让他告诉其其格…我…图顾…从未背叛和离开…”

说完,他闭上了眼,平静极了,久久不动。

百草身体一歪,跪倒在他身边,医者,原来也有这般无助的时候,欺骗病人和欺骗自己。

大狱冷寂。

她慢慢垂头,伸手捂住嘴,低声呜咽,继而放声痛哭,泪水汹涌澎湃,哭声响彻牢狱,仿佛许多许多沉淀的悲伤,又被翻出来,如洪水破堤而出。

有人静静走到大狱外,隔狱看着她。

“你黄昏时便知,他经脉断裂剧毒发作,必不长久,为何还要努力?”

百草抬起头来,满面泪水地看着那黑甲男子,他那么轩昂那么笔直,站在牢狱中仿佛一颗星辰点亮黑暗,可为什么他是拉开一切悲伤颠沛生离死别肝肠寸断的始作俑者?

爱一个人不能言语,和恨一个人不能言语,如果两者兼有,会有多水深火热?

她忽然就痛得撕心裂肺,站起身来,便扑向牢狱上的木栏,朝着那男人,隔狱嘶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独孤无涧,你说为什么?我要多努力才有勇气对你承诺永生不见师兄?我要多努力才有勇气不恨你不恨师兄?我要多努力才有勇气忘记我们母子是别人报仇的工具?我要多努力才有勇气对死在我身边的人无动于衷——”

天昏地暗。

她缓缓滑倒在地,哭得说不出话来。

独孤无涧缓缓蹲下来,隔着牢狱,看着她,忽然说,“对不起。你想去哪里?我送你。”

他想伸手过去,摸摸那女子的长发,但他忍住了。他想,隔得太远了,够不着。

于是,手抖了抖,孤零零停在半空中。

本书由首发,!

[一百零二 普山翠园]

翌日清晨。

百草易作男装,束起长发,坐在铜镜前,默然许久。她哭过的眼仍然微微红肿,面容苍白。

她站起身来,走出房门,看见院子里一个清瘦的背影。

那背影转过身来,清俊的脸上有一道细细的刀疤。

初一。

初一看着她,很平静地开口,“百草姑娘,将军想请你共用早膳。将军说,姑娘若不愿意,可即刻启程。”

百草竟然很平静地点头,“好。”

初一似乎并不惊讶,转身领了百草而去。

平州府衙后院。

那花厅不大,却很雅致,没有一个下人,很是安静,唯有桌上菜品冒起腾腾热气,模糊了桌后的牡丹屏风。

独孤无涧此时便坐在桌边,不言不动。

百草走进去后,初一便离开了。花厅里唯剩下她和独孤无涧二人。

她不看他,坐在他对面。她记得仿佛很久以前,在天鹰堡的一个早晨,她也这样和他相对而坐。那时,她还心思灵动不谙世事,还有力气和他生气和他赌气。

倒是独孤无涧先开了口,“没想到你会来。”他的声音略哑,很是低沉,透出一夜辗转不眠的疲惫。

他并不抬眼看她,只是动手舀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粥,推到她面前来,“野参鸡茸粥。”

于是两人开始默默吃饭。兴许是昨晚大狱中那一场痛哭,耗尽了眼泪,百草这时觉得心情平静,死一般不起波澜,她一口一口地喝着粥,不说话,勉强自己吃得饱饱的。

一顿无声的早膳,似乎吃了很久。

终于,百草放下竹筷,抬眼看向对面那仍然慢慢吃东西的男人。

他垂着头,吃得很慢,从对面看过去,鬓角漆黑,额头饱满,面容冷沉一如他那身玄黑铁甲,只是,额角上多了一条伤疤。百草想起在边关时听说的那场恶战,她猜他一定是数度浴血,眉目间才因此隐隐留下了硝烟的痕迹。

“将军。”她轻轻开口。

独孤无涧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话,却不抬头,慢慢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勺子,淡淡道,“嗯?”

百草道,“能不能给我一张纸和一支笔?”

独孤无涧眉色一动,但他没有问缘由,只是叫侍卫很快送来了纸和笔。

百草执笔,默不作声地在那张白色薄纸上写字。这是毛宣纸,吸收墨迹的速度十分快,百草刚写完,整张纸上的墨迹已完全干了。

她支起一根手指,将宣纸推到独孤无涧面前,道,“将军,照着这个配方和方法制作金创药,止血效果奇佳,或许整个军营都能用上。”

独孤无涧一愣,终于抬头,但百草避开了他的目光,站起身来,不再说话,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