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酒说:“这叫没事?”

白月狐道:“嗯,我们一族自愈能力很强,况且人类的医院对于我们来说没什么用。”

陆清酒道:“那你需要什么?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白月狐思考片刻:“我需要食物。”

陆清酒道:“好,我马上给你做吃的。”他担忧的看着那伤口,心中却还是放不下心,小声道,“需不需要把伤口清理一下啊?”

白月狐道:“可以。”

陆清酒闻言急忙去屋子里找到热水和纱布,还有消毒用的一些医疗用品,回到院子里后,让白月狐躺下,自己半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帮他清理了一下伤口。这伤口是被什么猛兽划伤的,在里面甚至找到了一片碎裂的指甲,陆清酒一边清理,一边觉得心疼自己被欺负的狐狸精。

“那东西怎么样了,还会再来吗?”陆清酒问道。

白月狐半闭着眼睛,黑色的发丝在身后散乱开,倒是衬的他整个人充满了一种慵懒的诱惑:“可能会吧,但他比我伤的重,想要回来,没那么容易。”

陆清酒哦了声:“你先休息,我帮你做点吃的。”

白月狐道:“嗯……等等。”

陆清酒道:“嗯?”

“你兜里放着什么?”白月狐忽的发问。

“黑色的鳞片。”陆清酒把自己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院子里的鳞片都消失了,只有他手里的这一块鳞片依旧存在,这鳞片他还挺喜欢的,拿出来后在手里摩挲了几下感觉到那光滑的质感,“怎么了?”

白月狐表情有点不自然:“你留着这个做什么?”

“哦,我觉得挺好看的。”陆清酒道,“有问题吗?如果不行我就丢了。”

白月狐道:“……也不是不行。”

陆清酒莫名的看着白月狐。

白月狐道:“算了,你留着吧。”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看着陆清酒摩挲鳞片的动作,他的脸颊上浮起了可疑的红晕,不过因为陆清酒的注意力在白月狐胸口的伤口上,倒也没有注意到。

“那我就留着啦。”陆清酒露出笑容,“我去做吃的了。”

白月狐点点头,由着陆清酒去了。

这会儿天已经蒙蒙亮了,江不焕迷迷糊糊的从梦中醒来,一睁开居然看见陆清酒在院子里喂白月狐吃面。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是揉了揉眼睛之后,才发现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太荒诞了,荒诞到他都觉得自己模糊了现实和梦境间的界限。

江不焕从地上站起来,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痛,他慢慢的走到了陆清酒和白月狐的身边,小声道:“早、早上好啊。”

陆清酒头也不回:“早上好,厨房里有早饭,你自己去拿吧。”

“昨天晚上我是做了个梦吗?”江不焕迷惑道,他记得天上下了血雨,整个院子都变得乱七八糟的,可早上睁眼一看,这周围不都好好的吗。

“不是梦,是真的。”陆清酒道。

江不焕看到了白月狐的模样,一夜之间,白月狐就长出了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不过脸色倒是比昨天难看了很多,“白先生受伤了吗?”

陆清酒道:“你去吃东西吧。”他没有回答江不焕的问题。

江不焕识趣的点点头,转身走了。

在他走后,陆清酒却是有些疑惑:“伤你的那东西,是跟着江不焕来的?”

白月狐:“是,也不是。”

陆清酒:“什么意思?”

白月狐道:“江不焕身份特殊,他只是想让江不焕死在水府村。”

“身份特殊?”陆清酒有些讶异,“他……也不是人?”

白月狐道:“是人。”

陆清酒蹙眉,不明白白月狐的意思,但白月狐却已不打算解释了,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陆清酒见他脸上的倦色,也没好意思继续打扰他,见碗里的面吃得差不多了,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了白月狐身边,让他自己休息。

朱淼淼神清气爽的睡了一觉,起来却看见陆清酒和江不焕都是一脸睡眠不足的模样,惊讶道:“你们两个怎么都一副没有睡觉的样子?昨天晚上背着我抓鬼去啦?”

陆清酒:“嘿,还真是抓鬼去了。”

朱淼淼:“……算了,我不问了,你也别说了。”她本来是不信这些的,但是自从后院那口井治好她秃头的毛病后,就不得不信了。

陆清酒打了个哈欠,让朱淼淼别去吵白月狐,让他在院子里休息。朱淼淼虽然奇怪,但还是很听陆清酒的话,乖乖待在了家中。

尹寻没一会儿也来了,和陆清酒江不焕一样,同样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显然他昨天晚上也看到了发生的那一幕,完全没能睡着。

“白月狐没事吧?”尹寻小声的问陆清酒。

“受了点伤。”陆清酒道,“他说自己没事。”

“哦。”尹寻道,“昨天晚上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要出大事了呢。”

“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吗?”陆清酒想了想,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了那块黑色的鳞片,“这是我昨天晚上捡到的。”

尹寻看见那鳞片表情扭曲了一下:“你捡起来了?”

陆清酒:“是啊。”

尹寻:“白月狐知道吗?”

陆清酒:“……知道啊,他同意让我留着了。”

尹寻:“……”

陆清酒:“怎么了,你脸色怎么那么奇怪?”

尹寻憋了半天,硬生生的憋出来了一句:“没事。”

陆清酒狐疑道:“真的没事?没事你怎么这个表情?”

“哦,我就是觉得这鳞片拿着不太合适。”尹寻小声嘟囔,“谁知道有什么副作用啊。”

陆清酒倒是觉得无所谓:“有副作用白月狐会和我说的,应该没事。”

怎么没事啦?你知道这鳞片意味着什么吗?这鳞片只有他们的伴侣才能拥有啊,你就拿在手里当收藏品了,别最后把自己给收藏了进去啊——尹寻在内心疯狂的咆哮,但为了自己的小命没敢把这话说出来,他害怕万一是自己误会了白月狐的意思,白月狐对待他可不像陆清酒,在白月狐的眼里,他顶多算个会说话的储备粮,完全是没有人权可言的。

因为白月狐在院子里休息,所以陆清酒让这几个人在家里待着,别出去打扰白月狐睡觉。

朱淼淼看大家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十分好奇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无论怎么问却都没人肯说,最后只能无奈的放弃了,并且强烈怀疑这群人是不是背着自己去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我们几个大男人能做什么啊?”被吓了一晚上的尹寻委屈了,他还想像朱淼淼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安安稳稳的睡一晚呢。

“谁说大男人不能做什么了。”朱淼淼一拍桌子,“现在男人可不安全,特别是江不焕这样可爱的男孩子,出去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江不焕:“……”他总觉得离朱淼淼远点就是保护自己了。

陆清酒道:“你们玩吧,我去做饭了。”

“三个人怎么玩啊。”尹寻道,“不然我也来帮你吧。”

朱淼淼撸起袖子:“三个人怎么不能玩了,来来来,我们来斗地主!”

尹寻一头雾水的被朱淼淼拉了过去。

陆清酒去厨房做饭了,虽然早晨喂了白月狐一顿,但是按照白月狐那大的吓人的胃口中午肯定会饿,再加上白月狐还受了伤。

想到白月狐胸口的伤痕,陆清酒有些愁,也不知道白月狐的伤多久能好,会不会在身上留疤,变回原形的时候身上会不会因此秃一块,不过话说回来,白月狐既然不是狐狸,那到底是什么呢……他家狐狸精为啥一定要坚持自己是狐狸精?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执念。

为了给白月狐补充营养,陆清酒把家里冰箱中的存货几乎全都给搬空了,做了一桌子的肉,什么炒的炖的闷的油炸的,看的剩下三人目瞪口呆。

尹寻道:“咱们家今天过年吗?”

陆清酒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没理他:“我去叫白月狐吃饭。”这里也就他敢叫醒还在睡觉的白月狐了。

白月狐果然还在熟睡,有人走到他身边都未曾察觉,陆清酒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了声:“月狐。”

白月狐睁开了眼,看到了旁边的陆清酒。

“吃午饭了。”陆清酒叫道,“我做了好多你喜欢的菜。”

白月狐嗯了声,慢慢起身,长长的黑发披散一身,他有些烦躁的把头发随手撩到脑后,道:“先给我找把剪刀来。”

陆清酒笑道:“怎么这么急着剪?”

白月狐说:“吃饭不方便。”

陆清酒登时哑然,白月狐不喜欢长发的理由果然干净利落,也是,长头发吃饭的确是不太方便,再加上白月狐不会梳理,吃饭的时候很容易掉在前面影响速度。

陆清酒道:“没事,我先找朱淼淼要根头绳,吃完饭再剪吧。”

白月狐听完点点头,倒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结。

接着几人坐到了餐桌前,朱淼淼看着白月狐这一头长发眼睛都直了,不住的夸这头发漂亮。陆清酒找了根头绳,慢慢的把白月狐这一头黑发给束在了脑后,他头发黝黑顺滑,握在手里跟上等的绸缎似得,之前都是被白月狐一刀给剪了,这么看着还是有些可惜。

白月狐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食物上,根本不关心陆清酒在怎么折腾自己的头发。

坐在陆清酒旁边的尹寻看着二人互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敢这么动白月狐的头发,他真怕白月狐扭头对着陆清酒就是一口……不过话说回来,白月狐都同意了陆清酒碰他的鳞片了,那梳理头发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尹寻便坦然了。

陆清酒给白月狐弄好头发之后才开始吃饭,不过肉这东西,向来都很管饱,再加上为了照顾白月狐,这一桌子就没个素菜,他们四个很快就吃饱了,最后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白月狐继续往嘴里塞东西。

食物进了白月狐的肚子,却好像进了永远填不满的深渊,他没吃饱,大家都看累了。

吃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白月狐解决掉了桌子上的所有食物,吃完后,他才露出餍足之色,如同一只捕猎结束的大猫,眼角眉梢皆是慵懒和满足。

“感觉还好吗?”陆清酒都没敢问他吃饱了没。

“好多了。”白月狐说,“我去睡个觉。”他懒懒的打个哈欠,又往院子中心的摇摇椅去了。

春日的阳光正好,葡萄藤也发了芽,枝干上抽出了嫩绿的新叶,时而有鸟落在藤蔓之上,发出清脆的鸣叫。白月狐睡在椅子上,闭着双眸,美的像一幅画。

他们都没敢去打扰他,小心翼翼的在旁边活动,尹寻提议说趁着天气好可以去山上转转,摘点野果子之类的,陆清酒让他们去,说自己在院子里守着白月狐。

于是三人提着竹篮带着小狐狸一起出了门,留下陆清酒坐在院中陪着白月狐。

陆清酒去屋子里摸了本书,坐在白月狐的旁边静静的看,看着看着,睡意便涌上了心头,他靠在椅背上,竟是也睡着了。

等到醒来时,却已日落西山,他茫然的睁开眼,却注意到白月狐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凝视着他。这种眼神中竟是带着贪婪和渴望,陆清酒愣了愣,再看去时,白月狐的黑眸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和平静。

“睡醒了?”陆清酒有些不自在的和他打招呼。

白月狐点点头。

“胸口的伤好点了吗?”陆清酒还是在担心这个。

白月狐沉默片刻,伸手解开了自己上衣的扣子,露出胸膛,只见他胸膛之上已经恢复了光滑,只能看见八块鲜明的腹肌,早上那狰狞的伤口已然不见了踪影。

“真好啦。”陆清酒有些讶异。

“好了。”白月狐坦然道,“不信你可以摸摸看。”

陆清酒道:“不用了不用了。”

白月狐蹙眉:“那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摸我的尾巴?”

陆清酒:“这……一样吗?”

白月狐:“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哪里不一样了。”

陆清酒:“……”他竟是无法反驳,无奈之下,只能伸手又认认真真的摸了一遍,摸完后还得夸他家狐狸精:“恢复的可真好。”

白月狐这才露出满意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白月狐拿着尾巴威胁:你喜欢尾巴还是我?

陆清酒:当然是你啦!!

白月狐:那你盯着尾巴做什么?

陆清酒:这……这不是怕它又掉了吗?

白月狐:……

第63章 生日礼物

陆清酒的生日, 是春意正浓的三月,万物复苏,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生机。陆清酒喜欢忙碌的春天, 喜欢春日和煦的阳光, 喜欢融化的溪水,喜欢旷野里草木的香气。在姥姥还在的时候, 只要陆清酒过生日,她都会给陆清酒煮上一碗特制的鸡汤面。他们家里条件不算好,也没什么钱买蛋糕,对于陆清酒而言, 这碗面已经让他很满足了。鸡汤面里一般会卧着三个煎的金黄的糖心蛋,陆清酒两口就能吃掉。

后来陆清酒离开了水府村,很久都没有再尝到姥姥的手艺, 他记得当时父母也是想要把姥姥接出去的,只是姥姥却怎么都不同意,态度坚决的要留在这座偏僻的村落里, 仿佛在守候着什么。

三十号的早晨, 陆清酒从床上醒来, 睁开眼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过了床头放着的木盒。

木盒上依旧挂着文字锁,这些文字锁上的文字每天都会出现新变化,陆清酒今日照例检查了一遍锁头,却在看清楚文字锁后,露出了愕然之色。

他竟是在文字锁里, 找到了三个非常熟悉的字——陆、清、酒,正是他的姓名。陆清酒马上想起了和尚玄玉对他说过的话,他的姥姥在去世之前给他留下了一份礼物,那份礼物,应该就是眼前的木盒。

陆清酒的手微微发抖,慢慢的扭动锁头,将陆清酒三个字扭到了同一个水平线上,在三个字被扭齐的一瞬间,木盒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紧紧锁着的锁头就这么开了。

陆清酒紧张的屏住了呼吸,他慢慢的取下了文字锁,掀开木盒,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岁了。

陆清酒伸手将笔记本拿了出来,却看见笔记本里掉出了一块黑色的东西,他愣了愣,将那东西捡起来,入手之后,竟是发现那东西居然是一块黑色的鳞片,和他昨夜得到的有几分相似。只是这鳞片上面布满了划痕,似乎鳞片的主人受了很严重的伤。

陆清酒有些混乱起来,他之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看来他的姥姥,的确也知道关于非人类的事,不但知道,甚至还和他们有什么交际。至于这片黑鳞,是白月狐的?还是他同族的?但白月狐的族人到底是什么呢,是龙吗?然而龙也有那么多种类,光是山海经里就有不少……

陆清酒怀着迟疑,把鳞片收到了口袋里,翻开了手中的笔记本。

那笔记本因为放置的时间太长,纸张已经变成了陈旧的黄色,但是上面娟秀的字体依旧非常清晰,这正是陆清酒姥姥的手迹。

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上面写着几个字:水府村是有水的。

陆清酒蹙眉,露出疑惑之色,的确,关于村落的名字,他也曾经觉得奇怪。毕竟在大多数时候,村子的名字,都是依照当地的一些特点定下的,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姓李的人比较多,那么这个村子就会叫做李家村,可水府村只有一条连鱼都没有的小溪,又为何会叫水府?

又往后翻阅了几页,陆清酒终于确定,眼前的笔记本,似乎是他姥姥的日记。只是记载的比较混乱,没有具体的时间,只是想起来的时候在上面写上几笔,不过从里面大致的描述判断,这本笔记是从姥姥年轻的时候便开始记录了,直到她去世都保存在她的身边。

“我挺喜欢这里,房客也挺有意思,而且长得还很好看,哈哈,我觉得他比我好看多了。”姥姥如此写道,“只是吃的有点多,感觉有点养不起。”

陆清酒的表情凝固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随着他翻页越来越多,他那糟糕的预感,实现了。笔记本里记载的内容,在告诉陆清酒,他的姥姥似乎在和他经历同样一件事。她也遇到了一个漂亮的房客,那个房客的胃口很大,只是脾气却和白月狐很不相同,温柔,体贴,“暖和的像春天里的太阳。”

“我真喜欢春天啊。”那时还年轻的姑娘,很快便陷入了热恋之中,“就像他一样,他今天做的午饭真好吃,我问他能不能一直做给我吃,他笑着点了头。”

看着这么温暖的文字,陆清酒的心里却难受了起来。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他是没有见过自己姥爷的。而姥爷这个称呼,也是家中的禁忌,小时候他曾经问过姥姥,姥姥却让他不要再问。

“你没有姥爷。”姥姥说,“乖酒儿不要再问啦。”

从此陆清酒便再也没有问过。

陆清酒继续往后看,发现后面的日记被撕掉了一大半,看得出,撕掉后面部分的时候,姥姥的心情特别的激动,因为甚至差点把这本日记给撕成两半。

“我知道了。”姥姥在后面写道,“我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我至少有他,有他就够了,原来他们要我回来,是因为这个,陆家就剩下我了,我是唯一一个,这是我的责任。”

陆清酒不明白这个责任是什么意思,但他的心情却越发沉重,他感觉,有什么事在姥姥身上发生了。

之后的日记空白了很多页,似乎是姥姥失去了记录的兴趣,接着,便出现了一些让陆清酒格外不安的文字。